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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帝國的興亡

作者:威廉.夏伊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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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編 第三帝國的覆亡 第三十一章 眾神的末日:第三帝國的末日

第六編 第三帝國的覆亡

第三十一章 眾神的末日:第三帝國的末日

希特勒在臨死以前還要對陸軍,特別是軍官團,進行最後一次侮辱,他認為他們對這次慘敗負有主要責任。雖然他承認納粹主義已經完蛋,至少是暫時完蛋了,他仍然命令三軍將領:
一天半以後的二十八日,希特勒的希望,至少是他的幻想,又復燃了。他在無線電話上對凱特爾說:
他們在這本英國人寫的書的鼓勵之下,從希姆萊的無奇不有的「研究」室的檔案裡調了兩張預卜吉凶的星象圖來研究。一張是在一九三三年一月三十日元首就職時為他卜算的;另一張是一位無名星象學家在一九一八年十一月九日魏瑪共和國誕生之日為它卜算的。戈培爾把這兩個非凡的文件加以重新研究以後所得出來的結論告訴克羅西克:


當時在場的漢娜.萊契說,元首的臉開始抽筋,呼吸急促得像要爆炸似的。
「(伯格爾後來追述說)元首一直一言不發,這時忽然尖叫起來:『大家都欺騙了我!沒有人告訴我真實情況!軍隊欺騙了我!』——
這些都是空話。鄧尼茨知道德國的抵抗已經到了頭了。四月二十九日,希特勒自殺的前一天,在義大利的德軍已經無條件投降。由於通訊設備受到破壞,元首未能獲悉這項消息,這就使得他的最後幾小時能夠舒服一點,不然的話,他就更加不能忍受了。五月四日,德軍最高統帥部命令所有在德國西北部、丹麥和荷蘭的德軍向蒙哥馬利元帥投降。第二天凱塞林的G集團軍,包括駐在阿爾卑斯山北部的德國第一軍團和第九軍團在內,都投降了。
「戈林與希姆萊不僅對我不忠,還瞞著我,違背我的意志私自與敵人談判,並非法地企圖奪取國家控制權,從而給整個國家帶來了無法彌補的恥辱。」

那天離開地下避彈室的還不止這三個送信人。四月二十九日中午,希特勒又恢復了暫時的平靜,召開例行軍事會議討論戰爭形勢,跟快六年來他每天都在這個時候召開會議一樣,就好像路還沒有走到盡頭似的。克萊勃斯將軍報告說,昨夜和今晨俄軍已進一步逼近總理府。剩下的可憐一點點守軍的軍火供應越來越少。溫克的援軍仍無消息。有三個軍事副官感到無事可做,又不願同元首一道自殺,於是他們請問元首是否可以離開地下避彈室去打聽溫克的下落。希特勒批准了這個請求,並命令他們催促溫克馬上行動。當天下午這三個軍官便離開了。
這是一個拙劣的歪曲。這個海軍元帥並不曾對希特勒在一九三九年與這個布爾什維克國家結盟的決定提出過抗議,正是由於這一決定,德國才得以同英國以及後來同美國作戰。他在廣播結束時撫慰德國人民說:「在我們做了這樣重大的犧牲之後,上帝是不會拋棄我們的。」
希特勒不僅任命了他的繼承人的政府,他還給它下了一道最後的典型的指令。
一九四五年五月八日午夜,歐洲的炮火和轟炸停止了。自從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以來在歐洲整個大陸上第一次出現令人感到有點異樣、但受到歡迎的平靜。在這五年八個月零七天中,在八百個戰場上,在一千個被轟炸的城鎮中,有千百萬的男女被屠殺;更多的人在納粹毒氣室裡和黨衛隊特別行動隊在俄國和波蘭的死人坑的邊沿上被殺害——這一切都是阿道夫.希特勒的征服野心所造成的結果。絕大多數的歐洲古城,都遭到破壞。天氣暖和以後,無數沒有葬埋的屍體從瓦礫堆中發出了令人噁心的臭味。
交待了這一點之後,這位德國最高統帥就完了。時間是四月二十九日,星期日,早晨四點鐘。希特勒把戈培爾、鮑曼、克萊勃斯將軍和布格道夫將軍召來做見證人,他在「政治遺囑」上簽了字,然後他們也在這個文件上簽字。隨後他又迅速地口述了他的私人遺囑。在這一部分遺囑中,他回顧了他的奧地利下層中等階級的出身,解釋他為什麼要結婚,為什麼要同他的新婦一道自殺;他還處理了他的財產,他希望這筆財產足夠使他的遺族維持溫飽的生活。希特勒倒是沒有像戈林那樣利用他的權勢為自己撈一筆大財。
指揮德國北部軍隊並將他的總部移至石勒蘇益格邦的普洛恩的鄧尼茨,接到這個消息大吃一驚。他和納粹黨的首領們不一樣,並不想做希特勒的繼承人。在他的水手的腦瓜裡也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兩天以前他認為希姆萊會做繼承人,還跑到這個黨衛隊首領那裡去向他表示支持。但是他由於從來沒有想到過違抗元首的命令,仍然相信希特勒還在人間,他發了下面的回電。
「他繼續不斷地大聲喊叫。他的臉色又青又紫。我想他隨時會暈倒下來——」
第三帝國比它的創造者多活了七天。
「——如果柏林和我們淪於敵手的話,必須將四月二十三日的賣國賊消滅。戰士們,負起你們的責任!這關係到你們的生命和名譽!」
「你馬上到柏林去。」希姆萊的重要部下之一、黨衛隊辦公廳主任戈特洛勃.伯格爾說。伯格爾是那些真誠相信國家社會主義的頭腦簡單的德國人之一。他哪裡知道他的可敬的首長希姆萊,在黨衛隊瓦爾特.施倫堡將軍的鼓動下,已經與瑞典的福爾克.伯納多特伯爵聯繫,商洽西線德軍的投降問題了。「我要到柏林去,」伯格爾對希姆來說,「你也有責任去。」
我對您的忠誠是無條件的。我將盡一切力量解除柏林之圍。然而如果命運一定要我作為您的繼承人統治德國的話,我將把戰爭打到底,無愧於德國人民的史無前例的、英勇的鬥爭。
絕密
「我的元首,為什麼你要留在這兒?」她說,「為什麼要使德國失掉你?元首必須活下去,德國才能活下去。人民要求你活下去。」
在被告席上共有二十一個人。戈林比我上次看見他時體重減少了八十磅,他穿著一套褪了色的沒有肩章的德國空軍制服。他由於坐在被告席的首位上顯然很高興,這是在希特勒死後對戈林在納粹政權中的地位的一種為時已晚的承認。在飛往倫敦以前曾經是第三號人物的魯道夫.赫斯現在形容憔悴,凹下去的眼睛失神地瞪著前方。他裝作健忘的樣子,但是一望而知是個垮了的人。里賓特洛甫的傲慢自大的神氣終於完全消失了,低垂著頭,面色蒼白,神情沮喪。凱特爾的趾高氣揚也不見了。那位頭腦糊塗的納粹「哲學家」羅森堡,看來也終於對現實有所醒悟了,這是把他帶到這個地方來的客觀事件的功勞。
從總理府到威廉廣場的大火的照耀中看得很清楚,部長面色忽然開朗,精神一振。
鮑曼卻不是這樣。這位陰險人物還有事情要辦哩。他企圖逃命的機會似乎愈來愈少了。從元首自殺到俄軍來到之前的這一段時間恐怕太短,很難逃到鄧尼茨那裡去。如果逃不了,在希特勒尚未死去之前,他還能假借名義發號施令的時候,他至少可以進一步拿「賣國者」來報仇雪恨。在最後一天夜間,他還給鄧尼茨打了一個電報。
施瓦格曼向他保證,他能這樣做,於是叫兩個勤務兵去弄汽油。幾分鐘以後,大約八點半鐘,天快要黑下來的時候,戈培爾博士夫婦走過地下室,與正好在走廊裡碰到的那些人告別,然後走上花園。在他們的請求下,一個黨衛隊勤務兵對準他們的後腦勺放了兩槍。四桶汽油潑在他們的屍體上,然後燃起火來,但這次的火葬搞得並不太好。地下室裡還活著的人都急著要參加馬上就要開始的大逃亡,沒有時間花費在焚燒已經死去的人的屍體上。俄國人第二天就發現了兩具焦黑的屍體,馬上就認出它們是宣傳部長和他的妻子的屍體。
崔可夫:「我們今天歡慶偉大的節日。你們那邊的情形如何則很難講。」
她在本書最後一章裡擔當了一個有趣的角色,但她本人卻不是令人感到興趣的;她不是彭帕朵兒伯爵夫人那樣的人物,也不是一位羅拉.孟特茲。毫無疑問,希特勒非常喜歡她,而且同這個脾氣隨和的女人在一起感到輕鬆,但他總是不讓她露面,不讓她到他分設各地的大本營去,而他在戰爭年代中大部分時間是在大本營度過的,甚至極少允許她到柏林來。她總是幽居在上薩爾斯堡的伯格霍夫,消磨時光的方法是游泳、滑雪、讀廉價小說,看無聊電影、跳舞(這是希特勒所不贊成的)和沒有個完的打扮,為了那遠離的愛人而憔悴。
那天夜間,鮑曼和戈培爾有了一個新的打算。他們決定嘗試與俄國人進行談判。仍待在地下避彈室裡的陸軍參謀總長克萊勃斯將軍,曾經在莫斯科做過助理武官,會講俄語,他在莫斯科火車站曾受到過史達林的擁抱,這事曾轟動一時。也許他能夠從布爾什維克那裡得到一點東西。戈培爾和鮑曼特別想要獲得的是讓他們安全通行,以便他們能夠到鄧尼茨的新政府那裡去擔任新職。作為交換條件,他們準備放棄柏林。
「在這三十多年中唯一指導著我全部思想、行動和生活的是我對人民的熱愛和忠誠。這種熱愛和忠誠給了我力量,使我能夠作出人世間最艱難的決定——
「亟盼柏林解圍。海因里希的軍隊在幹什麼?溫克在什麼地方?第九軍團怎麼樣了?溫克什麼時候能與第九軍團會師?」
我們已經知道,四月二十八日是地下避彈室中十分難熬的一天。俄國人在日益逼近。溫克的反攻或其它任何的反攻都音訊全無。被圍的人們通過海軍的無線電千方百計探詢柏林以外的事態發展。
幾分鐘以後收到的消息說,俄軍已經逼近離總理府只有一條街的波茨坦廣場,可能在三十小時以後,即四月三十日的早晨,就會攻打總理府。這個打擊和這個消息標誌著末日來臨。這逼使希特勒馬上作出他一生中最後的決定。他在黎明時同愛娃.勃勞恩結了婚,立下遺囑,派遣格萊姆和漢娜.萊契去出動全部空軍轟炸逼近總理府的俄國軍隊,並且命令他們將希姆萊作為賣國賊加以逮捕。
十二月十日,他才離開那裡,到瑙海姆浴場附近的澤根堡的西線大本營去指揮那場冒險的阿登戰役。阿登戰役失敗後,他在次年一月十六日回到柏林。直到他的末日為止,他都在總理府。總理府的大理石的大廳已被盟軍炸成廢墟了。他就在下面五十英尺深的地下避彈室中指揮他的正在崩潰的軍隊。

因為戈林的電報這時已經送到總理府。鮑曼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他先把它扣壓起來,然後這個陰謀能手將它作為「最後通牒」和「竊取」領袖權力的一種叛逆企圖遞交給元首。
「你在這裡沒有辦法指揮,」約德爾說,「你身邊沒有進行領導的參謀部,怎樣進行領導?」
您的忠誠的

這是一道要謀害戈林和他的空軍將領的命令,鮑曼早已使黨衛隊將他們逮捕了。
有鑒於您已決定留守在柏林堡壘內,請問您是否同意我根據您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九日的命令,馬上接管帝國全部領導權,代表您在國內外充分自由地採取行動?如果在今晚十點鐘還沒有從您那裡得到回音,我將認為您已經失去行動自由,並且認為執行您的命令的條件已經具備。我將為了國家和人民的最大利益採取行動。您知道在我一生這最嚴重的時刻我對您的感情,非語言所能表達。願上帝保護您,使您能克服一切困難迅速來此。
儘管情況很不妙,元首並不特別沮喪。正如在三天以前他曾對他的將軍們所說,他仍然相信「俄國人在柏林城下要遭到最慘重的失敗」。將軍們比他更瞭解情況,他們在慶祝會後的例行軍事會議上敦促他離開柏林到南方去。他們解釋說,一兩天內俄國人就要把通往南方的最後逃生之路切斷了。希特勒遲疑不決,未置可否。他顯然不能面對這樣一個可怕的現實:第三帝國的首都馬上就要被俄國人攻佔了,而早在幾年以前他就宣佈這些俄國人的軍隊是已被打垮了的。為了向這些將軍們表示讓步,他同意建立兩個分開的司令部,如果美軍和俄軍在易北河上會師的話,他準備派鄧尼茨海軍元帥去指揮北方的司令部,至於南方的司令部也許會派凱塞林去;他對後者的任命還拿不定主意。
他們是在四月二十六日企圖從科摩逃往瑞士時,被義大利遊擊隊捕獲,於兩天以後處決的。四月二十八日(星期六)晚上,他們的屍體被裝上卡車,運到米蘭,拋棄在廣場上。第二天,他們被倒吊在路燈杆子上,後來又被放下來扔到路旁明溝裡,讓復仇的義大利人能夠在那個安息日盡情地糟蹋他們。勞動節那天,本尼托.墨索里尼與他的情婦合葬在米蘭的瑪基歐爾公墓的貧民墓地裡。義大利領袖和法西斯主義就是在這樣悲慘的可恥下場下成為歷史陳跡。
他們都沒有再見到他。當天晚上也溜到比較安全的地方去的里賓特洛甫,也沒有再見到他。
在開除了叛國者和指定了繼承人以後,希特勒又指定了鄧尼茨的新政府的組成人選。他們都是「誠實的人」,他說,「他們會以一切手段完成繼續作戰的任務」。戈培爾將出任總理,鮑曼為「黨務部長」——這是一個新職務。賽斯一英夸特,這個奧地利的賣國賊和新近擔任荷蘭總督的劊子手,被任命為外交部長。斯佩爾,同里賓特洛甫一樣,被丟棄了。但是自從一九三二年被巴本任命為財政部長一直蟬聯到現在的施維林.馮.克羅西史伯爵仍將繼續保持他的職位。此人是一個傻瓜,但必須承認,他在盡力保全自己方面卻是個天才。
科勒將軍沒有參加四月二十二日的元首軍事會議。他要照顧空軍,「除此之外,」他在日記裡寫道,「一天到晚受侮辱,我也受不了。」
我的元首!
戈培爾博士與鮑曼相反,但與愛娃.勃勞恩一樣,是不願意在他們敬愛的元首已經逝世的德國活下去的。他早已把命運交給了希特勒。只是由於希特勒,他才得以飛黃騰達。他一直是納粹運動的主要預言家和宣傳家,而且在製造納粹神話方面僅次於希特勒。為了使這些神話能夠流傳下去,不但元首應當壯烈犧www.hetubook.com.com牲,作為元首最忠實的追隨者,唯一沒有背叛元首的黨內元老,也必須壯烈地死去,給後世留個榜樣,有朝一日能夠使國家社會主義的火苗重新燃燒起來。
「這次戰爭中德國人民所作的努力和犧牲十分巨大,使我不能相信會是白費的。目標仍然必須是為德國人民贏得東方的領土。」
四月二十九日早晨五點半鐘戈培爾寫完了他的遺言。柏林已經破曉,但戰爭的煙火遮住了太陽。在地下避彈室的電燈光下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頭一件事情是如何通過附近的俄國防線將元首的遺囑帶給鄧尼茨等人,以便為後代永遠保存下來。
他告訴這位瑞典伯爵,「元首的偉大生命快要結束了」。他說,一兩天之內,希特勒就會與世長辭。因此希姆萊催促伯納多特馬上告訴艾森豪:德國願意向西方投降。希姆萊又說,在東方,戰爭仍將繼續打下去,直到西方國家來接替這一抗俄戰線為止。現在這個自攬第三帝國獨裁權力的黨衛隊頭目竟是這樣的天真,或者說竟是這樣的愚蠢,或者說竟是這樣的天真和愚蠢!當伯納多特要求希姆萊將他的投降請求寫下來的時候,他匆匆地在燭光下起草了一封信——因為那天夜裡英國空軍前來轟炸,盧伯克的電燈全滅了,他們兩人是在地下室商議的。希姆萊在信上簽了字。
戈培爾找來一位名叫瓦爾特.華格納的市議員,他當時正在離總理府幾排房子不到的一支人民衝鋒隊的隊伍裡作戰。這位感到驚奇的議員在地下避彈室的一間小會議室裡主持了結婚儀式。從現在仍保存著的結婚證件中可以看出元首的一位秘書稱為「死婚」的部分情況。希特勒要求,「由於戰事的發展,結婚預告只能口頭宣佈,其它一切拖延婚事的事情均需避免」。男女雙方宣誓他們是「純亞利安人種」,而且「沒有使他們不能結婚的遺傳病症」。死到臨頭,這位獨裁者仍堅持要遵守形式,只有在填寫他父親的名字(出生名為施克爾格魯勃),母親的名字和他們的婚期時他留下了空白。他的妻子簽名時先用「愛娃.勃勞恩」,寫到「勃」字,就劃掉了重簽上「愛娃.希特勒,原姓勃勞恩」。戈培爾和鮑曼作為證婚人也簽了名。

簡短的尾聲

希特勒在獲悉墨索里尼的死訊以後,馬上進行他的最後準備。他毒死了他心愛的名叫布朗迪的法國阿爾薩斯種名狗,又槍殺了家裡的其它兩條狗。他將剩下的兩名女秘書叫來,把毒藥交給她們。當野蠻的俄國人打進來的時候,如果她們想要使用的話,可以使用,他說,他很抱歉在訣別時不能送更好的禮物給她們,他對她們長期忠誠的服務表示感謝。
那天晚上到柏林去的是伯格爾而不是希姆萊。他的柏林之行是一件有意義的事,因為他第一手描繪了希特勒在重大決定之夜的情況。當伯格爾到來時,俄國炮彈已經在總理府附近爆炸起來。他發現元首「沮喪不堪,完全垮了」,不禁大為震驚。他對希特勒決定留在柏林表示敬意,他說:「在人民赤膽忠心地長期作戰之後,誰也不能拋棄他們。」可是這句話卻引起元首又發了一頓脾氣。
不到一個星期,四月十二日的晚上,戈培爾自信奇蹟的「確切時刻」已經到來。這是情況進一步惡化的一天。美國人已經出現在德騷一柏林公路上,最高統帥部匆匆下令炸毀公路附近的兩個最後剩下來的軍火工廠。從此以後德軍只能依靠手頭現有的軍火作戰了。這一天,戈培爾住在布賽將軍在奧得河前線的古埃斯特林的總部裡。布賽對他保證說,俄國要突破防線是不可能的,又說他要堅守這道防線,「直到英國人踢我們屁股為止」。戈培爾在第二天將這些話告訴了克羅西克。
「鄧尼茨!
發命令那天和第二天,希特勒一直都在焦急地等待施坦因納的反攻消息。這是他多麼脫離現實的又一例子。施坦因納並沒有反攻。他壓根兒就沒有這麼做。這次反攻僅僅存在於這位窮途末路的獨裁者的狂熱的腦海中。當他最後被迫正視現實時,風暴就大作了。
後來他被開釋了。被開釋的還有沙赫特和巴本。後面這三個人後來在德國整肅納粹法庭上被判處很重的徒刑,但結果只服了很短的刑期。
現在,在四月二十三日那天的晚上,斯佩爾向希特勒全部坦白了他拒絕執行盲目破壞德國殘餘設備的經過。使他大吃一驚的是,希特勒竟未表示憤恨,也沒有發脾氣。也許希特勒為他的年輕朋友——斯佩爾剛過四十歲——的坦率和勇氣感動了吧。他對斯佩爾一向具有深厚感情,並且認為他是一個「藝術家同行」。根據凱特爾的記載,希特勒那天晚上顯得異常鎮靜,他下定決心數天之內在這裡死去這件事,好像給他帶來了精神上和心情上的平靜。但是這是前一天大風暴以後的平靜,也是另一個大風暴前夕的平靜。
第三帝國在彌留之際還在撒謊,就像它在建立之初一樣。除了希特勒不是在那天下午而是在前一天下午死去這一無關宏旨的事實以外,他也不是打到「最後一息」時犧牲的。但是繼承希特勒衣缽的人為了保持神話,為了要控制仍在進行抵抗的軍隊,廣播這個謊言是必要的,因為如果士兵們知道事實真相,一定會感到他們被出賣了。
最後這句話是直接從《我的奮鬥》一書中引來的。希特勒的政治生命是從為優越的德國人民贏得「東方的領土」這一著迷的妄想開始的,現在他又抱著這一妄想結束他的生命。千百萬德國人民的死亡,千百萬德國家園的被炸毀,甚至於德國的滅亡,都不能使他相信,從東方斯拉夫民族那裡奪取土地,是決無實現可能的條頓式的夢想,且不談道義問題。
紐倫堡法庭上被判處徒刑的有七人:赫斯、雷德爾和豐克被判無期徒刑,斯佩爾和席臘赫被判二十年徒刑,牛賴特被判十五年徒刑,鄧尼茨被判十年徒刑。其餘的被判死刑。
「把所有值得作為私人紀念品的東西交給我的親屬,並給他們一筆足夠維持一個小資產階級生活水準的費用——
「元首任命你為繼承人,以代替前帝國元帥戈林。任命狀現在途中。你必須採取適應形勢需要的一切措施。」
又有兩位有趣的客人這時來到元首地下避彈室的瘋人院。他們是憎恨成性而且特別憎恨戈林的著名女試飛駕駛員漢娜.萊契和里特.馮.格萊姆將軍。他們在四月二十四日接到命令,要他們從慕尼黑動身回到柏林,聽最高統帥面授機宜。但是他們的飛機在四月二十六日晚上降落在動物園機場時,被俄國的高射炮的炮彈擊傷,格萊姆的腳被炸壞了。希特勒走進手術室,醫生正在給將軍包紮傷口。
在這三天中,漢娜.萊契有足夠的機會目睹地下避彈室瘋人院裡的瘋子生活,其實,她自己也參加了這種生活。由於她同希特勒一樣容易感情衝動,她所留下來的記載是陰慘可怕,驚險多變的,但是大體上是真實可靠的(作者把這個記載與其它目睹者的報告核對過),因此它在這部歷史書的最後一章中佔有重要的地位。
一九四五年五月七日凌晨二點四十一分,在艾森豪總部——萊姆斯的一所學校裡,舉行了德國無條件投降的簽字儀式。這個學校不大,房子是紅色的。代表盟軍在文件上簽字的是瓦爾特.比德爾.史密斯將軍,代表俄國作為見證人簽字的是伊凡.蘇斯洛巴羅夫將軍,代表法國作為見證人簽字的是弗朗索瓦.賽維茲將軍。代表德國簽字的是海軍上將弗雷德堡和約德爾將軍。
毫無疑問,那天夜裡十點鐘所舉行的情況彙報會上所獲得的消息更加深了元首對陸軍的切齒痛恨。威德林將軍負責指揮勇敢的、但是裝備簡陋而又超齡的人民衝鋒隊和不足年齡的希特勒青年團隊伍,正在被圍的柏林犧牲自己,以便使希特勒多活幾天。據他報告說,俄軍已沿薩爾蘭街和威廉街推進到空軍部附近,距總理府只有咫尺之遙。他說敵人至遲於五月一日,也就是說,在一兩天內將打到總理府。
雖然他知道希特勒在幾小時內就要死去,他在電報中還附加了一句:「元首仍然活著,正在指揮柏林的保衛戰。」
四月二十六日,她同馮.格萊姆將軍到達的那天深夜裡,俄國開始炮轟總理府,炮彈的轟隆聲和牆壁的倒塌聲增加了地下室的緊張氣氛。希特勒把這位女飛行家叫到一旁。
「自從我竭盡綿薄,在德國被迫參加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充當一名志願兵以來,已經有三十多年了。
接著,希特勒重複了他的謊言:他在對波蘭發動進攻的前三天,曾向英國政府提出合理解決波德問題的辦法。
「一個賣國賊絕不能繼承我為元首!」漢娜說他當時對大家這樣說:「你們必須出去做到使他絕不能繼承我。」
「希特勒夫人(這位司機回憶道)穿著一件黑色衣服——我看不出身上有什麼傷口。」

接著就進行維金式火葬。沒有人講話,唯一的聲音是俄國的炮彈落在總理府花園裡和打在四周彈痕累累的牆壁上的爆炸聲。希特勒的侍從、黨衛隊中隊長海因茲.林格和一個勤務兵將元首的屍體抬出來,屍體是用軍用灰綠色毛毯包裹的,以便遮住那張血肉模糊的臉。肯普卡從露在毯子外面的黑色褲子和皮鞋認定這是元首的屍體,因為希特勒總是穿著這樣的褲子和灰綠色上衣的。愛娃.勃勞恩因死的乾淨一些,身上沒有血。鮑曼將她的沒有包裹的屍體抬出來,到了過道之後交給肯普卡。
希特勒在四月二十二日的大發雷霆以及他留守柏林的最後決定引起了一些反響。在柏林西北的霍亨里亨的希姆萊,從黨衛隊派駐大本營聯絡官赫爾曼.菲格萊因打來的電話中獲得了第一手消息,他對部下大喊道:「在柏林的人全都瘋了!我現在怎麼辦?」
希特勒對於希姆萊的絕對忠誠從不懷疑,這個打擊實在不能再大了。萊契說:「他的面孔通紅,變得幾乎認不出來——希特勒在一陣子狂怒之後失去了知覺,整個地下室一時鴉雀無聲。」戈林至少還曾請求元首許可他接管。但是這位「忠誠」的黨衛隊全國總隊長連請求都不屑於提出;他一點招呼不打便叛了國,和敵人進行了聯繫。希特勒在稍稍清醒以後對他的部下說,他所遇到的所有叛國行為莫此為甚。
克萊勃斯:「今天是五月一日,我們兩個國家的偉大的節日。」
但是赫爾曼.戈林並沒有上絞刑架。他騙過了劊子手。他在輪到他以前兩小時,吞下偷偷帶入監獄裡的毒藥。他同他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和與他爭奪繼承人的勁敵希姆萊一樣,在最後也成功地選擇了他自己的與世長辭的道路;而對這個世界,他也同他們兩人一樣,曾帶來那樣慘無人道的災難。
「元首宣稱時來運轉就在今年——天才的真正品質在於它能意識到和確知即將到來的轉變。元首知道轉變到來的確切時刻。命運給我們帶來了這個人,因此在這內外交困的時刻,我們將要親眼看到奇蹟——」
萊契描寫那天希特勒的情形時候說:
他的新婦這一天顯然沒有心思吃午飯,希特勒同他的兩位秘書和素食女廚一道進餐,她也許還沒有意識到這是她替他做的最後一餐飯。大約在下午兩點半鐘,他們快要用完午飯的時候,管理總理府車房的元首司機埃里希.肯普卡接到命令,叫他立刻運二百公升汽油到總理府花園來。要弄這許多汽油是有困難的,但肯普卡終於搞到大約一百八十公升,找了三個人幫忙把汽油運到地下避彈室的緊急出口處。
「元首已經命令我離開柏林——到他所任命的政府裡去擔任一員領導。
辦事糊塗的財政部長、曾經在牛津大學領過羅德獎學金的施維林.馮.克羅西克伯爵,一聽到布爾什維克黨人要來了,便離開柏林倉皇逃向北方去了。他在四月二十三日的日記中寫道:「整整一星期,噩耗不斷傳來。我國人民似乎正面臨著最不幸的命運。」
「(戈培爾重述道)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坐在總部裡,他發展了他的理論,根據歷史的邏輯和正義,情況肯定是要起變化的,正如七年戰爭中發生了勃蘭登堡王室的奇蹟一樣。」
「我的妻子同我決定死去,以免遭受被推翻或者投降的恥辱。我們希望我們的遺體將在我服務於人民十二年來進行大部分日常工作的地方立即火化。」
「我的元首,」戈培爾說,「我向您祝賀!羅斯福死了!星象圖裡寫得清清楚楚,四月下半月是我們的轉捩點。今天是星期五,四月十三日。(其實已經過了午夜。)轉捩點到了!」
格萊姆:「不知道,元首。」
「我已立即下令把戈林作為帝國叛徒逮捕了,革掉他所有的職務,把他從所有機構中趕出去。這就是我召你來的原因。」
「這六年的戰爭儘管遭受種種挫敗,但終有一天會被認為是一個民族爭取生存的最光榮、最英勇的表現而載入青史。在六年後的今天,我不能拋棄這個國家的首都——我要與千百萬留守在這個城市裡的人們生死與共。而且,我不會落到敵人手中。我知道他們正需要由猶太人導演一場新戲,來取悅他們歇斯底里的群眾。
在討論結束以前,希特勒在鮑曼的慫恿下口授了一道命令,用電報通知戈林,說他犯了「叛國罪」,理應處以死刑,姑念其長期效勞黨國,如果馬上辭去全部職務,可免一死。電報飭令戈林即刻回電是否辭職。這還未能使這個蛆蟲一樣的鮑曼得到滿足。他私自打了一個無線電報給駐在伯希斯特加登的黨衛隊總部,命令即將戈林及其部下和拉麥斯以「叛國罪」加以逮捕。第二天黎明之前這位第三帝國的第二號人物,納粹頭目中的最傲慢、最富有的角色,德國歷史上的唯一的帝國元帥和空軍總司令成了黨衛隊的階下囚。
然而命運已經註定他再也看不到他那心愛的阿爾卑斯山上的山間別墅了。他沒有想到末日會來得這樣快。美軍和俄軍正神速地向前推進,以會師於易北河上。英軍已兵臨漢堡和不來梅城下,被佔領的丹麥有被切斷的危險。在義大利,博洛尼亞已經淪陷,亞歷山大率領的盟軍正在向波河流域推進。俄軍在四月十三日拿下維也納以後,沿著多瑙河挺進,而美國第三軍團也在順河而和*圖*書下準備和俄國人在奧地利的希特勒家鄉林嗣會師。在戰爭期間一直在修建宏偉的大禮堂和體育場以作納粹黨的首府的古老城市紐倫堡已被包圍,美國第七軍團的一部正繞過紐倫堡向納粹運動的誕生地慕尼黑挺進。柏林已聽到俄國重炮的隆隆聲了。
「因此我決定留在柏林,在我認為元首與總理職位已經不能維持下去的時刻,以身殉國。看到我們農民和工人的無比功勳和業績,看到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年輕一代所做的史無前例的貢獻,我將含笑與世長辭。」
「(他說)我的任務是拯救德國,使它不致遭受向我們進攻的布爾什維克敵人的破壞。正是為了這個目的,才要繼續把軍事鬥爭進行下去。只要英國人和美國人阻撓這個目的的實現,我們也就不得不繼續進行抵抗他們的防禦戰。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英美兩國的作戰不是為了他們人民的利益,而只是為了在歐洲散佈布爾什維克主義。」
「我沒有可以信賴的人。他們都背叛了我。這使我難過——假如我出了什麼事,德國便沒有領袖了。我沒有繼承者。赫斯瘋了,戈林失去了人民的擁護,希姆萊不會得到黨的贊同,而且他根本不講藝術——你去想吧,有誰能做我的繼承者——」
關於希特勒的死,他隻字未提。
赫爾曼.戈林
但是希特勒卻還沒有死心。在生日的第二天,他下令給黨衛隊將軍菲里克斯.施坦因納,叫他向柏林南郊的俄國人發動全面反攻,柏林地區的所有一兵一卒,包括空軍中的地面部隊,都必須全部投入戰鬥。
到底這個命令是槍斃所有的分裂主義者,還是所有的重要囚犯,還是一起都在內,伯格爾並沒有搞清楚,但是這位頭腦簡單的人顯然認為應該包括所有的人在內。
他的遺囑是兩個文件。正如希特勒所希望的,遺囑已被保存下來。它們同其它的文件一樣,對於本書是很有意義的。它們證實了這個曾經以他的鐵腕統治德國十二年多、統治大部歐洲達四年之久的人物沒有從他的經驗中學習到任何教訓。即使是從多次挫敗和毀滅性的最後失敗中,他也沒有能夠吸取任何教訓。不錯,他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曾回想起他年輕時在維也納街頭流浪的時代,曾回想起他早期在慕尼黑的喧鬧的啤酒館時代。他咒罵世界上一切的壞事都是猶太人幹的,不斷吹噓他那半瓶子醋的宇宙理論,嘆息命運再度擊敗德國,使它不能得到勝利和征服的機會。他把他對德國民族和全世界的遺言看作是對歷史的最後的呼籲。希特勒在這個遺言中,重彈他在《我的奮鬥》一書中的空洞的老調,又加上了些最後的謊話。作為一個已無可救藥地被絕對權力完全腐化了的醉心權勢的暴君的墓誌銘,這個遺言再也恰當不過了。
自從七月二十日炸彈事件以來,他對任何人都不信任,甚至黨內老夥伴也不例外。「所有的人都欺騙我」,三月裡他向一位女秘書這樣發火道:
「希望我們的陸軍軍官將來像我們的海軍那樣,把決不放棄一城一地看作是榮譽攸關的問題;尤其重要的是,指揮官們必須至死也要忠誠地克盡職守,做出光輝的榜樣。」

希特勒和他的新婦之死

人民還活著,土地也還在。但人民卻茫茫然,流著血,挨著餓。當冬天到來時,他們在轟炸的劫後殘垣中,穿著破爛的衣服不停地打著哆嗦;土地也一片荒蕪,到處是瓦礫成堆。曾經企圖毀滅其它許多民族的希特勒,在戰爭最後失敗的時候也想要毀滅德國人民,但與他的願望相反,德國人民並沒有被毀滅。
雖然希特勒身體已經垮了,而且由於俄國人打到了柏林和西方盟軍佔領了德國本土,可怕的末日已迫在眉睫,但是他和他的幾個最瘋狂的追隨者卻頑固地盼望能在最後一分鐘出現奇蹟,使他們得救。他們之中,戈培爾尤其如此。
就在當天晚上,希姆萊與伯納多特伯爵正在幾百英里之外的波羅的海邊盧伯克的瑞典領事館內進行會談。忠誠的海因里希——這是希特勒對希姆萊的暱稱——並沒有要求繼承權力;他已經在行使這種權力了。
希特勒:「——一個最後通牒!一個愚蠢的最後通牒!現在什麼都完了!我一切都沒有了!沒有人效忠,沒有人看重榮譽,我什麼失望都嚐到過,我什麼背叛都碰到過!現在又加上這個!一切全完啦!什麼對不起我的事都對我幹了!
為維金式火葬收集汽油還在進行的時候,希特勒已用畢最後一餐。他把愛娃.勃勞恩叫來,與他一道同他最親密的夥伴們訣別。這些人是戈培爾博士、克萊勃斯將軍和布格道夫將軍、他的秘書們和女廚曼齊阿里小姐。戈培爾夫人沒有在場。這位剛強而美麗的金髮女人,同愛娃.勃勞恩一樣,覺得下決心同丈夫一道死去是容易的,但一想到要殺死她那六個年輕的孩子們,她就感到缺乏勇氣了。這些天來這些孩子們整天在地下避彈室嬉戲,絲毫不知有什麼可怕的下場在等待著他們。
希特勒的其餘親密夥伴的壽命比較長一些。我到紐倫堡去看過他們。在他們赫赫不可一世的時候,我常在這個城市裡舉行的納粹黨年會上看到他們。現在在國際軍事法庭的被告席上,他們的樣子大不相同了。他們完全變了樣。他們穿著敝舊的衣服,心神不寧地坐在位子上,再也沒有從前做領導人物時那種傲慢神氣了。他們看起來像一群碌碌的庸才。似乎很難想像,這些人在上次看到的時候曾經掌握過那樣巨大的權力,居然能夠征服一個偉大的民族和絕大部分的歐洲。
其實恰恰是希特勒的堅持要堅守「一城一地」、「至死」(如史達林格勒),才造成了軍事上的災難。但是在這方面,也正如在其它方面一樣,他沒有吸取到教訓。
在德國的大街上,再也沒有穿長統靴的衝鋒隊齊步前進的聲音了,再也沒有成群結隊、身穿褐衫的人們的喧鬧聲了,再也沒有元首從擴音器裡發出的尖叫聲了。
漢娜將毒藥交給格萊姆,他們兩人決定在「最後時刻真正到來時」將毒藥吞下去,而且為了萬無一失,在服毒之後將緊綁在他們身上的重型手榴彈上的引線拉掉。
戈培爾也說不上來。但是,他回答道,命運「帶來的可能性是多種多樣的」。
第二天早晨他打電話給戈培爾表示他的「祝賀」。他得意洋洋地把這件事記在日記裡。打電話似乎還不夠,他又寫了一封信,歡呼羅斯福的死是「老天的懲罰——上帝的禮物」。
三天以後,在四月二十六日的晚上,希特勒談起戈林時所講的話,比在斯佩爾面前所講的強烈得多。
海軍元帥鄧尼茨
其次,他不僅把千百萬人死於戰場和轟炸的「全部責任」,而且把他大肆屠殺猶太人的「全部責任」,都推到猶太人的身上。然後,他就談起他所以決定留下來與柏林共存亡的理由。
在簡短的儀式之後,元首的私室裡擺下了陰森森的結婚早餐。席上有香檳酒。除了他的秘書們、留下來的將領克萊勃斯和布格道夫、鮑曼和戈培爾夫婦外,他連素食廚師曼齊阿里小姐也請來參加婚禮宴會。有一陣子談話集中在過去的黃金時代,以及鼎盛時期中黨的同志們。希特勒懷念地談到他在戈培爾結婚時做儐相的情景。即使到了最後的時刻,這位新郎還免不了老習慣,要說個不停,回顧他這戲劇性的一生中的各個高潮時期。他說,現在全完了,國家社會主義也完了。死對於他倒是一種解脫,因為他的相交最久的朋友和支持者都出賣了他。結婚宴會上籠罩著陰鬱的氣氛,有些客人噙著眼淚溜掉了。希特勒最後也溜掉了。他在隔壁房間裡,把一位名叫格特路德.榮格夫人的女秘書找來,開始口述他的遺囑。
四月二十六日那天,他悄悄地離開了地下避彈室。第二天下午希特勒才發現他失蹤了。這引起了多疑的元首的猜疑,他派了一支武裝的黨衛隊搜查隊去尋查。他們發現他身穿便服藏在俄國即將佔領的夏洛登堡區他的家裡。他被押回總理府被褫奪黨衛隊的大隊長官銜,並且被拘留起來。菲格萊因的企圖逃跑馬上引起了希特勒對希姆萊的懷疑。這位黨衛隊首領有意離開了柏林,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呢?在他的聯絡官菲格萊因擅離職守以後,他一直沒有消息。現在消息來了。
在紐倫堡一次提審中,凱特爾元帥描述了她的形象。
希特勒已等不及對希姆萊進行報復了。不過這位黨衛隊首領的聯絡官菲格萊因現在卻在他的掌握中。他從禁閉室裡將馬夫出身的黨衛隊將軍提出來,嚴加審問關於希姆萊的「叛國」情況並指控他與希姆萊同謀。在元首的命令下,菲格萊因被拖到總理府花園裡槍決了。他娶了愛娃.勃勞恩的妹妹做妻子這件事也幫不了他的忙。愛娃也沒有出力去搭救他妹夫的性命。
戈林與希姆萊很快地發現,他們的行動都失之過早了。雖然希特勒與他的部隊和政府部長們的聯繫,除了無線電之外,都被切斷了(因為到二十三日夜間,俄國人差不多已完成了對柏林的包圍),但是現在他仍要表明,只靠他的人格力量和威信仍能夠控制德國,而且只要他通過懸在地下避彈室上空的氣球裡的嘰嘰作響的無線電發報機講一句話,就能夠敉平「叛國陰謀」,即使是他最重要的追隨者所發起的「叛變」。
原來地下避彈室中除了鮑曼之外,還有一個納粹官員想活下去。這人就是希姆萊在總理府的代表赫爾曼.菲格萊因,一個在希特勒統治時代爬上高位的典型人物。他係馬夫出身,做過賽馬的騎師,識字不多,後來成為臭名昭著的克利斯蒂安.韋伯的部下,韋伯是希特勒最老的黨徒之一,喜歡養馬。一九三三年以後,他靠營私舞弊發了一筆橫財,養了很多賽跑的馬。菲格萊因受到韋伯的幫助,在第三帝國內爬到很高的地位,成了黨衛隊所屬部隊的將軍。
希特勒的反應沒有記錄下來,但由於他從卡萊爾和星象圖那裡獲得了鼓勵,他的反應是可以想像得出的。不過戈培爾的反應是有記錄的。他的秘書說:「他欣喜若狂!」
屍體被抬到花園裡,在一陣轟炸之後,趁機將屍體放在一個彈坑中然後點燃汽油。以戈培爾和鮑曼為首的送葬人退回地下避彈室的緊急出口處,當火焰上升時全體肅立,舉起右手行納粹告別禮。儀式很短,因為紅軍炮彈又開始轟擊花園,這些人趕緊退回地下室的安全處所,讓汽油引起的熊熊烈火去完成消滅阿道夫.希特勒及其夫人的遺體的工作。對於鮑曼和戈培爾來說,他們在失卻了元首和獨裁者的第三帝國中仍有任務要完成,雖然各人要完成的任務是不相同的。
親愛的海軍元帥:
任命鄧尼茨為繼承人的元首遺囑,現在還來不及由送信人送到他的手裡。必須用無線電通知這位海軍將領。但是眼前已經喪失權力的鮑曼,甚至到了這個時刻仍在遲疑不決。嚐到過權力滋味的人要突然放棄權力是困難的。最後他終於發了一個電報。
約德爾要求講話,得到了允許。
他指示遺囑執行人鮑曼:
希特勒稱之為「政治遺囑」的東西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他對後代的呼籲,第二部分是他對未來的具體指示。
因為所有的師團都未能前來解圍,看來我們已經沒有希望,元首昨晚口述了這份政治遺囑。希特勒萬歲!
「一個驚人的事實已經看得很清楚,兩張星象圖都預卜戰爭要在一九三九年爆發,並且預料到一九四一年以前的勝利和以後的節節失敗,以及一九四五年初,特別是四月的前半月的最大的打擊。四月下半月我們將要獲得暫時勝利。然後是停滯狀態,一直到八月,才會有和平。在今後三年內德國的處境很困難,但從一九四八年開始德國就會東山再起。」
五月一日晚上九點鐘,元首的地下避彈室已經是大火熊熊,元首的侍從人員約五六百人,大半是黨衛隊,在總理府的地下避彈室裡竄來竄去準備逃亡,據逃亡人中希特勒的裁縫後來回憶,他們就像一群砍了腦袋的母雞。逃亡的計畫是徒步由總理府對面的威廉廣場的地下鐵道車站出發沿地下鐵道走到弗雷德里希街的高架電車站,然後渡過斯勃利河,穿過俄軍防線立即向北。有許多人逃脫了,另一些人卻沒有,鮑曼也在其內。
「我曾經為限制和控制軍備提出過無數次建議,這是後代任何時候也抹煞不了的,也不能把戰爭爆發的責任推到我的頭上。我也從來沒有希望在可怕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還會再有一次以英國或美國為敵的世界戰爭。時光會飛逝,但是在我們城市和建築物的廢墟上,對最終要負責任的人們的仇恨將永遠不會消失。他們就是對眼前這一切負有責任的人們:國際猶太人集團和他們的支持者。」
四月初的一個夜晚,戈培爾向希特勒朗讀其元首喜愛的一本書:卡萊爾所著的《腓德烈大王史》。他所朗讀的這一章敘述的是七年戰爭中最黑暗的日子,那時這位大王已感到日暮途窮,他對他的大臣們說,如果在二月十五日以前他的運氣仍不好轉,他就要放棄戰爭,服毒自殺了。這一段歷史的確很合時宜,戈培爾無疑是用極其戲劇化的方式朗誦的。

第三帝國的結束

已遵照元首的命令,派人將遺囑給你送去——鮑曼打算今天到你那裡去,並將情況報告你。關於向報界和軍隊宣佈此事的時間和方式由你決定。請覆電。
戈培爾
希特勒是在上年十一月二十日由於俄軍的逼近,最後一次離開他在東普魯士拉斯登堡的大本營來到柏林的。自從東線戰場戰事爆發以來,他很少來柏林,如今他就一直待在柏林了。
斯佩爾和另一位出色的婦女目擊者(關於她在柏林最後一幕戲的動人表現,下文即將述及)曾詳細地記述了希特勒收到戈林電報時的反應。斯佩爾是在四月二十三日晚上坐了一架小飛機到被圍的首都來的,飛機降落在和*圖*書離總理府只有一個街區的橫貫動物園的東西軸心大街東頭的勃蘭登堡門附近。斯佩爾獲悉希特勒決定留在即將被攻陷的柏林不走的消息之後,特地前來與元首告別並向他坦白承認,由於「對個人的忠誠與對國家的責任之間的矛盾」(這是他自己的話),他不能不違背元首的焦土政策。他完全估計他會以「叛國罪」被捕,而且可能被槍斃,毫無疑問,如果獨裁者知道斯佩爾在兩月以前曾試圖要殺害他以及其它沒有被施道芬堡炸死的人時,他一定會把他槍斃的。
一九四六年十月十六日凌晨二點十一分,里賓特洛甫走上紐倫堡監獄死刑室的絞架,接著一個一個相隔不久上絞刑架的有凱特爾、卡爾登勃魯納、羅森堡、弗朗克、弗立克、施特萊徹、賽斯一英夸特、沙克爾和約德爾。
他認為陸軍、空軍和黨衛隊的將領們都背叛了他,使他不能獲得勝利。因此他能夠選擇的繼承人只能是在他的征服戰爭中不能起大作用的小小海軍的首領了。這一選擇也是對陸軍的最後嘲笑,因為陸軍在戰爭中出力最大,死人最多。他還最後一次地譴責了自從建黨以來除戈培爾以外兩個最親密的合作者。
「把最好香檳酒拿出來!」戈培爾喊道,「給我接元首的電話。」希特勒在馬路對過的地下避彈室裡躲避轟炸。他拿起電話機。
希特勒的第一任外交部長,舊派的德國人牛賴特是一個沒有什麼信仰和原則的人,現在顯得十分頹喪。斯佩爾卻不然,在這一夥人中間,他給人以最直率的印象。在長期的審問中,他的講話很老實,無意逃避他的責任和罪過。在被告席上,還有奧地利的賣國賊賽斯─英夸特、約德爾和兩位海軍元帥雷德爾和鄧尼茨——希特勒的繼承人穿著一身服裝店做的現成衣服,活像一個鞋店小職員。「劊子手海德里希」的繼承人卡爾登勃魯納是雙手沾滿鮮血的人,在受審時將會抵賴他的一切罪行。曾駐波蘭的納粹劊子手漢斯.弗朗克也許會承認他所幹的一些罪行,因為他最後終於有點悔悟,按照他自己說的,重新發現了上帝並懇求他的饒恕。死到臨頭也同平時一樣毫無特色的弗立克也在那裡。最後一名是漢斯.弗里茨徹。由於他的聲音很像戈培爾,他曾當過廣播評論員,戈培爾曾將他安插在宣傳部當一名官員。看來法庭上所有的人,連他本人在內,都不明白為什麼他也成了被告——因為他的職位太小了——除非是把他看作是戈培爾的幽靈。
希特勒在口述兩份遺囑之後已經精疲力竭,回到室內睡了。這時天已破曉,曙光照到他生命中最後一個安息日的柏林。全城被濃煙籠罩著。俄國人大炮的直射程之內的房屋在倒塌、焚燒。他們離威廉街和總理府已經不遠了!
當凱特爾說他不願意離開元首他去的時候,希特勒回答說:「你要服從我的命令。」一生中從未違抗過元首命令、甚至叫他去搞罪惡滔天的戰爭犯罪行為時也唯命是從的凱特爾沒有再講下去,但不那麼俯首貼耳的約德爾卻憋不住了。雖然他對元首忠心耿耿,替他賣了不少力氣,但仍保留了一點軍人傳統。在他這個軍人看來,最高統帥是在放棄他對軍隊的指揮,在大難臨頭之時推卸自己對他們的責任。
「在我去世以前,我將前黨衛隊全國總隊長兼內政部長海因里希.希姆萊開除出黨並革除他的一切職務。」
時間是一九四五年四月三十日,星期一,下午三點三十分。這是阿道夫.希特勒五十六歲生日後的第十天,是他擔任德國總理、建立第三帝國以來的整整十二年零三個月。第三帝國的壽命只不過比他多活一個星期。
紐倫堡的猶太人陷害者尤利烏斯.施特萊徹也在那裡。我曾看見他從前在這個古城的大街上揮舞著鞭子昂首闊步,這個有虐待狂和色情狂的人看來頗為頹喪。現在他已是一個衰弱的禿頂老頭,滿頭大汗地坐著,眼睛瞪著那些法官,心想這班人一定都是猶太人(這是一個警衛後來告訴我的)。第三帝國負責奴隸勞動的頭子弗里茨.沙克爾也在被告席上,眼睛眯成一條縫,活像一頭豬。他顯得很緊張,身子不停地前後搖擺。坐在他旁邊的是巴爾杜.馮.席臘赫,他先是希特勒青年團的頭子,後來又成為維也納的黨領袖。他的美國血統比德國的還多,看上去很像一個因為犯了某種過失被學校開除的大學生。在被告席上還有沙赫特的繼任者,目無定睛、其貌不揚的瓦爾特.豐克。沙赫特博士也在那裡,在第三帝國最後的幾個月中,他曾被他所敬重過的元首關進集中營,隨時都在擔心被處死刑。現在他非常氣惱的是,盟軍竟會把他也當作戰犯審問。弗朗茲.馮.巴本對希特勒的上臺比其它任何德國人都要負更大的責任,現在也被抓來當被告。他似乎老多了,不過他的曾經多次僥倖脫險的老狐狸的神情,仍然刻畫在他那乾癟的老臉上。
「我們愈來愈感到,這幾天來,在柏林戰場的各個師團一直在閒著。我們所獲得的情報全受凱特爾的控制,扣壓,或者篡改——元首命令你火速對所有賣國者進行無情的打擊。」
「那麼,戈林能夠在南方把領導責任負起來。」希特勒反駁道。
最高統帥聽到這樣的消息實在受不了。所有還活著的見證人都說他已經完全喪失了控制力。他一生中從來沒有發過這樣大的火,這就是末日了,他尖叫道。每個人都背叛了他。除了背叛、撒謊,腐化和怯懦之外,沒有別的。一切都完啦!好吧,他願意留在柏林。他願意親自保衛第三帝國首都。誰願意走,就可以走。他願意在這裡以身殉國。
「這次簽字以後,德國人民和德國武裝部隊的禍福吉凶,已交由勝利者決定了——在這個時刻,我只能表示希望勝利者會寬大地對待他們。」
從這裡至少可以看到一點:這位納粹最高統帥的性格至死也沒有改變。全部偉大的勝利都歸功於他。失敗和最後的倒臺則歸咎於別人,歸咎於他們的「不忠和背叛」。
夜已降臨,阿道夫.希特勒的生命的盡頭到了。他命令他的秘書榮格夫人焚毀檔案中的殘餘文件,並且命令所有地下避彈室的人在沒有得到通知以前不能入睡。大家解釋這個命令的意思是希特勒認為他向大家告別的時候到了。但是,據幾位在場人的回憶,一直到半夜以後很久,大約是四月三十日早晨兩點半鐘,元首才走出他的私人房間,來到作為飯廳的過道上,在那裡等候他的約有二十人,多半是他的女部下。他同在場的人一一握手,嘴裡嘰嘰咕咕,也聽不清說的是甚麼。他眼裡含著淚水,據榮格夫人的回憶,「他的視線好像越過地下避彈室的牆,看著很遠的地方」。

到地下避彈室來的兩位最後客人

四月二十二日,希特勒走向毀滅途中的最後轉捩點到了。從早晨開始一直到下午三點鐘,他都在打電話,就像前一天那樣,試圖從各個指揮站瞭解施坦因納的反攻情況。沒有人知道。科勒將軍的飛機找不到反攻的影子,地面指揮官也找不到它,雖然反攻應該是在柏林以南兩三英里的地區進行。甚至連施坦因納本人,雖然他還活在人間,也無影無蹤,更不要說他的部隊了。

希特勒在下午三點例行的軍事會議上大發雷霆。他怒氣沖天地要求知道施坦因納的消息。凱特爾、約德爾等人都毫無所知。但是將軍們卻帶來了其它消息。由於把軍隊從柏林北面撤退下來支援施坦因納,這樣就大大削弱了北面陣地,俄軍已經突破陣地,它的坦克部隊已經到達城內。
四月二十日是希特勒的生日,這一天頗為平靜地過去了,雖然在地下室裡參加慶祝的空軍參謀長卡爾.科勒將軍在日記裡寫著那是迅速崩潰的各個戰線進一步遭受災難的一天。所有納粹元老戈林、戈培爾、希姆萊、里賓特洛甫和鮑曼都在座。此外還有仍然活著的將軍們,如鄧尼茨、凱特爾、約德爾和克萊勃斯。最後一個人是新任、也是最後一任的陸軍參謀總長。他們向元首祝賀生日。
那天夜間,伏斯海軍少將終於給鄧尼茨打了一個電報,說一切與陸軍的無線電聯繫都已斷了。他迫切要求海軍的無線電能夠供給一些外界的消息。不久消息果然來了一些,不是從海軍部來的,而是從宣傳部的收聽站發來的。這消息使阿道夫.希特勒大驚失色。
那年秋天,我回到那曾經不可一世的國家,在第三帝國的短短的年代中,我曾在那裡待過很久。一切都難於辨認出來了。我曾在另一本書中談到這次見聞。這裡還要做的只是把這本書中出現過的其它突出人物的命運交代一下。
當克萊勃斯將軍那天下午帶著崔可夫將軍無條件投降的要求回到地下避彈室的時候,鮑曼認定唯一活命的機會是跟著大夥一齊逃跑。他這一夥人企圖尾隨一輛德國坦克,但據同他在一起的肯普卡說,一顆俄國炮彈正擊中這輛坦克,鮑曼幾乎肯定已被打死了。在皮徹爾斯道夫大橋拋下他的一營年輕戰士、只顧自己逃命的希特勒青年團的首領阿克斯曼當時也在場,他後來供述,鮑曼的屍體躺在養老院街與鐵軌交叉的橋的下面。月光照在鮑曼臉上,阿克斯曼看不出他有什麼傷痕。據他的估計,鮑曼在看到自己逃出俄國防線的可能性已等於零的時候,吞下了膠囊毒藥。
「在鬥爭的年代中,我曾認為我不能承擔結婚所給我帶來的責任,但是現在,當我生命行將結束之際,我決定與我有過多年真誠友誼並自願在柏林已遭圍困之時來到這裡與我同生共死的女人結婚。她自願作為我的妻子同我一道死去。這就彌補了由於我服務於人民而進行工作給我們兩人所帶來的損失。
鄧尼茨在晚上十點二十分進行廣播的時候也重複了這個謊言,並大談元首的「壯烈犧牲」。實際上他當時也不知道希特勒是怎樣死的。戈培爾的電報中只說他在頭一天下午「死」了。但是這並不妨礙鄧尼茨在德國人民災難臨頭的時刻,在這個問題上或者在其它問題上,把他們已經糊塗的頭腦弄得更糊塗。
但是溫克「戰役」,正如一周以前施坦因納的「反攻」一樣,不過是元首的幻想而已。溫克的軍隊和第九軍團一樣已被消滅了。在柏林北面的海因里希軍隊正倉皇向西撤退,為的是寧可當西方盟軍的俘虜而不當俄軍俘虜。
當天中午這三位信使出發去執行他們的危險的使命。他們經柏林動物園和夏洛登堡迂迴西行,到達哈威爾湖前面的皮徹爾斯道夫。該地駐紮了希特勒青年團的一個營,還在等待不見蹤影的溫克大軍的到來。為了到達這裡,這三個人已經成功地溜過了三重俄軍封鎖線,柏林動物園中央的勝利碑,在動物園前面的動物園車站,以及皮徹爾斯道夫的週邊。他們還必須通過很多俄軍防線,還得經歷很多的冒險。雖然最後他們都一一通過了這些防線,但是已經太晚了,他們攜帶的文件對鄧尼茨和舒埃納爾已經沒有用處,後者根本沒有見到這些送信人。
在他退回私室以後,一件奇特的事情發生了。地下避彈室裡已經達到令人不能忍耐的緊張氣氛鬆弛下來了,有幾個人到飯廳來跳舞。這個不可思議的舞會發出的喧囂聲音很大,以至使元首那邊下了命令叫他們安靜一點。俄國人可能在幾個小時以後就打進來,把他們都殺光。雖然他們當中大多數人一直在考慮如何逃命的問題,但是由於元首對他們生命的嚴格控制已經結束了,在這短暫的片刻,只要可能,他們也想尋歡作樂一番。這些人看來真是如釋重負,因為他們竟跳了個通宵。
「我們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同布爾什維克主義戰鬥到最後一息,今天下午在德國總理府的作戰大本營裡為祖國犧牲了。四月三十日,元首任命海軍元帥鄧尼茨為他的繼承人,現在由元首的繼承人海軍元帥對德國人民講話。」
四月二十八日,地下避彈室這些走投無路的人整天都在守候著這三支軍隊、特別是溫克的軍隊的反攻消息。俄國先頭部隊距總理府只有幾條街,他們在從東面和北面以及從西面通過毗鄰的柏林動物園逐步向總理府推進中。當援兵毫無消息時,希特勒聽了鮑曼的讒言,又認為發生新的叛國陰謀了。晚上八點鐘,鮑曼打了一個無線電報給鄧尼茨。
戈林把住在伯希斯特加登的總理府國務秘書漢斯.拉麥斯召來,徵求他在法律上的意見;他又從保險櫃裡拿出一份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九日希特勒的命令。這道命令規定得明明白白,如果希特勒死去時,戈林將是他的繼承人;如果元首不能視事時,戈林將代表他。大家一致認為既然希特勒留在柏林等死,在最後時刻與各個軍事指揮部和政府機構割斷了聯繫,他已不能視事,因而戈林根據這道命令有明確的責任把權力接管過來。

戈林和希姆萊試圖取而代之

「這真是歷史的天使降臨了!我們感到她在我們的房裡鼓翼的聲音。難道這不是我們引頸翹望的運氣轉變嗎?」
「親愛的漢娜,」兩三天以前一個晚上,她曾對萊契小姐說:「當最後一天來到的時候,如果我對孩子們缺乏勇氣,你必須幫助我——他們是屬於第三帝國和元首的。如果第三帝國和元首不存在了,他們也就沒有地方可以生存了。我最害怕的是在最後一霎那變得太軟弱。」她現在一個人待在她那小房間裡,正在努力克服她那最大的恐懼。
但是柏林已經保不住了。俄軍幾乎已經佔領整個城市。現在僅僅是如何保衛總理府的問題了。總理府已成了甕中之鱉,希特勒和鮑曼在四月三十日中午的最後一次情況彙報會議上已經瞭解到這一點。俄國人已經打到柏林動物園的東邊,進入波茨坦廣場。他們離總理府只有一條街了。阿道夫.希特勒實現他的決心的時候已經到了。
原來這位傑出的建築師出身的軍火部長雖然常常以超政治自豪,但也同其它的德國人一樣,終於覺悟了,雖然為時已遲。當他最後知道他的親愛的元首決定要通過焦土政策毀滅德國民族時,他下定決心要刺殺他,他的計畫是在柏林地下室召開全體軍事會議時將毒氣送進通風設備。因為不只是將領們,而且戈林、希姆萊和戈培爾等人一定會參加會議,他希望https://www.hetubook.com.com將第三帝國的全部納粹領導和最高統帥部徹底消滅掉。他弄到了毒氣,查看了空氣調節系統之後發現花園裡的空氣進口管子上裝上了一個十二英尺高的煙筒,這是希特勒為了防止破壞親自下命令安裝的。他發覺將毒氣注入煙筒而不被花園裡的黨衛隊衛兵發現是不可能的。因此他放棄了他的計畫,希特勒又一次免遭暗算。
「希特勒怒不可遏,」斯佩爾寫道。「他大罵戈林,他說他早已知道戈林已經完蛋了,他腐化,吸毒。」這句話使這位年輕的建築師「大吃一驚」,他奇怪為什麼希特勒會讓這樣一位人物身居高位如此之久呢?希特勒平靜下來後又說:「讓戈林去談判投降罷,反正誰去談判都沒有關係。」這句話也使斯佩爾迷惑不解。但是希特勒的這種心情不過維持了一會兒功夫。
同一天,即五月五日,新任德國海軍總司令漢斯.馮.弗雷德堡海軍上將來到設在萊姆斯的艾森豪的總部接洽投降。從最高統帥部的最後文件中可以清楚看出,德國的目的是想拖延幾天,以便爭取時間儘量把德國軍隊和難民從俄國進軍的道路上撤出,使他們能夠向西方盟軍投降。約德爾將軍第二天也來到萊姆斯,幫助他的海軍同僚進行策劃。但這是徒勞的,艾森豪威爾看穿了這個詭計。
這封電報的措詞是含糊的。鮑曼就是不願意直截了當地說元首已經死了。他打算離開柏林之後爭取頭一個將這一件大事告訴鄧尼茨,以便贏得新任總司令的歡心;但是即將與他的妻子和兒女一道死去的戈培爾,沒有什麼個人的原因不將那個簡單的事實告訴鄧尼茨。下午三點十五分,他給鄧尼茨打了一個電報——這是柏林被圍的地下避彈室發出的最後一封無線電報。
「不,漢娜,」她說元首這樣回答她,「如果我死去,這是為了我們國家的榮譽,這是因為我作為一個軍人,必須服從自己的命令,保衛柏林到底。」
元首的司機埃里希.肯普卡說:「她是德國最不幸的女人。她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是在等候希特勒。」
「『英勇的國王!(戈培爾繼續念道)請您再等一等,您那受難的日子就要過去了。您那交好運的太陽很快就要撥雲霧而升起來照耀著您了。』二月十二日,俄國女皇死了,勃蘭登堡王室的奇蹟就出現了。」
宣傳部的無線電收聽站收到倫敦英國廣播公司的一則發生在柏林以外的事情的消息。這是路透社從斯德哥爾摩發出的新聞,它極其聳人聽聞,難以置信,因此戈培爾的一位助手海因茲.洛侖茲在四月二十八日深夜倉皇跑過遍地彈坑的廣場,來到地下避彈室,將收抄下來的這一消息交給他的部長和元首。
「他在地下室裡踱來踱去,手裡晃搖著被手汗浸濕得快要破碎的公路地圖,只要有人在場,他就同他策劃溫克戰役。」
五月七日凌晨一點半鐘,鄧尼茨接到約德爾向他報告的艾森豪的要求後,從丹麥邊境的弗倫斯堡新成立的總部打電報給約德爾,授以全權在無條件投降文件上簽字。他們的花招失敗了。
「所有按兵不動的司令官」,希特勒向留守柏林指揮空軍的科勒將軍喊道,「都要在五小時內被處決。你自己也必須拿你的腦袋保證最後一個人也要投入戰鬥。」
隨後希特勒把戈培爾叫來,他邀請他、他的妻子和六個孩子從他們在威廉街花園的被炸得一塌糊塗的公館中遷到「元首地下室」來。他知道,至少這位狂熱的忠實的追隨者和他的家屬是願意同他堅持到最後的。接著,他翻閱檔案,把他認為應該毀掉的檢出來交給一名叫尤利烏斯.夏勃的副官帶到上面花園中去燒掉。
人們也許會認為,在這樣一個歷史關頭還在大談繼承問題,未免不夠實際,但在納粹瘋人國,人們卻不這麼想。不但元首為這個問題傷腦筋,而且我們不久將會看到,那些主要繼承候選人,也為這個問題著了迷。
一九一八年德國在最後的敗北以後,德皇逃跑,帝制崩潰,但支撐這個國家的其它傳統機構依然保留下來。一個人民選出的政府,一支德國軍隊的核心和參謀本部仍繼續起著作用。但是一九四五年的春天,第三帝國卻根本不存在了。無論哪一級的德國政權都不存在了,千百萬三軍將士在本土上變成了戰俘。千百萬居民,一直到鄉村的農民,全被佔領軍統治,他們不但要依靠佔領軍維持法律和秩序,而且從一九四五年的夏季到嚴冬都要依靠佔領軍所供給的糧食和燃料過活。這就是阿道夫.希特勒的愚蠢給他們帶來的結果,也是他們自己那樣盲目、那樣死心塌地地追隨他的結果,雖然在一九四五年秋天我回到德國的時候,發現人們對希特勒並不怎麼痛恨。
「這一次又是哪一位俄國女皇要死掉呢?」一位軍官問。
當天夜間,大批人員撤離柏林。元首最信任的兩個老部下希姆萊和戈林也走了。戈林所帶領的汽車大隊滿載著從他的豪華公館卡林霍爾運出的金銀財寶。這兩個納粹元老在離開柏林時,都相信他們親愛的領袖死期快到,都相信自己將是繼承人。
接著他就諷刺陸軍的軍官團:
接下去是他的臨別贈言,這是這個瘋狂的天才人物一生中最後留下的有記錄可查的文字:
我的元首!
「漢娜,」他說,「你是那些準備與我同歸於盡的人中的一個——我不希望我們當中任何人被俄國人活捉,也不希望我們的屍體被他們發現——愛娃同我決心把我們的屍體燒掉。你們想自己的辦法罷。」
「掌握軍權的人不但不督促軍隊前來解圍,反而保持沉默。叛變似乎已代替了忠誠。我們仍守在這裡。總理府已成廢墟了。」
希特勒:「因為赫爾曼.戈林已經背叛了我和祖國。他背著我和敵人建立了聯繫。他的行為是懦弱的表現。他違抗我的命令逃到伯希特斯加登,從那裡他給我打了一封可恥的電報。它是——」
「最重要的是,我命令政府和人民要竭盡全力擁護種族法律,無情地打擊一切民族的毒害者國際猶太人。」
別人表示不同意。他們說,如果元首退到南方去,還是有希望的,在南方,斐迪南.舒埃納爾元帥在捷克的集團軍和凱塞林所率領的大量軍隊仍然完整。已離開柏林到西北去指揮軍隊的鄧尼茨和希姆萊(我們將要看到他正在為自己打算)都打電話來敦促元首離開柏林。甚至里賓特洛甫也打電話來說,他要搞一次拯救全域的「外交妙計」。但是希特勒對他們已經沒有信心了,甚至於對他的「俾斯麥第二」也失掉信心了——這是他以前在一時興到為之的時候曾經稱呼他那外交部長的名字。他對大家說,他已經做出了決定。為了向他們表明他的決定是不能收回的,他叫了一位秘書來當場面授了指示,並命令馬上廣播出去。這個指示宣稱,元首將要留在柏林,保衛它到底。
希特勒睡覺以後,戈培爾和鮑曼就馬上忙碌起來。希特勒在他們作為見證人簽過字的「政治遺囑」中,曾明確指示他們兩人離開柏林參加新政府。鮑曼十分樂意服從這一指示。儘管他對元首忠誠,但是如果他能避免的話,他是不想同元首一道同歸於盡的,他一生中唯一希望的是在幕後指揮的權力,也許鄧尼茨仍會給他這種權力。這是說,如果戈林在得悉元首去世的消息後不篡奪寶座的話。為了確保戈林不致篡奪,鮑曼馬上給在伯希斯特加登的黨衛隊打了一個無線電報。
「施瓦格曼,」他說,「這是最可惡的背叛。將軍們都出賣了元首。一切全都完了。我將同我的妻子和家人一道死去。」他甚至對他的副官也沒有說,他已叫人將他的孩子們謀殺了。「你必須燒掉我們的屍體。你能這樣做嗎?」
萊契寫道,這則消息「給全體在場的人一個致命的打擊。群情譁然,男男女女都因震怒、恐懼和絕望而齊聲嚎叫起來」。以希持勒為最厲害。女飛行家寫道:「他像一個瘋子似地大發雷霆。」
當希特勒休息之後,戈培爾似乎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回到他那地下室的小房間裡去寫自己對當代和後代的遺言的。他把他的遺言叫做「元首政治遺囑的附錄」。
遺囑再往下是號召全體德國人「決不放棄鬥爭」。他終於不得不承認,國家社會主義目前已經完蛋了,但是他向同胞們保證,由於士兵和他本人的犧牲,「種子已經撒了下去,有朝一日會生長起來——在一個真正團結一致的民族中,國家社會主義運動將要獲得光榮的再生。」
五月一日晚上十點鐘剛過,當戈培爾博士夫婦的屍體在總理府花園中正在焚燒,地下避彈室裡的人們集結在一起準備從柏林地下鐵道逃亡的時候,漢堡廣播電臺突然終止播送勃魯克納的莊嚴的第七交響樂。一陣軍鼓聲之後,一個廣播員說道:
不久以後鮑曼又給鄧尼茨打了一個電報。
戈培爾告訴克羅西克,希特勒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這場動人的情景,我們就是從克羅西克的日記中看到的。
墨索里尼不體面的下場到底有多少詳細情況傳到了希特勒耳中,現在還不清楚。人們只能猜測,如果他知道得很多,那不過更加強了他的決心,不讓他和他的新婦或他們的屍體,如他在遺囑中所寫的那樣,成為「猶太人導演的一場戲,來取悅他們歇斯底里的群眾」。
經過十二年四個月零八天之後,這個「千秋帝國」已壽終正寢了。除了一夥德國人之外,這段時期對於所有的人都是黑暗時代,而現在這個黑暗時代也在淒涼的暮色中結束了。這個「千秋帝國」,正如我們所見到的,曾將這個偉大的民族,這個富有才智但又極易被引上歧途的人民,帶到他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權力和征服的高峰,現在它卻土崩瓦解了,其突然和徹底,在歷史上是極其罕見的。
昨天下午三點三十分,元首去世了。四月二十九日的遺囑任命你為德國總統——(以下是內閣主要人員的任命名單。)
四月二十九日下午,地下避彈室收到了從外面世界傳來的最後一批消息。法西斯獨裁者、希特勒的侵略夥伴墨索里尼已經命喪黃泉,陪著他死去的還有他的情婦克拉拉.貝塔西。
「可憐的、可憐的阿道夫,」她對漢娜.萊契低聲說,「所有的人都拋棄了他,出賣了他。寧肯死一萬個人,也不能讓德國失掉他。」
用卡萊爾和星象圖的「驚人」預言所武裝起來的戈培爾,在四月六日對敗退中的士兵發出了動聽的呼籲:
這位俄國將軍要求在元首地下避彈室裡的人以及在柏林的德國守軍全部無條件投降。
「至於說到(和平)談判,」希特勒對凱特爾和約德爾說,「戈林比我能搞得更好些。戈林是精於此道的。他很會和對方打交道。」約德爾現在把這些話重複給科勒聽。
克萊勃斯的使命執行起來是要花時間的。五月一日上午十一點鐘,他還沒有回來,已經等得很不耐煩的鮑曼,再給鄧尼茨打了一個電報。
「舒埃納爾、溫克等人必須火速前來解圍,以證明他們對元首的忠誠。」
她出身於中下層家庭,父母親是巴伐利亞人。縱然希特勒是個獨裁者,她的雙親當初堅決反對她和希特勒的曖昧關係。她曾在海因里希.霍夫曼在慕尼黑開設的照像館工作,霍夫曼將她介紹給希特勒。這件事是在吉莉.拉包爾自殺以後一、二年發生的。我們知道,希特勒的這個外甥女曾經是他的一生中一次非常熱烈的愛情的對象。愛娃.勃勞恩看來也常常被她的愛人逼得要發狂,雖然她的情況與吉莉.拉包爾有所不同。愛娃住在希特勒阿爾卑斯山別墅的一套房間裡,但因為不能忍受長期別離之苦,她在他們相識後的最初幾年曾兩度要想自殺。但是她漸漸地習慣於那令人沮喪的既非妻子、也非情婦的曖昧身份,滿足於做一個偉大人物的唯一女伴,儘量享受極為難得的共同在一起的時光。
「(他後來寫道)我命令史密斯將軍通知約德爾,除非他們立即停止一切的藉口和拖延,我將封鎖整個盟軍戰線,並用武力阻止任何德國難民進入我們的防線。我不容許進一步的拖延。」
「海軍元帥鄧尼茨:
長期以來掌握大權並在古老的歐洲大學裡受過教育的部長先生們,如克羅西克和戈培爾之流,竟然死抱住星象圖的預言不放,在柏林的熊熊大火中為美國總統的死亡而興高采烈,認為這是上帝在最後的殺那間把第三帝國從迫在眉睫的災難中拯救出來的千真萬確的跡象!柏林演出的最後一幕戲就是在這種瘋人院的氣氛中演到最後閉幕的。
「這就使我無法領導人民獲得勝利。陸軍參謀本部與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陸軍參謀本部是不能相比的。它的成就遠遠比不上前線將士們的成就。」
最後到了那天晚上,他把凱特爾和約德爾叫來,命令他們到南方去指揮殘餘軍隊。在戰爭期間一直在希特勒身邊的這兩位將軍和最高統帥最後告別時的情況都留下了很生動的記載。
希特勒:「你知道為什麼我召你來?」
希特勒和愛娃.勃勞恩沒有這樣的問題。他們要結束的只是自己的生命。與大家告別之後,他們回到自己的寢室。戈培爾、鮑曼和其它幾個人,在外面的走廊裡等候著。過了一會兒,他們聽到一聲槍響,他們等待著第二次槍聲,但是卻沒有聲音了。他們等了一會兒,輕輕地走進元首的房間。他們看到阿道夫.希特勒的屍體趴在沙發上,還在淌血。他是對著自己的嘴放了槍的。愛娃.勃勞恩躺在他的身旁。兩支手槍滾落在地板上,但是新娘子並沒有用她的手槍。她服了毒藥。
「我一生中還是第一次必須堅決拒絕服從元首的命令。我的妻子和孩子們也同我一起拒絕服從。在最危急的時刻拋棄元首,實為人情和忠貞所不許;何況在今後餘生中,世人將把我看作是一個可恥的賣國賊和下賤的無賴,我不僅將會失掉同胞們對我的尊敬,也會失掉自尊心——
但是戈林小心翼翼地給希特勒打了一個電報。他要把這一權力的委託肯定下來。
他的「政治遺囑」的第二部分涉及繼承問題。儘管第三帝國已在烈焰和爆炸中化為廢墟,希特勒在沒有指定繼承人、決定繼承人所必須任命的政府組成人員以前是不肯死去的。首先他不得不將以前指定的繼承hetubook.com.com人除掉。
中午時分他到了上薩爾斯堡,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戈林。這位正在期待(說得好聽一點)繼承之日到來的帝國元帥竟出乎意料地小心謹慎起來。他說,他不想上他的「死敵」鮑曼的圈套;從事情的發展來看,他的謹慎是有根據的。他已陷於進退兩難的困境。「如果我現在行動起來,」他對他的顧問們說,「我可能被斥為賣國賊;如果不採取行動,就要被指責為在危急存亡關頭沒有盡到責任。」
戈培爾認為沒有必要將自己的意圖告訴新的領袖。在五月一日傍晚,他執行了自己的意圖。第一件事是毒死六個孩子。他們的遊戲終止了,每人打了一針毒藥、顯然是頭一天毒死希特勒的幾條狗的那個醫生幹的。然後戈培爾將他的副官、黨衛隊小隊長古恩特.施瓦格曼叫來,要他去取汽油。
海軍元帥鄧尼茨
不久,又有第四人離開了,此人是希特勒的空軍副官,戰爭開始以來成為核心組織中的下級人物的尼古拉斯.馮.貝羅上校。貝羅也是不想自殺的,他也感到在總理府的地下避彈室裡已再沒有什麼有用的事可做。他要求元首准許他離開,也得到了批准。希特勒這天真是十分通情達理。他也想到他可以利用這位空軍上校給他帶出一封最後的信。這封信是寫給凱特爾將軍的。鮑曼已懷疑他有叛國之嫌。希特勒在這封信中對陸軍進行最後一次譴責,他認為陸軍辜負了他的期望。
伯格爾也是希姆萊戰俘管理處的處長。在元首恢復平靜以後,他們討論了有關一批重要的英、美、法戰俘,哈爾德和沙赫特等德國犯人以及前任奧地利總理許士尼格等人的命運問題。這些人正被運往東南以免落入進犯德國的美軍之手。伯格爾那天晚上要飛到巴伐利亞去主持此事。他們兩人還談到在奧地利和巴伐利亞已經有分裂主義者暴動的消息。一想到在他的原籍奧地利和第二故鄉巴伐利亞竟會發生叛變,希特勒又痙攣起來了。
科勒在柏林與波茨坦之間的克拉姆普尼茨(沒有最高統帥的最高統帥部的臨時大本營現在設在這裡)見到約德爾,約德爾把全部悲劇告訴了他。同時他還對科勒透露了一件還沒有人告訴過科勒的事情。這件事在以後幾天瘋狂的日子中還產生了一個戲劇尾聲般的發展。
在丹麥邊境弗倫斯堡成立的鄧尼茨殘餘政府一九四五年五月二十三日被盟軍解散了,全體成員均被逮捕。五月六日,在萊姆斯投降的前夕,鄧尼茨解除了希姆萊的職務,打算借此來贏得盟軍的好感。這個曾對千百萬歐洲人民長期操生殺大權並經常行使這項大權的黨衛隊頭子,在弗倫斯堡附近流浪了一個時期,五月二十一日,他同十一名黨衛隊軍官企圖通過英美防線回到他的故鄉巴伐利亞去。希姆萊剃去了短鬍子——這一定使他很苦惱——左眼上貼著一個黑眼罩,換上了陸軍士兵制服。這幫人頭一天就在漢堡與不來梅港之間英國的一個哨所上被抓住了。經過盤問之後,希姆萊向一位英國陸軍上尉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於是他就被押到在盧納堡的第二軍團總部。他在那裡被剝去衣服進行搜查,然後給他換上一套英國陸軍制眼,以免他可能在他的衣服裡暗藏毒藥。但是搜查得不夠徹底。希姆萊將氰化鉀膠羹藏在他牙齦上的一個小洞裡。當五月二十三日從蒙哥馬利總部來的另一位英國情報官員命令軍醫官檢查犯人口腔時,希姆萊咬破了膠囊,在十二分鐘內便一命嗚呼了,雖然用洗胃和灌嘔吐劑的辦法盡力想使他活命,但這一切都無濟於事。
希特勒就這樣在地下室裡任命躺在床上治傷的受寵若驚的將軍為空軍總司令,其實他完全可以通過無線電提升格萊姆,那樣也可以不致使他成為瘸子,並且使他能夠留在總部裡,那是唯一能夠指揮殘餘空軍的地方。同萊契小姐一樣,格萊姆原來打算並且十分願意同元首一起死在地下避彈室裡的。但是三天以後,希特勒命令格萊姆離開柏林去處理一件新的「叛國」案件,因為,正如我們所看到的,犯「叛國」罪的在第三帝國的領導人中已不止戈林一個人了。
「在元首被叛逆的夢魘纏繞著的戰時這些最危急的日子中,少不得要有一個人無條件地陪著他直到最後犧牲——
為了帶出這個文件的副本選擇了三名信使:希特勒的軍事副官維利.約翰邁那少校,黨衛隊軍官和鮑曼的顧問威廉.山德爾,以及前一天晚上帶來希姆萊叛變惡耗的宣傳部官員海因茲.洛侖茲。多次獲得獎章的約翰邁那負責領導這一小組,設法通過紅軍防線。他要把這個遺囑的一份副本交給斐迪南.舒埃納爾元帥,後者的集團軍仍完整地堅守在波希米亞山中,而且希特勒已任命他為新的陸軍總司令。布格道夫將軍在遞交舒埃納爾的文件裡附了一封信說,希特勒是在「今天收到希姆萊叛變的駭人聽聞的消息之後」寫了他的遺囑的,「這是他的不可變更的決定」。山德爾和洛侖茲要把他們的副本帶交給鄧尼茨。山德爾的副本中也附了一封鮑曼的信。
他的健康在急劇惡化。二月間第一次見到他的一個年輕陸軍上尉,後來在回憶當時他的容貌時說:
當有人指出沒有一個士兵願為那位帝國元帥作戰時,希特勒打斷他的話:「你說的作戰是什麼意思?還有什麼仗好打的!」甚至瘋狂的征服者眼睛裡的陰翳也終於消失了,或者說至少是上天在他平生最可怕的最後幾天中使他清醒了一陣子。
「(伯格爾寫道)他的手、腿和腦袋都在顫抖;他繼續不斷地喊:『把他們統統槍斃!把他們統統槍斃!』」
一九四四年,他被任命為希姆萊在元首大本營的聯絡官後不久,同愛娃.勃勞恩的妹妹格利特結了婚,這就進一步提高了他在大本營的地位。所有後來還活著的黨衛隊的頭子們都一致認為,他同鮑曼聯成一氣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在希特勒面前出賣他的黨衛隊主子希姆萊。菲格萊因雖然聲名狼藉,愚昧無知,但似乎仍具有貪圖活命的本能。當船快要下沉的時候,他是看得出來的。
這位空軍將軍認為他有責任馬上飛到戈林那裡去。由於敵人有監聽站,用無線電通話說明新發生的情況是既困難又危險的。戈林在幾年以前就被希特勒正式任命為他的繼承人、現在元首又有意叫他去擔任和平談判的事,這是絲毫不能耽擱的。約德爾同意這種看法。四月二十三日早晨三點三十分,科勒坐了一架戰鬥機飛往慕尼黑。
四月十五日,愛娃.勃勞恩來到柏林與希特勒相會。德國人很少人知道她,至於她和希特勒的關係,知道的人就更少了。她做他的情婦已有十二年以上。正如特萊佛─羅伯爾所說的,為了她的婚禮和葬禮,她在四月間來到了柏林。
克萊勃斯將軍在四月三十日子夜以後不久出發去見蘇聯指揮進攻柏林部隊的崔可夫將軍。陪同克萊勃斯前往的一位德國軍官所記錄的談話是這樣開始的。
她現在下了決心要同他死在一道。同戈培爾博士夫婦一樣,她也不願意生活在一個沒有阿道夫.希特勒的德國裡。「那樣的德國是不宜於一個真正的德國人活下去的。」她臨死前在地下室裡對著名的德國女試飛駕駛員漢娜.萊契這樣說。愛娃.勃勞恩頭腦簡單,在思想上對希特勒可以說毫無影響,這也許就是他願意跟她在一起而不願同一位聰明的女人在一起的原因。但是很顯然,他對她的影響,就像對其它很多人的影響一樣,是絕對全面的。
那位昏庸的施維林.馮.克羅西克伯爵也高興得要瘋了。當戈培爾的國務秘書打電話告訴他羅斯福死訊時,他叫了起來,至少是在他忠實記錄的日記裡是如此。
「僅僅由於英國統治集團需要戰爭,這才遭到拒絕。他們之所以需要發動戰爭,一方面是由於商業上的原因,一方面是他們受到國際猶太人集團的宣傳影響。」
「他的腦袋微微晃動。他的左臂鬆弛地垂著,手顫動得很厲害。他的眼裡射出一種無法形容的閃爍的光輝,給人以恐懼的、極不自然的感覺。他的面色和眼圈使人感到他已經精疲力竭。他的一切動作都和衰老的人一樣。」
希特勒原來打算在四月二十日,他五十六歲生日那天,離開柏林前往上薩爾斯堡,在神話般的巴巴羅沙山間堡壘中指揮第三帝國的最後決戰。政府各部大部分都已南遷,汽車上滿載著政府檔案和拼命要離開這註定要淪陷的柏林的瘋狂的官員。十天以前,元首也把他的大部分侍從人員送往伯希斯特加登,去收拾他的山間別墅伯格霍夫,專候他的到來。
末日終於來臨。甚至一直在指揮著即將前來為首都解圍的紙上軍隊的希特勒,也終於認識到這一點。他口述了最後一封信,命令貝羅帶給凱特爾。他在信上告訴這位最高統帥部長官:柏林保衛戰現在已結束;他將自殺,決不投降;戈林和希姆萊已經背叛了他;他已任命鄧尼茨作為他的繼承人。他對於縱然是由他領導的但仍給德國帶來失敗的武裝部隊還有最後一句話要講。他說海軍戰鬥得非常出色。空軍也很勇敢,只有戈林應對空軍喪失戰時初期優勢負責。至於說到陸軍,一般士兵打得很好而且很勇敢,但是將領們辜負了他們,也辜負了他。
只有第三帝國成了歷史陳跡。

海因里希.希姆萊,這個忠誠的海因里希也遺棄了這條即將沉沒的船。路透社的電訊談到他和伯納多特伯爵的秘密談判以及他打算使西線德軍向艾森豪投降。
當這位宣傳部長那天深夜回到柏林的時候,皇家空軍把這座都城的市中心又炸成一片火海。總理府和威廉街的阿德隆飯店的廢墟在焚燒中。在宣傳部大樓的石階上,一位秘書迎接戈培爾並告訴他一件緊急消息。「羅斯福,」他說,「死了!」
科勒在地下避彈室的聯絡官埃卡德.克利斯蒂安將軍於下午六點十五分慌慌張張地打電話給他說:「這裡正在發生歷史性的、對戰爭最有決定意義的事情!」兩小時以後,克利斯蒂安來到柏林郊外維德派克一瓦爾德的空軍司令部,親自向科勒報告:「元首已經垮了!」克利斯蒂安,這位和希特勒的一位女秘書結婚的忠誠納粹份子急得喘不過氣來,除了斷斷續續告訴科勒,元首決定以身殉國並焚毀檔案外,別的甚麼也說不出來。於是空軍參謀總長不顧英國空軍剛剛開始的大規模的轟炸,即刻動身去見約德爾,想弄清楚那天地下避彈室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現在鮑曼是在為自己講話。希特勒已經下了決心在一兩天內死去,可是鮑曼卻想活下去。他也許不能繼承元首,但是不管誰做繼承人,他都希望在幕後進行操縱。
「因此我相信我正在為德國人民的前途做一件最好的事情。在今後艱苦的歲月裡,樹立榜樣比活著更重要——
「基於這種理由,我同我的妻子一起,並代表我們的兒女(他們太小了,還不能表示他們的意見,如果他們的年齡比現在大一些,也會毫無保留地同意我們的決定)表示堅定的決心:即使帝國首都淪於敵手也不離開它,而要在元首的身邊結束我的生命。因為如果我不能生活在元首的身邊並為他服務,生命對我個人來說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說我或者任何其它的德國人在一九三九年要戰爭,是不真實的。需要和煽動戰爭的,完全是那些猶太血統的或為猶太人的利益服務的國際政客。
「(他繼續說)我的好姑娘,我原來並沒有打算這樣做。我曾經堅信在奧得河的岸邊可以保衛住柏林——當我們盡了最大的努力仍舊失敗以後,我是比別人都感到驚慌。在柏林被圍以後——我相信我的留守會使全國軍隊效法我的行動前來解救柏林之圍——不過,我的漢娜,我仍抱有希望。溫克將軍的軍隊正從南面打過來。他必須而且一定會把俄國人擊退,以便解救我們。那時我們將舉行反攻並守住陣地。」
「(他接著說)人民和武裝部隊在這次長期艱苦的鬥爭中,貢獻了他們的全部一切。犧牲是巨大的。但是很多人濫用了我對他們的信任。在整個戰爭時期,不忠和背叛使抵抗遭到破壞。

希特勒的最後重大決定

「遺囑已經生效。我將儘快地到你那裡去。在我到來以前,我建議你不要發表這一消息。」
「在我去世以前,我將前帝國元帥赫爾曼。戈林開除出黨,並剝奪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日命令中授與他的一切權力——我任命鄧尼茨海軍元帥為德國總統和武裝部隊最高統帥。
克萊勃斯將軍和布格道夫將軍沒有參加集體逃亡。人們相信他們是在總理府的地下室裡用手槍自殺的。
這是那天晚上希特勒所表現的一種情緒;他仍對溫克將軍的解圍抱有希望。但是不到一會兒功夫,當俄國對總理府的炮轟達到十分猛烈的時候,他又陷入絕望中了。他給萊契一瓶毒藥,另一瓶給格萊姆。

希特勒的遺囑

德國雖然失掉了他,但愛娃在那最後的時刻裡卻贏得了他。四月二十九日凌晨一點到三點之間,希特勒為了酬勞他的情婦的忠誠不貳,滿足了她的願望,正式同她結婚。他一直認為婚姻會阻礙他把全部精力獻身於領導他的黨獲得政權,領導他的國家稱霸世界。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要他領導的了,而且他的生命也要結束了,他可以安全地同愛娃做幾小時的夫妻。
「以各種手段加強士兵們對於國家社會主義的信仰,以便提高他們的抵抗精神,並特別強調這一事實:我,作為國家社會主義運動的創建者,寧願犧牲而不願怯懦地辭職或者投降。」
盟軍方面對此沒有反應。但是約德爾也許會憶起五年前雙方所演的角色與這次正好相反的另一個場合。當年一位法國將軍在貢比臬簽署無條件投降書後,也曾發出類似的呼籲——結果毫無用處。
「她身材苗條,容貌秀麗,大腿很美——人們可以看出——她沉默寡言,是一位非常、非常美麗的金髮女人。她很少露面,人們很少看到她。」
「我的所有財物,不論其價值多少,都屬於黨,如果黨不存在了,就歸國家。假如國家也滅亡了,那我就用不著再交待了。我這些年來所收集的繪畫從來沒有打算作為私藏,而完全是為了在我的故鄉多瑙河畔的林嗣建立畫廊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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