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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帝國的興亡

作者:威廉.夏伊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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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編 戰爭:初期的勝利和轉捩點 第十九章 西線的靜坐戰

第四編 戰爭:初期的勝利和轉捩點

第十九章 西線的靜坐戰

他承認,「要把總督轄區內的三百五十萬猶太人一下子槍斃或毒死」是相當困難的。「但是我們終將能夠採取一些措施,把他們消滅掉」。這話和後來的實際情形完全符合。
希特勒是真要和平呢,還是想繼續打下去,借蘇聯的幫助把延續戰爭的責任推到西方同盟國家身上呢?他嘴上雖然說得很肯定,但是大概連他自己也不十分清楚。
十月九日,希姆萊在接任新職後兩天就宣佈,居住在併入德國各省中的六十五萬猶太人中有五十五萬人將同其它不適合於「同化」的波蘭人一道遷往維斯杜拉河以東的「總督轄區」。於是一年之內,就有一百二十萬波蘭人和三十萬猶太人被逐出了家園,遷往波蘭東部地區。但是搬進來頂替他們的日耳曼族人卻只有四十九萬七千人。這比哈爾邦德的比率還要高一點:趕走三個波蘭人和猶太人,讓一個德國人佔據他們的家園。
「我向凱特爾將軍指出,我知道已經作出了計畫,要在波蘭進行大規模屠殺,特別是貴族和教士將被全部消滅。可是最後世界輿論會要德國武裝部隊對這些行為負責的。」
那天晚上,他記下了勃勞希契那天下午同希特勒商談的結果。
「我們軍人一直擔心法國會在波蘭戰役期間發動進攻,結果感到非常驚訝,因為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假使法國進攻,他們所遇到的將會只是德國的一道軍事紙屏,而不是真正的防禦。」
他說,這些人將在波蘭就地消滅。根據弗朗克的日記,在這次會議上,保安警察的頭子作了工作報告。他說,大約兩千名男人和幾百名婦女在「特別綏靖行動一開始時」就被抓了起來。其中大部分已經受到「即決裁判」——這是納粹對人身消滅的婉轉說法。第二批知識份子現在正開始集中,「等待即決裁判」。總數「大約為三千五百人」的最危險的波蘭知識份子就將這樣收拾掉。
關於和平呢?
當天傍晚六點鐘,那位納粹統帥又把勃勞希契和哈爾德叫了去,就「佐森司令部的情緒」狠狠地訓了那位陸軍總司令一頓,參謀總長則像一個犯了過錯的孩子一樣站在元首辦公室的門外等著。希特勒申斥說,陸軍總司令部從上到下全都染上了「失敗主義」情緒,而哈爾德的參謀本部則「抱著頑固的態度同元首鬧彆扭」。勃勞希契沮喪已極,據他自己後來在紐倫堡法庭上說,他當時提出辭職,但是希特勒不准。這位總司令回憶說,希特勒還嚴厲地提醒他,「我必須像所有其它的軍人一樣,完成我的職責,履行我的義務」。那天晚上哈爾德在日記中用速記符號寫了這樣一句:「危機重重的一天!」
為了管理這座新集中營,並為了向伊.格.法本公司提供奴隸勞動,一九四〇年春天,一夥經過精選的黨衛隊的惡棍來到了奧斯威辛。其中有後來為英國公眾所熟知的「貝爾森的野獸」——約瑟夫.克拉麥。另外還有一個叫魯道夫.弗朗茲.霍斯的,這個傢伙曾因殺人服過五年徒刑,以後就一直當監獄看守,他成年以後的大部分時間就是這樣度過的。一九四六年,也就是他四十六歲的那年,他在紐倫堡法庭上揚揚得意地說,在奧斯威辛由他監督消滅的就有二百五十萬人,還不算另外「聽任餓死」的五十萬人。
雷德爾海軍元帥在里賓特洛甫的催促下,於九月十六日把美國大使館海軍武官請到他那裡,告訴他說他現在已經收到了所有潛艇的報告,「結果肯定證實」雅典娜「號絕不是德國潛艇擊沉的」。他要求這位武官將這一情況轉告他的政府,這位武官即刻就照辦了。
「這一戰役的特殊性質,可能使我們有必要最高度地運用隨機應變的策略,在某些地點需要集中超過一般比例的進攻或防禦的兵力(比如坦克或反坦克部隊),而在另外一些地方又需作低於一般比例的集中。」
整個秋天和冬天希特勒發佈了十四道推遲進攻的命令,這是其中的第一道。歐戰結束時,從最高統帥部的文件中發現了這些命令的副本。這些命令表明希特勒在任何時候都從沒有放棄在西線發動進攻的決定,只不過是一星期一星期地往後推而已。他在十一月九日把進攻推遲到十一月十九日;而臨到十一月十三日又把它推遲到十一月二十二日,像這樣一直推下去,每次都是在五六天以後前通知改期,往往是以天氣作為理由。這也許是希特勒在某種程度上對將領們的遷就,也許是他意識到陸軍尚未準備就緒。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戰略計畫和戰術計畫沒有充分擬好,因為他還在不斷地進行修改。
元首說,他們必須承認一個事實:「波蘭已經不可能重新站起來了。」他說除了這一點必須承認之外,他準備保證「歐洲其餘部分」的現狀,包括保證英國、法國以及低地國家的「安全」。接著就討論到如何提出和談的問題。希特勒主張由墨索里尼出面。達勒魯斯以為荷蘭女王可能更為「中立」一些。當時也在場的戈林建議,英、德兩國代表先在荷蘭秘密會見,如果他們取得了進展,然後再由女王正式邀請兩國參加停戰談判。希特勒曾經好幾次表示他懷疑「英國是否有意於和平」,但最後還是同意了那位瑞典人的辦法,由後者在第二天就到英國去按指定的方向進行試探。
絕密
這裡,他指的是邱吉爾。
這次爆炸究竟是誰主使的,迄今仍然是一個沒有完全弄清楚的謎。艾爾塞雖不像國會縱火案裡的馬里努斯.範.德.盧勃那樣愚蠢,但卻是個不怎麼聰明的老實人。他不僅承認犯有製造和放置炸彈的罪行,並且為此揚揚得意。他在這次謀殺事件之前當然沒有同斯蒂芬斯和貝斯特見過面,但在薩赫森豪森集中營的那些漫長的歲月裡他卻同貝斯特交上了朋友。他在集中營裡面對這個英國人講了一個說來話長而且曲折的故事,但這個故事並不完全合情合理。
這對未來西線戰局是驚人精確的預測,今天讀到它的時候,人們不禁要問,在當時的盟國方面為什麼就沒有一個人能有這樣的見地?
「陸軍堅決要求『清除』工作推遲到軍隊撤走和整個國家由民政當局接管之後再進行,也就是要等到十二月初。」
倖免於難的希特勒,或者說使人看來彷彿倖免於難的希特勒壓下了將領中的反抗之後,便來進行他的在西線大舉進攻的計畫。十一月二十日,他發下了第八號作戰指令,命令保持「戒備狀態」,以便「隨時利用有利的氣候條件」,並且規定了滅亡荷蘭、比利時的方案,接著,希特勒為了給那些膽怯的將領們打一打氣,使他們具有在大戰前夕所必須具有的勁頭,於是便在十一月二十三日那一天中午把那些擔負指揮的將領和參謀本部的人員召到總理府來。
將領們對這樣倉促地在西線發動進攻曾經表示反對。可是他告訴他們,時間是站在敵人那一邊的,他提醒他們,波蘭的勝利之所以可能,是因為德國實際上只有一條戰線。這種形勢仍未改變——但是又能維持多久呢?
但是第二天,十一月七日,希特勒卻推遲了進攻的日期,使得將領們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他斥責將領們在他作出「困難的決定」要退出國聯、宣佈徵兵制、佔領萊因區、在萊因區設防以及吞併奧地利時不該表現懷疑和動搖。他說,「在那時候相信我的人是很少的」。
九月二十六日他同仍然沒有放棄和平努力的達勒魯斯作了一次長談,兩天以前,這位不知疲倦的瑞典人在奧斯陸會見了老朋友奧吉爾維.福比斯。福比斯是前英國駐柏林大使館的參贊,現任挪威首都英國公使館參贊。據施密特博士的一份秘密備忘錄說,達勒魯斯報告希特勒,福比斯曾經對他說,英國政府在尋求和平。唯一的問題只是:怎樣才能保全英國人的面子?

「還有什麼別的理由要打仗嗎?——
十月的下半月,康維爾一伊凡斯給科爾特帶來了一個訊息,後來被科爾特說成是張伯倫以諒解和公正的態度對待未來的反納粹德國政權的莊嚴保證。實際上這個英國人帶來的只是張伯倫對下院的演說中的一段話。在這篇演說裡,這位首相一方面拒絕希特勒的和平建議,一方面宣佈英國無意「使一個願意同其它國家和睦相處、互相信賴的德國在歐洲無法獲得應有地位」。那一篇對德國人民表示友好的講演中的這一段話和其它的段落都曾由倫敦方面廣播過,那些密謀份子想必也在無線電中聽到過,但是他們仍然對那位非正式的英國代表帶到伯恩來的「保證」大表歡迎,認為是具有頭等重要意義的東西。這些密謀份子得到了這個聲明並認為自己已經通過梵蒂岡取得了英國的保證之後,就滿懷希望地轉向那些德國將領,說他們是滿懷希望固然不錯,但是也可以說是絕望中的孤注一擲;「我們唯一能得救的希望,」威茲薩克在十月十七日對哈塞爾說:「就在於舉行軍事政變。但怎樣舉行政變呢?」
「——(約德爾將軍也說)如果說我們沒有在一九三九年崩潰,那僅僅是由於在波蘭戰役期間,英法兩國將近一百一十個師在西方對德國的二十三個師完全按兵未動的緣故。」
「我們無意於重建波蘭——不能把波蘭建成一個德國式的模範國家。絕對不能讓波蘭的知識份子成為統治階級。必須保持低生活水準,保持廉價的奴隸勞動——
墨索里尼的這封信不僅警告希特勒,意德關係已經惡化,並且還擊中了一個要害:元首同蘇俄的蜜月已經開始使雙方都感到不安了。希特勒同蘇俄的勾搭,使他得以發動戰爭,滅亡了波蘭。此外他還得到了一些別的好處。例如,繳獲的德國檔案暴露了一項封鎖得極嚴的戰時秘密:蘇聯在北冰洋、黑海和太平洋等地提供港口,讓德國進口迫切需要的原料,這些原料不通過這些港口就會因英國的封鎖而無法進口。
兩個軸心國發生摩擦的主要原因是德國的親俄政策。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三十日,蘇聯紅軍進攻芬蘭,使希特勒處於非常屈辱的境地。為了與史達林簽訂條約,他已經被趕出波羅的海地區,匆匆忙忙地遷走幾百年來定居在那裡的日耳曼人家庭,現在他還得正式同意俄國對一個小國的無端進攻。而這個同德國關係密切的小國,主要靠了一九一八年德國正規軍的干涉,才向蘇聯爭得了作為一個非共產黨國家的獨立。這是叫希特勒啞巴吃黃連,可是他硬著頭皮吞了下去。德國駐外使團和德國的報刊電臺都奉到嚴格訓令,要支持俄國的侵略行動,不得對芬蘭人表示絲毫同情。
他回過頭來又談戰術問題時說,最重要的是隨機應變!
希特勒同雷德爾在九月七日的會上還作出了另一項決定。那位海軍元帥在日記裡寫道:「等到所有潛艇返航後再著手解決『雅典娜』號事件。」
「十一月二十日——墨索里尼一想到希特勒在進行戰爭,尤其是當他想到希特勒取得勝利的時候,就感到簡直不可忍受。」
外交部裡這位自命反納粹的領導人和這兩位海軍將領,只要那位惡魔般的納粹統帥一聲令下就會立刻俯首貼耳、唯命是從,其它將領們也完全一樣。這種態度註定要在德國的歷史上造成最黑暗的一頁。
實際上,我們現在從繳獲的德國檔案中知道,希特勒不等那位首相作出答覆就發佈了準備立刻在西線發動進攻的命令。十月十日,他召見了軍事將領們,對他們宣讀了一份相當長的備忘錄。說明了戰爭的局面和世界的形勢,並把第六號作戰指令扔給了他們。
「不得使裝甲部隊陷身於比利時城鎮的迷魂陣般的大街小巷中。根本不必用它們去攻城,而是——用來保持大軍通暢無阻地前進,並在找出敵方防守薄弱的陣地後以密集的兵力進行大規模的突破,以打破戰線僵持不下的局面。」
絕密
但是陸軍將領方面的情況仍然是一個問題。儘管希特勒給他們寫了一長篇考慮周密的備忘錄,儘管發下了第六號指令要他們作好準備以便立即在西線發動攻勢,他們仍然想方設法地規避。這倒不是因為他們對於侵犯比利時和荷蘭有什麼道德上的顧忌,而只是因為他們對在這個時候進攻是否能取得勝利深為懷疑。但是也有一個例外。
「今晚的報紙公開地大談其和平」,我在九月二十日的日記裡寫道,「今天我和一些德國人交談,他們全都滿懷信心不出一個月我們就會得到和平。他們個個興高采烈。」
這位元首原來在九月底固執地提出要在西線儘早發動進攻的要求,曾使陸軍司令部陷入一片慌亂。勃勞希契和哈爾德在其它幾位將領的支持下,曾經共同去向希特勒解釋,立刻發動攻勢是辦不到的,他們說,整修在波蘭用過的坦克就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湯瑪斯將軍以具體數字說明德國每月缺鋼六十萬噸。軍需總監馮.施圖爾納格爾將軍報告說,手頭的軍火只「夠我們三分之一的部隊打十四天之用」——要在十四天內打敗法國人顯然是不可能的。但是當那位陸軍總司令和那位參謀總長於十月七日就陸軍方面的弱點提出正式報告時,元首卻不予理睬。約德爾將軍是最高統帥部裡僅次於凱特爾的第二名唯命是從的應聲蟲,他警告哈爾德說,由於陸軍反對在西線立即發動進攻,「一場嚴重的危機可能正在醞釀中」,元首「由於軍人不服從他的命令非常惱火」。
希特勒和史達林相互電賀耶誕節。希特勒的賀電是:
九月二十六日,華沙陷落的前一天,德國的報紙和電臺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的和平攻勢。根據我當時的日記,其要點是:「為什麼英、法現在要打仗呢?沒有理由要打仗。德國對西方並無野心。」
「(施努爾最後說道)這項協定為我國打開了通向東方的廣闊門路——英國封鎖的效果肯定將大大削弱。」
十一月八日晚間,希特勒在慕尼黑的貝格勃勞凱勒酒館為紀念一九二三年啤酒館政變而對黨內「老衛隊」戰友發表每年一度的演說,這篇演說比他往常的演說都短,在他講完之後十二分鐘,預先安置在講壇後面的柱子內的一枚炸彈爆炸了,死七人,傷六十三人。這時候所有的納粹要人都已經跟在希特勒的後面匆匆離開了會場。在往年,他們照例都要留下來,一面慢慢地喝著啤酒,一面同黨內的老戰友們回憶話舊,談著當年的政變。
希特勒衝著勃勞希契發了那一通雷霆,把他嚇得要死之後,第二天就著手草擬一個宣言,對荷蘭和比利時人民為自己的侵略行為提出辯解。哈爾德日記中提到的藉口是「法國軍隊必將開進比利時」。
二、其目標在於儘量殲滅法國作戰部隊以及與其並肩作戰的同盟國部隊;同時,在荷蘭、比利時以及法國北部盡可能多佔領土地,以便作為對英國進行有利的空戰和海戰的基地——
對這種情況,德國人是不是感到意外呢?一點也不。陸軍參謀總長哈爾德在八月十四日最初那篇日記中就詳盡地估計了一旦德國進攻波蘭時西線方面可能出現什麼情況。他認為法國「多半不會」採取攻勢。他相信法國絕不會「不顧比利時人的意願」假道比利時出兵。他的結論是,法國方面會繼續採取守勢。前面已經談到,當九月七日波蘭軍隊的失敗已成定局的時候,哈爾德就已經忙於制訂把德軍西調的計畫了。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七日於柏林
這是一篇很能說明問題的演說,雖然幾乎所有的將領都不相信在這個時候發動進攻可能取得勝利,但據我們所知,當時卻沒有一個將領站出來表示懷疑,也沒有任何人起來質問進攻比利時和荷蘭是否違反道德,因為這兩個國家的中立和邊界是得到德國的莊嚴的保證的。據當時在場的某些將領們說,希特勒對陸軍高級將領和參謀本部裡所存在的消極情緒的批評,比上面所說的要厲害得多。
「就目前來說,俄國還沒有什麼危險性。它已經由於許多內部問題而被削弱了。況且,我們同俄國還訂有條約,但是,條約只有在它們還能為某種目的服務的時候才會得到遵守。俄國只有在它認為這個條約對自己有利的時候才會遵守它——俄國仍然抱有長遠的目標,特別是加強它在波羅的海地區的地位。只有我們在西線騰出手來的時候才https://www.hetubook.com.com能夠反對俄國。」
一月十日,希特勒下令定於十七日假道比利時與荷蘭發動進攻的當天,一架從繆恩施特飛往科隆的德國軍用機在比利時上空雲層中迷失方向,被迫在繆斯河畔梅克林附近降落。機上的德國空軍重要參謀軍官赫爾莫特.萊因柏格少校公文皮包裡裝著附有地圖的西線德軍進攻計畫。當比利時士兵逼近時,這位少校慌忙鑽入鄰近的樹叢,點起火來打算燒毀公文皮包中的文件。比利時士兵注意到這樁離奇的行動以後,撲滅了火焰,搶救了殘餘的文件。萊因柏格被押到附近的駐軍司令部。一位比利時軍官把未焚毀的一部分文件剛放在桌上,這位少校便不顧死活地撲過去,抓起文件就朝火爐裡扔。那個比利時軍官連忙將文件從火爐裡搶了出來。
他在就任新職的第二天就宣佈,「波蘭人應該成為德意志帝國的奴隸」。有一次當弗朗克聽說波希米亞的「保護長官」牛賴特張貼告示宣佈處決七名捷克大學生時,他便對一個德國記者叫著說:「如果我要每槍斃七個波蘭人就貼一張佈告的話,恐怕波蘭的森林還不夠用來製造寫那些佈告的紙張呢!」
戰爭爆發以來,他們已經遭到過一次挫折。在進攻波蘭前夕,早已退休的馮.哈麥施坦因將軍又暫時被起用,在西線擔任一個司令官的職務,戰爭開始的第一個星期,他曾經竭力邀請希特勒到他的司令部去視察一下,以表示在進攻波蘭的時候他並沒忽視那條戰線。實際上,哈麥施坦因將軍,這個希特勒的死對頭,是想要把他抓起來。費邊.馮.施拉勃藍道夫早在九月三日英國政府宣戰的那一天,就在柏林阿德隆飯店匆忙會見奧吉爾維.福比斯的時候,把這個陰謀悄悄地告訴了他。但是那位元首已經嗅出氣味不對,謝絕了那位前陸軍總司令的邀請,並且過了不久就把他撤掉了。
他說,他「深信」德國即使有義大利的幫助也永遠不能「使英法屈膝,甚至不能將它們拆夥。如果認為有這種可能,那就是自欺欺人。美國絕不會聽任民主國家完全失敗」。因此,既然希特勒的東部邊疆現在已經鞏固下來了,是否還有必要為了戰敗英法「而去孤注一擲地冒險,連本國的政權也不顧,並且把德國幾代人的精華都犧牲掉?」墨索里尼說,如果德國允許「一個純粹由波蘭人構成的、安分守己的和解除武裝的波蘭存在」,就能得到和平。他又說:「除非你已經下了無可更改的決心,非把戰爭進行到底不可,否則我認為波蘭國家的建立——將是解決戰爭的一個因素,並且是奠定和平的一個充分條件。」
「他最後看到的是一個喝醉了酒的區黨部頭子,命令把牢門打開。他槍殺了五個妓|女,而且企圖強|奸另外兩個妓|女。」
「——俄國不費一槍一彈就在波蘭和波羅的海地區坐收戰爭之利。但是我,作為一個天生的革命家要告訴你,你不能為了某個政治策略上的一時需要而長久地犧牲你的革命原則——我也有責任通知你,你同莫斯科的關係再進一步,就將在義大利引起極為不利的反響——」
他們始終沒有告訴可憐的德國人民:「斯比伯爵」號為三艘火力不及它的英國巡洋艦所重創,不得不駛入蒙特維多港修理,烏拉圭政府按照國際法只讓它停留七十二小時,這當然是不夠的,可是那位「英雄」蘭格斯道夫艦長又不敢開著他那艘遍體鱗傷的戰艦出來同英艦繼續作戰,於是只得自行鑿沉。他自己並未隨艦殉職,而是兩天以後在布宜諾賽勒斯一間孤寂的旅館房間裡悄悄開槍自殺的。德國人民當然也無從得知十二月十八日約德爾將軍在日記中記下的那件事:元首「對『斯比伯爵』號未經一戰就自行鑿沉一事極為震怒」,於是把雷德爾海軍元帥召來臭罵了一頓。
十月十八日,哈爾德在日記裡記下了他同軍需總監愛德華.華格納將軍的一次談話的摘要,那一天後者曾同希特勒談到波蘭的未來命運的問題——波蘭的未來的命運將是黯淡悲慘的。
二月八日午夜,在克里姆林宮的會議上,「史達林要德國代表提出一個合適的價格,不要像以前那樣索價太高。他還舉出實例說,飛機的總價是三億馬克,而且德國把巡洋艦盧佐夫號作價一.五億馬克。不要認為蘇聯老實可欺。」
那些德國將領們在紐倫堡法庭上追溯往事的時候,一致認為波蘭戰役期間西方國家沒有在西線發動進攻,是錯過了千載難逢的良機。
「在波蘭,工作是在零下四十度的氣溫下進行的,我們得把成千、成萬、成十萬的人拉走。我們不得不硬著心腸——你們應該聽一下,但也應該立刻就把它忘掉——槍斃掉幾千個有身份的波蘭人——先生們,有許多時候同一連敵人戰鬥倒容易,而要鎮壓那些文化水準低、礙手礙腳的老百姓,要執行處決,要把人拉走,要把歇斯底里地號哭的婦女從家裡攆出去,卻要難得多。」
「但是,如果兩國政府的努力竟然歸於無效,這就表明英、法兩國應對戰爭的延續負責——」
大戰開始後的第一個秋天,羅馬─柏林軸心就發生了齟齬。
「可是,如果這些問題遲早一定要解決,那麼,在千百萬人被送去作無謂的犧牲和數以億計的財富化為灰燼之前來解決這些問題,是比較明智的。讓西方目前的事態發展下去,其後果是難以設想的。不久,每天的犧牲將不斷增長——歐洲的國民財富將為炮彈浪費殆盡,各國的元氣將在戰場上耗竭——
但是在海上卻有戰鬥。
波蘭的戰事剛一結束,就開始把猶太人和波蘭人從他們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園趕走。十月七日,希特勒在國會發表那篇「和平演說」的第二天,就任命希姆萊去負責一個新的機構:「加強德意志民族委員會」(簡稱R.K.F.D.V.)。任務是先把波蘭人和猶太人從直接併入德國的那幾省中驅逐出去,然後把德國人和「日耳曼族人」遷進來。所謂日耳曼族人就是從受到威脅的波羅的海沿岸各國和波蘭邊遠地區不斷湧來的外國國籍的日耳曼人。哈爾德在兩星期以前就聽說了這個計畫,他在日記裡寫道,「有一名德國人遷入這些地區,就要有兩個人被放逐到波蘭去」。
「當那艘潛艇入港時,我在威廉港的水閘邊上見到了艦長蘭普少校,他要求和我個別談話。我立刻注意到他那副鬱鬱不樂的神情,他馬上告訴我說,在北部海峽海面擊沉了『雅典娜』號的大概是他。按照我原先的指示,他當時在對不列顛群島的航線入口上可能出現的武裝商船進行嚴密警戒,他用魚雷擊沉了一條船,事後從無線電廣播中才知道這條船就是『雅典娜』號,當時他還當它是一條正在巡邏的武裝商船——
我們在前面已經說過,海上的戰爭是在英國宣戰十小時以後開始的,當時,九月三日晚上九點,滿載一千四百名乘客的英國郵船「雅典娜」號在赫布里底群島以西約二百英里處未獲警告就被魚雷擊沉了,當時造成一百一十二人死亡,其中有二十八名美國人。德國宣傳部接到倫敦發出的第一批消息之後就到海軍總司令部去查對,海軍總司令部的回答說,出事地點附近並沒有德國潛艇,於是宣傳部當即否認那艘船是德國人擊沉的。這一不幸事件弄得希特勒和海軍司令部非常尷尬。起初他們還不相信英國方面的報導,因為他們曾經下令所有潛艇艦長遵守海牙公約,不得不予警告就攻擊船隻。但是由於所有潛艇的無線電臺為了保密的緣故全都保持沉默,無法立刻查明事情真相。雖然如此,不到兩天,納粹的御用報紙就叫嚷說,這艘客船是英國人為了激怒美國使其參戰而自行炸沉的。
因此,蘇聯希望柏林方面能夠給予某些補償。一九三九年除夕,在克里姆林宮的一次會議上,「史達林指出,飛機的總價格是無法接受的,因為那比實際價格高出了好多倍。如果德國不願意交付這些飛機,不妨把話說清楚。」
但是,這時候希特勒卻渴望戰爭和廝殺,他認為將領們的那種怯懦是不可原諒的,使他感到膩煩。十月十四日,勃勞希契同哈爾德聚首長談了一次。那位陸軍總司令覺得目前有「三種可能:進攻、觀望、根本性的變化」。哈爾德在他那天的日記裡這麼記著,後來在戰後他解釋說,所謂「根本性的變化」指的是「除掉希特勒」。但是主性怯懦的勃勞希契認為這種激烈的辦法「本質上是消極的,並且會使我們處於挨打的地位」。他們最後認為,這三種選擇都不能提供「決定性勝利的前景」。唯一可做的是繼續在希特勒身上下功夫。
至於義大利,一切取決於墨索里尼,「他一死情況就可能全盤改變——正像史達林如果死了一樣,義大利領袖一死會給我們帶來危險。一個政治家是很容易遭到不測的,最近我對這一點有親身體會」。美國「由於有中立法」,所以希特勒那時候還不認為它有什麼危險,同時它對盟國的援助也還很有限。然而,時間是對敵人有利的。「目前是一個好機會。再過六個月就可能不再如此了」。因此:
將領們還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文職密謀份子認為也完全應當考慮。就是如果他們發動一次反對希特勒的政變,英法是不是會利用政變在軍隊和國家中所造成的混亂,從西線大舉入侵,佔領德國?並且,雖然他們已經推翻了那個罪魁禍首,英法是否仍然會向德國人民提出苛刻的講和條件?因此,有必要同英國人保持聯繫,以便取得明確的諒解,使西方盟國不利用德國反納粹的政變趁火打劫。
「接著下一步是波希米亞、摩拉維亞和波蘭。」他在敘述他的征服業績時,態度極為寡廉鮮恥。可惜張伯倫沒能聽到他這番話。
從根本上來說,對於法國為什麼沒有在九月間對德國發動進攻這個問題,邱吉爾的話可能是最好的解答。他寫道:「這場戰爭實際上早在幾年以前就已經輸掉了。」一九三八年在慕尼黑的時候,一九三六年在德國重新佔領萊因區的時候,以及一九三五年在希特勒悍然不顧凡爾賽條約宣佈實行徵兵制的時候,就輸掉了。由於盟國方面幾次可悲地畏縮逡巡,如今就不得不付出代價,可是巴黎和倫敦卻彷彿以為靜坐不動就可能把那筆債躲過去似的。
我要求三軍總司令儘快根據本指令制訂計劃,向我提出詳細報告,並把各種情況隨時報告我——
「這一長遠目標對外講來在宣傳上將不得不作種種適應——這並不改變我們的戰爭目標。這個目標現在是而且永遠是摧毀我們的西方仇敵。」
「必須使波蘭徹底解體!德國將給予波蘭總督必要的手段來實現這一可怕的計畫。」
莫洛托夫在一九三九年十一月十日甚至答應,所有這些貨物在俄國鐵路上的過境運費一概由蘇聯政府負擔。蘇聯政府允許德國船艦(包括潛水艇在內)在摩爾曼斯克東邊的北冰洋港口帖里別爾卡進行修理和添加燃料——莫洛托夫認為摩爾曼斯克「還不夠偏僻」,帖里別爾卡則「較為妥當,因為它更偏遠,沒有外國船隻進出」。
他說他是那年仲夏被當作共產黨的同情者關進達豪集中營的,十月間某日,他被叫到集中營的長官辦公室裡,在那裡他被介紹給兩個陌生人。這兩個陌生人說他們需要把元首的幾個「心懷貳意的」追隨者搞掉,辦法是十一月八日晚上等希特勒在貝格勃勞凱勒酒館發表了例行的演說離開大廳之後,緊跟著在那裡爆炸一枚炸彈。炸彈將安置在講壇後面的一根柱子裡。由於艾爾塞是一個手藝高明的傢俱匠、電工兼補鋁匠,他們說這事由他來做是再合適不過了。事成之後,他們將幫助他逃往瑞士,並且給他一大筆錢,讓他舒舒服服地在那裡過上一輩子。為了表明他們說話算數,他們答應當時就改善他在集中營中的待遇:改善他的飲食,給他穿普通的便服,還給他許多煙捲——因為他是個煙癮很大的煙鬼——並且給了他一個木匠工作臺和一套工具。艾爾塞就在這裡用一隻可走八天的鬧鐘和一個同時可以用電鈕引發爆炸的特殊裝置製造了一枚看起來粗糙但效率並不差的定時炸彈。艾爾塞說,在十一月初的一個夜晚他被帶到那個啤酒館去,把他那個玩意兒放進了那根位置合適的柱子中。
第二年耶誕節的前兩個星期,弗朗克在克拉科夫總督府舉行的一次高級行政人員會議上致閉幕同時說:
大概就是這件事使得墨索里尼感到忍不住了,因為義大利各地所爆發的反德示威使他窮於應付。總而言之,一九四〇年一月三日,新年剛過,他就給希特勒寫了一封長信,傾吐了壓在他心頭的話。這是墨索里尼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希特勒這樣坦白、這樣直率地提出了尖銳逆耳的忠告。
希特勒的諾言再也不能欺騙這位慕尼黑妥協者了。第二天,十月十三日,德國發表了一份正式聲明,宣佈張伯倫拒絕了希特勒的和平建議,執意選擇了戰爭的道路。這位納粹獨裁者現在算是有了進行戰爭的藉口了。
但是約德爾的日記裡說得很清楚,這不過是黑暗裡走路吹口哨,給自己壯壯膽子罷了。根據他的日記,那天下午一時,最高統帥部「用電話命令哈爾德將軍:一切行動停止」。
「至於猶太人的問題,我可以十分坦率地告訴你們,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把他們消滅乾淨——先生們,我要請你們收起你們的憐憫心,我們必須消滅猶太人。」
當他從軍事上詳細申述了不能在西線發動攻擊的理由之後,最後他發出了和平的呼籲。他說,「全國都渴望和平」。
另一個接觸點在瑞士的伯恩。威茲薩克派了不久以前曾任德國駐倫敦代辦的希歐多爾.科爾待當德國駐瑞士公使館的參贊。他在瑞士的首都不時和一個英國人菲力浦.康維爾一伊凡斯博士碰頭。後者曾經在德國柯尼斯堡大學擔任教授,不僅成了研究納粹主義的專家,而且在某種程度上也成了納粹的同情者。
「——今天,在取得重大勝利之後,使他的人民得到鞏固的和平,也許仍然是希特勒所嚮往的一個目的。但是如果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就要他犧牲自己認為理所應得的勝利果實,哪怕是犧牲一點點,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寧願再打一仗的。」
早在一九三九年十月十七日,波蘭戰役剛剛結束的時候,他就提醒凱特爾,波蘭領土「從軍事觀點看來對我國甚為重要,它可作為我們前沿出擊點和軍隊戰略集中點。為此必須妥善保護鐵路、公路等交通線路。」
一九三九年整個秋天和初冬,莫斯科和柏林雙方一直在談判增加兩國貿易事宜,到十月底,蘇聯已經向德國提供了為數可觀的原料,特別是穀物和石油,但是德國方面還要更多的原料。不過德國人漸漸發現,蘇聯不僅在政治方面而且在經濟方面,討價還價起來也是一個精明厲害的對手。十一月一日,戈林元帥、雷德爾海軍元帥和凱特爾上將「分別」(威茲薩克語)向德國外交部提出了抗議,說俄國對德國戰爭物資要求得太多了。一個月後,凱特爾又向威茲薩克抱怨說,俄國對德國產品的需求,特別是對製造軍火的機器設備的需求,「數量越來越大,越來越不講理了」。
在一些分歧問題上,雙方各級官員互相指責。一方指責德國人沒有履行前一年六月間的協議從義大利的南提羅爾撤退「日耳曼族人」;德國人沒有按月供應義大利一百萬噸煤。另一方則指責義大利人未能突破英國的封鎖將原料供應德國;義大利同英國和法國大做其買賣,趁機發財,包括把戰爭物資出售給他們;齊亞諾的反德情緒愈來愈濃厚。
但是,德國飛機在比利時境內被迫降落和氣候惡劣並不是延期進攻的唯一原因。這時德國悍然襲擊更靠北方的另外兩個中立小國的計畫在柏林漸趨成熟,而且當時準備先予執行。隨著春天的到來,至少在德國方面,假戰爭快要結束了。
「(哈爾德將軍說)只有幾乎完全不顧我們的西部邊境,我們才有可能在對波蘭的進攻中取得勝利。如果法國人當時看出了局勢的必然規律,利用德軍在波蘭交戰無暇分身的這個機會,他們本來是有可能在我們無法防禦的情況下跨過萊因河,威脅魯爾區的,而魯爾區對德國作戰具有莫大的決定性意義。

希特勒對將領們的訓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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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月十三日這位納粹統帥突然又「鑒於氣象狀況」再次下令延期。此後直到五月七日,繳獲的最高統帥部的檔案再沒有提到西線的進攻日期。一月十三日下令取消原定的進攻,氣候可能是一個原因;但是現在我們知道,主要原因是另外兩件事。一件事是一月十日有一架極為特殊的德國軍用機不幸被迫在比利時境內降落;另一件事是這時北方出現了新的機會。
「已經沒有辦法再談下去了,」勃勞希契在紐倫堡追憶那次不愉快的會見時在法庭上說,「於是我只好退了出來。」據別人回憶說,他踉踉蹌蹌地回到十八英里外佐森的司令部時還驚魂未走,甚至在敘述會見經過時最初都有點語無倫次。
第二天,九月二十一日,海德里希給陸軍總司令部送去了一份關於「清除」工作的初步方案。第一步工作是把猶太人全都趕到城市裡去,因為在城市裡比較容易把他們一網打盡加以消滅。他說,「最後解決」需要隔一個時期才能實施,而且必須「嚴守秘密」。但是所有看到這份秘密備忘錄的將領都明白,所謂「最後解決」就是斬盡殺絕。不出兩年之內,當這項方案最後付諸實施的時候,「最後解決」就成了德國高級官員之間提到戰爭期間納粹這一慘絕人衰的滔天罪行的代號。
「我們不能做出任何事情讓外國有機會以此為根據發動任何指責德國殘暴的宣傳。居然要殺天主教教士!目前要這樣做是不實際的。」
這個決定命運的年頭就在一種奇怪的,乃至可以說是怪誕悲慘的氣氛中,逐漸變為歷史的陳跡了。雖然世界大戰已經爆發,陸地上並沒有戰鬥,在天空,巨型轟炸機所投擲的只是一些宣傳小冊子,而且是寫得異常拙劣的宣傳小冊子。惟有在海上才有真正的交戰。潛水艇繼續在荒涼寒冷、驚濤駭浪的北大西洋上擊沉英國船隻,有時中立國船隻也有遭殃的。
鄧尼茨必定打一開始就猜到了事情真相,否則他不會到碼頭上去迎候返航的U─三十號。他說沒有參預,實際上卻參預了消滅一切可能洩露秘密的證據的活動,篡改了該潛艇的航海日誌和他自己的日記。正如他在紐倫堡供認的,他本人曾命令把U一三十號的航海日誌上任何提到「雅典娜」號的話都塗掉,同時也把自己的日記裡與此有關的話刪去。他還要艇上全體人員立誓絕對保密。
「祝您個人安康,祝友好的蘇聯各族人民繁榮富強。」
這個審判一直沒有舉行。現在我們知道,希姆萊由於做賊心虛,不敢舉行這次審判。我們現在還知道,艾爾塞在薩赫森豪森集中營裡住了一個時期後又被移到達豪集中營,所得到的待遇在那種環境下講來是完全人道主義的待遇,這顯然是根據那位從爆炸案中得到了很大好處的希特勒的特別指令。但是希姆萊一直牢牢地監視著他到底。讓這個木匠活到戰後去把他的故事四處宣揚是不行的。於是就在戰爭結束前不久,一九四五年四月十六日,秘密警察宣佈,格奧爾格.艾爾塞已在前一天盟軍空襲時被炸身死。現在我們知道,他是被秘密警察殺害的。
一、為穿越盧森堡、比利時和荷蘭地區的——攻擊戰作好準備。必須儘早——實現這一攻擊。
西線那裡沒有發生什麼戰事,幾乎沒有放過一槍。德國的老百姓開始把這種戰爭叫做「靜坐戰」——Sitzkrieg。在西方,人們也很快就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假戰爭」。在這裡,正如那位英國將軍J.F.C.富勒所說的:「世界上最強大的(法國)陸軍,對峙的不過二十六個(德國)師,卻躲在鋼骨水泥的工事背後靜靜地坐著,眼看著一個唐.吉訶德式的英勇的盟國被人消滅了」
在俄國搶佔了東部地區,以前屬於德國的各省以及一些後來增加的西部土地又被德國正式合併之後,波蘭所剩下來的地區就是元首十月十二日的法令所劃定的「波蘭總督轄區」。這道法令任命漢斯.弗朗克為總督,維也納的賣國賊賽斯一英夸特為副總督。弗朗克是典型的納粹流氓知識份子。
「西方的動向尚不清楚,從某些跡象來看,沒有真想打仗的意圖——法國內閣缺乏果敢的氣魄,英國方面也開始透露出在進行清醒考慮的跡象。」
「至於元首否認德國潛艇擊沉『雅典娜』號的政治宣傳活動,我完全沒有參預。」
如果最近的未來事態表明,英國以及跟在它後面的法國無意於結束這場戰爭,我決心不作多大耽擱就採取有力的進攻性的行動——

希特勒的和平建議

此後又同這位納粹統帥談了幾次,他終於在十月二十七日對將領們宣佈了不可更改的決定。在一次授勳儀式上,希特勒將鐵十字騎士勳章授給十四名將領之後,就開始佈置西線進攻事宜。當勃勞希契試圖說明陸軍需要一個月也就是要到十一月二十六日才能準備就緒時,希特勒的回答是「那太晚了」。他命令進攻必須在十一月十二日發動。那天散會回來,勃勞希契和哈爾德垂頭喪氣。那天晚上,他們互相安慰了一番。「勃勞希契顯得疲憊而又沮喪,」哈爾德在日記裡寫道。
「這次會議的宗旨,(希特勒一開始便說)是要使你們瞭解一下我的思想境界,因為這支配著我對未來事態發展的態度;此外我還要把我的決定告訴你們。」
「凡是有可能成為波蘭人民領袖的人都必須予以消滅。那些追隨他們的人——也必須接著加以清除。沒有必要給德國加上這種負擔——沒有必要把這些份子逮到德國的集中營裡去。」
這種損失的陡然減少,有一個原因是英國人所不知道的。九月七日,雷德爾海軍元帥同希特勒作了一次長時間的商談。由於在波蘭旗開得勝以及法國並未在西線發動進攻而大喜過望的希特勒,叫海軍把步子放慢一些。法國表現了「政治上和軍事上的克制」,英國人也在「舉棋不定」。鑒於這種情況,德國人決定大西洋上的潛水艇毫無例外地放過一切客船,完全禁止對法國船進行攻擊,並命令在北大西洋的「德意志」號和在南大西洋的「斯比伯爵」號兩隻袖珍戰艦暫時撤到「待命」的基地。雷德爾在日記中寫道:「總的政策是實行克制,等待西方的政局進一步明朗化,這大約需時一星期。」

推翻希特勒的佐森「密謀」

據哈爾德說(他的日記是這次極機密的會談的主要來源),希特勒一聽這話,頓時勃然大怒。他要勃勞希契說出來:「哪個部隊出現了這種沒有紀律的情況?發生了什麼事情?在什麼地方?」他要在第二天親自坐飛機到那裡去調查。據哈爾德的日記說,可憐的勃勞希契本來想故意誇大一下事實,以便「嚇退希特勒的」,現在卻惹得元首大發雷霆地訓了一頓。「陸軍總司令部採取什麼行動?」元首吼叫道,「槍斃了多少人?」希特勒咆哮道,事實上「是你們陸軍不想打」。
弗朗克並沒有放過猶太人,雖然秘密警察已經不聲不響地從他手裡把直接滅絕猶太人的任務搶走了。他的日記裡充滿了他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和他在這方面的成就。一九四〇年十月七日的日記記載了他那天在波蘭的一個納粹集會上的講話,其中總結了他在第一年中所作的努力。
從各方面來說,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是一個里程碑。這一天標誌著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曾經甩開德皇威廉二世而掌握了德國最高軍政大權的陸軍,已被希特勒最後決定性地制服了。從這天起,這位前奧地利下士不僅認為自己的政治見解比他的將領們高出一籌,而且認為自己的軍事見解也是如此。所以他從此不再聽他們的意見,而且不許他們批評——其最後結果為全人類帶來了災難。
德國進攻波蘭後沒有幾天,我的日記就開始充滿了關於納粹在這個被征服的國家中的暴行的記錄。後來大家知道,許多其它人的日記也都連篇是這類的記載。哈塞爾在十月十九日的日記上說,他聽到了「黨衛隊駭人聽聞的獸行,特別是對猶太人的獸行」。過了幾天,他在日記裡記述了從波森省一個德國地主那裡聽來的一個故事。
希特勒在把指令交給他的軍事將領們之前,曾向他們宣讀了簽署日期同為十月九日的秘密備忘錄,這份備忘錄是這位前奧地利下士所寫的令人印象最深的文件之一。這份備忘錄不僅表明希特勒從德國人的觀點出發對於歷史的理解,還表明他有傑出的軍事戰略和戰術思想,同時也表明他對於西線戰事的發展與結果具有預見,這一點不久就將得到證實。他說,自從一六四八年的繆恩施特(威斯特伐利亞)條約結束了德意志第一帝國以來,德國同西方國家之間就一直在進行著鬥爭,這是「一場無論如何都要打個明白的鬥爭」。但是,自從在波蘭取得了重大勝利之後,只要不「危及」德國在波蘭的既得利益,「我們並不反對立刻結束戰爭」。
但是勃勞希契甚至比他的參謀總長還要膽小怕事。「如果勃勞希契沒有足夠的魄力作出決定的話,」貝克將軍對哈爾德說,「你就應當作出決定,給他來一個既成事實。」但是哈爾德堅持認為,勃勞希契是陸軍總司令,最後責任應當由他負。大家就這樣推來推去,誰也不願負責。哈塞爾在十月末的日記中悲歎道:「哈爾德的膽略和威信都不足以勝任此事。」至於勃勞希契,就像貝克所說的,只是一個「六年級小學生」。這時密謀份子由陸軍方面的經濟專家湯瑪斯將軍和諜報局的奧斯特上校為首,繼續在哈爾德身上做工作。哈爾德終於同意,至少他們認為如此,只要希特勒進攻西方的最後命令一下,就發動政變。但哈爾德本人後來卻說,這仍然要以勃勞希契作最後決定為條件。不管怎樣,十一月三日,據哈爾德和奧斯特在最高統帥部裡的一個心腹漢斯.格羅斯庫特上校說,哈爾德通知貝克將軍和戈台勒這兩個主要密謀份子,要他們從十一月五日起隨時準備行動,陸軍總司令部和參謀本部所在的佐森成了醞釀陰謀活動的溫床。
德國確實這樣做了。
「為什麼要在西方打這場戰爭呢?是為了恢復波蘭這個國家嗎?凡爾賽和約的波蘭是不會再出現了——重建波蘭國家的問題不能通過西方的戰爭來解決,而只能由俄國和德國來解決——波蘭在剛剛誕生的時候就被一切非波蘭血統的人稱為先天不足的流產兒,為了重建這樣一個國家而犧牲千百萬人的生命和破壞價值億萬的財富,是一種愚蠢的行為。
德國的海軍不像西線的陸軍那樣受到禁令的限制,在宣戰的第一個星期內就擊沉了十一艘英國船艦,總噸位為六萬四千五百九十五噸,幾乎等於一九一七年四月德國潛艇戰最猖獗時英國在一周中所損失的半數,當時英國的處境岌岌可危。但英國的損失往後逐漸減少,第二個星期損失了五萬三千五百六十一噸,第三個星期為一萬二千七百五十噸,而第四個星期只損失了四千六百四十六噸——九月份總計被潛艇擊沉的船隻為二十六艘並十三萬五千五百五十二噸,被水雷炸沉的為三艘共一萬六千四百八十八噸。
他是一九二七年從法學院畢業後不久入黨的,很快就博得了納粹運動法律權威的名聲。他才思敏捷,精力充沛,不僅精通法律,一般的知識也相當淵博,愛好藝術,尤其是音樂。納粹執政以後,他就成了法律界舉足輕重的人物,最初擔任巴伐利亞邦司法部長,後來是全國政府的不管部長、法學院院長兼德國律師協會主席。他膚色黝黑,短小精悍,動作敏捷,家裡有五個孩子。他的才智和教養抵銷了一部分幼稚的狂熱,到這時為止,還是希特勒身邊最不引人反感的一個人。但是在這張文質彬彬的畫皮的後面卻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黑暗的納粹世界有不少令人毛骨悚然的檔案,他的四十二本生活和工作日記就是其中之一,曾在紐倫堡法庭上拿出來作證。這部日記顯示出它的作者是一個做事乾淨俐落、殘忍冷酷、嗜血成性的人。看來他把他平日那些暴戾的言論一段不漏地都寫進去了。
「如果這一場戰爭的真正目的僅僅是為了更換德國的政權的話——那麼,這將不過是白白地犧牲千百萬人的生命罷了——」
以正直的基督徒自居的德國將軍們對這種情況開始感到不安。九月十二日,凱特爾同卡納里斯海軍上將在元首的火車上進行了一次談話,後者對波蘭境內的暴行提出了抗議。那位對希特勒一向俯首聽命的最高統帥部長官乾脆地回答道,「元首已經就這個問題作出了決定」。如果陸軍「不願意參加這類事情,就得同意讓黨衛隊和秘密警察來唱對台」,這就是說,在每個部隊中都會駐上一名黨衛隊特派員來「執行滅絕政策」。在紐倫堡審訊時,卡納里斯的日記曾拿出來作證,他在上面寫道:
於是在十一月二十一日,希姆萊對公眾宣佈,在貝格勃勞凱勒酒館謀殺希特勒的陰謀案,已經真相大白。這件案子是出於英國諜報局的主使,主謀的兩名英國人斯蒂芬斯和貝斯特,已經於爆炸發生後的第二天「在荷德邊境線上」被捕。實際動手的兇手據稱是住在慕尼黑的一個德國共產黨員——一個名叫格奧爾格.艾爾塞的木匠。
因此,我命令:
張伯倫於十月十二日作出了回答。這個回答對德國人民——如果不是對希特勒——來說,不啻迎頭一盆涼水。那位首相在下院發表了一篇演說,說希特勒的建議是「含糊而不可靠的」,並且指出,「這些建議沒有提到如何糾正對捷克斯洛伐克和波蘭所犯下的錯誤的問題」。他說,「德國現政府」的諾言不能信賴。如他們果真要求和平,「就應該有行動上的表現,而不僅是在口頭上說說」。他要希特勒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來表明自己對和平的誠意。
威廉街的確非常關心美國方面對這次造成二十八名美國公民死亡的慘禍的反應。炸沉船隻後的第二天,國務秘書威茲薩克約見了美國代辦亞歷山大.寇克,向他否認這是德國潛艇幹的事。他強調說,在出事地點附近沒有一艘德國艦艇。據他後來在紐倫堡供認,當天晚上他找到了雷德爾,提醒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就是因為德國擊沉了「盧西坦尼亞」號後美國才參戰的,勸他「盡一切努力」避免激怒美國。那位海軍元帥向他保證,「不可能有任何一艘德國潛艇牽涉在內」。
外交部經濟專家施努爾博士代表德國方面在莫斯科進行貿易談判,他回到柏林之後寫了一篇很長的備忘錄,報告他為德國爭得了一些什麼利益。他說,史達林除了向德國提供德國所亟需的原料以外,他還答應「慷慨協助」,「在第三國代購金屬和原料」。
「有一點可以肯定。人類歷史上從來沒有同時出現過兩個勝利者,而兩敗俱傷的例子倒是屢見不鮮,但願那些持有相同見解的人民及其領袖現在就作出他們的回答。讓那些認為戰爭是更好的解決辦法的人拒絕我伸出的手吧。」

在萊因河上和沿著馬奇諾防線與法軍對峙的C集團軍司令威廉.里特.馮.李勃將軍,不僅對於西線的勝利表示懷疑,而且,就現有的材料來看,當時唯有他至少部分從道義立場出發反對進攻中立的比利時和荷蘭。在希特勒召見陸軍將領們的第二天,即十月十一日,李勃自己寫了一份長長的備忘錄,把它分送給勃勞希契和其它將領。他寫道,全世界都會反對德國,「因為它在二十五年之內第二次進犯中立的比利時!德國政府僅僅在幾星期以前還信誓旦旦地保證維護並尊重這種中立!」

納粹綁架案和啤酒館炸彈事件

時間已經很緊迫了。德國已經決定在十一月十二日侵入比利時和荷蘭。必須在這個日子以前舉行政變。哈塞爾警告其它的人說,在德國侵犯了比利時以後,就不可能得到「公道的和平」了。
至於進攻的時間,希特勒告訴他的那些滿心不情願的將領們說,「不能開始得太早。但是只要有可能,無論如何必須在今秋發動」。
「假使英國人果真希望和平」,希特勒回答道,「他們能在兩星期內得到和平而又不會喪失面子www.hetubook.com.com。」
希特勒說,包括俾斯麥和毛奇在內的過去那些德國領導人的毛病是「不夠堅強。只有在一個有利時機對一個國家發動進攻才能解決問題」。由於認識不到這一點,結果一九一四年的戰爭「多面受敵。因而未能解決這個問題」。希特勒繼續說道:
頭一天下午,我在富麗堂皇的但澤市政廳裡聽了希特勒的演說。這還是他自從九月一日在國會宣告戰爭開始以來的第一次公開講演。儘管他因為保衛華沙的波軍還在英勇抵抗,使他不能在華沙發表這篇演說而感到惱火,儘管他每次在演說中提到大不列顛時都恨得咬牙切齒,但是他仍然作出了一點點和平姿態。「我無意同英國和法國作戰。」他說,「我同情那些在前線上的法國士兵,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戰。」最後他禱求「保佑我們取得勝利的萬能的上帝讓別國人民認清這場戰爭將是多麼的無謂——讓他們想一想和平的幸福」。
在南大西洋,德國三艘袖珍戰艦有一艘斯比伯爵號已經從待命地區鑽出來,在三個月內擊沉了總噸位達五萬噸的九艘英國貨輪。接著,在戰爭開始後的第一個耶誕節的前兩個星期左右,也就是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十四日,德國報紙上印著狂熱的大標題,無線電廣播中飛也似地傳出公報,到處傳佈海上大捷的消息,德國公眾歡欣若狂。消息說,前一天「斯比伯爵」號在距蒙特維多四百英里處同三艘英國巡洋艦遭遇,把它們打得不能作戰了。但是狂喜很快就變成了困惑。三天以後報紙宣佈,這艘袖珍戰艦已在上述烏拉圭首都港面的帕拉他河口自行鑿沉。這算是什麼大捷呢?十二月二十一日,海軍總司令部宣告「斯比伯爵」號艦長漢斯.蘭格斯道夫海軍上校已「隨艦殉職」,「他的戰鬥精神和英雄氣概無愧於元首、德國人民和德國海軍對他的期望」。
十月十四日,德國潛艇U─四十七號在古恩特.庇里恩少校指揮下,突破了英國重要的海軍基地斯卡帕弗羅港看來無法突破的防禦,用魚雷擊沉了停泊在港內的皇家橡樹號,這艘戰艦上有官兵七百八十六人殉難。這一了不起的成就,提高了海軍在希特勒心目中的地位,戈培爾博士利用這件事大吹大擂了一番。
希特勒對他的將領們說,西線的進攻意味著「世界大戰的結束,而不僅僅是一個作戰行動,它所關係到的不是某一個單獨的問題,而是整個民族的生死存亡」。接著,他的講話就開始結束:
「我立刻派蘭普坐飛機到柏林去向海軍作戰參謀部面陳一切。同時,我採取臨時措施,命令嚴守秘密。當天深夜,也就是第二天清早,我接到海軍上校弗立克轉來的一個命令:
英國呢?
「先生們,我要求你們,」他說,「盡可能採取最嚴厲的措施來幫助我們執行這項任務。」他還對他們透露,這是「元首的命令」。他說,元首是這樣指示的:
「在最終解決了由於波蘭國家瓦解而產生的各種問題,為東歐的持久和平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之後,共同表示確信,德國與英、法兩國之間終止戰爭狀態將有助於增進世界各國人民的真正利益。兩國政府將為此目的共同努力——務求於最短期間促其實現。
至於義大利,「義大利支援德國是否有希望」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墨索里尼是否活著,以及德國是否能有更大的新勝利去吸引那位領袖。在這裡,時間也是個因素。比利時和荷蘭的情況也是如此,這兩個國家有可能在英、法的壓力下放棄中立,這是德國不能坐待其發生的事情。甚至對美國來說,「也應當認為時間是不利於德國的」。
但是這完全是幻想,完全是空話。這些「密謀者」的思想甚至糊塗到這種程度:哈塞爾在日記中竟有一大段寫的是考慮要不要留用戈林!
兩天以後,俄國一邊狼吞虎嚥地併吞劃歸它名下的那一塊波蘭土地,一邊也加入了這場和平攻勢。隨同德蘇邊界友好條約及其瓜分東歐的秘密條款的簽定,莫洛托夫和里賓特洛甫於九月二十八日又在莫斯科合夥擬製並簽定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和平宣言。
想到目前單線作戰的好處時,這位元首提起了俄國問題。
十月七日,達拉第答覆了希特勒。他宣佈,法國在沒有得到關於「真正的和平與普遍的安全」的確實保證以前,將不放下武器。不過,希特勒更關心的並不是這位法國總理的答覆,而是張伯倫的反應。十月十日,在體育館主持冬賑活動的開幕典禮的簡短演說中,他再一次強調聲明,他「隨時準備接受和平」。他補充道,德國方面「沒有理由要同西方國家打仗」。
這是希特勒對他的主要軍事將領們所作的秘密精神講話中一次最能說明問題的講話。由於盟軍在弗倫斯堡發現了一些最高統帥部檔案,這篇講話便被保存下來了,這是某位不知名的與會者的筆記。
「他打算寫得熱情些,但又不想過於熱情,因為據他看來,義大利人對希特勒的倖免於難並不感到十分高興——領袖尤其如此。
十月一日齊亞諾在柏林同希特勒做過一次長談,對這位總理的心理瞭解得最透徹的,也許就要算他了。這位年輕的義大利外交大臣現在雖然已經對德國人厭惡透頂,但是還是不得不維持著表面關係,他發現這位元首充滿了自信。齊亞諾說,他講述自己的計畫時,「只要提到他作戰的手段和方法,兩眼就閃射著兇狠的光芒」。這位義大利貴賓在總結他對希特勒的印象時寫道:

希特勒在那個蕭瑟的秋天對將領們所發表的這一篇氣勢洶洶的演說,對哈爾德和勃勞希契不啻當頭一棒,使他們不敢再懷有一點點推翻這位納粹獨裁者的念頭。他已經警告他們,他將「消滅」一切礙他手腳的人。哈爾德說,希特勒還特別補充一句,他將「以暴力」鎮壓參謀本部對他的任何反抗。哈爾德至少在當時還不敢挺身反抗這種駭人的威脅。四天以後,十一月二十七日,湯瑪斯將軍在沙赫特和波比茨的慫恿下去見哈爾德,力勸他對勃勞希契下功夫,使他採取行動反對元首。(「必須把希特勒搞掉!」據哈爾德後來回憶,湯瑪斯當時曾這樣說,)但是這位參謀總長對他說了一大堆的「困難」。他說他還不能肯定,勃勞希契是否「會積極參加政變」。
法國和英國對波蘭做過什麼保證?在它一旦受到攻擊時,它們將怎樣做?英國的保證是泛泛的一般性的,但法國的保證是明確的。一九三九年五月十九日的法波軍事協定對此曾有明文規定。該條約載明,法國方面將「在總動員令下達後不出三天的時間內逐步對有限目標發動攻勢」。如今總動員令已在九月一日宣佈。條約還進一步規定,「一旦德國以主力進攻波蘭,法國將從法國總動員開始後第十五天起,以其主力部隊對德國發動攻勢」,當波蘭副參謀總長雅克林茲上校問到法國能夠派出多少部隊參加這一大規模的進攻時,甘末林將軍曾經告訴他,法國屆時大約可以派出三十五個到三十八個師。
一月十五日晚,柏林高級將領們開始發生了懷疑,不知道萊因柏格少校是否真正像他所說的那樣把那份惹出麻煩的文件燒掉了。於是為這件事又開了一次會,會後約德爾在日記上說,大家認為文件「大概是焚毀了」。但是一月十七日,比利時外交大臣保羅一亨利.斯巴克約見德國大使,直截了當地通知他(德國大使隨即轉告了柏林):
那麼,在西線對德軍具有壓倒優勢的法軍(最初的兩個英國師直到十月初才部署好),為什麼沒有像甘末林將軍和法國政府以書面保證的那樣發動進攻呢?
「沒有任何條約或協定能夠有把握地保證蘇俄永遠保持中立,目前,一切情況都不利於俄國放棄中立。但過了八個月、一年,乃至於幾年,這種局面就可能會改變。近年來,各方面的情形都說明條約的不足憑信。防禦俄國進攻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及時地顯示德國的力量。」
早在一九四〇年二月二十一日,集中營督導處頭子、黨衛隊的大隊長理查.格呂克斯在克拉科夫附近視察了一周以後告訴希姆萊說,他在奧斯威辛為新的「隔離營」找到了一處「合適的營址」,奧斯威辛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坐落在沼澤地區的市鎮,有居民一萬二千人。鎮上除了幾家工廠以外,還有一座奧地利騎兵留下來的營房。工作於是立刻開始了,六月十四日,奧斯威辛集中營正式使用,囚在這裡的是德國人打算給予最嚴酷待遇的波蘭政治犯。不久這個集中營的罪惡就遠不止此了。在這個當兒,伊.格.法本公司這家德國最大的化學托拉斯的董事們也發現,興建新的工廠來從煤中煉油並製造合成橡膠,奧斯威辛是一個「合適的」廠址,在這裡,無論是修建新廠房還是新工廠的生產都能得到廉價的奴隸勞動。
「佐森密謀」就這樣完事大吉。它同慕尼黑時期的「哈爾德密謀」一樣,遭到了可恥的失敗。在這兩次密謀中,密謀份子們為自己的行動所提出的條件都實現了。這次希特勒堅持自己的決定,要在十一月十二日發動進攻,事實上當碰了一鼻子灰的勃勞希契走了之後,希特勒還用電話向佐森司令部重申了他的命令。當哈爾德要求書面的命令時,書面的命令立刻就送來了,密謀份子們曾經說,要推翻希特勒必需有一個書面證據,也就是要由希特勒下令發動一場他們認為行將使德國遭到慘禍的戰爭;現在證據有了,但是他們除了驚慌失措之外,毫無所為。他們亂成一團,急急忙忙地焚毀了可能惹禍的文件,掩蓋了他們密謀活動的痕跡。只有奧斯特上校好像還保持了鎮靜。他向比利時和荷蘭駐柏林公使館發出了警告,要這兩國提防十一月十二日早晨的進攻。然後他就動身到西線去,想試探一下,看看他還能不能再次說動馮.維茨勒本將軍來幹掉希特勒,結果毫無所獲。包括維茨勒本在內,所有的將領都知道他們已失敗了。那位前下士又一次不費吹灰之力就戰勝了他們。幾天以後,指揮A集團軍的倫斯德召集他所屬的軍級和師級司令官開會,詳細討論了進攻的計畫。雖然他本人對這次進攻的成功仍有疑問,他卻勸他的將領們撇開懷疑。他說:「陸軍已經分配了這個任務,不論怎樣都得執行!」
——元首兼武裝部隊最高統帥聽取了氣象和鐵路運輸方面的報告以後,發佈命令如下:
的確,在戰爭一開始的幾個星期內,英國能派到法國去的部隊是少得可憐的。到了十月十一日,波蘭戰事結束了三個星期以後,英國才派了四個師——十五萬八千人——到法國去。邱吉爾稱之為「象徵性的幫助」。富勒指出,直到十二月九日英國方面才第一次有了傷亡——有一個外出巡邏的班長被擊斃。富勒說:「自從莫利內拉和紮戈那拉之戰以來還未見過這樣不流血的戰爭。」
「德國希望和平——德國對英法沒有戰爭意圖——除殖民地以外,德國再無其他修正凡爾賽和約的要求——裁減軍備——同歐洲所有國家合作——建議舉行談判。」
同一天,一月十三日,德國駐布魯塞爾大使緊急通知柏林,「由於比利時參謀本部接到了告警的報告」,比利時軍隊有大規模的調動。第二天德國大使又向柏林發去一份「特急」電:比利時政府下令進入「D級階段」,這離總動員的最後階段只差一步了;同時還新召兩級適齡壯丁入伍。他認為原因在於比利時得到了「德軍在比利時和荷蘭邊境上調動的報告,並且知道了德國空軍軍官身上找到的那塊沒有燒完的文件的內容」。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希特勒於十月十日上午十一點召集將領們舉行會議,會上根本沒有徵詢他們的意見。注明為前一天簽發的第六號指令告訴了他們應當怎樣行動:
希特勒承認,持久戰對德國有很大的危險,他列舉好幾個危險的因素。友好的和不友好的中立國家(他好像主要考慮的是俄國、義大利和美國)有可能像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那樣被拉到敵對的一邊去。而德國「有限的糧食和原料基地」,也會使德國難於取得「物資進行戰爭」。他說,最大的危險是魯爾的地理位置易受攻擊。一旦德國這個工業生產的心臟遭到破壞,就會「導致德國戰爭經濟的崩潰,從而喪失抵抗能力」。
德國方面在第一年中得到的物資,在最高統帥部也有記錄——一百萬噸穀物,五十萬噸小麥,九十萬噸石油,十萬噸棉花,五十萬噸磷酸鹽,還有相當數量的各種其它重要原料和從蘇聯過境的一百萬噸滿洲大豆。
接著在十一月八日晚間和十一月九日那天下午一連發生了兩樁怪事:一樁是險些使希特勒送命的炸彈爆炸事件,另一樁是德國黨衛隊人員在靠近德國邊境處綁架了荷蘭境內的兩名英國間諜。這兩起事件雖然最初分散了那位納粹統帥的注意,使他無暇考慮在西線發動進攻的計畫,但最後卻增加了他在德國的威信,同時嚇壞了那些實際上同這兩起事件全然無關的佐森密謀份子。
萊因柏格立刻通過德國駐布魯塞爾大使館報告柏林空軍總部,他已將文件焚毀,「剩下的只是一塊巴掌大的小殘片」,但是柏林的高級人員中間已為這事驚慌失措。約德爾立刻就「敵人可能知道那些情況和可能不知道那些情況」向希特勒作了報告。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如果全部文件落入敵人手中,」他於一月十二日晉見元首以後在日記裡寫道,「情況就非常糟糕了」。當晚,里賓特洛甫給布魯塞爾德國大使館拍去一份「特急」電,要他們立刻報告「公文皮包焚毀的情況」。約德爾的日記透露,一月十三日上午,戈林同匆忙飛返柏林的駐布魯塞爾空軍武官以及空軍高級軍官開了一個會。約德爾記道:「結論是:公文皮包確已焚毀。」
的確,西線的這一場戰爭是什麼問題也解決不了的——需要解決的問題是有的,希特勒開了一大張清單:「建立一個波蘭國家」(事實上他已經和俄國人商量好不許這樣一個國家存在了);「解決和了結猶太人問題」;德國的殖民地問題;恢復國際貿易的問題;「無條件地保證和平」;裁減軍備;「對於空戰、毒氣、潛艇等等的限制」;解決歐洲少數民族的問題。
「讓幾個師在『從西線調往東線的途中』留在柏林。這時,維茨勒本突然在柏林出現,解散黨衛隊。以這個行動為基礎,貝克將軍將前往佐森從勃勞希契手裡把最高司令權接過來。由一名醫生宣佈希特勒因病不能繼續任職,然後將他監禁起來。隨即向全國人民呼籲:防止黨衛隊的暴行,恢復法治和基督教道德,繼續作戰,但準備在公平合理的基礎上接受和平——」

極權主義者之間的摩擦

希特勒第一次推遲進攻可能還有其它的原因。十一月七日作出這個決定的那一天,比利時國王同荷蘭女王發表了一個聯合聲明,表示願意「在西歐戰爭開始激烈進行以前」斡旋和平,這一來使德國人大大地陷入了窘境。希特勒在他所草擬的宣言中本來打算說,德軍開入這兩個低地國家是因為獲悉法國軍隊即將開進比利時,但是在比荷發表了這個聯合聲明之後,這個藉口就很難取信於人了。
「這樣一個會議行將決定本大陸今後許多年的命運(他繼續說道),在大炮轟鳴下,在軍隊被動員起來對它施加壓力時,是決不可能深思熟慮地審議問題的。
過了兩天,希特勒發出了第三號作戰指令,命令作好準備,讓陸空軍部隊從波蘭調往西線。但是不一定就打。指令規定「即使在英國——和法國遲疑地啟釁之後,我軍地面部隊(或)——我方飛機每次越過西部國境,(以及)對於英國的每一次空襲,都必須有我的明確命令」。
第二天早晨,希特勒自己的報紙——《人民觀察家報》獨家刊登了謀刺元首的新聞。這家報紙說這樁骯髒的勾當是「英國特務機關」、甚至說是張伯倫幹的。那天晚間我在日記裡寫道:「這件未遂的『謀刺案』無疑將激起輿論支持希特勒,並將煽起對英國的仇恨——我們多數人覺得,這一事件很像是一次新的國會縱火案。」
勃勞希契一無所獲,他的備忘錄也好,前線指揮宮的報告也好,他自己的論據也好,都沒有發生作用,這本來也是意料中的事。當勃和*圖*書勞希契提出當時是西方一年之中天氣最惡劣的季節時,希特勒反駁道,對德國人來說是惡劣的氣候,對敵人也同樣惡劣,何況來年春天天氣也未見得就好。最後,這位沒有脊梁骨的陸軍統帥計無可施,便告訴元首說,西線部隊的士氣同一九一七~一九一八年的情況類似,當時軍隊裡充滿了失敗主義情緒,發生不服從命令的情況,甚至有兵變。
史達林的覆電是:
「我們歷代偉人的精神一定會使我們鼓起勇氣來。命運所要求於我們的,並不比對德國歷代偉人所要求的更多。只要我活著,我所想到的將只是我國人民的勝利。我不會在任何困難面前退縮,我將消滅一切反對我的人——我要消滅我的敵人!」
但是,如果德國想從俄國那裡得到糧食和石油,他們就得用莫斯科所需要的東西來償付。被封鎖的德國極其迫切的需要俄國供給這些必需品,一九四〇年三月三十日最嚴重的時候,希特勒甚至下令,向俄國送交戰爭物資應當先於德國武裝部隊。德國甚至一度把尚未竣工的重巡洋艦盧佐夫號也貼進去給莫斯科方面抵付一部分現款。在這以前,十二月十五日,雷德爾海軍元帥曾經建議把正在建造的世界最大的戰艦俾斯麥號(四點五萬噸)的藍圖和圖紙售給俄國,只要他們肯出「一筆很高的代價」。
「一、這一事件應予徹底保密
「由於一月十日緊急著陸的一架飛機,一份性質嚴重、非比尋常的文件落入比利時手中。這份文件中有企圖進攻的明白證據。這不是一份簡單的普通作戰計畫,而是一份除了時間有待填入以外每個細節都作了規定的進攻命令。」
「我的努力主要是使我們同法國的關係擺脫一切惡意的痕跡,使這種關係能為兩國所接受——德國對於法國不再有進一步的要求——我甚至已經不願再提阿爾薩斯一洛林問題——我一直向法國表示願意永遠埋葬彼此之間的舊仇宿怨,並使這兩個具有光榮歷史的國家互相接近——」
一九三九年這個重要的年頭臨近結束之時,希特勒認識到,正如他在十月九日的備忘錄中告訴將領們的那樣,德國不能永遠指望蘇聯保持中立。他說過,八個月或一年以後情況可能發生變化。在十一月二十三日對各將領的長篇談話中,他強調指出,「我們只有在西線毫無後顧之憂的時候才可能對俄國發動攻擊」。這是他那忙碌的頭腦所念念不忘的事。
一九三九年底,史達林在莫斯科親自參加了同德國貿易代表團舉行的談判。德國的經濟專家們發現他是一個門檻很精的生意人。繳獲的威廉街文件中,有好幾份很長的備忘錄詳細地記述了同這位令人望而生畏的蘇聯獨裁者三次難忘的會談。他事無巨細無不熟悉,使德國代表們為之吃驚。他們發現史達林是嚇不倒、哄不過的,相反,他有時要求極苛,而且,正如納粹談判代表之一施努爾博士在給柏林的報告中所說的,他時常會「激動起來」。史達林提請德國代表注意,蘇聯「已經幫了德國一個大忙,(並且)由於向德國提供了這種援助而樹敵」。
必須承認,在這篇備忘錄裡,那位前奧地利下士一方面顯示了他對於戰略戰術的驚人理解力,可是同時也顯示了他為人絲毫不講道德。有好幾頁論述了坦克和飛機在波蘭戰役中所發展的新戰術,並且詳細地分析了這種戰術如何在西線戰場上運用以及具體地在什麼地方運用。他說,最主要的是避免一九一四~一九一八年的那種陣地戰。裝甲部隊必須用來進行決定性的突破。
他建議歐洲幾個大國舉行一次「經過最充分的準備的」會議來「解決這些重大問題」。
「但是,如果邱吉爾先生及其追隨者的意見佔了上風,這番話將是我最後的一次聲明。這樣一來,我們就將打下去——在德國的歷史上永遠不會有第二個一九一八年十一月。」
他說,十一月八日晚上,大約在那顆炸彈根據規定的時間快要爆炸的時候,他的同謀者把他帶到了瑞士邊境線上,給了他一筆錢,並且有意思的是,還給了他一張印著那家呻酒館內部照片的明信片,照片裡那根放置炸彈的柱子上還劃了一個叉。結果,他並沒有得到幫助越過邊境,這個傻頭傻腦的傢伙對這一點彷彿頗感意外。相反,他卻被秘密警察逮捕了,那張明信片和其它東西一併落入秘密警察手中。然後秘密警察便教唆他在即將開庭審訊的國家法庭上把貝斯特和斯蒂芬斯牽連進來,而且告訴他,在這次審判中,他將名噪一時,成為眾所注目的人物。
奧斯威辛註定不久即將成為最有名的滅絕營(Vernichtungslager)。我們必須把滅絕營同集中營區別開來,因為集中營裡到底還有少數一些人活了下來。像伊.格.法本公司這樣一個具有國際聲譽的企業,其中的董事全都被推崇為德國第一流的企業家,他們都是敬畏上帝的基督徒,居然會有意識地把這個死亡營選作它進行謀利活動的合適場所,這對於我們借此來瞭解希特勒統治下的德國人,甚至最有體面的德國人,是不無意義的。
十月二日,阿托利科把義大利駐巴黎大使最近打來的一份電報的抄件交給了威茲薩克,內中說,法國內閣大多數閣員贊成和談,目前主要的問題是如何「使法國和英國能夠保全面子」。不過,達拉第總理顯然不在這個大多數之列。
但是我們在前面已經看到,八月二十三日,當德國對波蘭的進攻眼看就要爆發的時候,那位膽怯的法國統帥卻告訴他的政府說,「要到大概不到兩年以後——一九四一~一九四二年之間」他才可能發動一場真正的攻勢,他還說,這是假定到那個時候法國能得到「英國部隊和美國裝備的幫助」。
十一月五日是關鍵性的一天。部隊將在這一天開往與荷、比、盧交界處的出擊點,同時勃勞希契也約定在這一天向希特勒攤牌。他同哈爾德曾經在十一月二日和三日視察了西線的各高級指揮部,戰地指揮官們反對進攻的意見增強了他們的決心。哈爾德在自己的日記裡暗自寫道,「沒有一個指揮部認為進攻——有任何可能取得勝利」。於是陸軍總司令帶著把從前線將領們那裡得到了的大批論據,再加上他自己和哈爾德、湯瑪斯等人的論據彙集成的一份備忘錄,而且,用哈爾德的話來說,另外還帶了一份「反備忘錄」,那是對希特勒十月九日那份備忘錄的答覆,在十一月五日這一天,驅車前往柏林總理府,決心說服希特勒放棄在西線立即發動進攻的計畫。如果勸說無效,勃勞希契就將參加推翻希特勒的密謀——至少密謀份子是這樣瞭解的。他們興高采烈,非常樂觀。據吉斯維烏斯說,戈台勒甚至已經著手為未來的反納粹臨時政府草擬內閣名單了,後來還是頭腦較比冷靜的貝克制止了他才沒有這樣做。那時只有沙赫特一個人對這問題極感懷疑。「你們瞧著吧,」他警告道,「希特勒準會聞出氣味不對,明天不會作出任何決定。」
「我們之間從此有了裂痕,」勃勞希契在談到十一月二十三日的事件時對紐倫堡法庭說,「雖然後來彌補上了,但是芥蒂始終存在。」
這是個很可靠的情報。
凱特爾
希姆萊很狡猾,當然不會讓陸軍的將領們逃避責任。九月十九日,希姆萊的主要助手海德里希來到了陸軍總司令部,把黨衛隊「清除(波蘭)猶太人、知識份子、教士和貴族」的計畫告訴了華格納將軍。哈爾德聽到華格納報告了這件事之後,在日記裡記下了他的反應:
對此,最高統帥部長官凱特爾將軍補充道:
「今天,第二幕戲正在編排。六十七年來我們第一次避免了兩線作戰——但是沒有人能夠知道,這種局面能夠維持多久——從根本上說來,我把武裝力量組織起來,並不是為了養兵不用。我一直都有決心要發動進擊。」
現在,一個我們所熟悉的人物登場了。原先在格萊維茨地方對德國電臺表演了那齣「波蘭襲擊」的阿爾弗雷德.瑤約克斯,現在又率領了十幾個黨衛隊保安處的打手來幫助施倫堡完成綁架的計畫。事情進行得非常順利。十一月九日下午四點,施倫堡在文洛鎮的一家咖啡館的涼臺上啜飲著開胃酒,等候貝斯特和斯蒂芬斯來赴約。最後,那兩位英國間諜駕著他們的別克牌汽車來了,他們把車子停在咖啡館的後面,剛下車就遭到候在黨衛隊汽車上的瑙約克斯那群暴徒一陣槍擊。歷來伴同這一對英國人去會見施倫堡的一位荷蘭諜報官克洛普中尉受了致命的重傷。據瑞約克斯後來說,他們把貝斯特和斯蒂芬斯連同受傷的克洛普「像一捆草似地」扔進了那輛黨衛隊的汽車之後,汽車便開足馬力,衝過邊界,進入了德國境內。
跟以前一樣,他們全都錯了。
同時,希特勒也可能得到了風聲,知道他進攻比利時這個中立小國已經起不到奇襲的作用,而他原來正是倚仗這一點的,十月底,戈台勒曾經到布魯塞爾去了一趟,帶去了威茲薩克的秘密委託,要德國駐比利時大使貝勞一許汪特私下警告比利時國王「局勢極為嚴重」。那位大使遵命照辦,利奧波德國王馬上就趕到海牙,同荷蘭女王商量,於是便擬定了上述的聯合宣言。但比利時人還得到了比這更為明確的情報。我們在前面已經提到,這個情報一部分是從奧斯特那裡來的。另外,十一月八日,貝勞一許汪特還用電報通知柏林,利奧波德國王曾告訴荷蘭女王,說他獲得「準確的情報」,得知沿比利時國境線已有德軍集結,說明德軍將「在兩三天」內穿越比利時國土發動進攻。
在進攻波蘭的前夕,希特勒曾在上薩爾斯堡八月二十二日的會議上,預先告訴過他的將領們,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合德國將領們的胃口」的事情。他警告他們,「不得干涉這一類事情,應當只管本身的軍事職責」。他在講話的時候是知道他講的是什麼的。無論是在柏林還是在波蘭,本書作者都馬上得到有關納粹大屠殺的消息。這種消息紛至遝來,不勝暇接。德國的將領們當然也不例外。九月十日,當波蘭戰役方酣之時,哈爾德在日記裡記下了一個事例,後來很快就在柏林成為家喻戶曉的事。有幾個屬於黨衛隊炮兵團的惡棍,讓五十個猶太人修補了一天的橋樑之後,把他們趕進一座猶太會堂,然後,用哈爾德的話,「把他們屠殺了」。軍事法庭判處兇手監禁一年。甚至第三軍團司令馮.庫希勒將軍當時也拒絕批准軍事法庭對於兇手量刑過輕的判決,認為判決過於寬大了,雖然他後來也變得狠心起來了。但是陸軍總司令勃勞希契在希姆萊出面干涉之下連這一年的徒刑判決也給勾銷了,理由是他們屬於「大赦」之例。
作者記得,一九三九年的冬天特別寒冷,大雪紛飛,「遷移」的工作是在零度以下的氣溫中進行的,常常還頂著大風雪,因此而死掉的猶太人和波蘭人,實際上比死在納粹行刑隊槍口下和絞架上的人還要多。這可以引希姆萊本人的話為證。在法國淪陷後的那個夏天,希姆萊在對黨衛隊禁衛團講話時,把他手下的人在西方進行的強迫移民工作同已經在東方完成的工作作了一番比較:
希姆萊的這道命令引起了戰爭中一樁最離奇古怪的事件。施倫堡同阿爾弗雷德.瑙約克斯一樣,也是一個受過大學教育的流氓知識份子。一個多月以來,他同荷蘭境內的兩名英國諜報官s.潘恩.貝斯特上尉和R.H.斯蒂芬斯少校建立了聯繫。在他們面前,他自稱是最高統帥部裡的反納粹軍官「夏梅爾少校」(這位少校倒也確有其人),並且編造了一套活龍活現的故事,說明德國將領們如何決意推翻希特勒。他說,他們希望英國方面保證倫敦政府將公正地對待未來的反納粹新政權。我們在前面已經提到,由於英國人曾經從其它方面聽說過德國軍人有這麼一個密謀,那些密謀份子也曾經要求過這樣的保證,英國政府便有意同這位「夏梅爾少校」發展進一步的聯繫。貝斯特和斯蒂芬斯給了他一部小型無線電收發報機。隨後雙方在無線電上往來頻繁,並且在荷蘭不同的城市見了若干次面。十一月七日,雙方在離德國邊境不遠的荷蘭文洛鎮上見面時,那兩個英國間諜給「夏梅爾」帶來了倫敦方面寄給德國反納粹領袖的一封相當含糊的信,十分籠統地談了同一個反納粹政權締結公正的和約的基礎。當時說妥,「夏梅爾」將在第二天把一位反納粹的領袖(一位德國將軍)帶到文洛來開始舉行最後的談判。這一會晤後來又推遲到九日。
「日益增長的(德國)人口,要求有更大的Lebensraum(生存空間)。我的目標在於使我國人的數目和所需的生存空間之間有一個合理的比例關係。鬥爭就必須從這裡開始。沒有一個民族能夠迴避這個問題。不解決這個問題就只有俯首退讓,逐漸衰亡——在這裡,一切巧計良策都將無濟於事,刀劍是唯一解決問題的辦法。拿不出力量來進行鬥爭的民族是必然要退出歷史舞臺的——」
我們現在可以根據繳獲的德國檔案和紐倫堡歷次審訊所得到的證據,對納粹在波蘭恐怖統治的開始情況作一簡短的敘述。這只不過是德國人對所有被征服民族的黑暗恐怖統治的先聲。但是波蘭的遭遇比起其它地方來,自始至終是最慘的。納粹的野蠻獸|性在這裡達到了難以置信的程度。
密謀份子們再一次立即開始行動的時刻到來了,或者說,他們自以為是到來了,發愁的勃勞希契和哈爾德,面臨著嚴酷的抉擇:或者是採取他們在十月十四日所想到的第三種「可能」(即除掉希特勒),或者是在西線發動他們認為會給德國帶來災難性後果的進攻。軍隊和文職機關中所有突然活躍起來的「密謀者」都力主走第一條道路。
這位海軍元帥說的並不完全是實話。九月三日出海活動的潛艇還沒有全部返航回港,沒有返航的潛艇裡就包括蘭普少校指揮的U一三十號在內,這艘潛艇直到九月二十七日才進入本國領海停泊。潛艇司令卡爾.鄧尼茨海軍上將親自在碼頭上等著這艘潛艇人港。幾年以後他在紐倫堡法庭上敘述了這件事情,這才使擊沉「雅典娜」號的真相大白於天下。
直到這時為止,雙方的目標是明確的。英國方面打算同德國密謀政變份子建立直接聯繫,以便鼓勵和幫助他們。希姆萊則打算通過這兩個英國人來發現德國的密謀份子是那些人,以及他們同英國間諜機關有什麼關係。顯然,希姆萊和希特勒對於某些將領以及諜報局裡的奧斯特和卡納里斯這樣一些人已經有所懷疑。但是到了十一月八日的晚上,希特勒和希姆萊感到需要改變他們的目標。現在他們的新目標是:綁架貝斯特和斯蒂芬斯,並把貝格勃勞凱勒酒館爆炸案的罪名加在他們身上!
陸軍參謀總長的這一則簡短的日記,為我們瞭解德國將領們的道德觀念提供了一把鑰匙。他們並不打算認真地反對「清除」工作——即消滅波蘭的猶太人、知識份子、教士和貴族。他們只打算請求把時間「推遲」到他們離開波蘭以後,以便逃脫責任。當然,外國輿論是必須考慮到的。哈爾德在第二天就波蘭境內的「清除」問題同勃勞希契作了長時間的商談之後在日記裡寫道:
「但是研究這一方面的可能性,哪怕是對這種可能性加以考慮,都不是本備忘錄的目的,我只準備談另一個問題:繼續戰鬥的必要性——德國的戰鬥目標,是從軍事上一勞永逸地迅速解決西方問題;也就是說,摧毀西方國家的力量和能力,使之永世不能再反對德國人民在歐洲的國家鞏固和進一步發展。
我在那天的日記裡寫道,希姆萊對這件謀殺案的細節描述在我聽來「氣味不正」。但是希姆萊卻不折不扣地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當時我曾記道:「希姆萊那一幫匪徒的企圖,顯然是想要那些易受愚弄的德國人民相信,英國政府打算以謀殺希特勒及其主要助手的方法來贏得戰爭。」
過了幾天,哈爾德用一些極為可笑的理由向戈台勒說明他為什麼不再打算推翻那位納粹獨裁者。哈塞爾在日記裡記下了這些理由。除了「大敵當前不能叛變」這一條之外,據哈塞爾所記,哈爾德還補充了以下各點:「我們應當給希特勒一個m.hetubook.com.com最後的機會,把德國人民從英國資本主義的奴役下解救出來——目前我們再找不到另外一個偉大人物了——反對派的力量還不夠成熟——對於年輕的軍官,我們沒有把握。」哈塞爾又去找最早的密謀份子之一、海軍上將卡納里斯,要他動手,但是毫無所獲。「他對陸軍將領的反抗已經不再抱任何希望」,這位卸任的大使在十一月三十日的日記裡寫道,「並且認為再沿著這條路搞下去只是白費力氣」。過了不久,哈塞爾在日記中記道,「哈爾德和勃勞希契已經完全變成了希特勒聽話的小廝了」。
希特勒在戰略方面的見地也是卓越的,他說,「唯一可能進攻的地區」是通過盧森堡、比利時和荷蘭,首先應該記住兩個主要的軍事目標:摧毀荷、比、法、英的軍隊,從而在海峽沿岸和北海之濱取得立足之地,這樣德國空軍就可以從這裡起飛對英國進行「無情的轟炸」。
「我也作了同樣多的努力來爭取英德之間的諒解以至友誼。我從來沒有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做過任何違反英國利益的事情——我在今天仍然相信,只有德國同英國達成諒解,歐洲和全世界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
「我從一開始就明白,我是不能以取得蘇台德日耳曼人區為滿足的。那僅僅是局部的解決辦法。於是我便作出了進軍波希米亞的決定。隨著建立了『保護國』,這樣征服波蘭的基礎就奠定了。但是當時我還沒有十分明確,是應該先解決東方再打西方呢,還是先征服西方再來收拾東方。由於事態的壓力。最後還是先打波蘭,可能有人指責我,說我要打了又打。但我認為,鬥爭是所有人的命運。任何人,只要他不甘心失敗,就不可避免地要進行鬥爭。
「A日」推遲三天,下一決定將於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九日下午六點作出。
但是這位義大利獨裁者最關切的還是德國同俄國的交易。
「我的決心是不可變更的。我要儘快地在最有利的時機進攻英、法。破壞比利時和荷蘭的中立並沒有多大關係,在我們取得勝利以後,不會有人提出這個問題的。關於破壞中立的行為,我們不會提出一九一四年那樣笨拙的藉口。」
「二、海軍總司令部認為並無召開軍事法庭的必要,因為司令部已經查明,該艦長的這一行動並非有意。
但密謀份子們仍然同英國人保持著聯繫。他們沒有能夠採取行動阻止希特勒消滅波蘭,他們現在集中力量於避免戰事向西蔓延。文職密謀份子比以前更清楚地認識到,在德意志帝國中,唯有軍隊有辦法制止希特勒。隨著總動員和在波蘭取得的閃電般的勝利,軍隊的力量和地位有了極大的增長。但是正如哈爾德對那些文職密謀份子所解釋的,由於編制擴大,軍隊也有它不方便的一面。軍官隊伍中增添了大量的預備役軍官,而他們當中很多是狂熱的納粹份子。同時部隊的士兵又全都被灌了一腦袋的納粹思想。哈爾德指出,要找到一支可以信賴的並且肯於反抗元首的部隊是不容易的。無論是對敵人還是對朋友,哈爾德都是一個善於強調困難的人。
他的腦子裡充滿了關於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想法。他在這次與會人數不多的會議上,說話口若懸河,肆無忌憚,異常露骨,使人清楚地看到了他那想像力豐富然而極不正常的腦子裡的一切思想活動的輪廓。他還對未來事態的發展作了極其準確的估計。但是,很難想像有誰聽了這番講話還能有任何懷疑,仍舊不相信這個掌握了德國和全世界命運的人已經全然變成了一個危險的自大狂者。
一九四〇年二月十一日,一項複雜的貿易協定終於在莫斯科簽字了。協定規定未來十八個月內的最低限度換貨額為六點四億馬克。這是對前一年八月間達成協議的一點五億左右的年度貿易額的補充。俄國除了盧佐夫號巡洋艦和俾斯麥號的藍圖以外,還將得到海軍重炮和其它裝備,約三十來架最新式的德國作戰飛機,包括麥塞施米特一〇九型和一一〇型戰鬥機和容─八十八型俯衝轟炸機。此外蘇聯還將獲得石油和電力工業方面的機器、火車頭、渦輪機、發電機、柴油機、船隻、工作母機,還有德國的大炮、坦克、炸藥、化學戰裝備等等的樣品。
耶誕節的後一天,義大利領袖表示了「希望德國戰敗」的情緒,他指示齊亞諾把比利時和荷蘭即將受到攻擊的情報秘密地通知這兩個國家。但是到了除夕之夜,他又談起要站在希特勒一邊投入戰爭了。
現在我們從德國的秘密檔案中知道,當時威廉街陸續通過西班牙和義大利駐巴黎的大使得到那方面傳來的報告,因而滿心相信法國人沒有胃口把這場戰爭打下去。早在九月八日,西班牙大使就暗中通知德國人說,龐納「鑒於法國人普遍厭戰,打算一俟波蘭戰事結束就設法達成一項諒解。有可信的跡象表明,他正在為此目的同墨索里尼保持接觸」。
「親愛的同志們!——我不可能僅僅在一年之內就把所有的跳蚤和猶太人全都肅清。(在此處他自己注道:「全場活躍」)但是,如果諸位肯幫助我的話,經過一段時間之後這個目標是一定會實現的。」
當我坐在十月六日中午開幕的國會中聆聽希特勒發表他那和平的呼籲時,心裡感到好像是在聽一張已經放了五、六遍的老唱片。我已經三番四次地聽到他每逢凱旋歸來以後就在這同一個講壇上,用同一種表面上聽來非常誠懇真摯的調子提出和平建議;這些話如果你沒有想到當時那次的受害者,聽起來的確是合情合理的。在這個天高氣爽、陽光燦爛的秋日,他又像往常那樣鼓起如簧之舌,擺出偽善的面孔,重彈老調。那是一篇冗長的演說,是他生平最為冗長的公開演說之一。他先用了一個多小時對歷史作了典型的歪曲,並且把德國在波蘭(「這個不成體統的國家」)的赫赫武功大大吹噓了一番,然後在快要結束的時候,提出了他的和平建議及其理由:
他們通過好幾條途徑同英國人接觸。其中第一條途徑是由約瑟夫.繆勒博士通過梵蒂岡發展出來的。這位博士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慕尼黑的第一流律師,體格魁偉,精力旺盛,而且有股蠻勁兒,所以在年輕時得到過「蠻牛約瑟夫」的綽號。他在諜報局奧斯特上校的默許下,於十月初曾經到羅馬作了一次旅行,在梵蒂岡同英國駐教廷公使建立了聯繫。據德國人說,他不僅取得了英國的保證,並且還得到了教皇的諾言,同意在新的反納粹德國政權和英國之間充當調停人。
毫無疑問,所有國家的最高統帥部在戰爭進行期間都有不可告人的事。所以,如果希特勒像雷德爾海軍元帥在紐倫堡所供認的那樣,命令對「雅典娜」號事件嚴守秘密,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不是值得稱讚的話,尤其是海軍司令部開始時由於確實相信這事不是德國潛水艇幹出的,已經正式否認了,如果後來又迫不得已而加以承認,就會處於非常難堪的境地。但是希特勒卻不以此為滿足。十月二十二日星期日晚上,宣傳部長戈培爾親自在電臺上指控邱吉爾自己炸沉了「雅典娜」號。戈培爾當時那篇廣播演說,作者至今還記得很清楚。第二天,納粹官方報紙《人民觀察家報》,在第一版上以《邱吉爾自己炸沉了「雅典娜」號》為標題發表了一篇報導,聲稱英國海軍大臣在那艘船的船艙裡安放了一顆定時炸彈,在紐倫堡的審訊中證實,這篇廣播和文章是直接出自希特勒的命令;同時也證實了,儘管雷德爾。鄧尼茨和威茲薩克對於這種厚顏無恥的彌天大謊感到非常不滿,卻不敢表示什麼意見。
至於消滅猶太人的事,希特勒指定由希姆萊和海德里希負責。弗朗克的任務除了從波蘭榨取糧食和其它物資以及強迫徵集勞工之外,就是消滅那裡的知識份子。納粹份子給這種行動起了一個好聽的代號,叫做「特別綏靖行動」(Ausserorenliche Befriedi─gungsaktion,後來以「AB行動」著稱)。為了實現這個行動,弗朗克花了不少時間。直到第二年暮春,當德國在西線的大規模攻勢把世界的注意力從波蘭引開的時候,他才開始取得成績。據他的日記所載,到五月三十日,他已能夠在對警察部門的嘍囉們作精神訓話時吹噓工作有了很大的進展——有「幾千」波蘭知識份子已經送命或是將要送命。
德國方面始終未能完全肯定斯巴克是不是在蒙德國人。至於盟國方面,英法參謀本部已經獲得了這份德國進攻計畫的抄本,他們傾向於認為這些德國文件是一個「圈套」。邱吉爾說他當時曾堅決反對這種看法,他悲歎對於這麼嚴重的警告竟然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一月十三日,也就是希特勒獲悉這事的第二天,他就下令推遲了進攻的日期,而且,等到春天再作決定的時候,整個戰略計畫都根本改變了。
希特勒當時之所以不得不忍氣吞聲,採取在德國極不得人心的政策,支持俄國侵略芬蘭,並且聽任蘇聯在三個波羅的海國家建立陸空軍基地(歸根到底這還不是為了對付德國嗎?),原因之一就在這裡。史達林幫助他克服了英國的封鎖。但更重要的是,史達林使他有了單線作戰的可能,使他能夠在西線集中全部軍事力量給法國和英國以致命的打擊,征服比利時和荷蘭,至於在這以後怎麼辦,希特勒已經把他的打算告訴他手下的將領了。
戈林這時候卻正同希特勒、希姆萊、戈培爾、萊伊以及其它國社黨的頭子們利用新年發佈冠冕堂皇的文告。萊伊說:「元首永遠是正確的!服從元首!」那位元首本人則宣稱,發動戰爭的不是他而是「猶太人和資本主義戰爭販子」。他接著又說:
「三、政治上的解釋將由海總處理。
宣言說,德蘇兩國政府:
「德蘇兩國人民用鮮血凝成的友誼有一切理由萬古長青。」
這只是元首的一種想法。他還對他的將領們談出來了另外一種想法。前一天,九月二十五日,哈爾德在日記裡提到,他得到「元首計畫在西線發動進攻的消息」。九月二十七日,也就是希特勒剛向達勒魯斯保證他準備同英國講和的第二天,他就在總理府召集武裝部隊的司令官們開會,告訴他們說他已經決定「儘快地在西線發動進攻,因為法、英聯軍現在還沒有作好準備」。據勃勞希契說,他甚至規定了進攻的日期——十一月十二日。毫無疑問,那一天希特勒被華沙終於投降的消息沖昏了頭腦。他大概以為,至少法國會和波蘭一樣容易屈服,雖然兩天以後,哈爾德在日記中提到要向元首「解釋」,「波蘭戰役的戰術不能依樣畫葫蘆地適用於西線。對一支組織嚴密的軍隊不能這樣打」。
「我對於歷史事態的可能發展有清楚的瞭解,對於作出無情的決定有堅定的意志——作為最終決定性的因素,我可以毫不誇大地說,我是不可代替的。沒有一個軍人或是文官能夠代替我。謀刺我的陰謀以後可能還會有。我對我的才智能力和決斷能力是深信不疑的——從未還沒有一個人取得過像我這樣的成就——在我的領導下,德國人民的地位空前提高了,即使現在全世界都在恨我們——國家的命運全在我一個人身上,我自然當仁不讓。」

納粹在波蘭的暴行:第一階段

在柏林,馮.哈塞爾大使利用假期同他的密謀夥伴波比茨、戈台勒和貝克將軍進行了商議策劃。他在十二月三十日的日記裡記載著他們最後商得的方案:
十二月二十七日,希特勒把在西線發動進攻的日期又推延了「至少兩個星期」。一月十日他下令最後決定進攻日期為一月十七日「日出前十五分鐘——即上午八點十六分」。空軍須在三天以前(即一月十四日)就開始出擊,它的任務是炸毀法國境內的敵方機場,但比利時和荷蘭的機場不包括在內。這兩個中立小國的命運要讓它們捉摸不定,一直到最後一刻。
十二月十二日希特勒頒發了另一項絕密指令,推遲了對西線的進攻,指令上注明新的決定要到十二月二十七日才能作出,而「A日」最早也只能是一九四〇年一月一日。他說,這樣一來耶誕節就可照常給假。對德國人來說,耶誕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但是據我的日記所載,那年冬天柏林的耶誕節是冷冷清清的,很少人家互贈禮物;食物限制很嚴;男人都出去打仗了;大街上由於燈火管制一片漆黑;百葉窗緊閉著,全拉上了窗簾。人人抱怨戰爭。惡劣的飲食和寒冷的天氣。
勃勞希契於十月十七日再次謁見了元首,但是他告訴哈爾德說,他的爭辯毫不起作用,事情已「毫無希望」。哈爾德在那天的日記裡寫道,希特勒直截了當地告訴他說:「英國人只有在挨了打以後才會坐下來談判。我們應該儘快地給他們幾下子。進攻日期最遲不得超過十一月十五日到二十日。」

「雅典娜」號的沉沒

墨索里尼像往常一樣,忽冷忽熱,齊亞諾在日記裡記下了他搖擺不定的情形。十一月九日,這位領袖在草擬祝賀希特勒遇刺脫險的電報時頗費躊躇。
我從國會回來以後就在日記上寫道,據我看來英國人和法國人會不會「花五分鐘的時間」來考慮這個籠統而含糊的建議,是很值得懷疑的。但是德國人卻很樂觀。那天晚上我去作廣播時,在路上買了一份早出版的《人民觀察家報》。花體字的標題是:
「我們舉國團結一致,在經濟上徹底做好了準備,軍事上全副武裝,跨入德國歷史上這個最有決定意義的一年——願一九四〇年帶來結果。不論發生什麼情形,這個結果必將是我們的勝利。」
對於後來發生的事,其實應當說是對於後來為什麼竟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參加這個密謀的人各持一說,互相矛盾,莫衷一是。像在慕尼黑時期的那次一樣,這次的中心人物仍然是陸軍參謀總長哈爾德將軍。但是他忽冷忽熱,猶豫不定。在紐倫堡提審時,他解釋說,「野戰部隊」由於「全副武裝的大敵當前」,不可能舉行叛變。他說他曾呼籲不直接與敵人交鋒的國內駐防軍採取行動,但是他從國內駐防軍司令弗雷德里希(弗里茨).弗洛姆將軍那裡所能得到的,最多只是一種諒解,那就是「作為一個軍人」,只要勃勞希契下命令,他馬上就執行。

說來原因很多:首先是法國最高統帥部、政府和人民當中的失敗主義情緒;其次是法國人對於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傷亡慘重、元氣大傷記憶猶新,他們決心只要能夠避免就一定要避免再遭受這樣一場殺戮;第三,到九月中旬,波蘭軍隊的慘敗使他們感到德國人不久就能把優勢兵力調往西線,從而把法國最初取得的一點進展一掃而空;還有就是對於德國武器和空中優勢的恐懼心理。真的,法國政府從一開始就堅決要求英國空軍不去轟炸德國境內的目標,生怕法國工廠會遭受到報復性的打擊,殊不知對德國的工業中心魯爾如果進行全力轟炸,很可能使德國遭到致命打擊。許多德國將領後來承認,這是他們在九月間最擔心的一件事。
「英國人可以得到和平,如果他們想要的話,」希特勒在達勒魯斯臨走的時候對他說,「不過,他們得要趕快。」
除開戈培爾的狂熱腦袋中所想像的以外,英國特務機關同這件事情又有什麼關係呢?於是納粹立即設法製造這樣一種關係。慕尼黑的炸彈爆炸後一、兩個小時,黨衛隊和秘密警察的頭子海因里希.希姆萊打電話給杜塞爾道夫的一個正在走紅運的年輕下屬瓦爾特.施倫堡,根據元首的指示,命令他第二天越過荷蘭邊境,把兩個同施倫堡保持聯繫的英國特工人員綁架過來。
德國的海軍將領們與陸軍將領們不同,儘管英國艦隊佔有壓倒優勢,但是他們在採取攻勢方面卻無須希特勒的任何催促,事實上,在從九月末到十月初的那些日子裡,雷德爾一直不斷地在要求元首解除對海軍活動的限制。這一點是慢慢實現的。九月十七日,一艘德國潛艇在愛爾蘭西南擊沉了英國的航空母艦勇敢號。九月二十七日,雷德爾命令袖珍戰艦德意志號和斯比伯爵號離開待命地區,對英國船運開始進攻。到十月中旬,它們就已經擊沉了七艘英國商船,鹵獲了一艘美國船弗林特市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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