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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一張廿元的鈔票說：「今晚我想在這裡值班。由我來替你開這電梯，算是你的助手。」



「我在注意加州的土地，是不是你在猶卡的附近還有一塊地呢？」

他點點頭。

她詫異地看著我：「是的。」

她搖搖頭：「不會，阿侖的財產，我沒有不知道的，加州的財產都出售了，除了我們說的一塊，他決心留給他外甥女，因為他外甥女說地下一定有油，看看那些石頭，整塊地榨出油來，也多不過把這張桌子拿來榨油。」

我又謝了她，離開辦公室，找到大廈的管理員。他是一個粗短的瑞典後裔，手中拿了枝短短粗粗的煙斗，眼珠是淺淺的灰藍色，像是貼了一層透明的塑膠紙。

我說：「我以前聽別人說，一旦福先生死去的話，董露西會有一筆很大的遺贈。」

她說：「我律師有過她先生一封來信。韋君來，是在一條叫霜都路的，我──」

「我七點會到。」我告訴他：「我也許要等到很晚。」

「我給你錢。」我告訴他。

「譬如說賣給我。」

「你好像天生有同情心。」她說：「我不希望你在這塊地上花血本無歸的錢。」

「我們把加州的所有土地都賣掉了，只是這一塊留到，我們加州有幾位親戚伸長了脖子在等阿侖遺贈一點土地給他們，我告訴阿侖，把這塊當作骨頭，讓他們去搶。」

這個問題打開了她另一個話匣子，我想她也實在寂寞，說說他們在加州的親戚，對她是個愉快的轉變。

「我對她再清楚也沒有。」她冷冷地說：「不過正如我告訴過你，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沒有了，我先生死前把所有加州的地產都賣掉了，賴先生，你為什麼對這件事有興趣呢？」

突然她完全解凍，哈哈大笑。

我給他一張我的名片。「我是個偵探，」我說：「你知道『嗎啡瑪莉』今晚會到這個大樓來做案子嗎？」

「請坐，」她說：和_圖_書「我來告訴你那塊地產，那塊地產是一件交易的額外彩頭，我丈夫很迷信，給別人交易總喜歡在成功後要一點小彩頭，認為如此可以在下次交易中得到利益。」

「沒關係，老實說和你講話我很高興。阿侖的死亡對我影響很大，我必須要做點事把我的時間支配掉，所以我才一個人到這裡來整理東西。這裡垃圾也真多。」

「你想，把那塊地買下來，划不划得來？」

「除非他覺得將來有利可圖，否則他不會把它買下來的。」

她笑了，指著書架上兩塊黑黝黝的石頭問：「你看見了？」

「你真的確定所有在加州的土地都已經出售了？」

「有什麼事？」她問。

「那封信，目前不在你這裡？」

她大笑，笑聲陰冷而殘酷。

「嗎啡瑪莉，」我說：「是偷竊毒品這一行中最頂尖的了。你這大樓中有醫生、牙醫生沒有？他們都在辦公室留點嗎啡和其他麻醉品做急診應用。嗎啡瑪莉都是晚上溜進大樓去，她把鎖弄開的本領，也是這一行中第一流的。」

「這兩個女人反對、怨恨我，反對到極點了，她們兩個幾乎使阿侖陷入她們貪婪的手掌，後來我和阿侖相遇了，阿侖愛我，我們兩個結了婚，她們當然失望到了極點，你想她們還會不會試著瞭解我？不會！我是一個撈女，我是為了錢嫁給阿侖的，衣帽間女郎搖身一變，成為富家主婦，我有陰謀的呀！

「我倒不是小氣，賴先生，只是那個姓董的女人完完全全令人無法忍受，我不知道我們初見，為什麼會告訴你這些事，賴先生，相信是我把情緒和緊張關在心中太久了，再說，你好像很瞭解，肯聽別人說話──你的眼睛也好像會聽我在說什麼。」

她點點頭：「那些他秘書都知道。他秘書已經不幹了。是我叫她走的。她很會自作主張。」

「謝謝。」

「絕對不可能。」

我和_圖_書突然想到一個聰明的念頭。「你丈夫和高勞頓是好朋友，是嗎？」我問。

我走進辦公室，外間有一張接待秘書的辦公桌，有個內部總機，不少檔案櫃，外間沒有人，通裡間的門開了一半。

「他應該另外有位小姐管檔案的。」

「沒錯，」她說：「我現在連房子號碼都記起來了。」

「噢，是的，阿侖的好朋友不多，他很保守，很內向，但是他很敬重高先生。」

「兩塊石頭都是從那塊土地裡來的。」她說：「那個馬亦鳳看到石頭是黑的就想到是石油，她把石頭寄來，說是從沙漠的地上來的，她認為那邊也許有油，石油在這種岩層裡？笑死人了，所以我一再鼓勵丈夫把那塊地送給她，有一天那裡出了點什麼東西，正好讓她富一富。」

「我知道兩個外甥女的名字，但是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有一個人非常好，但是很貪婪，另外一個性急，下賤，不過一樣貪婪。」

辦公室門上標示著福阿侖投資企業。

「他們是朋友？」

「什麼嗎啡瑪莉？」他問。

「你們有通信？」

「謝謝你。」我說。

「我相信如此，她是兩個中好得多的一個。」

「你不認為可能還有什麼你不知道的？」

「謝謝你──謝謝你，」我說：「我真抱歉，打擾你了，但──」

「他是一個精明的投資商人。」

「噢，是的，高先生替我丈夫做成好幾筆生意，他是個很好的地探子，他整天在外面跑，把有希望的地集在一起，有的時候他以薪水來計酬，有的時候以傭金計酬，有的時候他自己也做一兩票，我丈夫和他做過好多次生意，對他非常敬重。」

她稍稍使自己臉上露點笑容，她說：「我並沒有把那塊地稱為地產，那是在荒無人煙大沙漠裡的小盲腸，那裡不出水，除了泥土外，種不出什麼東西來。」

「你能把韋太太地址給我嗎？」

「好幾年前，一個ｈtｔｐs://ｍ•hｅｔｕｂｏｏk.cｏｍ•com可憐蟲花了不少錢、不少時間，在那塊地上，想掘一口井，現在留著的房子就是徒勞無功的證明，那口井上面是風化了的花崗石，到底下還是風化了的花崗石。

「是你先生的地呀！」

「其中有一位是韋君來太太？」

他伸手接過那二十元錢，對摺後放入背心口袋。

我點點頭。

「會不會這外甥女倒是真心的？」我問。

他只是抽他的煙斗，什麼話也不講。

兩個人寂靜了一下。

「你可以想像得到，整天想釣一個有錢凱子的衣帽女郎，看到阿侖這種千年難遇的單身有錢人，會不想辦法勾引嗎？這就是她們對我的批評，我是撈女，我可以對著她們大笑，但是我不值得，她們以為我看不到她們拍馬屁的信件，嘿，我對她們瞭如指掌，還有比女人更能瞭解女人的？我早就決定好好整整這一對貪心的小人了。」

「賣給誰去？」她看著我，心裡在奇怪，眼睛已軟了一點。

「至少有一件值得安慰的。阿侖的朋友都非常好，幫我不少忙。阿侖走得很突然，不過這樣也好，沒痛苦。」

「我想對你先生在加州的地產瞭解一點。」我告訴她。

「阿侖活著的時候，我什麼都不說。我總覺做太太不應該干涉先生的公事。他喜歡她們是他的事，輪到我騎在馬鞍上的時候，又是另外一件事。我統統請她們走路。」

再一次，她又大笑了，只是笑聲並不悅耳，而是竊喜的、幸災樂禍的。她說：「你看，賴先生，我丈夫的律師說在遺囑裡應該把他兩個外甥女都提到，他提議阿侖給她們兩位每人一百元錢，我告訴他阿侖在加州的全部土地都給她們，然後把加州的土地都賣掉，只留那一塊地給她們，我丈夫堅持要給點錢，所以我告訴他可以給亦鳳留點錢，不過我告訴他，要是他想留錢給薩克拉曼多那騷小妮子的話，他死了我還是會把他眼珠子挖出來和*圖*書。

她胸部很大，臀部瘦了一點，睫毛很長，冷冷的眼睛，向人一看就好像在鑑定你有多少身價似的，她褐色膚髮，好身材，穿了黑衣服，看起來相當好看，她小心地應對我，好像是拳擊比賽第一回合。

「沒什麼地產在加州。」

「你怎麼知道他是買下來的？」

「又證明什麼？」

「還有一位在薩克拉曼多的董露西？」我問：「你認識嗎？」

他點點頭。

我走進裡間，一位女人坐在辦公桌後，她身旁地上放著二個污衣籃，正在清理檔案，她自桌上一堆檔案中拿出一些紙張，匆匆一看，弄皺了，拋向暫時當作廢紙簍的大污衣籃，她根本沒有時間分心，我進去，她沒有注意到。

「礦產如何？」我問：「也許你先生認為那裡有礦產，是不是有油？」

她用頭及手做了一個姿態說：「不是和我聯絡，通信是和我先生通信。」

「嗎啡瑪莉假如來了，你會把這個地方弄亂嗎？」

「這一次，交易的對手說他要把一大塊加州地產給我先生做彩頭，我先生對土地總是最有興趣，認為總有一天會值錢的，所以那筆生意也就做成了。

「那是她一廂情願，」福太太說：「我一生都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女人，我丈夫沒見我之前，非常、非常寂寞，他去了次加州，那女人可真討好到極點了，你該看看她寫的信，老天，她要她阿侖舅舅相信，那邊永遠有他一個家，他的親戚都在關心他，假如他肯去加州，她會為他準備一個家，就放在薩克拉曼多，她不要他一毛錢，老天！她說把遺產都給她是不對的，應該再看看有沒有別的親戚，她喜歡他不是為了他的錢。」

「你還給我錢？」他問。

她微笑道：「不可以。」

「清潔工幾點清掃各樓的辦公室？」我問。

我說：「外面一間的，大概都是商業檔案吧？」

她向我笑笑。

「不會，不會。」我說：「一旦知道她來了，我只是用和_圖_書電話請警察來捉她。我替客戶工作，這些客戶都是醫生，他們討厭嗎啡瑪莉多次打擾他們，都希望她能去坐牢。我相信她今晚會來這個大樓，但是不敢先報警。你知道警察知道了，會派很多人在這裡，那嗎啡瑪莉最精明不過了。我只是一個人等她來。她一來我就報警。」

我開口問：「福先生加州的親戚，聽說他要結婚時，有什麼反應呢？」

她搖搖頭道：「我正在把沒用的信件都丟掉。我先生是什麼東西都捨不得丟的。那些年來，一點都沒有用的信件，一封也捨不得去。你看看，一房間都是。」

「辦公室都打烊之後，」我說：「你只讓一輛電梯作業，而且是停在這地下層，是嗎？」

「假如你在找有展望的土地投資的話，我先生在德州的土地合乎條件的很多。我會打電話給律師，請他給你一切方便。」

她把背直一直說道：「賴先生，你真好。這是在處理我丈夫遺產律師的名片。你去找他，你要的消息他都會給你。至於韋太太，你可以到洛杉磯霜都路找她。」

我向她移近一點以示小慇懃。

「喔，據我知道是有的。」

「霜都路一六三八號？」我問。

「在他名下，不是買來的怎麼來的？」我說。

「我賴唐諾。」我告訴她，向她微笑。

「是福太太？」我問。

「是的，我相信你說的沒有錯。」一面說，一面看看她面前一大籃廢紙。

「你能不能，」我問：「告訴我他加州有什麼親戚？」

「是的，是有位小姐管檔案。我丈夫過去的第二天我也叫她走路了。另外還有兩位小姐，也對我沒有什麼禮貌。只因為她們跟阿侖久了，她們就認為阿侖是她們的。

「當然，全部出售了，除了那一塊沙漠。」

「是又怎麼樣？」

「六個月之前，我們去加州，我們開車去看過那塊地，我連倒了兩天胃口，就是因為看到那塊被人拋棄，也拋棄人類的土地。

「七點。」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