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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帝國的興亡

作者:威廉.夏伊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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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編 戰爭:初期的勝利和轉捩點 第二十一章 西線的勝利

第四編 戰爭:初期的勝利和轉捩點

第二十一章 西線的勝利

「到柏林去。」他們說。
「五月九日,元首決定,一定要在五月十日發動進攻。十七時與元首同車離開芬肯克魯格。在得到十日天氣情況有利的報告以後,在二十一時發出代號『但澤』的命令。」
法國總理雷諾發表了一篇言詞激烈的廣播,憤怒譴責利奧波德的投降。比利時首相皮埃洛特也在巴黎作了廣播,不過語氣比較得體一些,他對比利時人民說,國王的行動是違反政府的一致意見的,他這樣做是自絕於人民,他已不可能繼續執政,比利時流亡政府將繼續奮鬥。五月二十八日,邱吉爾在下院發言的時候,對利奧波德的行動未加判斷,但在六月四日也同大家一起批評他的不當。
自從一月間德國原來的進攻西線計畫落到比利時人的手中,並且正如德國人所懷疑的,也落入了英法的手中之後,這個計畫已經有了重大的變更。這個叫做「黃色方案」的行動計畫,是早在一九三九年秋天在希特勒要在十一月中旬在西線發動進攻的命令的催逼下,由陸軍總司令部匆忙制訂出來的。它是否就是原先的施利芬計畫的修正翻版,這一點在軍事史學家和德國將軍們之中有很多爭論。哈爾德和古德里安就認為是這樣的。這個計畫要求把德國的主力放在右翼,通過比利時和法國北部,目標在於佔領英吉利海峽各港口。這個計畫要達到的目的同著名的施利芬計畫要達到的目的尚有一段距離,施利芬計畫在一九一四年功敗垂成,它的目的不僅要佔領英吉利海峽各港口,而且還要繼續進行一個大規模的迂迴運動,使德國的右翼軍隊通過比利時和法國北部,越過塞納河,在巴黎以南折向東方,形成一個包圍圈,殲滅法國的殘餘部隊。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迅速結束法國的武裝抵抗,使德國在一九一四年能把大部分軍事力量掉過頭來對付俄國。
一周以後,七月八日,希特勒對齊亞諾透露:
坦克,七個師的坦克,集中在西部防禦陣地最薄弱的一點上進行突破,這一仗就是這樣打的。用的是坦克、斯圖卡式俯衝轟炸機和傘兵和空降部隊,後者在盟軍防線後方或者在看來似乎固若金湯的堡壘的頭頂上降落,造成了極大混亂。
他們在奪取埃本.埃瑪律炮臺一役中,甚至取得了更大的成就。這個炮臺控制著繆斯河和亞伯特運河的交叉點。盟軍和德軍雙方都認為這一個現代化的、具有戰略地位的要塞是歐洲最難攻克的工事,它比法國在馬奇諾防線或德國在西壁防線建築的任何工事都更為堅固。它是由一系列深入地下的鋼筋混凝土的交通壕所構成,它的炮樓有厚甲板保護,共有一千二百個人防守。原來預計它可以無限期地抵抗住威力最大的炸彈和炮彈的連續不斷轟擊,但是卻在三十小時之內就落入由一名上士指揮的八十名德國士兵之手了。他們乘坐九架滑翔機,降落在工事的頂部,結果只有六人死亡,十九人受傷。我記得,柏林的德國最高統帥部曾給這場戰鬥蒙上一層十分神秘的色彩,他們在五月十一日晚發表特別公報宣稱,埃本.埃瑪律炮臺已經被「一種新式進攻方法」攻克了。這個聲明引起了不少謠傳,戈培爾博士也樂於乘機到處散佈,說什麼德國發明了一種非常厲害的新的「秘密武器」,可能是一種能夠使防守的人暫時麻痹的神經毒氣。
邱吉爾自己,正如他後來在回憶錄中所說,對於通過瑞典、美國和梵蒂岡發出來的和平試探頗感為難,同時,他由於深信希特勒在試圖盡力利用他們,於是採取了嚴厲的對策。他在得到德國代辦托姆森企圖在華盛頓與英國大使會談的消息以後,發了一封電報說,「應告知洛提安勳爵絕不能給德國代辦以任何答覆」。
「我能夠進一步通過一個秘密代理人勸使孤立主義眾議員托克爾森(蒙塔那州的共和黨員)把元首訪問記載入六月二十二日的《國會記錄》中。這就再一次保證訪問記能得到最廣泛的傳播。」
「(我在日記中寫道)我觀察了他的臉,他的臉嚴肅、莊重而充滿了復仇的神情。從他的臉上,正如從他的輕快的步伐裡一樣,可以看出一副勝利的征服者、世界的挑戰者的神氣。還有——一種傲然的內心快樂,這是因為他目睹命運起了地覆天翻的變化——而這種變化又是他親芻創造出來的。」
現在我們知道希特勒所以發出這個命運攸關的命令,也是有其政治原因的。五月二十五日,據哈爾德說,這一天一開始,「勃勞希契和元首之間在包圍戰中下一步行動的問題上就發生了一次令人痛心的爭吵」,他在這一天日記中寫道:
「他和我們一樣看到,問題的答案在於英國仍然把希望寄託在俄國方面。因此他也認為對英國將不得不用武力迫其求和,雖然這樣做是他所不願意的。道理在於:如果我們用武力擊潰英國,大英帝國就會分崩離析。但這對德國並沒有什麼好處。我們德國人流血犧牲得到一些勝利,但獲得實惠的只是日本、美國及其它國家。」
他當時雖然還沒有發動戰爭,但計畫已經準備好了。八月二十二日,在他開始進攻波蘭從而挑起戰爭的前一個星期,他和將領們商量了破壞荷蘭和比利時中立的「可能性」問題。他說,「英國和法國是不會破壞這兩個國家的中立的」。四天以後,八月二十六日,他命令他的駐在布魯塞爾和海牙的使節通知各駐在國政府,一旦爆發戰爭,「德國絕不會破壞比利時和荷蘭的不可侵犯性」。波蘭戰爭結束之後,他在十月六日又曾公開重申過這個保證。第二天,十月七日,馮.勃勞希契將軍在希特勒的推動下,指示他的各個集團軍司令,「作好立刻進攻荷蘭和比利時領土的一切準備,如果政治形勢有此要求的話。」
儘管第二天法軍崩潰的消息不斷傳來,這個納粹統帥的神經緊張情況並沒有什麼好轉。哈爾德在五月十八日的日記中記錄了這種神經緊張的情況:

法蘭西的崩潰

正如包括約德爾在內的幾個將領所強調指出的,這是一個大膽的、不無危險的計畫。但現在已把自己看成是一個軍事天才的希特勒,真的認為這就是他自己的主意,因此熱情愈來愈高。哈爾德起初把它看作瘋人的狂想,未予理會,現在也開始贊成它了,而且通過他的參謀本部軍官的幫助,對計畫作了很大的改進。一九四〇年二月二十四日,最高統帥部發佈一道新的指令,正式採納這個計畫,並命令所有的將領在三月七日以前重新部署好自己的部隊,一九三九年十月二十九日重訂「黃色方案」時,曾取消佔領荷蘭的計畫;但在十一月十四日,由於空軍的要求,又把這個計畫恢復了。空軍需要荷蘭機場,用以對付英國,它願意給這次規模不大但又相當複雜的作戰行動提供一大批空降部隊。小國的命運往往就是根據這種考慮來決定的。
「(希特勒在五月三十一日的信裡寫道)在這次戰爭的勝利結局方面,如果說還有什麼可以加強我的不可動搖的信心的話,那就是你的聲明了——僅僅你參戰這一事實本身,就是足以使我們敵人的戰線受到沉重打擊的一個因素。」
希特勒關於希望與英國進行和談的最初的公開言論之一,是對赫斯特系報紙記者卡爾.馮.維岡的談話。它發表於六月十四日紐約的《美國人報》上。兩周以後,托姆森通知德國外交部,他已把這篇訪問記加印了十萬份。他說:
他沒有更明確他說下去。他對於和平條件沒有提出什麼具體建議,也沒有提到被征服國家中在納粹統治下的千百萬人民的命運問題,但是那天晚上,在國會裡幾乎沒有人認為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詳細地說明。在會議結束的時候,我曾與許多文武官員混在一起,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有絲毫的懷疑,都認為英國一定會接受元首的建議。他們真的相信,元首的建議是十分寬大的,甚至是豪爽的。但是,他們是不會長期受騙下去的。
當然,比利時人和荷蘭人並不知道希特勒的秘密命令。但是,關於未來將會發生怎樣的事件,他們還是接到過一些警告的。有一些警告,本書前章已經談到過:密謀反納粹份子奧斯特上校曾於十一月五日向荷蘭和比利時駐柏林武官提出警告,德國將於十一月十二日開始進攻,這是當時預定的日期。十月底,另一個密謀份子戈台勒在威茲薩克的指使下到布魯塞爾去警告比利時人,德國的進攻已迫在眉睫。一九四〇年新年後不久的一月十日,一名攜帶希特勒西線進攻計畫的軍官在比利時緊急降落,這個計畫於是落到比利時人的手中。
最後,利奧波德雖然身為武裝部隊的總司令,但在這個立憲民主的王國,是有義務接受政府的意見的。他不論作為總司令或作為國家元首,都無權擅自投降。最後還是比利時人民通過了對自己的君主的判決,他們這樣做是正確的。那就是一直沒有請他從他在戰爭結尾時在那裡避難的瑞士回來復位。戰爭結束後過了五年到一九五〇年七月二十日舉行公民投票,五十七%的票贊成他回來的時候,在群眾中還引起了十分激烈的反響,幾乎爆發了內戰。他於是立即讓位給他的兒子。
「他(雷德爾)深信,只要用潛水艇作戰,空軍對護航隊進行襲擊,並在英國主要城市進行猛烈轟炸,以截斷英國的進口貿易,就能夠迫使英國求和——
「現在,我覺得在良心上有責任再一次向英國和其它國家呼籲,應該拿出理智和常識來。我認為我是有資格作這種呼籲的,因為我不是乞求恩惠的被征服者,而是以理智的名義說話的勝利者。
這一則日記曾使我感到大惑不解。因此我寫信給這位前參謀總長,問他是否能夠回憶一下希特勒要求在法國北部而不在比利時結束這一戰役的政治原因是什麼。哈爾德記得很清楚。「根據我現在還是栩栩如生的記憶,」他回答道,「在當時我們的談話中,希特勒用兩個主要考慮來支持他的停止前進的命令。第一個考慮是軍事上的理由:地形不適於坦克的活動,由此而造成很大的損失,將會削弱即將對法國其它地方進行的進攻,等等。」然後,哈爾德寫道,元首舉出了「第二個理由,他知道,我們作為軍人是不能反駁這個理由的,因為這是政治上的,而不是軍事上的理由。
其實,實際情況卻要平凡得多。德國人以他們一貫的縝密作風,在一九三九~一九四〇年間的冬天,在希耳德斯海姆建築了亞伯特運河的橋樑和要塞的複製品,訓練了大約四百名滑翔部隊,教他們怎樣攻取的戰術。有三個小組負責攻打三座橋樑,第四小組去攻打埃本.埃瑪律炮臺。這第四小組的八十個人後來在炮臺的頂上著陸,把一個特製的「空心」彈安放在裝甲的炮樓裡,這不僅使炮樓失去作戰能力,並且使下面屋內滿布火焰和瓦斯。在炮門和瞭望口還使用了手提的火焰噴射器。一小時之內,德國人就進入炮臺的上層,使這個巨大炮臺的所有輕炮和重炮都失去了作用,使它的瞭望台煙霧密佈。要塞後面的比利時步兵無法打退這一小股進攻者,自己反而被斯圖卡式轟炸機和增援的傘兵打退了。五月十一日早晨,跨過北方兩座完好的橋樑疾馳而來的裝甲兵先頭部隊到達炮臺,包圍了它。經過斯圖卡的繼續轟炸和地道白刃戰之後,到中午時分,一面白旗扯起了,一千二百名驚惶失措的比利時守軍魚貫走出炮臺投降。
事實至此已很清楚:希特勒在戈林和倫斯德的慫恿下,但遭到勃勞希契和哈爾德竭力反對的計畫,是讓空軍和包克的B集團軍去掃蕩陷入重圍的敵軍。B集團軍談不上有什麼裝甲部隊,他們這時正在慢慢地把比利時軍隊和英國軍隊驅到海峽西南地區。而擁有七個坦克師在敦克爾克西面和南面的運河線上停止前進的倫斯德的A集團軍卻要在原地不動圍住敵人。結果是,不論空軍或包克的集團軍都沒有達到他們的目標。五月二十六日早晨,哈爾德在日記中憤怒地說:「從最高統帥部發來的這些命令真是莫名其妙——坦克都像癱瘓似地停在那裡不動。」
再一個希望是:法國季勞德將軍的第七軍團可能會把德國人阻止在莫爾狄克的橋頭。第七軍團正從英吉利海峽兼程前進,五月十一日下午抵達提爾堡。但是這支法軍,也像被圍困的荷蘭人一樣,沒有空軍支援,缺少裝甲車、反坦克炮和高射炮,一下子就被擊退到布雷達去了。這就給德國第九裝甲師讓開一條通道,使他們得以通過莫爾狄克和多德萊希特的橋樑,在五月十二日下午進抵鹿特丹對面的尼維.馬斯河南岸。鹿特丹那裡的橋樑,還一直掌握在德國空降部隊的手裡。
五月十日清晨,空降部隊包括從舊式水上飛機降落在鹿特丹河上的一個連在內,在那些冷不及防的荷蘭守軍還來不及炸毀以前,就奪下了這些橋樑。臨時拼湊起來的荷蘭部隊曾奮不顧身地企圖擊退德軍,他們眼看就要成功了。但是德國人竭力撐持到五月十二日早晨,這時,庫希勒的一個裝甲師,在突破了格萊伯─彼爾防線以後趕到這裡。格榮伯─彼爾防線是荷蘭東部一條用許多條水道所加固的陣地,荷蘭人原來希望在這條戰線上固守幾天。
這時德軍中程炮已到達射程以內,白天不得不停止撤退工作。當時德國空軍在天黑之後並不進行活動,六月二日、三日夜間,餘下的英國遠征軍和六萬名法軍成功地撤出來了。一直到六月四日早晨,敦克爾克仍在四萬名法軍的固守之中。到那一天為止,一共有三十三萬八千二百二十六名英法士兵逃出了德軍的虎口。他們已經潰不成軍。絕大部分部隊當時的狼狽情況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但他們都經歷了戰鬥的考驗;他們知道,他們如果得到適當的裝備和充分的空軍掩護,是能夠抵抗德國人的。他們大多數人,當裝備方面能與德軍並駕齊驅的時候,終於證明能夠做到這一點——而且就是在離他們被救出來的沙灘上不遠的英吉利海峽海岸上。
五月二十六日晚上七時差三分,在希特勒取消停止前進的命令以後不久,英國海軍部發出通知,開始執行「發電機計畫」,這是敦克爾克撤退計畫的代號。那天晚上,德國裝甲部隊恢復了從西面和南面對這個海港的進攻,但現在裝甲部隊發現進攻很困難。哥特勳爵已經有時間部署了三個步兵師,在重炮的配合下,抵抗他們的進攻。坦克的進展遲緩。就在這個時候,撤退工作開始了。由八百五十艘各種類型、各種動力的大小船隻編成的艦隊,從巡洋艦、驅逐艦到小帆船和荷蘭小船(其中有許多都是由英國濱海城市的人民志願駕駛的)集中在敦克爾克。第一天,五月二十七日,他們撤走了七千六百六十九人,第二天一萬七千八百零四人,第三天四萬七千三百一十人;五月三十日五萬三千八百二十三人,頭四天總共撤退了十二萬六千六百零六人。這大大超過了海軍部原來希望撤出的人數。當撤退開始的時候,海軍部以為只能有兩天的時間,只指望能撤退四萬五千人。
實際上,他是不顧政府的一致勸告這麼做的,雖然他曾經按照憲法宣誓要聽從政府的意見。五月二十五日上午五時,在國王的大本營裡,舉行了一次國王和包括首相、外交大臣在內的三個閣員的攤牌會議,他們最後一次勸告國王自己不要投降,做德國人的俘虜,因為他如果這麼做,「就會落到像布拉格的哈查那樣的地位」。他們還提醒他,他不但是總司令,還是國家的元首,萬不得已時,他可以像荷蘭女王和挪威國王那樣,在流亡中執行他的國王職務,直到盟國取得最後勝利。
齊亞諾發現,甚至好鬥成性的里賓特洛甫,也「異常溫和而沉靜,並且主張和平」。這位女婿寫道,墨索里尼「感到非常難為情」。
「我宣佈,法國政府已經命令我在這些停戰條款上簽字——法國由於武力所迫,不得不停止與盟國並肩作戰。它認為,加在自己身上的條件是苛刻的。法國有權希望在未來的談判中,德國能表現出容許兩個相鄰的大國在和平中共同生活和工作的精神。」
希特勒在以後的幾個星期中常常向他的將領們、向齊亞諾和墨索里尼表示這種想法,並且最後公開地作了表示。齊亞諾在一個月以後發現,這個納粹獨裁者當時正處在成功的頂點,竟反反覆覆地提到保持大英帝國作為「世界均勢的一個因素」的重要意義,他不禁感到驚異。七月十三日,哈爾德在日記中談到元首對於英國沒有接受和平感到非常迷惑不解。那一天,他對他的將領說,用武力迫使英國投降,「對德國沒有什麼好處——只對日本、美國和別的國家有好處」。
但是,坦克通不過鹿特丹的那些橋樑。原來荷蘭人這時已經封鎖了橋樑的北端。五月十四日清晨,荷蘭人的情況非常危急,但還沒有絕望。「荷蘭要塞」還沒有被突破。海牙周圍的德國強大空降部隊,不是被俘就是潰散到附近的村莊裡去了。鹿特丹還未失守。德軍最高統帥部急於想從荷蘭撤出裝甲師和支援部隊,以便利用剛在南方法國那裡出現的新的機會,他們對於這種情況並不感到如意。因此,希特勒在十四日早晨發出第十一號指令:「荷蘭軍隊的抵抗力已經證明比預料為強,由於軍事上和*圖*書和政治上的考慮,必須迅速粉碎這種抵抗。」辦法何在?他命令從比利時前線的第六軍團調來一些空軍部隊,「以便加速奪取『荷蘭要塞』」。

利奧波德國王的投降

當代表們從停戰談判的車廂裡出來乘車離開的時候,開始下起靠靠的細雨。在森林裡的一條路上,人們可以看見有成群結隊的難民。他們拖著疲憊的步伐,在回家的路途上走著。還有騎著自行車的,有坐在大車上的,有幾個運氣好的坐在舊卡車上。我走到空場上。一群德軍工兵正起勁地叫著,開始移動那輛老臥車。
「(他在日記裡寫道)我們的由裝甲部隊和摩托化部隊組成的左翼,由於元首的直接命令,都將因此完全停止下來!消滅包圍中的敵軍,要留給空軍去幹!」
「(約德爾那天晚上在日記上寫道)元首高興得忘乎所以。他對德軍和它的領導備加讚揚。他已在準備和約,主要內容為:歸還最近四百年來從德國人民手中奪去的領土和其它有價值的東西——
「他頗傾向於繼續作戰,用憤怒和鋼鐵的風暴襲擊英國,但最後決定還沒有作出,也正因為如此,他推遲了他的演說,據他自己說,他要權衡演說的每一個字的份量。」
「他在十月六日的演說中,同樣地為這樣的思想所支配:把一切後果都推給對方負責。這樣,在戰爭真正開始以前,他似乎就已經取得了勝利。現在他為了心理上的理由,又想鼓勵士氣,以迎接行將採取的行動。」
當然,這裡是有原因的,不過當時我們並不清楚罷了。德國人儘管自吹有軍事天才,但是缺乏雄才大略的戰略思想。他們的天地只限於——而且常常如此——在歐洲大陸進攻鄰國的陸上戰爭,希特勒自己怕海,而他手下的重要軍事將領,對海則幾乎一竅不通。他們的心上只有陸地,沒有海洋。雖然,德國軍隊只要能抓得到英國陸軍,他們就能在一周之內擊潰英國軟弱無力的陸軍,但是把他們隔開的多佛海峽狹窄的水面——狹到可以看清對岸——當壯麗的夏天開始消逝時,卻像一個他們不知如何才能越過的障礙一樣,使他們惴惴不安。
那天晚上我在日記裡寫道:「作為團結德國人民對英國作戰的一種策略,希特勒的演說是一篇傑作。因為德國人民現在會說:『希特勒向英國建議和平,並且不附帶什麼條件。他說他看不出有把這場戰爭進行下去的任何理由。如果戰爭進行下去,那是英國的過失。』」

六星期戰爭:一九四〇年五月十日~六月二十五日

停戰條約中最難處理的是法國海軍問題。在法國將要崩潰的時候,邱吉爾曾經表示,法國如果把海軍開到英國來,過去不單獨媾和的諾言就可取消。希特勒決心不讓這件事情實現。他在六月十八日對墨索里尼說,他充分認識到,這將大大加強英國的力量。由於此事關係重大,他不得不對這個被打敗了的敵人作一些讓步,或者至少給一點保證。停戰協定規定,法國艦隊必須復員、解除武裝並把艦隻停泊在本國港口廢置不用。對這個行動的報酬是:

征服荷蘭


從最高統帥部來的下級軍官和從各部來的官員們,正圍坐在屋子裡,全神貫注地傾聽著。他們的臉變了色,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有一個人大聲問我。他好像被弄得莫名其妙了。「你能理解那些英國傻瓜嗎?」他繼續大聲說。「現在還拒絕和平?他們發瘋了!」
這個進攻的代號將是「海獅」。準備工作定在八月中旬完成。
「(他們回到羅馬以後,他在日記裡寫道)從他(希特勒)所說的一切看來,他顯然要想早日結束戰爭。希特勒現在是一個贏得了一大筆錢的賭徒,他想從桌邊站起來,不再冒險了。今天他的話說得謹慎而聰明,在獲得這樣大的勝利以後能夠這樣,這實在是令人驚異的。我這個人是不能說對他有特別好感的,但今天我確實佩服他。」
這時,荷蘭和比利時參謀本部也已從自己邊境來的情報中得知,德國人正在他們的邊境集中大約五十個師的兵力。他們在德國首都還有一個不尋常的情報來源。這個「來源」就是荷蘭駐柏林的武官G.J.沙斯上校,沙斯是奧斯特上校的好友,經常在偏僻的齊侖道夫郊區奧斯特家裡吃飯。戰爭爆發以後,由於燈火管制,這就更加方便了,燈火管制的掩護使當時在柏林的不少德國人和外國人能夠進行各種隱秘活動而用不著擔心被人發現。沙斯就是早在十一月間從奧斯特那裡得知德國定於十一月十二日發動進攻的情報的人,奧斯特在一月間又向這位武官提出新的警告。但德國人的兩次進攻都沒有如期舉行,這就使海牙和布魯塞爾對沙斯的情報的信賴多少有些減低。當時海牙和布魯塞爾自然都不知道,希特勒的確兩次安排了進攻的日期,只不過後來推遲了而已。但是,沙斯通過奧斯特得來的關於侵犯丹麥和挪威的十天前的警告和他預言的準確日期,似乎又恢復了他在國內的信譽。
比利時在一九一八年以後曾明智地放棄過中立。到了一九三六年,由於第三帝國的重新武裝和它在一九三六年春天重新佔領萊因區,比利時感到恐慌,又要用中立來保護自己了。一九三七年四月二十四日,英法兩國解除了它對洛迦諾條約承擔的義務,同年十月十三日,德國也莊嚴地正式肯定:
「在德國俯衝轟炸機的攻擊和德國坦克即將進攻的巨大壓力下,鹿特丹市已經投降,從而使該市免於被毀。」
他走到這塊小小的林間空地以後,空地中央升起了他的最高統帥旗。他的注意力給離地約三英尺高的一大塊花崗石吸引住了。
例如,在六月十二日,他向柏林發出了「特急、絕密」的密碼電報,說有一個和德國大使館「密切」合作的「著名的共和黨國會議員」願意邀請五十個孤立主義議員參加共和黨代表大會,「使他們能夠對代表做工作,讓他們贊成孤立主義者的外交政策」,他要的代價是三千美元。托姆森的報告說,同一個人還要求給他三萬美元,以支付美國報紙的廣告費,這些廣告將刊登整版篇幅,其標題為「別讓美國參加戰爭!」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十一日,德意志帝國在此屈膝投降——被它企圖奴役的自由人民所擊敗。』
兩天以後,法國─義大利停戰協定在羅馬簽字。墨索里尼只能佔領他的部隊攻克了的地方,這就是說,佔領法國幾百碼的領土,另外在法意邊境和突尼斯設置五十英里長的非軍事區。這個停戰協定在六月二十四日下午七時三十五分簽了字,六小時以後,法國全境的炮聲停止了。
下午,在與勃勞希契會議以後,參謀總長終於發覺這許多運載英軍逃跑的小得可憐的船隻的意義。
直到戰爭結束以後很久,爭論還是很激烈的。在比利時國內外,替利奧波德辯護的人為數都很多,他們相信他在與比利時軍民患難與共這一點上,做了一件正確而光榮的事情。他們一再聲稱,他並不是作為國家的元首而是作為比利時軍隊的總司令投降的。
在凱特爾將軍對法國人宣讀了停戰條款的序文以後,希特勒和他的隨行人員馬上離開了車廂。談判工作交由最高統帥部長官繼續進行,但對於他親手所擬訂的條件沒有留出絲毫的迴旋餘地。
墨索里尼曾大吹大擂自己的軍事力量,但從參戰一開始就暴露出是虛張聲勢。因此,當這位泄了氣的義大利獨裁者和齊亞諾在六月十七日晚上乘火車去同希特勒會商對法停戰的時候,他的心情是沉鬱的。
最初兩天盟軍打得還相當順利,至少他們是這樣想的。在懷著新的熱情投入首相新職務的邱吉爾看來,「直到十二日晚上(他後來寫道),還沒有什麼理由認為戰爭進行得不好」。盟軍最高統帥甘末林對於當時的情況十分樂觀。前一天晚上,法軍的大部精銳部隊第一、第七和第九軍團與英國遠征軍哥特勳爵指揮下的九個師,根據預定計劃,已與比利時部隊會合。他們沿代爾河設置了一條堅固的防線:從安特衛普經過魯文到伐佛爾,然後跨過昂布魯缺口到納繆爾,再沿著繆斯河向南到達色當。在比利時的堅強的納繆爾要塞和安特衛普之間,在短短六十英里的戰線上,盟軍的數量實際上已超過來犯的德軍,約為三十六個師對萊希瑙的第六軍團的二十個師。
六月二十一日下午,我站在貢比臬森林的邊上,觀看了希特勒的最新的和最大的勝利的場面。這種場面,我由於工作關係,在最近幾年擾攘的歲月裡已經見過多次了。這是我所能記得的法國的最美麗的一個夏日。六月的陽光暖洋洋地照著壯麗的樹木——榆樹、橡樹、絲柏和松樹——把一片令人神爽的陰影投在通往小小的圓形空地的林蔭道上。下午三時十五分正,希特勒乘著他的曼賽德斯牌汽車來了。同行的有戈林、勃勞希契、凱特爾、雷德爾、里賓特洛甫和赫斯,他們都身穿各種各樣的制服。獨一無二的帝國元帥戈林,手裡還拿著他的元帥權杖。他們在離空地大約二百碼的阿爾薩斯─洛林的雕像前走下汽車。雕像用德國軍旗覆蓋著,為的是不讓元首看到那把大劍(不過我因以前來參觀過,所以還記得)。那是一把一九一八年獲得勝利的盟國的大劍,插在一隻有氣無力的鷹身上,這鷹代表霍亨佐侖王朝的德意志帝國。希特勒向紀念碑投了一瞥,繼續大踏步地走去。
一直到五月三十日早晨,哈爾德還在日記中滿有信心地寫道,「我們所包圍的敵人正在繼續崩潰」。他承認,有的英國人「打得很猛」。其它的人則「逃至海濱,想用不管是什麼漂浮在海上的東西渡過英吉利海峽。」《Le Debacle》(《崩潰》),他最後這麼說,指的顯然是左拉描寫普法戰爭中法國崩潰的著名小說。
因此,可能是(雖然還有人懷疑)希特勒把他的裝甲部隊遏止在敦克爾克的前面,目的在於想使英國避免一場奇恥大辱,從而促進和平解決。而這個和平解決,照他的說法,必須是這樣的:英國讓德國放心地重新掉頭東向,這一次是進攻俄國。他還說,倫敦必須承認第三帝國獨霸大陸的地位。在以後兩個月之中,希特勒深信,這種和平已在他的股掌之中了。他現在和過去幾年一樣不瞭解英國民族的特性,不瞭解它的領袖和它的人民要不惜犧性作戰到底加以保衛的是哪種世界。
這就是邱吉爾的主要立場。在倫敦顯然沒有一個人會夢想違反這個立場而簽訂和約,只保住英國而讓那些已被希特勒征服的國家永遠遭受奴役。但是柏林並不明白這一點。據我回憶,那年夏天,柏林的每一個人,尤其是威廉街和班德勒街的那些人,都深信戰爭幾乎已經過去了。
「在以後的幾天中(即五月二十四日以後),終於弄明白希特勒的決定,主要是受戈林的影響。陸軍的迅速行動,對於這個獨裁者說來,幾乎變成了不祥的事情,因為他缺乏軍事訓練,毫不瞭解這一行動究竟有多少危險性和它的成功的可能性。他常常有一種憂慮的情緒,覺得會出現不利的情況——
希特勒向來喜歡大膽的甚至輕率的設想,因此他對這個計畫也甚感興趣。倫斯德之所以毫不猶疑地推薦這個計畫,不僅是因為他相信它,而且還因為如果執行這個計畫,他的A集團軍就可以在進攻時擔任主要任務。由於哈爾德個人討厭曼施坦因,以及在一些比曼施坦因軍階較高的將領們中存在著某種職業上的妒忌,曼施坦因在一月底被調去指揮一個步兵軍。儘管如此,他在二月十七日柏林招待一批新任軍長的宴會上,還是找到機會親自向希特勒陳述了自己的打破正統的觀點。他認為,用一支裝甲部隊突破阿登森林,一定可以出其不意地給盟軍以沉重的打擊,因為他們的將領像大多數德國人一樣,很可能認為這個多山的森林地帶不適於使用坦克。德軍右翼進行佯攻,就可以使英法聯軍慌亂地馳赴比利時,然後,在色當突破法軍的陣地,再沿索姆河北岸直趨英吉利海峽,這樣德軍就可以使英法聯軍的大部和比利時軍落入羅網。
十一月底,盟軍又增加了一項計畫,把亨利.季勞德的第七軍團開到英吉利海峽沿岸,如果荷蘭受到進攻,就在安特衛普以北援助荷蘭。這樣一來,德軍企圖橫掃比利時——或者還有荷蘭——從側面進擊馬奇諾防線的打算,從戰事初期起就會遇到全部英國遠征軍、法軍主力、比利時二十個師和荷蘭十個師的抵抗,後來的事實證明,這是一支在人數上與德軍勢均力敵的軍隊。
「戈林當時(一九四〇年五月)對希特勒強調說,如果當時快要到手的戰鬥中的偉大勝利的功勞完全被陸軍將領得去的話,那麼元首在德國國內的威望就會遭到無法彌補的損失。只有一個方法可以防止這一情況,那就是由空軍而不是由陸軍來完成決戰。」
奇怪得很,西方兩大強國英國和法國,這時卻在睡大覺。它們的參謀本部不相信布魯塞爾和海牙傳來的警報。倫敦方面當時正忙於應付持續了三天的內閣危機,這個危機到五月十日晚才由邱吉爾接替張伯倫出任首相而得到解決。英法兩國的總部一直等到德國轟炸機在頭上的咆哮聲和斯圖卡式俯衝轟炸機的刺耳尖叫聲衝破了春天黎明前的寧靜的時候,才得知德國的進攻。過了一會兒,天大亮了,又從荷蘭和比利時政府那裡收到拼命求救的呼籲,後者曾把盟國疏遠了八個月之久,而沒有同它們採取一致步調,進行共同的防禦措施。
五月九日晚上,奧斯特和沙斯在一起吃最後一次晚飯。這個德國軍官肯定地說,第二天拂曉向西線發動進攻的最後命令已經下達。奧斯特在晚飯後到班德勒街的最高統帥部去了一次,以便弄清楚是否會有最後一分鐘的變更。結果並沒有變更。「豬玀已經到西線去了」,奧斯特告訴沙斯。「豬玀」指的是希特勒,沙斯通知了比利時陸軍武官,隨即到自己的公使館,接通了海牙的電話。在這種時候適用的密碼早就安排好了。沙斯說了一些聽起來似乎極普通的話,把消息傳了過去:「明天拂曉。抓緊!」
絕密

墨索里尼在法國背上扎進一小刀

「元首對於南翼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焦慮,他大發雷霆,叫喊著說,我們會使整個行動毀掉,我們有遭到失敗的危險。他不願繼續西進,更不必說西南方面,只是堅持向西北推進。這就是以元首為一方同勃勞希契和我為另一方之間所發生的最不愉快的爭論的問題。」
魏剛對於法國的失敗主義情緒、最後投降和與英國決裂都負有重大責任,但是他至少在抗拒德國的許多要求這一點上,曾做過不屈不撓的努力。這是應該記載下來的。在德國人提出的條件中,最惡毒的一條就是強迫法國把法國本土和海外屬地上的反納粹的德國流亡人士全部交給希特勒帝國。魏剛認為,從法國尊重避難權的傳統來看,這樣做是可恥的。但是當第二天討論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傲慢自大的凱特爾一點也不肯取消這個要求。他大聲說道,「德國的流亡者是最大的戰爭販子」,他們已經「背叛了自己的人民」,必須「不惜任何犧牲」把他們移交出來。法國對於這樣一條也沒有提出抗議:凡是與別國聯合對德國作戰的法國人,被捕以後將按法國義勇軍處理——就是說,立即槍決。這其實是指戴高樂說的,他已經開始在英國組織一支自由法國軍隊了。魏剛和凱特爾都知道,這一條條款是對於戰爭基本法規的粗暴違反。條款中還有這樣一條:所有戰俘都將被拘留到簽訂和約為止,對於這樣一段文字,法國方面也沒有提出異議。魏剛肯定地認為,英國在三個星期之內將被戰敗,到那個時候,法國戰俘即可釋放了。這樣一來,他就使一百五十萬法國人在戰俘營中待了五年。
「勃勞希契很為惱火——要是我們的裝甲部隊沒有被阻止的話,早已在海岸邊把袋形陣地的口封上了。惡劣的天氣使空軍無法出動,現在我們只有站在一旁,眼看成千上萬的敵人在我們鼻尖底下逃到英國去。」

但是第二天,七月二日,最高統帥部終於發出了第一道關於繼續對英作戰的指令。這是一道猶豫不決的命令。
「一份特別的備忘錄已存入檔案中,內容有元首接到陸軍總司令關於攻下阿布維爾的電話報告時激動得語不成聲的話。」
從那一天起,在希特勒對於低地國家的莊嚴的公開保證與他對將領們的私下談話之中,就出現了一種我們現在已很熟悉的口是心非現象。一九三八年八月二十四日,他在談到為他草擬的進攻捷克斯洛伐克的「綠色方案」的一個文件時說,如果佔領比利時和荷蘭,那對德國就「非常有利」,他並向軍方徵求意見:「在什麼條件下才可以完成佔領這個地區以及需要多長時間。」一九三九年四月二十八日,希特勒在答https://m.hetubook•com•com覆羅斯福時,再次強調他給予荷蘭和比利時的「有約束力的聲明」。但是,我們前面談到,過了不到一個月,五月二十三日,元首卻對他的將領們說:「必須以閃電的速度——用武裝力量佔領荷蘭和比利時的空軍基地。無需考慮中立聲明。」
為了避免這種正面的衝突,同時為了使急忙挺進到這麼遠的英法軍隊陷入圈套,西線倫斯德率領的A集團軍的參謀長埃里希.馮.曼施坦因將軍(原來姓陸文斯基)建議徹底改變「黃色方案」,曼施坦因是一個富有天才和謀略的軍階較低的參謀軍官,到了冬天的時候,他終於克服了勃勞希契、哈爾德和其它將領的最初反對,使自己的有膽識的主張上達給希特勒,曼施坦因的建議是:德國的主要矛頭應放在中央,用龐大的裝甲部隊突破阿登森林,然後在色當的北方跨過繆斯河,突入開曠地區,直趨海峽上的阿布維爾。
從雷德爾關於會議的秘密備忘錄判斷,最高統帥的心情是低沉的。他問這位海軍元帥是否認為他計畫中的國會演說「會發生效果」。雷德爾回答說,會發生效果,特別是如果在演說之前能對英國作一次「密集」轟炸。海軍元帥提醒他的上司注意,英國皇家空軍正對威廉港、漢堡和基爾等德國主要的海軍基地進行「破壞性的轟炸」,他認為德國空軍應當立即動手對付英國。但在入侵的問題上,這個海軍總司令顯然很冷淡。他急切建議只能把入侵「當作迫使英國乞求和平的最後一著」試一試。
「元首兼最高統帥已經決定:
這一作戰行動的目的,是消除英國本土作為對德作戰的基地,並且在必要時,全部予以佔領。
在戰鬥的第一天剛剛接任首相的溫斯頓.邱吉爾本人也被弄得目瞪口呆。他在五月十五日早晨七點半鐘被巴黎的保羅.雷諾總理打來的電話叫醒了,雷諾用激動的聲音告訴他:「我們打敗了!我們打敗了!」邱吉爾不相信,偉大的法蘭西軍隊一周之間就打敗了?這是不可能的。他後來寫道:「我簡直弄不明白,運用大量快速裝甲部隊進行襲擊這種戰術在上次大戰以來會引起這樣劇烈的變革。」
「歐洲大片大片的土地和許多古老著名的國家雖然已經陷入或可能陷入秘密警察和納粹政體所有兇惡的統治工具的魔掌之中,但是我們決不氣餒認輸。我們將戰鬥到底,我們將在法國戰鬥,將在海洋上戰鬥,我們將以不斷增長的信心和不斷增長的力量在空中戰鬥。不論代價多麼大,我們都將保衛我們的島嶼,我們將在海灘上戰鬥,我們將在登陸地點戰鬥,我們將在農田和街道上戰鬥,我們將在山中戰鬥。我們決不投降,即使這個島嶼,或者它的一大部分土地已被征服,或者受凍受餓——我一點也不相信會發生這種情況——我們那個由英國艦隊所武裝和保衛的海外帝國,也將戰鬥下去,直到新世界在上帝認為適當的時機挺身而出,用它的全部力量把舊世界援救和解放出來為止。」
「五月八日,從荷蘭傳來令人震驚的消息。那邊己取消休假、進行疏散、設置路障,並採取了其它動員措施——元首不願再等下去了,戈林要求至少推遲到十日——元首非常焦急不安;後來他終於同意推遲到五月十日,他說,這是違反他的直覺的。但是,不能再往下拖延了——
於是這位海軍元帥就有關這種入侵的一切困難情況,作了一次長時間的詳細說明。這必然使希特勒感到非常氣餒。氣餒是不在話下的,但是也許也相信他的說法。因為雷德爾報告說,「元首也認為入侵是最後一著」。
接著,這個為難的德國外交官開始宣讀德國正式的最後通牒,但是斯巴克打斷了他的話。「把文件交給我,」他說,「我願意免掉你這個痛苦的任務。」
「——甚至在對於這種要求或建議作任何考慮以前,德國必須用事實而不是用空話作出確實的保證。它必須保證恢復捷克斯洛伐克、波蘭、挪威、丹麥、荷蘭、比利時,特別是法國的自由和獨立生活——」
「作好——通過盧森堡、比利時和荷蘭發動進攻的準備。這次進攻必須盡可能迅速有力地進行——目標在於儘量奪取荷蘭、比利時和法國北部的廣大地區。」
七月十一日,希特勒開始在上薩爾斯堡召集他的軍事首領,聽取他們對於這個問題的意見。如果進攻英國,海軍就要擔任負責入侵部隊渡海的任務。雷德爾海軍元帥這一天和元首作了一次長談。他們之中誰也沒有興趣詳談這個問題——事實上,他們花了大部分時間討論了關於在挪威的特隆赫姆和納爾維克擴充海軍基地的問題。
「墨索里尼已經十分丟臉,因為我們的部隊還沒有前進一步。甚至直到今天他們也沒有能夠向前推進,還停在進行抵抗的法國第一道防禦工事的陣地前。」
六月十日,法國政府匆忙地離開巴黎。六月十四日,這個未設防的偉大城市,法蘭西的光榮,被馮.庫希勒將軍的第十八軍團佔領了。巴黎鐵塔上立即高懸起「萬」字旗。六月十六日,雷諾辭職,他的政府已經逃到波爾多,貝當接任總理,貝當在任職的第二天,就通過西班牙大使向德國要求停戰。希特勒於同一天答覆說,他首先要和他的盟友墨索里尼商量。墨索里尼這個趾高氣揚的鬥士,在弄清楚法國軍隊已經受到絕望的打擊以後,就像土狼一樣在六月十日投入戰爭,企圖分得戰利品。
「——使德國和外國的公眾輿論認為事件的未來發展的責任,完全在於敵人方面,這總是一種很好的策略。這樣就可以增強自己的鬥志,打擊敵人的士氣。德國正在計畫中的軍事行動是要作出重大犧牲的——因此,我們必須使公眾輿論相信,為了避免這種慘禍,已經作了一切努力——
一直到「發電機計畫」執行到第四天即五月三十日的時候,德軍最高統帥部才發現發生了什麼事情。四天來,德軍最高統帥部的公報一直在重申,被圍敵軍的命運已經註定了。我的日記中記錄的五月二十九日的一份公報斷然說道:「在阿托瓦的法軍的命運已經決定了——被迫退入敦克爾克周圍地區的英軍在我們的集中進攻之下也在走向毀滅。」
「(他寫道)我已經向英國提出許多有關協商、甚至合作的建議,但是卻受到難堪的對待。因此,我現在深信再作任何理智的呼籲,都會遭到同樣的拒絕。因為,現在統治那個國家的並不是理智——」
最後,五月二十六日夜間,希特勒取消了停止前進的命令,並同意這樣的意見:由於包克的部隊在比利時進展遲緩和海岸附近運輸艦活動頻繁,裝甲部隊可以繼續向敦克爾克前進。但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太遲了;被圍的敵人已經得到加強自己的防務的時間,一邊抵禦,一邊開始偷偷地逃到海裡去了。
正如邱吉爾後來所說,墨索里尼「其實不必擔憂,不管他要想打什麼仗,沒有人會拒絕他的」。
「今晚我們在國會裡看見的希特勒,是一個征服者,他自己也感覺到是一個征服者;但他同時又是一個十分了不起的演員,是一個能自由操縱德國人心理的人,他把征服者的充分自信和常常使群眾點頭心服(當他們知道這是一個領袖人物時則更心服)的謙遜巧妙地揉合在一起,今晚他的聲音低了一些,很少像平常那樣大叫大嚷;他一次也沒有像我從前見到的那樣在這個講壇上歇斯底里地大聲叫喊。」
英國繼續戰鬥的決心,似乎並沒有使希特勒感到不安。他確信在他把法國幹掉以後,他們就會改變主意的,而他現在就要幹掉法國了。六月五日,在敦克爾克陷落後的第二天早晨,他們在索姆河上發動了大規模的進攻,隨即以壓倒的力量從阿布維爾到萊因河上游這整個四百英里寬的橫貫法國的戰線上採取攻勢。法國的命運已註定了。他們只能用六十五個師(其中大部分還是第二流的),去抵抗包括十個裝甲師在內的德軍一百四十三個師的兵力,因為最優秀的部隊和大部分裝甲部隊都在比利時消耗掉了。力量薄弱的法國空軍也所剩無幾。英國能夠派出來的只有駐在薩爾的一個步兵師,另外還有一個裝甲師的部分人員。英國皇家空軍除非把不列顛群島置於不顧,否則它能為這場戰鬥提供的飛機極為有限。再說,現在在貝當和魏剛的控制下,法軍最高統帥部已經浸透了失敗主義情緒。雖然如此,有些法國部隊還是極為勇敢和頑強地戰鬥著,在一些地方甚至暫時阻止住了德軍裝甲部隊,並且堅決地不向德國空軍的不斷轟炸屈服。
希特勒由凱特爾、約德爾和最高統帥部其它人員陪同,於五月十日天剛破曉時,到達了繆恩施特萊菲爾附近、他稱之為「鷹巢」的大本營。德軍在西面二十五英里之外的地方,正在越過比利時邊界長驅直入。在從北海到馬奇諾防線之間的一百七十五英里戰線上,納粹的部隊已突破了三個中立小國荷蘭、比利時和盧森堡的邊境,粗暴地違反了德國人曾經莊嚴地一再作出的保證。
當德國在西線發動進攻十天以後,德國的坦克到達了阿布維爾的那個晚上,約德爾將軍在日記裡對元首怎樣「欣喜若狂」作了一番描述,之後他又寫道,元首「——正在草擬和約——英國在把殖民地歸還德國以後,隨時都可以單獨媾和」。這是五月二十日的事。在隨後的幾周之中,看來希特勒已肯定地認為,由於法國的屈服,英國一定會急於求和。從德國的觀點看來,由於英國在挪威和法國受到嚴重打擊,他所提出的條件似乎很寬大了。他在五月二十四日對馮.倫斯德將軍詳細他說明這些條件。他表示,他對英帝國是欽佩的,並且強調指出英帝國有它存在的「必要」。他說他只希望倫敦讓他在大陸有行動的自由。
這個表示輕蔑的驚嘆號表明,戈林參與了希特勒的決定,現在我們知道他的確是參與了的。他曾建議由他的空軍單獨來消滅被包圍的敵軍!哈爾德在一九五七年七月十九日給作者的信中舉出了他所以作出這個野心勃勃、不自量力的建議的理由。
「元首應該致電給羅斯福——內容大致如下:『您,羅斯福先生,曾經一再向我呼籲,並且經常表示希望避免流血的戰爭,我並沒有對英國宣戰;恰恰相反,我經常強調我並不想毀滅大英帝國。我曾一再要求邱吉爾理智一些,要求他達成一個體面的和約,但這個要求卻給邱吉爾頑固地拒絕了。我意識到,如果我發出向不列顛諸島進行全面戰爭的命令,英國是會遭到嚴重損失的。因此,我要求您與邱吉爾聯繫,說服他放棄他那無謂的固執。』路易斯補充說,當然,羅斯福會作出一個無禮的、惡意的答覆;不過那沒有什麼關係。這樣一種呼籲,必然會在北美人民中,特別會在南美造成深刻的印象——」
「他要再作一次表示,以便在戰爭必須繼續下去的時候——他認為繼續下去是唯一真正成問題的可能性——他可以在英國人民中取得心理上的效果——也許,通過對於英國人民的巧妙的呼籲,有可能使英國政府在英國更加孤立。」
「戈林很瞭解他的元首,因此就利用了這種憂慮情緒。他建議單獨用他的空軍來收拾這一個大包圍戰的殘局,這樣就可以毋須冒必須使用寶貴的裝甲部隊的風險。他提出這個建議——有一個理由,這個理由說明了野心勃勃、不擇手段的戈林的特性。在陸軍一帆風順的作戰以後,他要為他自己的空軍在這次大戰役中取得最後決戰的機會,從而在整個世界面前獲得成功的榮譽。」
「我已決定留下來,」利奧波德回答,「盟國的事業已經沒有指望了。」
鹿特丹投降了,接著就是荷蘭武裝部隊的投降。威廉敏娜女王和政府成員乘坐兩艘英國驅逐艦逃往倫敦。五月十四日黃昏時分,荷蘭武裝部隊總司令H.G.溫克爾曼將軍命令他的部隊放下武器,次日上午十一時,他簽署了正式降書。只五天的工夫,就一切都結束了。但是結束的只是戰鬥,此後五年,野蠻的德國恐怖統治的黑夜將一直籠罩著這個慘遭浩劫的文明小國。
德國最高統帥部雖然有信心也有決心,但正如秘密記錄所表明的,在即將發動進攻時,也曾經心驚膽戰過一陣——至少作為最高統帥的希特勒是這樣的。約德爾將軍在日記中曾記下了這一點。希特勒對於開始進攻的時刻,曾幾度作最後一分鐘的推遲。他在五月一日確定在五月五日發動進攻。五月三日他把它推遲到五月六日,這是由於天氣的關係,但也許有一部分原因在於外交部認為他所提出的對於侵犯比利時和荷蘭中立的理由不很充分。五月四日他確定五月七日為X日;次日又把它推遲到星期三,即五月八日。約德爾寫道,「元首已經決定了『黃色方案』的藉口」。比利時和荷蘭將被指責完全沒有遵守中立原則。
五月二十四日,德國裝甲部隊已經望見敦克爾克,並且沿阿運河在格臘夫林和聖奧麥爾之間擺好陣勢,準備投入最後廝殺。正在這個時候,接到一個奇怪的命令,要他們停止前進,這對於在戰場上的士兵來說是費解的。這是第二次大戰中德軍最高統帥部犯的第一個大錯誤。在誰應負責和究竟為什麼原因的問題上,不僅在德國將領們之間,而且在軍事歷史家們之間,都曾引起劇烈的爭論。關於這個問題,我們在後邊將根據目前擁有的大量資料談到。這道停止進攻的命令,不論是根據什麼理由發出的,都給盟軍,尤其是英軍,一個意外的喘息機會,導致了敦克爾克的奇蹟。但比利時軍隊並沒有因此獲救。

比利時的陷落和英法聯軍的落入陷阱

這樣,在挪威戰役接近勝利結束,五月初天氣轉暖時,德國人部署了世界上從來沒有見過的強大兵力,在西線待命進攻。單從數量上來看,雙方勢均力敵——德國一百三十六個師,法、英、比、荷一百三十五個師。守方有著廣大的防禦工事這一有利條件:南方有難以超越的馬奇諾防線,中間有綿亙不斷的比利時要塞,北方有荷蘭的水上防線。即使在坦克的數量方面,盟軍也足與德軍匹敵。但他們並沒有像德軍一樣把坦克集中起來。同時由於比利時和荷蘭拘泥於恪守中立,他們沒有舉行聯合參謀會議,以致守方不能充分協調自己的計畫和力量。德國的有利條件則是:有一個統一的指揮部,操有進攻的主動權,對侵略行動沒有道德上的顧忌,上上下下信心十足,還有一個大膽的計畫。他們還有在波蘭作戰的經驗,他們在那裡的戰鬥中已經嘗試過自己的新戰術和新武器。他們知道俯衝轟炸機和大量使用坦克的價值。同時他們還知道,正如希特勒一直不斷指出的,法國人雖然會保衛自己的國上,但對未來的發展卻毫無信心。
但是元首要求自己的盟友把日期推遲三天,他說,他要先把殘餘的法國空軍擊潰。而墨索里尼卻好意推遲了五天,到六月十日。墨索里尼說,戰鬥將在第二天開始。
由於英國不顧自己軍事上的絕望處境,仍然毫無願意妥協的表示,我已決定準備在英國登陸作戰,如果必要,即付諸實施。
三天以後,七月十六日,希特勒終於作出了決定。他發出了「關於準備在英國登陸作戰的第十六號指令」。
這次奇襲的成功,橋樑的被奪取以及馮.萊希瑙將軍的第六軍團在霍普納將軍的兩個坦克師、一個機械化步兵師編成的第十六裝甲軍支援下所進行的攻勢之猛烈,使盟軍最高統帥部深信,這次戰役跟一九一四年一樣,德軍攻勢的主要鋒芒是在右翼;他們也認為為了制止這個進攻,他們已經採取了適當的措施。結果,直到五月十五日晚上,比利時、英國和法國的部隊還堅守在從安特衛普到納繆爾的代爾河防線上。
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三世於五月二十八日清晨投降。這位剛愎自用的年輕統治者,曾經使自己的國家退出同英法的聯盟,採取愚蠢的中立,甚至當他獲悉德國準備越過自己邊界大舉進攻的時候,還拒絕恢復聯盟的關係;直到希特勒進攻以後,他才在最後一分鐘向英法呼籲軍事援助,並接受了援助。現在他又在絕望的時刻,拋棄了英法,打開了大門,讓德國軍隊在已經受很大壓力的英法部隊側翼長驅直入。再說,他這樣做的時候,正如邱吉爾六月四日在下院所說,「事先未經協商,臨時才片面通知,也沒有和他的大臣們商量,只憑他個人自作主張」。
五月十四日早晨,德國第三十九軍的一個參謀軍官,打著一面白旗跨過鹿特丹橋,要求該市投降。他警告說,如不投降,就要遭到轟炸。當投降談判還在進行的時候——一名荷蘭軍官到了離橋不遠的德軍司令部討論詳細條款並且正把德軍條件帶回來的時候,轟炸機就出現了,炸平了這個大城市的中心。大約八百人死於非命,幾乎全是平民,幾千人受傷,七萬八千人無家可歸。這種背信棄義的舉動,這種蓄意的殘暴行為,荷蘭人是不會忘懷的,雖然在紐倫堡審判中,負責空軍的戈林和凱塞林都以鹿特丹並非不設防的城市而是在荷蘭人堅守之下的城市為理由,替這種行為進行辯護。他們兩人都否認,當他們派遣轟炸www•hetubook•com•com機隊的時候,他們已經知道投降談判正在進行,雖然在德軍的檔案中,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他們是知情的。總之,德軍最高統帥部當時並未加以辯解。我本人就曾在五月十四日晚上柏林電臺上聽到過最高統帥部的特別公報:
「他離開了紀念碑,極力使他的姿態能表示出他的蔑視。他回頭看了一下,表情輕蔑而憤怒——人們幾乎可以感覺到這種憤怒,因為他不能用他的普魯士高統靴一腳踏去這些可惡的、挑釁的字句。他慢慢地向空地四周掃了一眼,這時,當他的目光和我們的目光相遇的時候,誰都可以體會到他的仇恨的深度。這種仇恨是和勝利混在一起的——一種報復的、勝利的仇恨。突然,他好像感到自己的臉部表情還沒有完全表達出他的感情似的,他把整個身子擺出一副與他的心情相協調的姿態。他迅速地用兩手搭在臀部,兩肩聳起,兩腳分得很開。這是一種不可一世的挑戰姿態。這種姿態是對現在這個地方的極端蔑視,以及對這個地方在目擊德意志帝國受辱以來的二十二年中所代表的一切的極端蔑視。」
元首大本營,一九四〇年七月十六日
「五月七日(約德爾的日記繼續寫道),元首的火車定於十六時三十八分離開芬肯克魯格。但天氣情況還沒有弄清楚,因此(進攻的)命令取消了——元首對於再次延期甚感不安,因為怕有人洩露風聲。比利時駐梵蒂岡公使與布魯塞爾方面進行的商談,引起了一種推測:有一個在四月二十九日離開柏林到羅馬去的德國人士,已經犯了叛國罪行——
這恰恰是德軍最高統帥部所求之不得的事。因為這樣一來,就可以實現曼施坦因計畫,而在中路進行沉重的打擊。陸軍參謀總長哈爾德將軍,在五月十三日晚上,就已經清楚看到這種形勢以及他的機會了。
「請相信我吧,先生們,我對於這種毀滅整個國家的無恥政客,是深感嫌惡的。這些人早已把房屋糟蹋得東倒西歪了,而命運卻安排我來給予最後一擊,每想到這裡,我就感到十分難受——邱吉爾先生——無疑將會去加拿大,那些特別熱衷於戰爭的人們的金錢和子女早就送到加拿大去了。但是千百萬人民將開始遭受大災大難。邱吉爾先生這一次也許會相信我的預言:一個偉大的帝國——一個我從來也不想毀滅甚至不想傷害的偉大帝國,將遭到毀滅——」
第二天托姆森打電報到柏林報告一項新的計畫。他說,他通過一個美國文藝界的經理人,找到五個著名的美國作家,寫幾本「我希望能起到巨大效果」的書。他需要二萬美元以進行這項計畫。幾天以後,里賓特洛甫就同意撥出這筆款子。
在上一次戰爭中,曾經有四年之久堅持不敗的法蘭西,在這次戰爭爆發六周以後就退出了戰爭。德國軍隊駐守著歐洲的大部分地區,從北極圈內的北角到波爾多,從英吉利海峽到波蘭東部的布格河。阿道夫.希特勒已經到達了頂峰,這個第一次把德國人統一在一個真正的民族國家中的前奧地利流浪漢,這個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的下士,現在已經成了德國征服者中最偉大的人物了。阻撓他在歐洲建立德國霸權的,現在只有一個拒不屈服的英國人——那就是溫斯頓.邱吉爾——和在他領導下的意志堅決的人民。他們拒不承認面臨失敗,他們差不多是赤手空拳地孤軍作戰,他們的島國正遭到有史以來最強大的軍事力量的圍攻。
不論對利奧波德的行為有怎樣的評價,對於他的軍隊的英勇戰鬥卻是不應該有什麼不同意見的——雖然也曾經有過不同意見。五月間,我曾有幾天跟隨萊希瑙的第六軍團經過比利時,我親自看到比利時人在敵我力量極為懸殊的條件下頑強作戰的情況,在德國空軍殘酷無情、肆無忌憚的轟炸下,或者當德國裝甲部隊企圖截斷他們的時候,他們從來沒有屈服過。對於這次戰役中其它一些盟國部隊,就不能這麼說了。比利時軍隊堅持了十八天,如果他們沒有同英國遠征軍和法國的北部軍隊一起陷入重圍,他們本來是可以支持得更久的,何況陷入重圍並不是他們的過失。
德國在眼看就要取得這次戰役中最大勝利的時候,怎麼會發出這道難於解釋的命令呢?下這個命令的原因是什麼?誰應該負這個責任?這些問題在有關的德國將領中和歷史學家中,曾引起過一場大辯論。以倫斯德和哈爾德為首的將領,把責任完全推在希特勒身上。邱吉爾在大戰回憶錄第二卷中,為這場爭論火上加油,他認為這個命令出自倫斯德,而不是希特勒,他引述了倫斯德司令部的戰爭日誌作為論證。在一大堆互相矛盾、眾說紛紜的證詞之中,要弄清楚事實真相是很難的。在準備寫這一章的過程中,作者曾寫信給哈爾德將軍本人請他闡明,不久就接到一封有禮貌的詳細的回信。根據這封信和其它許多現在能夠得到的證據,也許可以得出一定的結論平息爭論,即使這不是最後的結論,但至少也是有相當說服力的。
我直接驅車到廣播大廈,把這篇演說用無線電報告到美國去。剛到廣播電臺,就聽到倫敦英國廣播公司的德語廣播。還不到一小時,英國就答覆希特勒了。回答是一個堅決的「不!」
「德國政府對法國政府莊嚴地宣佈,它無意使用在德國監督下的港口所停泊的法國艦隊來為自己作戰。而且,德國政府還莊嚴而明確地宣佈,在簽訂和約的時候,他們無意對法國艦隊提出任何要求。」
在發出了準備入侵英國的第十六號指令的第三天,他發表了這個演說,主要原因難道不就在於這個嗎?他在事前就向兩個義大利人阿爾菲里和齊亞諾私下承認了這一點。七月一日他告訴大使:
說到這道著名的命令的責任問題,不管倫斯德後來怎樣辯解,他必須與希特勒分擔責任。元首在五月二十四日早晨,曾到倫斯德將軍設在查理維爾的A集團軍總司令部去過,倫斯德建議在離敦克爾克不遠的運河一線上的裝甲師應當停止前進,等候更多的步兵部隊的接應。希特勒同意了這個建議,並且認為裝甲部隊應當保存下來,留待進攻索姆河以南的法國軍隊時使用。他還說,如果盟軍陷入的袋形地帶縮得太小,就會妨礙空軍的活動。停止前進的命令可能是倫斯德獲得元首的批准以後立即發出的。因為據邱吉爾說,英國遠征軍曾截獲到德國那天早晨十一點四十二分下達那個命令的無線電報。希特勒和倫斯德當時正在開會。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事實上,希特勒和最高統帥部以及陸、海、空軍的參謀本部都沒有認真考慮過同英國的仗怎麼打和怎麼取得勝利的問題。現在,在一九四〇年仲夏,他們對自己輝煌的成就感到不知所措;他們沒有什麼計畫,更談不上想利用他們這個軍事化國家的空前軍事勝利。這是第三帝國的最大矛盾之一。希特勒已達到他的軍事力量的頂峰。歐洲大部分的土地都在他的踐踏之下。他的勝利的軍隊從比利牛斯山直到北極圈,從大西洋直到維斯杜拉河以東,現在在養精蓄銳,準備下一步的行動。但是也正在這個時候,他卻不知道怎樣繼續行動,怎樣使戰爭勝利結束。他的將領們,其中有十二個還授與了陸軍元帥的權杖,也同樣不知道。
但這是眾寡懸殊的戰鬥。特爾福德.泰勒描寫得很恰當,德軍在「勝利的混亂」中,像潮水一般地湧過法國。混亂的發生是因為他們的人數那麼多,行動那麼迅速,路線又常常互相衝突。

貢比臬的第二次停戰

在美國,德國大使館在代辦漢斯.托姆森的領導下,正在把他們得到的每一塊錢都花在支持孤立主義者身上,使美國能夠繼續不參加戰爭,從而使英國喪失繼續作戰的信心。在繳獲的德國外交部檔案中,有很多是托姆森報告大使館在如何致力於操縱美國輿論使其對希特勒有利的函電。那年夏天,美國政黨舉行代表大會,托姆森集中一切力量影響各黨的外交政策綱領,特別是共和黨的外交政策綱領。

希特勒玩弄和平

自從五月二十日古德里安的坦克部隊突破盟軍防線進抵海邊的阿布維爾以後,英國海軍部就根據邱吉爾親自下的命令調集船隻,為英國遠征軍和其它盟國軍隊可能撤出海峽上的各處港口做準備。非戰鬥人員和其它「用不著的人」立即開始渡過這個狹窄的海面前往英國。到五月二十四日,我們上面已經談到,北面的比利時前線已接近崩潰,在南方,從阿布維爾沿海岸向北猛撲的德國裝甲部隊,在攻克布倫包圍加萊以後,已經到達距離敦克爾克只有二十英里的阿運河。比利時軍隊、英國遠征軍九個師和法國第一軍團的十個師都被夾在中間了。雖然在包圍圈南端,運河、溝渠和氾濫地區縱橫交錯,地形不利於坦克的行動,但古德里安和萊因哈特的裝甲軍已經在海岸上的格臘夫林和聖奧麥爾之間主要障礙阿運河彼岸建立了五座橋頭堡,準備給盟軍以徹底打擊,使他們受到從東北方推進過來的德國第六軍團和第十八軍團的夾攻,從而完全消滅他們。
自然,在德國人面前,還有另一個選擇途徑。他們可以和他們的盟國義大利橫渡地中海,西取地中海的門戶直布羅陀,東從義大利在北非的基地直趨埃及,跨過蘇伊士運河而至伊朗,截斷英帝國的一個主要生命線,以此來搞垮英國。但這就需要遠離本國基地,在海外廣大地區進行軍事行動,而在一九四〇年,這對德國似乎是無法想像的。
自己是一個誇誇其談的演說家的希特勒,想必認為,這只不過是一個天才演說家的打氣話而已。他現在一定還從中立國家的首都的試探和從那裡傳出來的結束戰爭的要求中得到了鼓勵。六月二十八日,希特勒收到教皇發給他的一封密電——墨索里尼和邱吉爾也收到類似的電報。電報說,他願意為「公平而體面的和平」進行調解,並宣佈在著手這一步驟以前,他希望私下瞭解一下這個建議將會受到怎樣的對待。瑞典國王也積極地向倫敦和柏林雙方建議舉行和談。
在布魯塞爾和海牙,正如以前在哥本哈根和奧斯陸一樣,德國使節分別將同樣內容的電報送交各駐在國的外交部。十分有諷刺意義的是,在海牙遞交最後通牒的是德國公使尤利烏斯.馮.齊希一布林克斯羅達伯爵,此人就是曾在一九一四年公開地把霍亨佐倫帝國剛剛破壞了的德國對比利時中立的保證叫作「一張廢紙」的德皇首相貝特曼一霍爾維格的女婿。
我曾從臥車上秘密的麥克風裡聽到這最後一幕的情況。這位法國將軍在簽字以前,以顫抖的聲調說,他想發表一項個人聲明。在他說話的時候,我曾用法文記下他的話。
這些戰鬥簡直算不了什麼。到六月十八日,當希特勒召喚他的小夥伴到慕尼黑來討論與法國停戰問題的時候,義大利的大約三十二個師已進行了一周的「戰鬥」。但他們在阿爾卑斯山前線和南方的海岸一帶,絲毫沒有迫使力量單薄的六師法國軍隊後退一步,雖然守方此時正遭受到沿蔚藍海岸掃蕩的德軍隊背後攻擊的威脅。齊亞諾在六月二十一日的日記中寫道:
次日,五月十四日,大規模的襲擊開始了,五月十日,一支在數量、集中程度、機動性和打擊力量等方面都是空前未有的坦克部隊,由德國邊境通過阿登森林出發,其隊伍之長,即使分了三路縱隊還延展到萊因河後面一百英里。現在它突破了法國第九軍團和第二軍團的防線,迅速地向在比利時的盟軍背後的英吉利海峽推進。這是一股令人膽寒的巨大力量。一批又一批的斯圖卡式俯衝轟炸機首先削弱了法軍的防禦陣地;大批的戰鬥工兵佈置橡皮船下水,架搭浮橋,準備渡河;接著就是配備有自動推進炮的裝甲師,每個裝甲師都有一個摩托化步兵旅;裝甲師的後面緊跟著摩托化步兵師,佔領坦克開闢出來的陣地。這個鋼與火的密集隊伍,不是驚慌失措的守軍手中的任何武器所能阻擋得住的。在繆斯河上迪襄的兩側,法軍被赫爾曼.霍特將軍的第十五裝甲軍擊敗了。這個軍的兩個坦克師之中,有一個坦克師是由一個名叫埃爾溫.隆美爾的年輕大膽的准將指揮的。在河的南面的蒙丹梅,格奧爾格─漢斯.萊因哈特將軍的兩個坦克師組成的第四十一裝甲軍,也採取同樣戰術。
「希特勒讀著,戈林也讀著。大家站在六月的陽光中和一片沉靜中讀完了它。我觀察著希特勒臉部的表情。我離他只有五十碼,從我的望遠鏡裡看他,好像他正站在我面前一樣。我曾經在也生命的偉大時刻裡多次看見過那張臉孔。但是今天啊!他的臉上燃燒的是蔑視、憤怒、仇恨、報復和勝利。
七月七日齊亞諾在柏林會見元首。他得到的印象是,這位納粹統帥很難下定決心。他在日記中記下了這一點。
同時,德軍最高統帥部已把所有能用得上的步兵都投入戰鬥,以鞏固並擴大裝甲部隊突破的缺口。五月二十四日,從阿布維爾向英吉利海峽推進的古德里安坦克部隊,分別攻佔布倫,包圍加萊這兩個主要港口,並進抵格臘夫林,這個地方在離開敦克爾克約二十英里的海岸上。比利時戰線已經向西南轉移了,因為盟軍試圖在那裡脫身出來。二十四日,英國、法國和比利時在北部的軍隊被迫退到一個很小的三角形地帶,這個三角形的底部在從格臘夫林到特納曾的英吉利海峽沿岸,頂端在距海岸約七十英里的發隆西納。現在突圍的希望已經沒有了,唯一的希望——這看來是微乎其微的——就是由敦克爾克從海上撤退。
六月的整整下半個月和七月初,希特勒都在等待倫敦發來的英國政府表示認輸並準備簽訂和約的消息。七月一日他對義大利的新任大使狄諾.阿爾菲里說,他「不能想像英國還有什麼人當真相信能獲得勝利」。最高統帥部仍然沒有作出任何繼續對英作戰的準備。
正如希特勒的幾乎全部諾言一樣,這個諾言也是要違背的。
甚至在「黃色方案」的原來計畫落入敵方手中之前,盟軍最高統帥部就已料到這一著了。十一月十七日,盟國最高軍事會議在巴黎開會,通過了「D計畫」,這個計畫規定萬一德國取道比利時發動進攻,就要法國第一軍團和第九軍團與英國遠征軍馳往比利時,到達在代爾和纓斯兩河沿岸從安特衛普,經魯文、納繆爾和紀韋到梅濟埃爾的主要防線。幾天之前,法國和英國的參謀本部在同比利時總司令部召開的一系列秘密會議中曾得到後者的保證:要加強這條戰線的防禦措施,並在這條戰線上大力抵抗。但比利時還迷戀著中立的幻想,仍舊希望也許可以不必捲入戰爭,因此不願採取更多的措施。英國的參謀長們認為,德國一旦開始進攻,就來不及把盟軍調動得那麼遠,但他們在甘末林將軍的催促下,終於同意了「D計畫」。
總之,那天晚上希特勒從最高統帥部發出了正式的命令,這在約德爾和哈爾德兩人的日記上都有記載。參謀總長極感不快。
「如果必要,即付諸實施。」雖然他在直覺上越來越強烈地感覺有採取行動的必要,但正如指令所表明的那樣,他並沒有十分肯定。七月十九日晚上,當阿道夫.希特勒在國會中站起來向英國提出最後一次和談建議的時候,「如果」這兩個字,仍然占著重要的地位,這是他在國會所作的最後一次重要演說,也是本書作者這幾年來在國會所聽到的許多演說中的最後一次。這也是他的最精采演說之一。就在這天晚上,我寫下了關於這次演說的印象。

敦克爾克的奇蹟

兩天以後,十月九日,希特勒在第六號指令中說:
五月二十七日下午五時,他派遣比利時參謀本部的副參謀長德羅騷將軍到德軍那裡,要求休戰。十時,這位將軍帶回德軍的條件:「元首要求無條件放下武器。」下午十一時,國王決定無條件投降,並建議於上午四時停止戰鬥,結果就在那時候停止了戰鬥。
凱特爾把這些條款讀完以後,亨茨格馬上對德國人說,條件太「冷酷無情」了,比一九一八年法國在這裡向德國提出的條件壞得多。而且,如果「阿爾卑斯山那一邊的、一個沒有打敗法國的國家(亨茨格很看不起義大利,甚至不願提它的名字),也提出類似的要求,法國決不投降。它將戰鬥到底——因此,他不能在德國停戰協定上簽字——」。
簽訂和約的那些談判,永遠也不會舉行。但是不久,隨著對法國統治的日漸殘酷,隨著對卑躬屈膝的貝當政府的壓力日益增加,納粹第三帝國表現的是怎樣的精神已很清楚了。法國現在已經註定要成為德國的屬國,貝當、魏剛、賴伐爾顯然已看到這一點——並且也已接受了這一點。
「他覺得自己扮演的是二等角色——領袖實在擔心和平時刻的日益迫近,並且擔心他再度失去他平生未能實現的美夢:戰場上的光榮。」
荒唐嗎?如果說這看來好像是希特勒又一次突然發生神經錯亂(哈爾德寫道,他和勃勞希契「沒有被這種理由說服」),那麼,他對另一些將領透露的另一個政治上的考慮,卻是比較合理而且重要的。倫斯德的作戰處長古恩特.勃魯門m•hetubook.com•com特里特將軍在戰後對英國軍事作家李德.哈特追述希特勒五月二十四日和倫斯德的會晤時說:
墨索里尼灰心喪氣地離開了慕尼黑,但齊亞諾對於希特勒的一個方面,卻得到非常好的印象。他在日記中清楚指出,這個方面是他從來沒有看到或想到的。
五月二十四日晚上,最高統帥部突然發來緊急命令,這道命令是在倫斯德和戈林慫恿之下,不顧勃勞希契和哈爾德的激烈反對,由希特勒堅持發出的。命令要坦克部隊停在運河一線,不要再向前推進,這就給了哥特勳爵一個意外的、重要的喘息機會,他和英國海軍及空軍都充分利用了這個機會。倫斯德後來體會到這一點,他說,這個喘息機會導致了「戰事中幾個重大轉捩點之一」。

雙方的作戰計畫

過去和現在對於海洋都缺乏瞭解的希特勒和他的將領們,做夢也想不到熟習海洋的英國人竟能夠從一個設備已蕩然無存的小小港口和暴露在他們鼻尖下面的沙灘上撤退了三十多萬人。
「——說這是『一個十分狡猾的講演』。他擔心英國人會從這裡找到開始談判的藉口。這對於墨索里尼是可悲的,因為他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希望戰爭。」
「(齊亞諾在日記裡寫道)墨索里尼頗為不滿。突如其來的和談,使他感到不安。在旅途中,我們作了詳細的談話,以便弄清與法停戰要提出哪些條件。領袖——想佔領整個法國領土,要求法國艦隊投降。但他知道,他的意見只能有參考的價值。戰爭是希特勒贏得的,義大利並沒有參加任何積極的軍事行動。有最後決定權的只有希特勒一個人。這當然會使墨索里尼感到憂鬱不安。」
希特勒忽然擔心起來,生怕出現第二次馬恩河事件。「我正在注意這件事,」第二天他寫信給墨索里尼說,「一九一四年馬恩的奇蹟絕不能重演!」
他和戈林發佈特別命令,猛炸鹿特丹。荷蘭人嚐到了納粹的恐怖滋味後一定會被迫投降的。去年秋天圍攻華沙時使用的就是這個法寶。
儘管如此,盟國在比利時境內迎擊德國主力的計畫,在最初兩天進行得相當順利。一支強大的英法聯軍從法比邊境向東北方向推進,以便在布魯塞爾以東代爾和纓斯兩河沿岸的比利時主要防線上部署兵力。結果表明,這種部署恰好正是德國最高統帥部所求之不得的。這支龐大盟軍的迂迴運動,正好幫了它的大忙。雖然英法聯軍自己並不知道,但是他們正好迅速投入了陷阱,只要機關一動,就要遭到全軍覆沒之禍。
「希特勒當時的心情很好——並且告訴我們,他認為戰爭在六個星期之後就可以結束。他希望戰事結束後,能和法國締結一個合理的和約,這樣和英國達成協議的道路就打開了——
因此,在這目眩頭暈的勝利的頂峰,希特勒和他的將領們猶豫不決了。他們沒有策劃下一著,也沒有想出走下一步的辦法。事實證明,這個致命的疏忽,是這場戰爭而且的確是第三帝國的短促的生命和阿道夫.希特勒曇花一現的事業中的巨大轉捩點之一。他們在取得了許多偉大的勝利之後,現在失敗開始了。但是,當然,這是難以預見的,因為當時在圍困之中的英國正在孤軍堅持作戰,為了準備應付德軍在夏末的進攻,把手頭的一切可以使用的力量都用上了。
五月三日,奧斯特直率地告訴沙斯,德國人將在五月十日開始通過荷蘭和比利時在西線發動進攻,這位陸軍武官立即通知了他的政府。第二天,海牙又從它駐梵蒂岡公使那裡得到證實這個消息的情報。荷蘭人立刻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比利時人。五月五日是星期天,這個星期一開始,我們在柏林的人就都清楚看出,對西線的攻擊在幾天之內就要發生了,首都的緊張氣氛日益增長。五月八日,我打電報給我的紐約辦事處,要求把我們的記者留一個在阿姆斯特丹,而不要派他到挪威去,因為反正那裡的戰事已經結束了。當天晚上,軍方新聞檢查官允許我在廣播中暗示,西線即將開始有軍事行動,荷蘭和比利時也算在內。
但英國軍隊並沒有走向毀滅,他們是在走向海上去。當然,他們沒有帶走重武器和裝備,但是可以肯定,這些人將會活下來,有朝一日再投入戰鬥。
希特勒對於這項軍事行動勁頭不大,他並認為沒有必要採取這一行動,這反映在指令的最後一節中。
兩天以後,七月十三日,將軍們到了伯希特斯加登山上的伯格霍夫,與最高統帥進行商談,他們發現英國人仍然使他感到難以理解。哈爾德在那天晚上的日記中寫道,「元首仍然一心在想英國為什麼還不走和平道路的問題」。但是,現在他第一次開始明白其中的一個原因。哈爾德這樣寫道:
然後,希特勒及其隨行人員走進停戰談判的車廂,元首坐在一九一八年福煦坐過的那把椅子上。五分鐘以後,法國代表團來了。這個代表團以色當的第二軍團司令查理.亨茨格將軍為首,成員有一個海軍將領、一個空軍將領和一個文職官員利昂.諾爾。利昂.諾爾曾任駐波蘭大使,他現在正親身經歷著德軍造成的第二次崩潰。他們看起來都精神頹喪,但還保持著一種悲慘的尊嚴。他們事先並不知道會把他們帶到法國人引為驕傲的這個聖地來受這樣一種屈辱。他們的這種震驚,無疑正是希特勒所期望的。哈爾德在聽了勃勞希契對他講述了當場看到的情況以後,那天晚上在日記裡寫道:
一九四〇年五月十日,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春日,天剛破曉不久,駐柏林的比利時大使和荷蘭公使被召到外交部。他們得到里賓特洛甫的通知,德國部隊即將開入他們的國家,以保衛他們的中立,抵禦英法軍隊即將進行的進攻——這正是一個月以前對丹麥和挪威所提出的同一個站不住腳的藉口。德國發出的一份正式最後通牒,要求兩國政府不要進行任何抵抗。若有抵抗,一定會遭到粉碎,而流血的責任,「完全要由比利時王國和荷蘭王國的政府負責」。
「到哪裡去?」我問。
德國最高統帥部也同樣感到吃驚,至少對於希特勒和最高統帥部的將軍們來說是如此,也許哈爾德是例外。這次西線戰役是元首親自指揮的,他曾有過兩次遲疑不決,拿不定主意。第一次是五月十七日,他忽然神經極度緊張起來。那天早上,帶著他的裝甲軍到英吉利海峽去已經走了三分之一路程的古德里安,奉令停止前進。因為空軍發來情報說,法國人即將大舉反攻,企圖截斷從色當楔入向西前進的力量薄弱的德國裝甲部隊。希特勒急忙同他的陸軍總司令勃勞希契和哈爾德會商。他肯定地認為南面會出現法軍的嚴重威脅,突破繆斯河的主力、A集團軍司令倫斯德,在那天晚些時候會見他時支持他的這種看法。倫斯德說,他估計「強大的法軍會從凡爾登和馬恩河畔夏龍地區發動一次出人意料的有力反攻」。
「(我引用我的日記)希特勒後面跟著一些人,慢步走上前去,讀著石頭上刻著的大字碑文(法文):
這並沒有證明是可能的。七月十九日的演說,打動的是德國人民,而不是英國人民。七月二十二日,哈利法克斯勳爵在廣播中正式拒絕了希特勒的和平建議。這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使威廉街多少受到一些震動。我在那天下午,看到那裡許多人都是滿面怒容。政府發言人告訴我們:「哈利法克斯勳爵已拒絕接受元首的和平建議。先生們,將要打仗了!」
阿道夫.希特勒並沒有採納路易斯先生的建議,但柏林的外交部卻打電報來詢問這位電臺評論員在美國有怎樣的重要地位。托姆森回答說,路易斯「最近取得了特殊的成就——(但是)另一方面,和一些有名的時事評論員比起來,劉在政治上卻並沒有什麼重要地位」。
哈爾德將軍接著在來信中談到了勃勞希契一九四六年一月在紐倫堡監獄中同空軍將領米爾契和凱塞林談話以後,對他所作的一個說明。據說這些空軍軍官宣稱:
「德國政府已經向比利時和荷蘭進一步保證,它願意承認和保證這兩國領土的不可侵犯和中立。」
「後來,使我們覺得驚異的是,他竟用欽佩的口吻談到大英帝國,談到它的存在的必要,談到英國給世界帶來的文明——他說,他所要求於英國的,不過是它應當承認德國在大陸的地位。德國如果能夠重新獲得它的殖民地,那當然最好,但也並不是非如此不可——他最後說,他的目的是能和英國在一個英國認為可以接受而並不有損自己的尊嚴的基礎上媾和。」
德國計畫的關鍵在於用空降部隊奪取鹿特丹正南尼維.馬斯河上和東南方馬斯(繆斯)河在多德萊希特和莫爾狄克兩處出海口上的幾座橋樑。從大約一百英里之外的德國邊境向前推進的格奧爾格.馮.庫希勒將軍的第十八軍團,就是希望通過這些橋樑攻入設防的「荷蘭要塞」。「荷蘭要塞」包括海牙、阿姆斯特丹、烏德勒支、鹿特丹和萊伊登在內,設有重重水道防線,如不通過這些重要橋樑,是不可能輕易迅速地奪取這個「要塞」的。
當一九四〇年六月四日,溫斯頓.邱吉爾在下院起立發言的時候,這些慘淡的事實,使他的心頭十分沉重。當時,從敦克爾克開回來的最後一批運輸艦正在把人員卸下來。正如同他後來所寫的那樣,這時他已下定決心不僅向本國人民,而且也向全世界——尤其是美國——表明,「我們決定繼續戰鬥是有重要理由的」。正是在這個時刻,他發表了他那著名的令人久久不能忘懷的演說,這篇演說必然可以和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演說相媲美:
「我奇怪得說不出話來」,邱吉爾後來追述道。從來沒有聽說過,一支大軍在受到攻擊的時候會不留些後備部隊的。「我承認,」邱吉爾說,「這是我一生中所碰到的最令我吃驚的事之一。」
瑞典國王曾勸說英國接受和平解決,因此這位堅決的首相寫了一封措辭強硬的覆信。
五月十六日,邱吉爾首相飛往巴黎去探明這一點。下午,當他驅車到法國政府辦公處訪問雷諾總理和甘末林將軍的時候,德國的先頭部隊已經抵達色當以西六十英里的地方,在毫無防禦的平地上馳騁前進。在他們和巴黎之間,也可以說在他們與英吉利海峽之間,並沒有多少障礙。但是邱吉爾卻不知道這種情況。「戰略後備部隊在哪裡?」他問甘末林,還插|進一句法語:「什麼地方有大量的人力?」盟軍總司令甘末林向他搖了搖頭,聳了聳肩回答說:「沒有!」
「現在政治當局已經形成了一種固定的觀念,認為決戰要在法國北部而不應在佛蘭德斯一帶進行。」
但是,我們在柏林的人都很奇怪,盟軍領袖們怎麼會一點也沒有料到德國人會採取這樣的戰術。希特勒的部隊在波蘭戰役中不是已經顯示了這種戰術的效能了嗎?在波蘭,在一周之內包圍或殲滅波蘭部隊的大規模突破,就是在斯圖卡式俯衝轟炸機使抵抗力削弱以後再集中裝甲兵力取得成功的,在波蘭,傘兵和空降部隊,即使用在規模極小的戰鬥中也沒有發揮多少作用,他們想完整地奪取一些主要橋樑也沒有成功。但是,在西線進擊的前一個月,他們在挪威獲得了巨大的成就,奪取了奧斯陸以及所有的機場,為在斯培瓦格爾、貝根、特隆赫姆和納爾維克登陸的孤立的小批部隊提供增援,從而使他們能夠堅持下去。盟軍司令官們難道沒有研究這些戰役,從中吸取教訓嗎?
敦克爾克救了英國部隊。但是邱吉爾六月四日在下院提醒他們說,「戰爭不是靠撤退來打贏的」。英國的處境的確是嚴重的,比較近一〇〇〇年前諾曼人登陸以來任何時候都要危險。它沒有陸軍保衛島嶼,空軍力量在法國已受到很大的削弱。剩下的只有海軍。挪威戰役已經表明,大型戰艦是很容易遭到以陸地為基地的空軍的攻擊的。現在德國轟炸機從基地飛過狹窄的英吉利海峽,只需五分鐘到十分鐘的時間。當然,法國還堅守在索姆河和安納河以南的地方,但是,它的最精銳的部隊和最精良的裝備已經在比利時和法國北部損失殆盡,它的數量不多、陳舊過時的空軍也已大部分被毀了。它的兩個最著名的將軍——現在開始領導那個搖搖欲墜的政府的貝當元帥和魏剛將軍,已經不再想和這樣一個優勢的敵人打下去了。
「(他在日記裡寫道)我們可以指望二十四個師左右的英法軍隊和十五個師的比利時軍隊,在納繆爾以北完成集中。為了應付這種局面,我們的第六軍團在前線有十五個師,還有六個師的後備軍——我們有足夠的力量擊退敵人的任何進攻。用不著配備更多的部隊。在納繆爾以南,敵人的力量較弱,大約只有我們兵力的一半,對繆斯河的進攻的結果,將決定我們是不是能夠利用這種優勢,在什麼時候利用以及在什麼地方利用。在這條戰線的後面,敵人並沒有一支值得一提的兵力。」
比利時軍隊雖然在他們的東北邊境沿線上打得不壞,但並沒有支持得像預期的那麼長久,更沒有像一九一四年那麼長久。他們也像在他們北面的荷蘭人一樣,簡直無法對付德國武裝部隊的嶄新戰術。德國人在這裡,也如在荷蘭一樣,大膽地使用了經過特殊訓練的小股部隊在黎明時由滑翔機上悄悄地著陸,去奪取重要的橋樑。在馬斯特里赫特後面的亞伯特運河上有三座橋樑,他們制服了其中兩座橋的守軍,後者連扳動電鈕炸掉橋樑都沒有來得及。
希特勒儘管正在為西線戰事的開展忙得不可開交,但仍接二連三地抽暇寫信給墨索里尼,把德國連連取得勝利的消息告訴他。
墨索里尼甚至沒有能使希特勒同意他參加與法國進行的停戰談判。元首並不想在一個歷史上富有盛名的地點(他不把地名告知他的朋友),與這個遲到的夥伴分享他的勝利。但他答應墨索里尼,在法國和義大利也簽訂一個停戰條約以前,他和法國之間的停戰條約將不生效。
「法國人事先沒有得到通知,要他們在一九一八年談判的地方接受條件。這種安排顯然使他們大為驚訝,在開始的時候並且有點不高興。」
「因此,海軍總司令(雷德爾)本人與在挪威戰爭中的態度不同,他不能贊成對英國實行入侵——」
「德國軍隊剛剛進攻了我們的國家(斯巴克一點也不打算壓住他的憤怒感情說)。德國對中立的忠實的比利時進行罪惡的侵略,這在二十五年之中,已經是第二次了。目前發生的事情,較之一九一四年的侵略,也許甚至更加可惡,既沒有向比利時政府提出最後通牒,也沒有提出照會或任何抗議。比利時是通過進攻本身才知道德國已經違反了它自己承擔義務的——歷史將追究德國的責任。比利時已下定決心要保衛自己。」
「一切準備工作都必須在這樣的基礎上進行,入侵仍然僅僅是一個計畫,還沒有作出什麼決定。」
「如果能取得空中優勢並具備其它一些必要條件的話,登陸英國是可能的。開始登陸的日期還沒有決定。一切準備工作須立即開始。」
「它的決心,它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破壞(比利時的)不可侵犯和領土完整,它在任何時候都將尊重比利時的領土——如果比利時受到進攻,就準備給予援助——」
但是,在貢比臬舉行停戰會談的第二天,法國代表還在繼續拖延和爭論。拖延的原因之一是,亨茨格堅持說,魏剛並沒有給他簽字的權力,而只是給他一項命令——在法國,誰也不肯負這個責任。最後,下午六時半,凱特爾發出了最後通牒。法國必須在一小時之內接受或者拒絕德國的停戰條件。在這一小時之內,法國政府屈服了。一九四〇年六月二十二日下午六時五十分,亨茨格和凱特爾在停戰協定上簽了字。
「(他在十八日寫道)極度緊張的一日。陸軍總司令(勃勞希契)沒有執行儘快在南方建立一個新的側翼陣地的意圖——把勃勞希契和哈爾德立刻召來,嚴命他們立即採取必要的措施。」
但是,希特勒在一九三九~一九四〇年則無需為俄國戰線操心。儘管如此,他的目標更加有限。至少在戰役的第一階段,他並不打算擊潰法軍,只求把它擊退,佔領英吉利海峽沿岸,從而切斷英國和它的盟國的聯繫,同時取得海空軍基地,以便不斷騷擾和封鎖不列顛群島。從這個時期他對將領們的長篇大論的講話中,可以明顯看出,他認為英法遭到這樣的失敗以後將會向他求和,然後他就可以再把注意力轉到東方而無後顧之憂。
「這第二個理由是,為了政治的理由,他不希望這個不可避免地會造成居民重大損失的最後決戰,發生在佛蘭德斯人居住的地方。他說,他想把這個日耳曼後代佛蘭德斯人居住的地方變成一個獨立的國家社會主義的區域,從而使他們和德國緊緊地結合在一起。他在佛蘭德斯地區的支持者,為此已經作了長期的活動。他已經答應他們,使他們的國土不致遭到戰爭的破壞。如果他現在不實踐諾言,那就會嚴重損害他們對他的信任。這對於德國將是一件政治上的損失,這是他作為政治上負責的領袖所必須盡力避免的。」
德國人只能騰出一個裝甲師的兵力用於征服荷蘭的戰役。這次戰役主要是由傘兵和空運部隊降落到廣大的洪水防線後面https://www.hetubook.com.com而取得成功的。這些防線,柏林方面許多人士曾經認為可以抵抗幾個星期。嚇得驚惶失措的荷蘭人所經歷的是戰爭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空降部隊的進攻。他們對於這樣一種嚴峻的考驗事前毫無準備,對於這次襲擊也完全沒有料到,從這些情況看來,他們的表現比人們當時設想的要好一些。
著名的德國空軍到哪裡去了呢?據哈爾德記述,它有一部分時間是由於惡劣的天氣不能出動。其餘的時間則是遭到英國皇家空軍意外的抗擊,後者從海峽對面的基地起飛,第一次成功地向德國空軍挑戰。英國新式的噴火式飛機雖然在數量上居於劣勢,但證明勝過麥塞施米特式,他們擊落了笨重的德國轟炸機。有少數幾次,戈林的飛機乘英機未來的間隙時間飛到敦克爾克上空,使這個港口受到很大的損失,一時無法使用,部隊不得不完全依靠從海灘上船。德國空軍對船隻也進行了幾次強襲,在八百六十一艘中有二百四十三艘沉沒,其中大部分是德國空軍炸沉的。但戈林向希特勒許下的殲滅英國遠征軍的諾言,卻沒有實現。六月一日,德國空軍進行最大的一次攻擊(也受到最沉重的一次損失——雙方都損失飛機三十架),炸沉了英國驅逐艦三艘和一些小型運輸艦,但這一天撤退人數僅次於最高的那一天,共撤退了六萬四千四百二十九人。到第二天黎明時分,只有四千名英國部隊還留在包圍圈中,由當時守住防線的十萬名法國部隊保護著他們。
最後,希特勒給法國政府一塊未佔領區,它在法國的南部和東南部,表面上可以自由治理,這是一種狡猾的手段。這不僅可以從地理上和行政上分裂法國,還可以使法國流亡政府難以成立,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話;並且可以打消在波爾多的政治家們想把政府遷往北非的任何計畫——這個計畫幾乎得到成功,結果卻失敗了,破壞它的不是德國人,而是法國失敗主義者:貝當、魏剛、賴伐爾及其支持者。還有,希特勒明白,目前在波爾多控制法國政府的這批人是法蘭西民主的敵人,可以期望這些人與他合作,幫助他在歐洲建立納粹新秩序。
在這條次日就被攻破的戰線的後面,真的沒有一支值得一提的兵力嗎?
盟軍從這個後果不堪設想的包圍圈逃出來的唯一希望在於,在比利時的軍隊立即轉向西南,擺脫正在向自己進攻的德國第六軍團,突破那伸入法國北部到達海邊的德國楔形裝甲部隊,殺出一條血路,從而與從索姆河向北推進的法國生力軍會合。這實際上正是甘末林將軍在五月十九日晨下達的命令。但是那天晚上,馬克沁.魏剛將軍接替了他的職務,立即取消了這道命令。魏剛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曾在軍事上獲得很高的聲譽。他希望在同比利時的盟軍指揮官進行會商之後再決定採取行動。結果,等到魏剛決定採取與他的前任完全相同的計畫時,三天的時間已經錯過了。這樣延誤軍機花費了巨大的代價。此時法國、英國和比利時還有四十師有作戰經驗的部隊在北部,如果他們遵照甘末林的命令,於五月十九日向南突進,衝過兵力薄弱的德國裝甲部隊的防線,突圍可能已經成功了。但是到他們轉移的時候,盟國各指揮部之間的交通陷於一片混亂,各軍在遭到壓力之下,行動也亂成一團。總之,魏剛將軍的計畫只存在於他自己的心中;實際上法國部隊並沒有從索姆河北上。
在布魯塞爾的外交部,當德國轟炸機在頭上呼嘯,炸彈在附近機場爆炸,把窗戶震得咯咯作響的時候,德國大使貝勞一許汪特踏進外交大臣的辦公室,正從自己的衣袋裡取出一張紙來。保羅一亨利.斯巴克阻止了他。「我請你原諒,大使先生,讓我先說。」
「(五月十七日晚上,哈爾德在日記裡寫道)一個非常不愉快的日子。元首神經緊張透了。他擔心自己能否取得成功,不願冒什麼險,堅決抑制我們。他為自己辯解說,這都是由於他擔心左翼——他帶來的只是惶恐和懷疑。」
到五月二十七日,被打得焦頭爛額的比利時軍隊已經陷於絕境,這一點是無可爭辯的。他們為了使英法軍隊可以脫身向南突圍,曾英勇地同意延長自己的戰線。比利時軍隊雖頑強奮戰,但是所延長的戰線還是迅速崩潰了。利奧波德也沒有得悉關於哥特勳爵在五月二十六日已經從倫敦接到向敦克爾克撤退並儘量挽救英國遠征軍的命令的消息。這是一方面的論點,但另一方面也有他們的論據。他們說,比利時軍隊是由盟軍統一指揮的,而利奧波德進行單獨媾和,事先並沒有與盟軍協商過。有人替他辯護時指出:在五月二十七日中午十二時半,他曾打電報告訴哥特,他馬上就「得被迫投降,以避免崩潰」。但是這位英軍司令官正忙得不可開交,而且時常在移動,因此沒有接到這個電報。他後來證實他是在五月二十七日晚上十一時以後不久才第一次聽到投降的消息,發現自己「在伊普爾和大海之間突然面臨一個二十英里寬的缺口,敵人的裝甲部隊可以通過這裡到達海濱」。至於國王的上級軍事指揮官魏剛將軍,則是在下午六時以後從法國駐比利時大本營的聯絡官發來的電報中得到這個消息的。他後來說,這個消息對於他「像晴天霹靂,事先一點也不知道」。
但是,法軍受到的打擊以在色當四郊最為沉重,這對他們來說,真是一個悲慘的記憶。五月十四日晨,海因茲.古德里安將軍的第十九裝甲軍的兩個坦克師,一擁而過當晚才在繆斯河上匆促地搭起來的浮橋,向西挺進。法國軍隊和英國的轟炸機雖然拼命企圖炸毀這座橋樑,但是,皇家空軍七十一架轟炸機在一次攻擊中就給打落了四十架,大部分都是給高射炮火擊落的,法國坦克則被擊毀了七十輛,結果並沒有炸毀這座橋樑。到了傍晚時分,德軍在色當的橋頭堡已經擴展到三十英里寬、十五英里深,防守在盟軍關係重大的中央防線上的法軍已被擊潰了。沒有被圍和被俘的隊伍在倉皇後撤。北部的英法聯軍和比利時的二十二個師,都已陷於被截斷後路的極端危險的境地。
「我看不出有繼續打下去的任何理由。」
但哈爾德是對的:法國並沒有可以從南方進行反攻的部隊。這時裝甲師正等得手癢難耐,一接到只許進行「大規模偵察」的命令,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向英吉利海峽推進。一支由七個裝甲師組成的強大楔形隊伍,無情地在索姆河北岸向西挺進,經過第一次大戰的著名戰場,於五月十九日早晨進抵離英吉利海峽只有五十英里的地方。使希特勒總部驚訝的是,第二裝甲師已於五月二十日晚上到達索姆河口的阿布維爾了。比利時軍隊、英國遠征軍和法國的三個軍團已經陷入了重圍。
「因此,讓我們振起精神,負起我們的責任來,讓我們這樣要求自己,如果大英帝國及英聯邦能延續千年之久,人們將要這樣說:『現在是他們最美好的時刻。』」
他非常肯定地認為英國一定會同意這一點,甚而至於在法國戰敗以後,仍然沒有訂出繼續對英國作戰的計畫。而驕矜自負的參謀本部向來被認為具有普魯士人的縝密作風,對各種可能情況都是事先有周密的籌畫,但這次也沒有為他提供出什麼計畫。在這期間,參謀總長哈爾德在他的成本成本的日記裡,也沒有談到這個問題。他對於俄國在巴爾幹和波羅的海的威脅,比對英國的威脅更感到不安。
當時臨時主持會議的最高統帥部第二號人物約德爾將軍,沒有料到一個被打得走投無路的敵人,竟會說出這樣倔強的話。他回答說,他雖然不免要表示他「理解」亨茨格所說的關於義大利人的話,但他無權改變元首提出的條款。他說。他所能夠做的,只是「提供一些說明和對不清楚的地方做些解釋」而已。法國人要麼原封不動地接受停戰條款,要麼就全部不接受。
荷蘭既已投降,比利時和法國以及英國遠征軍的命運也就決定了。五月十四日,離發動進攻雖然還只有五天,這一天卻是決定命運的一天。前一天的晚上,德軍奪取了迪襄到色當之間的河岸峻峭、林木繁茂的謬斯河對岸的四個橋頭堡,並且進佔了色當。這是一八七〇年拿破崙三世向毛奇投降的場所,也是結束法蘭西第二帝國的地方。這樣,盟軍防線的中央部分和英法兩軍的精銳迅速轉移到比利時去的重要樞紐地點,就受到了嚴重的威脅。
同一天,七月十三日,希特勒寫信給墨索里尼,婉言謝絕義大利領袖派部隊和飛機幫助入侵英國的建議。從這封信裡可以明白地看出,元首終於開始打定主意了,英國人性格特別,對他們用講道理的辦法是不行的。
「(他說)現在我從英國只聽到一個呼聲:戰爭必須進行下去!但這不是人民的聲音,而是政客的聲音。我不知道這些政客對於這場戰爭繼續下去會有什麼結果,是否有了一個正確的概念。他們的確宣佈過,他們將繼續打下去,並且說即使英國滅亡了,他們也要到加拿大繼續進行戰爭。我不能相信他們的意思是說英國人民也將遷到加拿大去。大概是只有那些熱衷於把這個戰爭繼續打下去的紳士才遷到那裡去。恐怕人民將不得不留在英國,而且——一定會用與他們在加拿大的所謂領導人不同的眼光來看待這個戰爭。
當他們在慕尼黑元首府裡與希特勒進行會談的時候,元首的「最後決定」相當溫和,使義大利人感到特別驚訝。這個官邸正是不到兩年以前張伯倫和達拉第就捷克問題對這兩個獨裁者妥協的地方。德國方面關於這次會談的秘密備忘錄清楚表明:希特勒認定,最重要的問題是不讓法國艦隊落到英國的手裡。他還擔心法國政府逃到北非或倫敦去繼續戰鬥。由於這個理由,停戰條件——最後的和平條件,也許又當別論——一定得溫和一點,要能保持「一個在法國本上行使職權的政府」,並且使「法國艦隊中立化」。他斷然拒絕了墨索里尼關於由義大利佔領包括土倫(法國在地中海的一個重要海軍基地,絕大多數艦隻都集中在那裡)和馬賽在內的蔚藍海岸並使科西嘉、突尼斯和吉布地解除武裝的要求。上述最後一個城市,是通往義大利侵佔的埃塞俄比亞的門戶,據德國方面的文件透露,這是齊亞諾「低聲」提出來的。
事實上,這就是他們所看到的情況。不管德國人在袋形陣地各邊立即增加多麼大的壓力,英國的防線還是屹然不動,撤退的部隊更多了。第二天,五月三十一日,是撤退人數最多的一天,有六萬八千人上了船到英國去,其中三分之一是從海灘撤退的,三分之二是從敦克爾克港撤退的。現在總共已經撤退了十九萬四千六百二十人,較原來估計能撤出的人數多出三倍多。
甚至像哈爾德或勃勞希契這樣有教養的德國人,也把法國人的尊嚴神情誤認為不高興,這是不足為怪的。我們立即看到,法國人確實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但是,與當時報導的情況相反,他們曾經企圖使元首所提條件中比較苛刻的部分放寬一些,並且取消那些他們認為屈辱的條件。他們的企圖失敗了。這是我們現在才從繳獲的納粹秘密檔案中的德國官方會議記錄中得知的。
德國人感到著惱的是:法國代表團除非得到在波爾多的政府的明確同意,無權簽訂停戰協定。靠了技術上的奇蹟,也許是運氣好,他們從這輛舊臥車上居然通過戰鬥還在繼續的戰線,與波爾多直接建立了電話聯繫,法國代表團被允許用電話將停戰條款的全文發回去,並和他們的政府進行磋商。擔任翻譯的施密特博士,被指派在樹林後面幾碼遠的地方,在軍用通訊車裡偷聽談話內容。第二天,我自己設法聽到了德國人記錄的亨茨格和魏剛將軍談話的部分錄音。
華盛頓的納粹大使館抓住了每一根稻草。這年夏天的某一個時候,大使館的新聞參贊轉來了據他說是電臺評論員富爾頓.路易斯的一項建議。新聞參贊把他說成是「德國和元首的崇拜者,是一個很受尊敬的美國新聞記者」。
第三帝國對於這兩個低地小國的中立曾做過無數次保證。比利時的獨立和中立,曾經在一八三九年得到歐洲五大強國「永久」保證,到一九一四年德國撕毀為止,這個條約被遵守了七十五年。魏瑪共和國曾答應決不進攻比利時,希特勒在上臺以後也繼續重申過這個政策,並且也給了荷蘭同樣的保證。一九三七年一月三十日,這位納粹總理在廢除了洛迦諾條約以後公開宣稱:
同一天晚上,齊亞諾在柏林聽到比我所接觸到的要高級得多的人士對於發了瘋的英國人的反應,他在日記裡寫道:「深夜,當英國人對於演講的第一個冷冰冰的反應傳來的時候,在德國人中間蔓延著一種掩蓋不住的失望情緒。據齊亞諾說,墨索里尼的反應則恰恰相反。
德國人的第一個目標是以一支強大的部隊從天而降,在海牙附近的機場著陸,立即佔領首都,俘虜女王和政府人員,跟一個月前進攻挪威的計畫一樣。但是,在海牙,正如在奧斯陸一樣,這個計畫失敗了,雖然原因有所不同。荷蘭的步兵從初期的驚惶和混亂中清醒過來,到五月十日晚上,在炮兵的配合下,終於能夠把德國兩團之眾的軍隊驅逐出海牙周圍的三個機場。這樣就暫時挽救了首都和政府,但卻使後備部隊牽制住,不能調到其它迫切需要的地方去。
那年六月,我隨德國軍隊進入巴黎。在這個富麗堂皇的首都,六月總是最可愛的一個月份,但如今卻是一片驚慌。六月十九日,我獲悉希特勒將在什麼地方提出停戰條件。停戰是貝當在兩天以前提出要求的。這個地方就是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十一日德意志帝國向法國及其盟國投降的地方;貢比臬森林中的一塊小小的空地。希特勒將在這兒報仇雪恥,因為這個地方本身會增加他報仇雪恥的甜美滋味。他想出這個主意是在五月二十日,即在西線發動總攻勢僅僅十天以後,也就是德國坦克打到阿布維爾的那一天。約德爾在那天的日記上寫道:「元首正在草擬和約——初步談判將在貢比臬森林中進行。」六月十九日傍晚,我驅車到貢比臬,看見德國工兵正在拆毀還保存著福煦元帥的舊臥車的博物館的牆壁,一九一八年的停戰條約就是在那個車廂裡簽訂的。我離開的時候,德國工兵已經用風鎬把牆壁推倒,把車子推到空地中間的軌道上。他們說,這就是一九一八年十一月上午五時德國的使節遵照福煦的命令在停戰協定上簽字時,車子停放的確實地點。
對這個頑強的首相進行了這樣攻擊,並試圖對他和英國人民的關係進行挑撥離間後,希特勒接著開始談到這個長篇演說的中心問題。
最高統帥部的約德爾將軍差不多總是認為元首是對的,他也記錄了最高領導間的分歧。
就荷蘭方面說,這只是一場五天的戰爭。至於比利時、法國以及英國遠征軍,也在這短促的期間決定了命運。就德國方面說,在戰略和戰術的執行上,一切都是按計劃行事的,甚至執行得比預定的計畫還要好。他們的成就超過了希特勒的最高希望。他的將領們都給自己的勝利的閃電速度和程度弄得亂了章法。就盟軍的領袖們來說,他們被一點也沒有料到的事態發展弄得不知所措,在一片慌亂之中感到事態不可理解。
五月七日第一封信通知義大利領袖,他正在進攻比利時和荷蘭,以「保證它們的中立」,並說他將使他的朋友知道他的進展,以便他的朋友得以及時做出決定。後來,在五月十三日、十八日和二十五日,又接連寫了幾封信,這些信寫得一封比一封詳細、熱情。雖然正如哈爾德日記所證實的,將領們對義大利的動向——參戰或者不參戰——毫不關心,但是,元首為了某種原因,很重視義大利的參戰。一等到荷蘭。比利時已經投降,北路的英法軍隊一敗塗地,英軍殘部在敦克爾克開始登船的時候,墨索里尼決定參加戰爭。他在五月三十日寫信給希特勒說,參戰的日期將是六月五日。希特勒立即回答說,他「深受感動」。
可不是嗎,為什麼英國要在這毫無希望的劣勢中單獨打下去呢?特別是當它看到自己同法國、波蘭以及其它一切戰敗國家的處境不同,可以在不受損傷、完整無缺和保持自由的情況下獲得和平、擺脫戰禍的時候為什麼偏要打下去呢?除了唐寧街以外,到處都在提出這樣的問題,據邱吉爾後來透露,唐寧街從來也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因為答案是可想而知的。但德國獨裁者並不懂得這一點,而當邱吉爾開始公開宣佈英國不放棄作戰的時候,希特勒顯然不相信真的會如此。甚至在六月四日英國軍隊已從敦克爾克撤退,首相作了關於在山上、在灘頭繼續作戰的有名演說以後,他還是不相信;在貝當已經要求簽訂停戰條約以後,邱吉爾在六月十八日在下院重申英國「繼續作戰的不可動搖的決心」,並在他的另一篇動人的、令人難忘的演說中說了如下的話以後,他還是不相信:
不用說,他的長篇講演充滿了歷史的偽造和對邱吉爾個人的恣意攻擊。但與當時光輝燦爛的場面相形之下,語調是溫和的。目的是不僅想狡猾地贏得本國人民的支持,還想贏得中立國家人民的支持,同時還要給英國群眾一些值得考慮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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