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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權論

作者:馬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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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如何準備海戰

十七、如何準備海戰

炮火帶、水雷帶和魚雷艇是海岸防禦的主要構成。沒有前兩者,海岸城市就會處於轟擊之下;後者不存在,這些城市就將被敵人隨意地封鎖,除非得到遠洋艦隊的救助。炮擊和封鎖這兩種作戰方式都得到了國際社會的承認,但前提是在採取這樣的行動之前,應適當地發出通知。這種限制與其說是出於對規則的看重,不如講是出了對人性和公平的照顧。由於當今時代一個國家的各種利益交織成了一個緊密、複雜的網路,所以,對於某個全國性中心的炮擊和封鎖所打擊的不僅是事發地點,也包括有關國家的各個角落。
所找到的解決辦法是讓一些人從生產部門轉向軍事部門,同時盡力在這兩個部門的各自需要間達成妥協。這種妥協不可避免地有其缺陷,有時稍稍傾向這邊,有時則有利於另一方面。經濟學家抱怨並反對生產者的減少,而軍事當局則堅持認為國家的武裝力量不足敷用。要最大限度地解決此難題並滿足對立雙方的要求,只好實行預備役制度,許多人服現役的時間長短依他們接受有關某種技能的教育的所需時間而定。在接受完了有關教育後,他們就轉入預備役,脫離士兵或水兵的生涯而過起一個普通公民的生活,但每年都需花費一段相對較短的時間來溫習他們以前學到的知識技能。
前面說到,在海上戰爭中,進攻是遠洋海軍的主要功能。這樣的海軍包括戰列艦、大小和用途不盡相同的巡洋艦,還有能夠對一支艦隊起輔助作用的遠洋魚雷艦艇。其中的任何艦隻必須在任何天氣條件下都具備良好的適海性且能以適當的速度前進。不過,海軍的中堅或根本力量所在還應是那些攻守能力平衡、既能經受得起嚴重打擊也能予敵以重創的艦隻。所有其他的艦艇只是它們的陪襯,只為它們而存在。要問這種艦隻的強勁有力應表現在何處,答案是它必須強大得足以駕馭海洋,足以和它可能碰到的最強大的敵對力量作戰並有相當的獲勝機會。
對於美國面臨的任何軍事危險的最佳迎擊區域是在美國本土之外,也就是在海上。對海上戰爭做好準備——既準備好迎擊來自海上的進攻也準備好發動海上攻勢——就是對任何可能發生的事做到有備無患。
雖然海岸防禦本質上是被動的,但海岸防禦力量的構成中應該有進攻性力量。它和進攻性的海軍不同,活動範圍受地域限制,但另一方面又是前者的一部分。這種力量要對敵方的海上浮動力量採取攻勢,其自身必須也是浮動性的,也就是說活動於海洋之上。海岸防禦中的進攻性成分體現在魚雷艇上。必須在觀念上將其與遠洋艦船相區別,儘管這兩者可以協調行動。對於狹義意義上的海峽防禦,一支區域性的、由小型魚雷艇組成的艦隊是必需的。它的活動將使一支外來的敵對力量感到生存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一位已經故去的英國著名海軍將領曾說,他相信在當今的戰時緊張狀態下,一支封鎖艦隊中一半的艦長會精神崩潰。當然,這句話只是為了說明將承受的精神壓力的強度。由於魚雷艇艦隊中的每一艘艇都很小,整支艦隊的組織和活動也不複雜,所以海軍志願者最適合在這樣的艦隊中服務,他們能相對容易地學會從事所分配的工作。不過,需切記的是,這樣的艦隊在本質上是防禦性的,偶而才能被用來執行純粹的進攻任務。
提供一支足以保護一個國家的基業的力量並確保它做好在必要之時可以迅捷行動的準備是一個具有立法和行政兩大功能的政府的職責。這樣的一支力量是影響著或者可能會影響著一個國家的政治局勢的一個必然產物。它的存在和規模是——或者應該是——關於在哪個方向上存在著國家利益或國家責任的國民意識的反映。鑒於戰爭造成的可怕災難,什麼時候或以什麼方式採取可能引致敵意的行動確實是一個重大的問題。不過,它也是一個關於一個時刻、關於後果重大的一項最終的決定會被推遲至怎樣的最後時刻的問題。關於戰爭的準備對於這個決定只有著這樣的關係:它應該足以滿足可能會對其提出的最大需要;而且,如果可能的話,它應該如此地咄咄逼人,以至於將在被一個國家相信是正義的要求得到了堅定的顯示的情形下使戰爭免於發生。這樣的一種認識只意味著防禦,對國家權利或國家責任的防禦,雖然這種防禦可能採取進攻性行動的形式。
所以,從邏輯上講,一個主張給自己配備一支足以滿足其需要的海軍或陸軍力量的國家首先必須做的不是帶著一種對抗的目光來評判哪支陸軍或海軍在世界上是最龐大的,而是考察世界上政治局勢的內容,包括各國的物質利益狀況以及它們的秉性——從這種秉性中合理地折射出的是戰爭之外的任何之物也許都解決不了的癥結。這件事首先是政治性的。只有在已經作出了政治決定的情況下才可以具體地討論軍事問題,因為軍事力量要服從於政治利益和國家文人政府的權力。
今天,美國已用幾乎不可能被誤解的語言表明,如果需要,它決心訴諸武力來防止歐洲國家在其已佔有的美洲大陸上的地盤之外再進行領土或政治擴張。對於美洲的邊界爭端問和_圖_書題,美國表示它堅持把它們提交國際仲裁。如果英國將這種立場視為美國一項合理的政策的體現,它就能夠如實接受它,而不會節外生枝地宣稱必要時為抵制美國的政策不惜一戰,進而影響到公眾輿論,造成麻煩。如果需要的話,英國自然會為自己的合理利益而戰,那麼,為什麼另一個國家就不應說同樣的話呢?維繫著一個國家之榮譽的不是它是否願意進行戰爭,而是它的要求是否正當。這種認識根本不是「軍國主義」的,甚至和它毫無關係。在為軍國主義精神所浸潤的國家,普遍的認識是一項政策應以武力為倚靠,而在由此而來的榮譽觀念中,政策的合理性沒有其位置。任何士兵或以武力為政策後盾的國家都不想讓人感到他或它無力或不願以硬碰硬。陸軍的生命力就在於戰鬥精神;一旦這種精神讓人看來在一種威脅面前萎縮了,它就會元氣大傷,而國家的政治行動能力也會受損。不過,這種情形不會出現在英國或美國,因為它們主要的軍事力量是海軍,而海軍從來不是一支象陸軍那樣的進攻性力量。
所以,海岸防禦就意味著設置炮火帶和水雷帶。不過,只有在商業上或軍事上有著決定性意義的地區才有必要受到如此的保護。現代艦隊不可能浪費彈藥來轟擊那些無足輕重的城鎮,至少是在它遠離本方基地——比如說靠近我國海岸——的時候。那樣做與其說會浪費錢財,不如說會消耗戰鬥力,而這種損失不是一支艦隊願意承受的。
在所有可被歸在殖民擴張及東方問題諸名義下的問題上,除了西班牙,所有有著相當的陸海軍力量的歐洲大國都被直接地、深深地卷了進來。它對於歐洲東部的事務未顯示出多少關心,也未投身於擴大它的依然廣泛的殖民地盤的活動中。各大國當前的主要活動理應成為美國軍事考慮中的一個因素,但不應為我們的外交思維所接受。因為我們國家的自豪之處是它不從其他國家的不幸中榨取不能為嚴格的正義標準所支援的好處或讓步。不過,儘管這是事實,美國在過去的歷史中還是沒少經歷與其他國家的爭執。在這些爭執中,儘管美國相信自己是有道理的,甚至到了可以理直氣壯地向對方宣戰的程度,但另一方看起來並不同意我們的看法。這些爭執主要圍繞著領土的歸屬,是西半球在走到今天的政治局面之前所經歷的殖民階段遺留下來的問題。美國對於它們的立場即使後來得到了認同,在一開始並未被爭端中的另一方所接受。所幸的是,這些問題主要是和英國。在我們自己和這個偉大的、給世界帶來諸多益處的殖民國家之間有著一種其程度比任何一方所承認的還要深厚的親情,它基於共同的關於法律和正義的基本觀念之上,一直存在至今。委內瑞拉問題的圓滿解決是這種情誼最新的但不是唯一的證明。有時英國被說成是最不受人喜愛的歐洲國家。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們在委內瑞拉問題上對於英國的態度難道就沒有反映出一點點有意義的東西?不是這種態度支配著我們對英國的情感,相反,是後者決定著前者。
準備工作包括「種類」和「程度」兩個方面。當確定準備應達到什麼程度時,需要估計最強大的潛在敵國在戰時會動用多大力量對付你,同時也要考慮到它在世界上的其他地區面臨的難題和承受的負擔會給它的總體力量打多大的折扣。這種估價既是軍事意義上的,也是政治意義上的,而後一種意義上的考慮是支配性的。
對於美國面臨的軍事危險時最佳迎擊區域是在美國本土之外,即海上。準備海戰,就是既準備還擊海上的進攻也準備發動海上的進攻。
就「種類」而言,準備可分為防禦性的和進攻性的。前者主要是為後者而存在。有了防禦性的安排,作為戰爭中的決定性因素的進攻性力量才能充分發揮其威力。在海上戰爭中,海岸防禦是防禦性因素,而海軍是進攻性的。如果海岸防禦充分可靠,海軍統帥就可以放心地認為他的行動基地——港口和燃煤儲藏地是安全的。他和他的政府還可以因為主要商業中心已得到較好的防衛而不必去顧慮它們,從而得以減輕負擔並極其充分地發揮進攻性力量的作用。
同樣地,在估計自己需要進行怎樣的軍事準備時,美國不僅應考察一個潛在的敵手在政治形勢對其極為不利的情況下最多可動用多大的力量來對付美國,也應考慮眾所周知的長期性環境對對手的行為會產生怎樣的制約。就軍事力量而言,只有歐洲的大國能成為我們的對手。這些國家在西半球有其利益,對於美國在一種顯然無法抗拒的內在力量的驅使下表現出的日趨強烈的門羅主義政策趨向,它們一定程度上一致地予以本能的、堅決的反對。但是,儘管如此,畢竟還有著在其他地區的更廣泛、更重大的需要吸引著它們的注意。自一八八四年以來,英國、法國和德國各自獲得了其面積從一百萬至二百五十萬平方英里不等的殖民地,主要是在非洲。如一般所理解的,這不僅表明一些國家又得到了大片新的領土,也意味著國家間的爭鬥和猜疑將繼續存在,在世已久的敵對傳統在今天仍會鮮活如初。對https://m.hetubook•com•com於邊界的無把握心理、對於將一片土地上的原有居民置於自己的影響之下的熱望和對於遭受侵略滲透的擔心促使各國要在那些剛剛被打開大門的地區確保自己的支配地位。十七和十八世紀的殖民擴張再一次出現在了我們眼前,與其相伴的是同樣曾展露於當時的雄心和思慮。不過,這樣的擴張在今天要受制於一些顯得更有條理的安排以及國家間的相互顧忌——這種顧忌是對於戰爭的普遍準備的產物,是在最大程度上維繫著和平的當今時代的顯著特點。
所以,對於海上戰備工作來說,相比於建造艦隻和裝備火炮,擁有足夠的、能夠立即開赴海上並熟練使用有關裝備的訓練有素的人員更為重要。這裡的「能夠」一詞包含了一般被叫做「動員」的組織過程的全部細節。動員計畫一旦制定,雖然尚可繼續改進,但不會因為被擱置在檔架上而失去效用,正如火炮和彈藥不會因為被貯藏在停放地或彈藥庫中而淪為廢品一樣。如果有著合格的人員,那麼動員方案不過就是一張告訴每個人他該去哪兒的紙片罷了。
如今,美國已宣佈它將用武力來支持自己的政策,如果後者可能使美國與那些由於其利益而反對美國的立場、即使面對威脅也不太願意妥協的有著軍事傳統的國家發生碰撞的話。那麼,假如這麼一個國家為反對我們的要求而決心不惜一戰,為捍衛自己的立場而同樣毫不退縮的我們又有必要進行怎樣的準備呢?
我們當前最需要進行的戰爭準備就是為海上防禦力量和進攻力量的建設提供物質支持。我們需要火炮、水雷和魚雷艇以保衛海岸,還需要擁有一支強大的海軍以使我們面對潛在的敵手,能將海洋掌握在自己手中。迄今為止美國還缺乏這些,因而主動權還為在海軍力量上強過我們的國家所把持。如果美國海軍不能將敵人拒於海岸之外,至少對我們的封鎖是可能得逞的。倘若我們甚至連魚雷艇也缺乏,封鎖更是輕而易舉之事了。此外,如果我們無力設置炮火帶和水雷帶,對海岸的炮擊就可能發生,甚至完全可行。一旦戰火燃起,我們是來不及進行準備的。
戰爭就是一種政治運動,儘管它的特點是暴力性的、與眾不同的。不管產生戰爭的場合多麼突然,戰爭的根源都在於先前的局勢之中;一個國家的政治家及其人民——至少是其中勤於思考的那一部分在戰爭來臨之前的很長時間裡就應該清晰地看到局勢的大體變化趨向。在這樣的預見中蘊含著取得最佳解決的最大希望。最佳的解決就是在人們的頭腦尚屬冷靜,不負責任的報章——它們的發行量越大,公眾的憂憤情緒就會被挑拔得越高——的煽動性言論還沒有造成一場狂熱的危機之時,通過正常的外交行動、通過及時締結協議來維護和平。但是,儘管運用明智的方法來保持和平會給政治家帶來桂冠——如果他只能動用武力,這項桂冠可就要從其額前移至戰士的頭上了,他的治國之才必須使他承認:在集團間的爭執中,常常每一方都有著道理可言,它使得任何一方都不會輕易屈服。因此,對人們來說,打鬥一場比為了不傷和氣而拒絕堅持他們的正義觀念還是要好。美國南北雙方之間的戰爭多麼令人感到可悲!但是,假如某一方退縮而不堅持據信是它的基本權利的東西,那只會更加可悲。在僅僅關係到物質利益的問題上,人們可以退讓;在原則事情上,人們或許會深陷謬誤而不自覺。但是,如果不假思索地就放棄一種是非觀念——即使它並不正確,那只會使人格精神受損,除非是面對著一股明顯地無法抵禦的強制力量。「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雖是一句時常被糟糕地濫用的話,但它的的確確包含著重要的真理。
從根本上講,廣泛商業聯繫的存在決定著為什麼需要有持久力的海軍力量。從軍事觀點看,一個島國的海軍很少是主動進攻性的。它的天性就是維護和平,因為它在海外有如此多的利益需要照顧。在這方面,成為海上強國之後的英國提供了鮮明的例證,而且它還愈發呈現出這個特點。我們的情況也是如此,其程度還尤甚。由於有著廣闊的國土,我們身上不存在進行海外開拓的意向。正是這種意向驅使著英國將其旗幟遍佈於全球,通過對外商業和在遠方的殖民來獲取豐富的資源。而對我們來說,自然或上天已經賜予了我們這些財富。英國的成功給其帶來了巨大的、廣為分佈的對外利益,可同時它也擔當了風險,單單為保護這些利益它就必須有一支強大的海軍。我們的情況和英國不盡相同,但我們的地理位置和政治信仰也賦予了我們對外利益和對外責任。它們也使我們要承受風險。我們沒有必要四處去冒險,但普遍的觀念和政治上的認真思考肯定地告訴我們,在海那頭的既不由我們造就也不由我們控制的情勢中,存在著自發生成的、需要我們保護的利益。「海那頭」意味著要有一支海軍。就「入侵」這個詞的真實含義而言,我們不會遭到此種危險;但萬一它落到我們頭上,它必定是經由海上。所以,我們必須主要在海上予任何侵害我們利益的企圖——不管它是針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著遠方的土地,還是以封鎖或炮擊的方式針對著我們的本土——以決定性的迎擊。
在和平時期使一支海軍,尤其是一支大型海軍保持全額滿員並不可取,沒有實際意義。如果它比一個可能的敵手強大許多,這樣做自然毫無必要;即使近乎勢均力敵,目標也只能是使己方可用的合格人員在數量上超過對方。對於預備役制度在戰備安排中的地位應予以承認,因為這種制度是必不可少的。問題的關鍵所在是預備役力量相對於現役力量的規模和特點,這實際上涉及到了長期服役制和短期服役制的問題。在長期服役制度下,預備役人數會相對較少,而且預備役人員在退役後的開始幾年間更能夠保持自己的素質,因為他們習得的不只是知識,還有習慣素養。在短期服役制度下,人們一開始只是被送到培訓學校中去,然後就被很快地轉入預備役。結果,因為他們並沒有全面透徹地掌握所學的東西,他們的素質不僅較差,還會較快地退化。由他們組成的預備役在人數上也會多於長期服役制度下的由訓練有素的人員組成的預備役。對兩者都表示憂慮的人則認為前者人員素質堪憂,後者人員數量不足。
幾乎不用說,這種方法對日常生活中的任何一種行業來講都永不會令人感到滿意。一個隻學習有關的基本知識卻從不實踐的人不會被認為適合某項工作,因為通過系統的教育得來的知識在價值上無法和從日常生活中汲取的實際知識相比。這個道理,軍事行業和民用行業是一樣的,或許前者尤甚,因為它是一個更加專業化和特殊化的人類活動領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戰爭才是一個有時不可避免的非自然狀態,而對那些身為普通人的戰鬥人員的要求也特別苛刻。
我們一直申明——我們過去的歷史也證明了我們的說法,美國厭惡侵略,不願憑藉戰爭來擴張領土或利益。在這種情形下,我們衡量自己的武裝力量是否充分可用的標準不是我們自己的什麼擴軍計畫,而是其他國家反對我們自認為合理的政策的意向。如果其他國家和我們作對,它們會使用什麼力量來對付我們呢?肯定是海軍。因為我國土地上不存在某個敵國可從陸上對其採取決定性行動的暴露之點。所以,我們應擔心的是與我們敵對的海軍力量。那麼,它的規模會是多大?想一想,我們需要多大的一支海軍就知道了。我們需要如此之多的大型艦隻、如此之多的火炮和如此之多的彈藥——一句話,如此之多的海軍裝備。
在這一方面,每一個認識到戰爭仍然可能發生並希望看到他的國家做好了準備的人應該首先具備這種觀念:無論一場戰爭就其起因或性質而言在多大程度上是防禦性的,認定戰爭只可能是防禦性的將導致災難。一經宣戰,就必須積極、主動地進行作戰。敵人不應只被擋在門外,而應被擊敗。你盡可以不從敵人那裡獲取什麼,但必須打得他心服口服。
所有這些都明顯地體現在歐洲人身上。歐洲是各種各樣的海外拓展活動的共同源地,由此而起的任何爭鬥必定要通過在歐洲的海洋和陸地上的戰鬥來解決,而自此造成的財產和生命的損失又必須主要由這塊土地上的人民來承擔。除了這些由遠方的不平靜導致的負擔之外,土耳其及其各省的形勢——這是土耳其幾個世紀的統治不當必然造成的局面——也是歐洲國家的一個近在咫尺、無法躲避的焦急所在。至於美洲大陸上的政治局勢,儘管不無令人遺憾之處,但和舊世界所面對的風雨前程相比,就領土的政治分佈和歸屬的確定性而言還是十分穩定的。
物質上的準備通常還不是一個國家的戰備工作的最薄弱之處,因為這種準備只是一個主要涉及金錢和生產的問題。如果資金充裕可得,再加上認識對頭,所需要的物資不久就會到手,而且此種情形會一直存在下去。對於裝備老損造成的損失、各項開支或新的擴充需要,可以預先作出合理的估計,並設置相應的安排。物質準備相對容易進行,因為裝備一旦準備就緒,不會因不立即被投入實戰而喪失對國家的用處。可以花費相對較少的成本來儲存和維護它們;如果保養得當,它們到時能夠象剛被生產出來時那樣很好地滿足使用需要,有稍許的老損也無礙大局。
在當今時代,為戰爭做準備這個問題既牽涉廣泛又較複雜。就像建造一支船舶時的情形——在其中,調和各種相互矛盾的努力導致的是一種妥協,而妥協是所有的軍事方案中最讓人沒把握的一種,對戰爭的準備工作包含著許多經常相互矛盾、有時還幾乎是不可調和的因素。國家財政部人士的聰明才智無法使這些因素都得到充分的照顧,構成國家軍事政策之全域的各個部分要求並非總是合情合理,無法全部滿足。因此,他們常常直言不諱地說:「這個是主要的,你的其他要求必須服從於它,除非你的能對它大有裨益。」結果,或者是政府的鐘擺從一端蕩至另一端,或者是出於所謂公平,所有各方面都只能得到比所要求的量要少一些而激起種種不滿。換言之,國家金庫裡的錢財被分散使用了,而不是被集中使用於一種來自於正確的考慮、為hetubook.com.com信念所支持的主要設想上。
我們所面臨的困難英國也曾經歷過,這使它能更容易地和我們達成諒解。另外一個有助於此的因素是英國作為一個商業國家,對於和平有著熱誠的期望,它不願意承受戰爭強加於其的負擔。無論在英國還是美國,「軍國主義」都不是一種主導觀念;這兩個國家的商業傾向和孤立狀態合在一起,使其免受這種思想的支配。好勇鬥狠的戰爭觀念之所以為它們所排斥,是因為它妨礙它們傾力去從事它們最重視的活動,而且和它們的思想傳統相逆。不過,說這兩個國家缺乏對於榮譽方面損益的敏感可就冤枉它們了。
在現代條件下,用於戰爭的物資準備要求有一定的時限,不能將這個工作耽擱至危險來臨時再做。如果在鋪設好龍骨後的一年間,一隻一級戰列艦就可以全副裝甲地下水——英國最近的情況就是這樣,那麼這完全可被認為非凡地顯示了一個國家在建造海軍艦隻方面的才華。不過在這以後還是有裝置火力系統以及其他許多對於軍艦能在海洋上發揮作用必不可少的主要的細節工作要做。對我們自己來說,即使盡最大努力,在這些方面所需的時間也不會少到哪去。
美國和英國實行的都是自願兵役制。另一方面,這兩個國家更為看重的是服役的延續性而不是預備役建設。如果一個水兵服役了相當長的時間,那麼,他的技能將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此時,若他選擇繼續服役,在一些年內他還將保持其高素質;若他離開軍隊,若干年之內他也完全適合作為一名預備役人員。顯然,一支由這類人員組成的預備役和由僅服現役三或五年的人員組成的預備役相比,在規模上會相對較小;但拿個人素質進行衡量,後者必定遠不如前者。
對於歐洲國家中那些負責提高軍事效能工作的人士來說,人員方面的問題最令他們傷腦筋,從而也成為了他們迫切關注的問題。準備軍事物資要花費大量錢財,可是這項工作畢竟簡單,而且其耗費還能為軍事生產帶來的就業機會的增加所補償。擁有大量所需要的軍事人員——訓練他們並使他們足以馬上被投入使用——則是另外一碼事了。
裝備能否很好地發揮其作用還取決於是否有著大批善於使用它們的人員。在當今時代。這些人員必須是經過特殊培訓的。儘管通過一次培訓所學到的東西在一定時間內不會全被忘記,但時間越長,被遺漏的就會越多。因此,不斷的實踐必不可少。另外,就剛剛服役的人員而言,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以使他們不僅熟悉某種武器的使用,而且熟悉他們所屬於的軍事組織的特點和日常運轉。他們僅僅學會如何去幹分配到各人頭上的工作還不夠,還必須瞭解其他方面的工作和自己的工作之間、各項工作與整體之間的相互關係。具備這種知識對於一個人全面、出色地履行自己的職責至關重要,更不用提在戰鬥中一個人應隨時作好準備以接手他人一時無法勝任的其他任務了。如果這些辦不到,一艘艦隻就不可能充分發揮其效能。
我們應選擇那些最難以克服的、而不是最可能發生的危險來衡量由軍事準備所體現的軍事防範努力程度上的大小。如果估計到了較嚴重的危險,較小的危險也就不足懼了。一個國家能夠以平靜的眼光來看待那些近在眼前但並不是非常危險的複雜局勢,倘若這種局面並未超出它業已合理預測到的最大範圍。也不應否認,在估計危險時,應該具備適當的、剔除了不恰當的樂觀和過分的擔憂的想像力。拿破崙曾提醒他的元帥們不要無視軍事行動所受的制約,放鬆了對於敵人可能採取的行動的想像。這個提醒適用於事前的判斷以及戰役的籌畫。當英國的評論家們認識到了他們國家對於海洋的絕對依賴,強調英國海軍必須在力量上超過它的可能對手中兩個最強大者之和時。他們提出了一種至少值得認真討論的意見。另一方面,他們認為,促使英國由奉行海軍「兩強」標準改為奉行「三強」標準的情形幾乎不可能存在,它遠在可能性範圍之外從而不能對現實中的行動產生影響。
在過去十年中,我們已採取了一些值得稱讚的措施來加強海軍裝備建設,對此的一個必要的補充應是培養出足夠的、訓練有素的人員以使用這些裝備。把一個一無所知的新兵培養成一個高素質的戰鬥人員要耗費很長的時間,也許比一艘戰列艦從開工建造到編入現役所花費的時間還長。另外,在自願兵役制下,你不可能象對待艦隻或槍炮那樣隨意地使那些訓練有素的人員為己使用。於是,不可避免的結論就是,必須使常備力量處於較大規模,因為你既不可能在倉促間組建出這麼一支力量,也不可能借助於強迫來保有它。一旦裝備的數量確定了,就容易知道需用多少人來使用這些裝備。接下來可以根據某些既定的原則,將總的人員力量在常備海軍與預備役之間分配。筆者相信預備役力量在整體力量中應占較小比重;如果海軍規模較小——就像我國海軍,更是必須如此。一支海軍規模越小,它就越需要時刻保持迅捷行動的能力,當然維護費用也會越少。實際上,如果數量上不佔優勢,那麼品質上就應有更高的要求,而和圖書品質就整體而言更是人員的問題而不是裝備的問題。人員的品質只可能通過使在軍中服役的人具備高素質來保持,過於依賴人數不少但總體上素質不高的預備役力量只能導致消極的結果。他們只能發揮不盡完美的減輕壓力作用,只有其中的一小部分可被有效地融入主體之中。真正適合預備役人員幹的工作是使用魚雷艇保護海岸以及破壞敵人的商業。在這兩種情形中,任務和組織都相對簡單。
一個人如要學會熟練地使用海軍裝備,懂得在艦船的行動中如何恰當地發揮其作用,需要大量時間。不僅需要時間來掌握技能,還需要時間來保持技能。如果你已經擁有了高素質的人員,你不能象儲存火炮和彈藥那樣來儲存他們,否則他們的素質就會以一般的物質磨損達不到的速度衰退。但是,另一方面,如果眾多的人都呆在軍隊中以維持他們的軍事技能,一個國家的生產力就會受損。這也是那些認為國家的生產力比其他任何東西都更為重要的人反對保持龐大的常備軍和強制服役的主要理由。
實際上美國和英國一樣,也是一個島國。我們只和加拿大和墨西哥有著兩條陸上邊界。從軍事力量的各方方面來看,墨西哥絕對遜於我們。至於加拿大,其宗主國英國握有一支常備陸軍。可是,這支軍隊的數量清楚地說明它不可能奉行主動進攻的方針,除非是在那些其他國家的強大陸軍不可能與之為敵的遙遠地區,或是這些軍隊要從英國手中奪走對海洋的控制。沒有哪個現代國家曾同時在陸地和海洋占據支配地位,只是時不時地這個或者那個國家取得這項或那項優勢。英國明智地將海權確定為優先目標所在,為此,即使不考慮其他使得英國不願意和美國撕破臉皮的原因,它也肯定不會動用其持有的規模不大的陸上有生力量來入侵一個有著七千萬人口的國家。或許應再次重複的是,我們也是一個島國,所以也依賴於海軍。
海岸防禦的存在意味著海岸可能遭到襲擊。海岸易遭到怎樣的襲擊呢?主要有兩種:封鎖和炮擊。後者比前者嚴厲,而且通常包括前者。對一支能執行炮擊任務的艦隊來說,封鎖是更容易辦到的事。對於炮擊的必要防範措施是設置海岸炮火。由於這種炮火的威力和射程,一支艦隊常常不能進抵至可對海岸進行炮擊之處。在條件允許的地方,可以將炮火帶從有關的城市大大向前方推移,從而使敵人艦隊如果想對海岸進行炮擊,除了進入上述炮火的射程之內別無他法。不過,也有情況表明,一支艦隊由於其運行的快速,可以不受多大損失地通過炮火區域。這樣,通過封鎖航道來阻滯艦隊的前進就十分必要了。對此,今天的一般作法是運用水雷,這種武器單在精神上就能對一支快速通過的艦隊起到震懾作用。不過,一旦這支艦隊成功地穿越了過去,它就會抵至防禦帶的末梢並和有關的城市近在咫尺,而後者這時也只能為其所擺佈了。
大體上和我們曾經歷的那些爭端相類似的問題在將來還可能出現,這不難看清。如果沒有做好充分的軍事準備,我們能指望從那些並不為我們傳統的政治思維方式所薰陶、因而也不太可能接受我們的觀點的國家那兒得到對於我們觀點的根本合理性的承認?英國已給予了這種承認,而且發現自己足以認同我們的立場。這種認同不僅基於我們兩國之間長期、緊密的接觸以及利益上的交錯,也基於我們在國家特性和體制上的根本相似。除此之外,在過去的幾個世紀中,英國政府廣泛地體會到了遠方地區對於它自己的利益、它的人民及商業的利益及它的政治威望的至關重要性,這使它能夠理解和體諒為什麼美國決不允許一種將在未來引發麻煩的事態出現和延續。一個處於英國在印度和埃及所具有的地位的國家幾乎不可能不體會到我國對於中美洲地峽以及太平洋的關注;同樣,一個關心著地中海地區並不安地注視著他國對於地中海南岸的逐漸佔領的國家用不著費多大勁就會理解我們對於加勒比地區的心情。我們不願看到另一個半球的國家打起這一地區我們那些局勢相對平靜的鄰國的主意,或使衝突蔓延於其身上,從而干擾現存的力量分佈和領土歸屬狀況。也許尚不能確定什麼是我們未來的利益要求,但是,很難認為英國政治家們會懷疑我們把消除任何可能的麻煩視為自己明確的利益所在。
長期服役在邏輯上必定是自願兵役制的結果。如果入伍與否完全是由個人進行選擇,那麼,更可能出現把從軍作為終身職業的情形,適當的激勵機制還能促進這種傾向。倘若服役是強制性的,這件事實本身就會使服役為人所厭煩,而在服役期滿後再自願地延長服役期也只能是少有的事。長期服役制和小規模的預備役所導致的一個自然的結果是常備力量較為龐大,這種情況也許與戰爭的需要、與「預備」一詞的含義更為吻合。在戰時,預備役力量指的是暫不直接參戰,其使用視戰局的難以預知的變化而定的那部分力量。不過沒有哪個將領願意只將一小部分力量投入戰鬥而讓大部分力量永遠閒置一旁。搶在敵人完成力量集結力量之前迅速地集結力量是戰略和戰術的準則、也是當代動員科學的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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