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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帝國的興亡

作者:威廉.夏伊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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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編 戰爭:初期的勝利和轉捩點 第二十四章 形勢的轉變

第四編 戰爭:初期的勝利和轉捩點

第二十四章 形勢的轉變

「一九四二年一月二日。激戰的一天!——第四軍團和第九軍團情況十分危急——俄國軍隊已突破馬婁亞羅斯拉韋茨北面的陣地,把前線撕開一個大缺口,目前還看不出有重建防線的辦法——由於這種情況,克魯格要求批准撤出深陷在敵後的陣地。與元首展開激烈爭辯,元首仍堅持他的意見:不論後果如何,必須保持現有陣地——
但是到了這個時候,這種事情的決定權,已不在元首而在俄國軍隊手中了。希特勒能勒令德國軍隊拼死守住陣地,但是他再也阻擋不了蘇聯軍隊的前進,正跟克努特王不能阻擋潮水湧來一樣。有一次,在驚慌之中,陸軍總司令部有些軍官建議,使用毒氣也許可能扭轉局勢。哈爾德在一月七日的日記上寫道:「奧赫斯納上校勸我對俄國人開始進行毒氣戰。」也許由於天氣太冷了,總之這項建議沒有下文。
十二月十五日,他到新轉移的防線作了視察以後回到總司令部,哈爾德見他「疲憊不堪」。他在日記上寫道:「勃勞希契再也看不到有使陸軍擺脫絕境的辦法。」這位陸軍首腦已智窮力盡。他在十二月七日曾請求希特勒兔去他的職務,十二月十七日又提出一次,兩天以後,得到正式批准。三個月以後,元首跟戈培爾談起他對這位由他親自提名統率陸軍的人的真正看法。
就在同一個星期,十月三日那一天,希特勒回到柏林,對德國人民作了一次講話,宣稱蘇聯已經崩潰。「今天我宣佈,我毫無保留地宣佈,」他說,「東方的敵人已被打垮,再也不能站起來了——在我們部隊的後邊,已經有了相當於我在一九三三年執政時德意志國家幅員兩倍的土地。」
最後的總攻意外地遇到頑強抵抗。這是有史以來在一條戰線上集中了最強大的坦克部隊:在莫斯科正北,霍普納將軍的第四坦克集團軍和霍特將軍的第三坦克集團軍向南進迫,在莫斯科正南的古德里安的第二裝甲軍團從土拉北上,克魯格的龐大的第四軍團居於中央,穿過市郊的森林向東殺開一條血路——希特勒的最大希望就寄託在這樣聲勢浩大的軍事部署上。到十二月二日,第二百五十八步兵師的一個偵察營突入莫斯科城郊的希姆基,克里姆林宮的尖頂已經在望,但是第二天早晨就為幾輛俄國坦克和從市內工廠緊急動員起來的工人隊伍所擊退。這是德國軍隊到達莫斯科最近的地方;這是他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克里姆林宮。
「——參謀本部與最高統帥部經過多次討論,沒有取得任何結果,後來,陸軍總司令(勃勞希契)把參謀本部的一份備忘錄交給了希特勒。」
在克魯格的第四軍團司令部裡,參謀長勃魯門特里特已看出形勢到了轉捩點。他後來回憶道:「我們想在一九四一年打敗俄國的希望,已在最後一分鐘化為泡影了。」
「明年還有什麼目標,尚待決定。一切將看鐵路運輸的能力而定。關於將來要建立一堵『東壁』的問題也待以後決定。」
春天到來,冰雪消融,漫長的戰線上平靜了一個短暫時期。希特勒和哈爾德開始忙於籌畫向前方調派生力軍,調派更多的坦克、大炮,以便重新發動攻勢——至少在前線的一部分地區發動攻勢。德國軍隊在廣大的戰線上再也沒有發動全面進攻的力量了。嚴寒的冬天所造成的損失,特別是朱可夫的反攻,使全面進攻的希望破滅了。
實際上,這個自大狂的獨裁者不久又給自己帶來更大的權力:通過法律使自己具有德國歷史上任何人——不論帝王或總統——都沒有得到過的權力。一九四二年四月二十六日,他讓他的唯命是從的國會通過一條法律,賦予他對任何德國人有生殺予奪的絕對權力,同時明令廢止與此相抵觸的一切法律。為了讓大家相信,有必要引一下這條法律的條文。
此外,將領們還向這位現在已成為他們最高統帥的前下士提出一個最後的、無可置辯的論點。他們說,種種情報表明,俄國的主力現在正集中在莫斯科前沿,以圖全力保衛首都。在斯摩棱斯克正東,五十萬蘇軍突破了包克的雙重包圍,正在挖壕據守,以阻擋德軍進一步向首都推進。
包克第一次談到要轉攻為守時,哈爾德提醒他說:「最好的防守是堅持進攻。」
德國人對俄國還有一個估計上的錯誤,克萊施特曾對李德.哈特談過這一點。不用說,那年夏天,絕大多數西方人士也有同樣的錯誤估計。
古德里安後來說:「結果人心惶惶,甚至一直影響到後方博哥羅次克。自從俄國戰役開始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這是一個警告:我們的步兵戰鬥力已經到了盡頭了。」
那一年冬天,俄國很早就大雪紛飛,氣溫降到零下。據古德里安記載,初雪是在十月六日的夜間下的,正是對莫斯科重新發動進攻的日子。這樣的天氣提醒他再一次要求大本營發來冬衣,尤其是厚靴和厚毛襪。十月十二日,他記載說,雪還在下個不停。十一月三日,第一次寒潮到來,氣溫降到了零度以下,而且還在繼續下降,到十一月七日,古德里安報告說,部隊開始發現「嚴重凍傷病員」。十三日,氣溫降到零下八度,「越來越覺得」缺少冬衣了。槍炮和人一樣受到了嚴寒的影響。
「(古德里安後來寫道)希特勒讓我把話說完,然後詳細說明他所以作出不同決定的種種理由。他說,將來繼續進行戰爭,十分需要烏克蘭的原料和農業。他談到有必要使克里米亞半島失去作用,他認為『克里米亞是蘇聯進攻羅馬尼亞油田的航空母艦』。我頭一回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我的將軍們對於戰爭的經濟方面的問題一竅不通。』——他已經發佈嚴格的命令,規定進攻基輔是當前的戰略目標,進行一切軍事行動時,必須牢記這一點。在最高統帥部這裡,我頭一回看到後來非常習見的一個現象,希特勒每說一句話,在場的凱特爾、約德爾等人莫不點頭稱是,只有我仍然堅持我自己的觀點——」
陸軍元帥馮.勃勞希契要統率一支不能像最高統帥所要求的那樣常勝不敗的軍隊,這項吃力的差使使他的心臟病一再復發。到朱可夫開始發動反攻時,他已決意要辭去陸軍總司令的職務。
「把這個城市接管過來的任何要求,將不予考慮。因為全市居民的生存和供應他們食物的問題,不能由我們也不應該由我們解決的。在這一場爭取生存的戰爭中,我們對於這樣一個大城市的人口連一部分也不想保留。」
「元首已決定將聖彼德堡(列寧格勒)從地球上消除。一旦蘇俄被推翻,這個大城市的繼續存在,並無重要意義——
「(古德里安寫道)由於供坦克履帶防滑用的尖鐵沒有運到,路上的冰引起了不少困難。天冷使得大炮上的瞄準鏡失去了效用。發動坦克時,得先在底下點人烘烤一陣。燃料常常凍結,汽油也凍得粘糊糊的——(第一百一十二步兵師的)各團因凍傷都減少了五百人左右。由於天氣太冷,機關槍打不響,我們的三十七毫米反坦克炮已m.hetubook.com.com證明對付不了(俄國的)T─三十四型坦克。」
但是哈爾德在以前歷次討論中,從來沒有點頭稱是。第二天,古德里安看到他,把自己並沒有能使希特勒回心轉意的情況告訴了他。古德里安說參謀總長「精神完全失常,使我十分驚訝,他竟口出不遜,作了完全沒有根據的指責和詆毀」。
「(他後來答覆盟軍提審時說道)元首突然給我下了一道命令:『留駐原地,勿再後撤。』我立即覆電:『要想堅守,簡直是發瘋。首先,部隊固守不住,其次,若不撤退,將被殲滅。我再次請求撤銷這項命令,否則請另派別人接替。』當晚,元首的覆電來了:『同意所請,望即交出指揮權。』」
「一月三日。馬婁亞羅斯拉韋茨和博羅夫斯克之間的防線已被突破,情況越發危險。庫勃勒和包克十分激動,要求批准撤出北路正在崩潰的陣地。元首懷疑手下的將領是否有勇氣作出困難的決定,發了一頓脾氣。但是部隊在零下三十度的嚴寒中明明是無法守住陣地的。元首下令:他會親自來決定是否有必要繼續撤退——」
用最高統帥部的公報的後來說:德軍是「按計劃」沿著從波羅的海到黑海的一千英里的戰線上全面向前推進的。納粹獨裁者相信,隨著蘇軍一個接著一個被包圍或被擊潰,德軍必將以更快的速度前進。因此,到了七月十四日,即入侵後剛滿三個星期,希特勒竟發佈一項指令,說陸軍兵力可「在最近將來大大減少」,軍火生產將集中於海軍艦隻和空軍飛機方面,尤其要以後者為重點,以便對最後的敵人英國作戰,以及——他又說——「對美國作戰,如果有此必要的話」。到了九月底,他指示最高統帥部準備解散四十個步兵師,以便騰出這一部分人力用於工業生產方面。
羅斯托夫的撤退是第三帝國歷史上另一個小轉捩點。在這裡,納粹軍隊頭一回遭受到重大的挫折。古德里安後來評論說,「我們的災難是在羅斯托夫開始的;那是危機迫近的預兆」。德國陸軍的高級將領倫斯德陸軍元帥因此丟了官職。在倫斯德撤退到米烏斯河的時候:
第二天,八月二十三日,古德里安將軍到元首的大本營,哈爾德就慫恿他勸說希特勒放棄他那將會造成重大損失的決定。雖然,這位性情倔強的裝甲部隊司令用不著慫恿也會這麼做的。他一到大本營就碰上了勃勞希契。陸軍總司令對他說:「我不許你跟元首談莫斯科的問題。在南方作戰的命令已經發下來了。當前只是如何執行的問題。討論是沒有用處的。」
十月二日,大規模進攻終於開始了。進攻的代號是「颱風」。一股強風,一股旋風,要猛襲俄國人,要在莫斯科前沿殲滅俄國人的最後的作戰部隊,要把蘇聯打垮。
「對此刻發生的事件真正能夠作出評價的只有這樣的人:在這悲慘的冬天,他曾目睹俄國的漫天大雪,他曾挨過那吹過俄國的把沿途一切都埋在雪中的凜冽寒風;他曾一小時又一小時地乘車走過荒無人煙的地方,好不容易見到一間不僅樣的房屋,裡面住的是無衣少吃、饑寒交迫的士兵;他也曾遇到對比之下吃得較飽、穿得較暖、冬季作戰的裝備一應俱全的生氣虎虎的西伯利亞人——」
在哈爾德的日記上,在古德里安、勃魯門特里特等德國將領的報告中,第一次出現了懷疑、甚至絕望的跡象。這種情緒也傳播到戰地的下級軍官和士兵中——也許可以說,這種情緒就是從他們中間產生出來的。勃魯門特里特回憶說:「現在,當莫斯科似乎已經在望的時候,官兵的心情卻開始起了變化。敵軍的抵抗堅決起來,戰鬥越來越激烈——許多連隊得不到增補,只剩下六七十人。」可供使用的大炮和坦克也不夠。他說:「冬天快到,可是冬衣連影子還沒有見到。——在遙遠後方的廣大的森林沼澤地帶,開始出現有遊擊隊的活動。運輸隊常常遭到伏擊——」
戰役開始後的頭三個星期中,陸軍元帥馮.包克的中央集團軍,率有三十個步兵師、十五個裝甲師或摩托化師,從比亞利斯托克向前推進四百五十英里,抵達斯摩棱斯克。莫斯科就在一八一二年拿破崙曾經經過的那條公路向東二百英里,北面一路,陸軍元帥馮.李勃的集團軍,兵力達二十一個步兵師和六個裝甲師,往北穿過波羅的海沿岸國家迅速向列寧格勒推進。南面一路,陸軍元帥馮.倫斯德的由二十五個步兵師、四個摩托化師、四個山地師和五個裝甲師組成的集團軍,向第聶伯河和基輔進軍。基輔是希特勒垂涎已久的富饒的烏克蘭的首府。
但是,秋雨連綿,道路泥濘的季節來臨了。這一路乘車行進的大軍,越走越慢了,有時還不得不停止前進。正在打仗的坦克也得撤下來,去拖曳陷在泥坑裡的大炮和彈藥車。由於缺乏拖曳車輛用的鋼鏈、挽鉤,只得派空軍運輸機空投一捆捆繩子,其實這時十分需要飛機運送別種軍需品。開始下雨是在十月中旬,古德里安後來回憶說,「以後幾個星期就聽爛泥的擺佈了」。勃魯門特里特將軍是在莫斯科戰役中首當其衝的陸軍元帥馮.克魯格的第四軍團的參謀長,他生動描述了當時的狼狽情形。
一月八日是哈爾德在日記上記載的「萬分危急的一天」。「蘇希尼契(在莫斯科西南)的突破,使克魯格的處境更困難了。因此他堅持要求撤出第四軍團。」這位陸軍元帥給希特勒和哈爾德打了一整天的電話,堅持要求撤退。到了晚上,元首才勉強同意了。他批准克魯格「逐步地」後撤,「以便保護部隊的聯絡」。
「冰天雪地,無處避寒,無衣禦寒,人員裝備受到嚴重損失,燃料供應也糟糕透頂——所有這一切使我難以履行司令官的職責,長此以往,我的重大責任要把我壓垮了。」
哈爾德在第二天日記中大發牢騷:「不能忍受!聞所未聞!莫此為甚!」這天整個下午和晚上,他與陸軍元帥馮.勃勞希契會商,討論元首對陸軍總司令部和參謀本部事務進行的「不能允許的」干涉,最後他建議陸軍總司令和他本人辭職。「勃勞希契不同意,」哈爾德寫道:「因為他認為這並不實際,而且也與事無補。」這個膽小怕事的陸軍元帥這次仍和從前一樣,向那位以前的下士屈服了。
「(哈爾德悻悻地說)這樣一來,原定要在莫斯科大門前給俄國軍隊以決定性打擊的這一目標,就只得從屬於想奪取一個有價值的工業區和向俄國油區方面進軍的慾望了——希特勒現在已給同時攻佔列寧格勒和史達林格勒的主意迷住了,因為他自信這兩個『共產主義聖地』一旦陷落,俄國就要土崩瓦解了。」
甚至善於逢迎拍馬的凱特爾也和最高統帥鬧起糾紛。甚至像他那樣的人在十二月初也清楚看到:為了避免奇災大禍,必須從莫斯科作全面撤退。但是當他鼓足勇氣向希特勒陳述這個意見時,希特勒對著他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大聲罵他是個「木頭人」。過後和-圖-書不久,約德爾看到這位最高統帥部長官哭喪著臉,坐在桌子旁寫辭呈,旁邊擱著一支左輪手槍。約德爾悄悄地挪開手槍,勸凱特爾——顯然並不太費事——不要辭職,要對元首的侮辱繼續忍受下去。凱特爾照辦了,他以無比的耐心一直忍受到最後一刻。
這些事現在不去細說了,但是有一點需要首先強調一下:儘管俄國的冬天這樣可怕,同時,即使蘇聯軍隊的冬天準備工作必然比德國軍隊作得好一些,但是現在應該指出的起決定作用的主要因素不是氣候,而是紅軍的英勇戰鬥以及他們的不屈不撓的頑強意志。哈爾德的日記和戰地指揮官的報告,都證實了這一點。他們經常對俄國軍隊進攻和反擊的規模和聲勢感到驚訝,而對德軍的挫折和損失則感到灰心。納粹將領們不能理解,有著暴政制度的俄國人,在德軍初次打擊下又受到慘重損失的俄國人,為什麼沒有像法國和其它情況比俄國好的國家那樣土崩瓦解。
十月八日,莫斯科南面重鎮奧勒爾陷落,希特勒派他的新聞發佈官奧托.狄特里希乘飛機回到柏林。第二天,狄特里希對世界各大報紙的新聞記者宣佈,守衛莫斯科的提莫申科元帥所率蘇聯最後一支完整的部隊,已被圍困在德軍於莫斯科城下設下的兩個鋼鐵包圍圈中;布瓊尼元帥的南方部隊已經潰散;伏羅希洛夫元帥的六、七十個師的部隊已被包圍在列寧格勒。「從各種軍事意義上看,」狄特里希最後洋洋得意地說,「蘇俄已經打垮了。英國的兩線作戰的迷夢已經破滅。」
「十二月二十九日。又是危急的一天!——元首和克魯格在長途電話中作了緊張的談話。元首禁止第四軍團北翼繼續後撤。第九軍團情況岌岌可危,該軍團的指揮官們顯然已不知所措。中午,克魯格慌慌張張地打來一個電話。第九軍團請求撤退到爾熱夫後面——
「希特勒執意下令部隊不論在任何形勢下,不論在多麼困難的條件下,都必須堅守陣地,這無疑是正確的。他本能地意識到,在冰天雪地中作任何撤退,必將使前線在幾天之內土崩瓦解,他也意識到,如果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德國部隊一定要遭到拿破崙大軍同樣的命運——由於冰雪封途,撤退只有通過空曠的田野。這樣,用不了幾夜,部隊就支持不住,他們就會情願在半道上躺倒等死。而且,後方也沒有準備好可供他們撤退到那裡的陣地,也沒有他們可以守得住的任何防線。」
不只如此,有更嚴重的失敗。至少哈爾德稍後想到了這點。「德國陸軍不敗的神話」,他寫道,「已經破滅了。」當下一個夏天來臨時,德國在俄國會有更多的勝利,但是他們將無法重建這個神話。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六日即是第三帝國短暫歷史中的一個轉捩點,而且是致命的轉捩點之一。希特勒的威勢已經到了頂點;從此時起它將衰退,被他所選作侵略戰爭對象的國家的記記反擊而破滅。
希特勒認為,到七月中旬,踢門的機會已經到來了。當時在德國最高統帥部中,發生了頭一場戰略上的大爭論。結果是,元首不顧大多數高級將領的反對,作出了哈爾德認為已證明是「東線戰役中最大戰略上的錯誤」的決定。問題說來也簡單,但是卻極關重要。這就是,包克所率領的實力最強、也是迄今為止德國三路大軍中成就最大的中央集團軍,要不要從七月十六日已經到達的斯摩棱斯克向前推進二百英里,拿下莫斯科?還是仍然堅持按照希特勒在十二月十八日指令中規定的計畫行事,以北路和南路兩翼為主攻?換句話說,是以莫斯科還是以列寧格勒和烏克蘭作為最後目標?
德國陸軍,不論是前線部隊還是遠在後方的大本營,全都惶惶不可終日。哈爾德把這種情況生動地記在日記中。「非常困難的一天!」這是一九四一年耶誕節日記的開頭一句話。一直到新年以後,他在日記中記述俄國軍隊的歷次突破和德軍所遇到的嚴重情況時,都用上了這一類詞句。
希特勒就這樣取得了對普魯士軍官團的徹底勝利。這位曾在維也納當過流浪漢的前下士現在成了國家元首、戰爭部長、武裝部隊最高統帥兼陸軍總司令。哈爾德在日記中不滿地說:將軍們現在只不過是傳送希特勒命令的信差,而他的這些命令是根據他的獨特的戰略思想制定出來的。
但是我們現在知道,希特勒早就意識到,他要想征服俄國的這一場賭博已經失敗了,不僅在六個月的時間內辦不到而且永遠辦不到。哈爾德在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十九日的日記中記下了元首向最高統帥部幾個軍官所作的一次長篇「訓話」。希特勒在德國軍隊離莫斯科只有幾英里而且正在死命進攻這個城市時,便已經放棄了在年內打敗俄國的希望,而在打第二年的主意了。哈爾德記下了元首的打算。
到了風雪交加、氣溫持續在零下的十一月底,在希特勒和他的大部分將領看來,莫斯科似乎已在股掌之中了。德軍在首都北、南、西三面,已到達距離目標二、三十英里的地方。希特勒遠在後方東普魯士的大本營裡,反覆地端詳著地圖。在他看來,到莫斯科的這最後一程,根本算不了什麼。他的軍隊已前進了五百英里;他們只要再走二、三十英里便行了。他在十一月中旬對約德爾說,「我們最後再用點力,就要勝利啦」。陸軍元帥馮.包克負責指揮中央集團軍向莫斯科作最後攻擊。他在十一月二十二日打電話給哈爾德,以馬恩河戰役與現在情況相比,他說,「那次戰鬥中,投入最後一個營就決定了戰役的勝利」。儘管敵人加強抵抗,包克對參謀總長說,他相信「一切都已不成問題」。到十一月的最後一天,他果然投進了他的最後一個營。對蘇聯心臟的最後的總攻,定在第二天,即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一日。
古德里安在回溯這段往事時也說:
到一九四一年初秋,希特勒認為俄國已經完蛋了。
八月二十一日,希特勒向與他意見不合的參謀本部下達一項新的指令。哈爾德在第二天的日記中逐字逐句地把指令內容抄錄下來。
像這樣命令在遠方的部隊冒險死守陣地的一意孤行,曾遭到許多將領的反對,雖然在以後一些令人驚心動魄的月份中也許曾把德國軍隊從全軍覆沒中挽救出來,但是這種做法還是導致了在史達林格勒和其它地方的慘重失敗,並促成希特勒的覆亡。
如果蘇聯要被消滅的話,就用不著建立什麼『東壁』。看來,哈爾德在聽著最高統帥繼續往下談的時候,對這一點是動過腦筋的。
「步兵在泥濘中一步一滑,每門大炮得用許多馬隊來拉才能前進。所有車輛都陷在泥坑裡,一直陷到車軸部分。甚至牽引機行動起來也十分困難。不上幾天,很大一部分重炮就動彈不得了——這一切使得我們早已疲憊不堪的部隊處於怎樣的緊張狀態,也許是不難想像的。」

對莫斯科的大進攻

「(哈爾德在戰爭結束後不久給盟軍寫的一份報告中說道)這樣一來,俄國兵https://www•hetubook.com•com力的重心就擺在中央集團軍的面前——
勃魯門特里特回憶道,從這時候起,曾經在這同一條路上走向莫斯科的拿破崙大軍的鬼影和拿破崙全軍覆沒的事蹟,就常常縈繞在納粹征服者的睡夢中。德國將領們開始閱讀或者重讀高蘭古侯爵所著的關於這個法國征服者一八一二年冬天在俄國慘敗的可怕故事。
現在,對德國統帥部及軍隊司令官的戲劇性更動開始了。當各軍團沿著結冰道路和積雪田野後撤之際,德國將軍們開始被開刀了。我們已經看到,倫斯德由於被迫撤出羅斯托夫,已被解除南路部隊司令官的職務。陸軍元帥馮.包克自從在十二月間遭到失敗以後,胃病轉重,已於十二月十八日由馮.克魯格元帥接替他的工作。克魯格的被打得落花流水的第四軍團被逐出莫斯科近郊,而且永遠不能再推進到那裡了,甚至英勇善戰、首先採用大規模裝甲戰而革新了現代戰爭的古德里安將軍,也在耶誕節被解除職務,因為他未得上級批准,擅自下了撤退命令。同樣煊赫一時的坦克部隊司令霍普納將軍,也以同樣的罪名被希特勒突然撤職,被奪了軍階,還被禁止穿著軍服。他的第四裝甲集團軍曾到達莫斯科北面望得見城區的地方,但隨即被逐退。漢斯.馮.斯波納克將軍,一年前曾以指揮空降部隊在海牙登陸而得到騎士十字勳章,現在受到更嚴厲的處分。因為他在十二月二十九日當俄國軍隊在其背後從海上登陸時,把他在克里米亞的一個軍中撤出一個師。他不僅被立即褫奪軍階,還被拘禁,送交軍事法庭審訊,在希特勒的堅持下被判以死刑。
我們從哈爾德的日記中瞭解到,提交這份備忘錄的日期是八月十八日。哈爾德寫道:「這事引起了爆炸性的後果。」希特勒對烏克蘭的盛產糧食地區和工業地區以及高加索的俄國油田垂涎已久。而且,他認為他現在找到了一個誘殲仍在堅守中的基輔東面第聶伯河東岸的布瓊尼部隊的大好機會。另一方面,他也希望打下列寧格勒,與芬蘭軍隊在北面會師。為了達到這兩個目的,必須從中央集團軍分出好幾個步兵師和裝甲師,調到北路去,尤其是南路去。莫斯科可以等一等再說。
希特勒確實對約德爾說過:「我們只要在門上踢一腳,整個破房子就會倒下來。」
次日,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是星期日,在地球的另一邊,發生了一件事件,把希特勒輕率地挑起的歐洲戰爭變成為一場世界大戰。這場世界大戰將要決定他和第三帝國的命運,儘管希特勒自己這時還不能意識到這一點。原來在這一天,日本轟炸機襲擊了珍珠港。第二天,希特勒趕忙從他在「狼穴」的大本營乘火車回到柏林,他曾經對日本莊嚴地許下秘密的諾言,現在已到了履行這個諾言——或者是翻悔——的時候了。
勃魯門特里特寫道:「我們在十月底十一月初驚訝而又失望地發現,俄國人雖然遭到打擊,但看來並不認為自己已不再是一支戰鬥力量。」古德里安談到他在進軍莫斯科途中,在奧勒爾遇到一個年老退休的沙皇時代的將軍。
但是,當古德里安晉見希特勒時——勃勞希契和哈爾德都沒有和他一起進去——他還是拒絕服從命令,竭力主張立即進攻莫斯科。
「我軍目的在於包圍這個城市,用炮擊和連續不斷的空軍轟炸,把它夷為平地——
一個軍長馮.提伯爾斯克希將軍同意這種看法。
希特勒在指令中規定,必須徹底摧毀南路的第聶伯河一帶的蘇聯第五軍團。這一支部隊的頑強抵抗,使希特勒傷了好幾天的腦筋。他還要求佔領烏克蘭和克里米亞,包圍列寧格勒,與芬蘭軍隊會師。他最後說:「只有這樣,才能創造進攻提莫申科部隊、順利地打敗它的條件。」
以勃勞希契和哈爾德為首的陸軍總司令部,堅決主張全力進攻蘇聯首都。支持這個意見的有包克,他所統率的中央集團軍,正沿著公路向莫斯科進軍;還有古德里安,他的裝甲部隊正在前邊打頭陣。他們在辯論當中,除了強調攻佔敵人首都的心理上的價值之外,還申述了更多的理由。他們向希特勒指出,莫斯科是軍火生產的重要來源,而且更重要的,它是俄國交通運輸的樞紐。拿下莫斯科,蘇聯不僅要失去一個主要的軍火來源,而且後方的兵員、供應也不能運往遙遠的各個前線,各個前線就要因此而削弱和崩潰。
但是這是場大失敗。紅軍被打殘了但未被消滅。莫斯科、列寧格勒、史達林格勒以及高加索油田都未到手;分在南北通往英國及美國的生命線仍然暢通。兩年多以來戰無不勝的希特勒的軍隊第一次在佔優勢的敵軍面前撤退。
第二天,十二月六日,剛在六個星期以前繼提莫申科元帥任中路戰線司令的格奧爾基.朱可夫將軍,發動了攻勢。在莫斯科前沿二百英里長的戰線上,他的七個軍團和兩個騎兵軍——共計一百個師——全線出擊。這些部隊中有新入伍的,也有久經沙場的,都已裝備並且訓練在酷寒和厚雪中作戰。這位不為人知的將軍以希特勒完全不曾想過存在的步兵、砲兵、坦克、飛機的攻擊是如此突然而具破壞性,以致於德國陸軍和第三帝國從未能完全復原。在十二月剩下的數週中以及一月間,被擊敗並且撤退中的德國軍隊的戰線持續地被蘇聯的突破所瓦解,一時看來他們似乎要步一百三十年前的拿破崙大軍一樣,在俄國的雪原中崩潰湮滅。在許多危急時刻,差一點就要應驗了。或許是因為希特勒如花崗岩般的意志與決心,以及德國士兵的堅忍,才挽救了第三帝國的軍隊免於全面崩潰。
「明年的目標。首先拿下高加索。目的,俄國南方邊疆。時間:三、四月。北路方面,今年戰事結束以後,伏洛格達或高爾基,時間只能在五月底。
「參謀本部提出了這樣一種看法:我軍必須以擊敗敵人的軍事力量為作戰目標,因此,下一個最迫切的任務是,集中中央集團軍的全部力量,擊潰提莫申科的部隊,進軍莫斯科,拿下敵人的這個抗戰神經中樞,並擊潰敵人的新的部隊。由於季節變換在即,準備這次進攻的部隊的集結工作必須儘快完成。與此同時,北方集團軍須執行既定任務,爭取與芬蘭人取得聯繫。南方集團軍將繼續向東推進,盡可能牽制敵人的力量。
南路方面,倫斯德的部隊由於得到從中路抽調出來的古德里安的裝甲部隊和步兵師的增援,終於發動了進攻。古德里安認為這個進攻從本身來說是一個重大的戰術勝利。基輔於九月十九日陷落——德國部隊已越過基輔一百五十英里——到二十六日,基輔戰役便結束了。據德國方面宣佈,俄國軍隊被包圍而投降的共達六十六萬五千人。在希特勒看來,這是一次「世界上史無前例的最大戰役」。但是儘管這個成就非同小可,他的一些將領對於它的戰略上的重大意義卻更加懷疑了。在中路,包克的沒有裝甲部隊的集團軍,在斯摩梭斯克東面不遠的傑斯納河一帶,兩個月來一直https://m.hetubook.com.com按兵不前。秋雨季節快來了,到時候俄國的道路將是一片泥濘。隨之而來的將是冰天雪地的嚴冬。
但是在這裡,納粹獨裁者又一次犯了自大狂的毛病。在冬季到來之前拿下俄國首都,他還認為不夠。又下令北路的陸軍元帥馮.李勃同時佔領列寧格勒,在北面與芬蘭軍隊會師,繼續向前推進,切斷摩爾曼斯克鐵路。他又下令倫斯德同時清掃黑海沿岸,拿下羅斯托夫,奪取邁高普油田,向伏爾加河岸的史達林格勒進軍,以切斷史達林與高加索地區的最後聯繫。倫斯德向希特勒解釋,這樣做意味著要越過第聶伯河作四百多英里的大進軍,隊伍的左翼將危險地暴露在敵人面前,這時最高統帥對他說,南路的俄軍現在已不可能進行什麼了不起的抵抗了。倫斯德說他對於這個荒謬可笑的命令「縱聲大笑」,他不久以後碰到的卻是與希特勒的估計迥然相反的情況。
勃魯門特里特將軍後來寫道,「即使在(爭奪明斯克的)第一次戰役中,俄國軍隊的表現也與波蘭軍隊和西方盟軍失敗時迥然不同。俄國軍隊即使是在被包圍的時候,也仍然堅守陣地,繼續戰鬥。」俄軍的人數之多,他們的武器裝備之好,都是希特勒做夢也想不到的。蘇聯的新的師源源投入戰鬥,德國的情報機構事前對此竟毫無所聞。哈爾德在八月十一日的日記中寫道:「現在已經越發清楚,我們不僅低估了俄國巨人的經濟力量和運輸力量,而且最重要的是,低估了他們的軍事力量。我們最初計算敵人大約有二百個師,現在已經查明番號的有三百六十個師。一有十幾個師被消滅,俄國人就又投入十幾個師。我軍戰線由於分佈太廣,顯得過於單薄。我們的戰線沒有縱深度。結果,敵人在連續進攻之後,常常得到一些成功。」倫斯德在戰後向盟軍提審人員直率供認:「在發動進攻後不久,我便發現以前所寫的關於俄國的一切都是滿紙胡話。」
十二月一日晚上,正害著嚴重胃痙攣的包克已經打電話給哈爾德,說他的部隊力量大為削弱,他再也不能用他們來「作戰」了。參謀總長給他打氣說,「應該不惜使出最後一把勁,打倒敵人。如果辦不到,我們再另作決定」。第二天,哈爾德在日記上簡短地寫道:「敵軍的抵抗已達到極點。」過了一天,十二月三日,包克再打電話給參謀總長。哈爾德在日記上記下包克所談的情況:
原定要在莫斯科慶祝耶誕節的德國軍隊,現在在這一整個可怕的冬天,卻被俄軍逐步地有時是迅速地擊退,此外,也因為恐怕遭到俄軍的包圍和突破而退卻。到二月底,德軍已退到離莫斯科七十五英里到二百英里的地方。哈爾德在二月將盡時,在日記中記下了這次冒險進攻俄國失敗的兵員損失數字。他寫道,到二月二十八日為止,兵員損失共計一百萬五千六百二十三人,相當於他的全部兵力的三十一%。其中死亡二十萬二千二百五十一人,受傷七十二萬五千六百四十二人,失蹤四萬六千五百一十一人,(凍傷十一萬二千六百二十七人)這還不包括匈牙利、羅馬尼亞和義大利部隊在俄國的重大損失。
但是,後來也有一些將領不得不承認,希特勒堅持要部隊穩住陣腳、繼續戰鬥的堅強意志,是他在戰爭中的最大成就;也許正由於此,部隊才沒有在冰天雪地中完全土崩瓦解。勃魯門特里特將軍對這種見解有過很好的概括:
話又說回來,希特勒即使沒有增添這份權力,也已是陸軍的絕對領導,現在不過是直接掌握了陸軍指揮權罷了。那年寒冬,他斷然採取行動,煞住了他的殘兵敗卒的退卻,使他們免於拿破崙軍隊沿同一條冰天雪地的道路從莫斯科退卻的命運。他禁止部隊繼續後撤。長期以來,德國將軍們對他的死守方針是否正確一直有著爭論:它到底是把部隊從全軍覆沒中挽救出來了,還是加重了不可避免的重大損失。大多數司令官爭辯說,他們當初在陣地防守不住時如果有權退卻,就可以挽救出許多人員和裝備,並為進行休整甚至發動反攻提供有利的條件。事實是,整師整師的部隊常常被追上、被包圍和被打得四分五散,如果及時退卻的話,本來是可以把這些部隊救出來的。
「總的說來(他最後寫道),給人的印象是,希特勒現在已認識到任何一方都不能消滅對方,並認識到這種情況將導致和平談判。」
「元首談到他(勃勞希契)時,用的盡是些輕蔑的字眼(戈培爾在一九四二年三月二十日的日記上寫道),說他是一個愛好虛榮、懦弱無能的可憐蟲——笨蛋一個。」
「你們要是早來二十年(他對這位裝甲兵將領說),我們一定會伸開雙手歡迎你們。但是現在太晚啦,我們剛剛開始站起來,現在你們來了,把我們推回到二十年前去,這麼一來我們又得從頭開始。現在我們在為俄羅斯打仗,在這個事業中,我們是團結一致的。」
而且,還不止步兵如此。十一月二十一日,哈爾德在日記上潦草地寫道,古德里安打電話來說,他的裝甲部隊「已經無能為力了」。這位素來剽悍善戰的坦克兵司令明白表示,他決定於該天去見中央集團軍司令包克,請求收回發給他的命令,因為他「實在無法執行」。他情緒消沉達於極點,那天寫道:
「在冬天到來以前要達到的最重要目標,不在於佔領莫斯科,而是拿下克里米亞,拿下頓尼茨盆地的工業和煤礦區,並切斷俄國的高加索石油供應線。北路的任務在於圍困列寧格勒和同芬蘭軍隊會師。」
希特勒對他的親信談起勃勞希契:「他算不上是個軍人;他是個稻草人。如果勃勞希契再留在他的職位上,哪怕是幾個星期,事情就會釀成巨災大禍。」
阿道夫.希特勒真的已不僅是德國的領袖,而且成了法律的化身。甚至在中世紀或更早的野蠻部落時代,也從沒有任何德國人像他這樣,在名義上、法律上和實際上一樣都獨攬暴君威權於一身。
對這位納粹征服者來說,這一點認識一定是起了當頭棒喝的作用的。六個星期以前,他還在柏林發表過廣播演說,「毫無保留地」宣佈俄國已被「打垮,再也不能站起來了」。他的計畫已經給打得粉碎了,他的希望已經化為泡影了。兩個星期以後,十二月六日,當德國軍隊在莫斯科郊外給擊退回來的時候,他的計畫和希望更進一步破碎了。
「——在目前這場戰爭中,德國人民正面臨著一場有關生死存亡的鬥爭,元首必須擁有他認為必要的一切權力,以便促進或贏得勝利。為此,元首作為國家領袖、武裝部隊最高統帥、政府首腦和最高行政首長、最高法官和黨的領袖,得以——不受現行法律規定的約束——在必要的情況下,採取一切手段強使任何德國人履行自己的職責,不論他是普通士兵還是軍官,是下級文官、高級文官還是法官,是黨的領導幹部還是下級幹部,是工人還是廠主。若有人違背自己的職責,元首經過縝密調查以後,有權不必按規定程序,給予應得的懲罰,撤銷其職和_圖_書務、官階和地位,而不考慮其所謂完全應該享有的權利。」
「於是,」倫斯德說,「我便回家去了。」
「第四軍團的先頭部隊又撤下來了,因為側翼跟不上去——我軍快要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希特勒終於勉勉強強地對勃勞希契、哈爾德和包克的主張讓了步,同意重新發動對莫斯科的進攻。但是太遲了!九月五日下午,哈爾德去看他,這時元首主意既定,就急不可待地要進克里姆林宮了。最高統帥下了命令,「中路必須在八天到十天之內開始行動」。(「不可能!」哈爾德在日記中叫道。)「包圍他們,擊敗他們,消滅他們。」希特勒同意把中央裝甲集團軍的古德里安裝甲部隊重新調回來,這時該部在烏克蘭正打得難解難分。同時還同意從列寧格勒前線把萊因哈特的坦克軍調過來。可是裝甲部隊要一直等到十月初才能調回來,經過休整,投入戰鬥。
「(古德里安後來寫道)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必須作出這樣一種決定,沒有比這再困難的事了——我們對莫斯科的進攻已經失敗。我們英勇的部隊的一切犧牲和煎熬都已歸於徒勞,我們遭到了可悲的失敗。」
這是戰爭爆發以來德國最高統帥部中發生的最嚴重的一次危機。可是更嚴重的危機及其不利後果還在後頭哩。
「這是希特勒的一個巨大成就。在那個危急的關頭,部隊都在回想拿破崙撤出莫斯科的故事,終日生活在這個陰影的籠罩之下。如果一經開始退卻,就會倉皇四散,潰不成軍。」
希特勒和狄特里希的牛皮,至少吹得太早了。俄國人儘管在六月二十二日遭到了突然襲擊,部隊和裝備遭到重大損失,在倉猝後撤中,他們的一些精銳部隊陷入敵人包圍,但是實際上,從七月份起,他們已開始進行德軍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日益頑強的抵抗。在哈爾德的日記中,以及在中路戰線統率一支龐大的裝甲部隊的古德里安將軍和像他那樣的前線指揮官的報告中,都開始頻繁地——後來則連篇累犢地——記載著頑強的戰鬥、俄國人的殊死抵抗和反攻,以及除了蘇軍以外德軍也遭到慘重損失的情況。
「(希特勒對哈爾德說)擔任作戰指揮算不得什麼,是誰都幹得了的。陸軍總司令的任務是按照國家社會主義的方式訓練陸軍。我不知道有哪一位將軍能按照我所要求的做到這一點。因此,我決定親自接任統率陸軍的任務。」
在遙遠的南方,天氣稍微和暖一些,但是也是多雨,道路泥濘,戰事同樣進行得不順利。克萊施特的坦克已於十一月二十一日開進頓河口的羅斯托夫。這時,戈培爾博士的宣傳樂隊大吹大擂地說,「通向高加索的大門」已經打開了。但是,這個大門並沒有開上幾天。克萊施特和倫斯德都認識到,羅斯托夫是守不住的。五天以後,俄國軍隊收復了羅斯托夫。德國軍隊在南北兩翼受到夾攻,狼狽後撤五十英里到米烏斯河一線。克萊施特和倫斯德當初就曾計畫在這裡建立一條冬季防線的。
古德里安、勃魯門特里特和塞普.狄特里希等將軍在他們的報告中,對初次碰到俄國T─三十四型坦克都表示驚訝不已。他們對T─三十四型坦克事前毫無所聞。這種坦克的裝甲很厚,德國的反坦克炮彈打上去就被彈回來,坦克毫無損傷。勃魯門特里特後來說,這種裝甲車的出現,標誌著後來所謂「坦克恐怖」的開始。戰爭開始以來,德國人在以空軍保護地面部隊和進行戰前偵察方面一直佔有壓倒優勢,現在卻第一次不能用這種優勢佔便宜了。蘇聯的戰鬥機,儘管在戰爭爆發的第一天在機場上遭到轟炸,在戰爭初期的戰鬥中也受到重大損失,但是,和那些新的師團一樣,仍然不斷出現,簡直說不上是從哪兒來的,還有,德軍進軍過於迅速,加上俄國沒有適宜的機場,都使德國空軍基地距離太遠,無法有效地掩護前線作戰。馮.克萊施特將軍後來報告說:「在好幾次挺進時,我的裝甲部隊由於沒有飛機掩護,遇到很大困難。」
這話說來容易做來難,因為碰上的是俄國人和那樣的天氣。第二天,十二月四日,古德里安的第二裝甲軍團從南面攻佔莫斯科的企圖已被制止,古德里安報告說氣溫已下降到零下三十一度。第二天,溫度又下降了五度。他說,他的坦克「差不多動彈不得了」。同時,他的側翼和在土拉北面的後衛都受到了威脅。
「陸軍方面提出的關於東線作戰如何繼續的建議,不符我的意圖。
由誰來接替勃勞希契,這個問題在陸軍人士中曾引起種種猜測。但是這正如同當年由誰來接替興登堡的猜測一樣,都離謎底甚遠。十二月十九日,希特勒召見哈爾德,對他說,他將親自接任陸軍總司令。哈爾德可以留任參謀總長,如果他願意的話。哈爾德表示願意。但是希特勒明白表示,從今以後,他將親自掌管陸軍事務,正如他掌管德國的幾乎一切事務一樣。
俄國的兩個最大的城市,彼得大帝在波羅的海沿岸建立的都城列寧格勒和現在是布爾什維克首都的古城莫斯科,在希特勒看來,快要陷落了。九月十八日,他發下嚴格命令:「列寧格勒或莫斯科方面即使提出投降,也不得予以接受。」他在九月二十九日的指令中對他的指揮官說明了應該怎樣對待這兩個城市:
克萊施特說:「我們把勝利的希望主要寄託在入侵必然要使俄國發生政治混亂這種前途上——我們把過高的希望放在這樣的信念上:史達林一旦遭到重大失敗,必然要被國內人民推翻。這種想法是元首的政治顧問們製造的。」
十二月五日是關鍵性的一天。德軍在環繞莫斯科周圍二百英里的半圓形陣地上,全線被制止住了。傍晚,古德里安通知包克,他不僅已經被止住,而且還得後撤。包克打電話給哈爾德說,「他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同時,勃勞希契也絕望地告訴他的參謀總長說,他要辭卸陸軍總司令的職務。這一天是德國將領們黑暗、悲慘的一天。
德軍沿著拿破崙進軍莫斯科的老路向前推進。一開始,來勢洶洶,煞是像一股颱風似的。十月上半月,德軍打了一仗勃魯門特里特後來稱之為「教科書式的戰役」。德軍包圍了在維亞茲馬和勃良斯克之間的蘇聯兩支部隊,據稱俘虜了六十五萬人,還有五千門大炮、一千二百輛坦克。到了十月二十日,德國裝甲部隊的前鋒部隊已進抵離莫斯科四十英里的地方,蘇聯中央各部和外國使館急忙撤退到伏爾加河上的古比雪夫。這時,就連頭腦清醒的哈爾德(他從馬背上摔了一跤,折了一根鎖骨,暫時住在醫院裡治療)也相信,憑著領袖的大膽的領導和有利的天時,在俄國的嚴冬到來之前拿下莫斯科是不成問題的。
希特勒為了對那些不能讚賞他的戰略天才的陸軍元帥和將軍進行侮辱,發出了一個哈爾德稱之為「反備忘錄」(針對陸軍十八日的備忘錄)的文件。參謀總長說這個「反備忘錄」「通篇是罵人的話」,例如其中說到,陸軍司令部中全是一批「腦袋已被過時理論弄得陳腐不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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