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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城記

作者:易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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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廈門島 一 解讀廈門

第五章 廈門島

廈門是島。
廈門島很美很美。
廈門島的美麗舉世聞名。
中國以島為市的城市並不太多,最有名的也就是香港和廈門。香港的有名是因為它的繁華,廈門的有名則是因為它的美麗。海邊的城市多半美麗,如大連、青島、煙台、珠海,廈門則似乎可以看作它們的一個代表。凡是初到廈門的人,幾乎無不驚歎她的美麗。這裏陽光燦爛,海浪迷人,好花常開,好景常在。128平方公里的一個小島,到處飛紅流翠、燕舞鶯歌。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廈門人整個地就是生活在一個大花園和大公園裏,至少鼓浪嶼必須整島地看作一個花園或一個公園,而廈門的那些學校,從廈門大學到雙十中學,也都是大小不等的公園和花園。即便在那個「不愛紅裝愛武裝」的年代裏,全身披掛的廈門也仍不失其少女的嫵媚。詩人郭小川就曾這樣描述他對廈門的感受:「真像海底一般的奧秘啊,真像龍宮一般的晶瑩」,「真像山林一般的幽美啊,真像仙境一般的明靜」;「鳳凰木開花紅了一城,木棉樹開花紅了半空」,「榕樹好似長壽的老翁,木瓜有如多子的門庭」,「鷺江唱歌唱亮了漁火,南海唱歌唱落了繁星」,「五老峰有大海的迴響,日光岩有如鼓的浪聲」。詩人甚至稱頌廈門是「滿樹繁花、一街燈火、四海長風」,有著「百樣仙姿、千般奇景、萬種柔情」(《廈門風姿》)。可以說,從那時起,廈門島的美麗,便聞名遐邇。
郭小川說這些話,是在數十年前。他讚美的廈門,是作為「海防前線」的廈門,而不是作為「經濟特區」的廈門。這麼多年過去了,廈門的變化,已非詩人當年所能想像。但不管怎麼變,廈門島美麗如故,溫馨如故,嫵媚如故,靈秀如故。豈止是「如故」,而且「更上一層樓」。今日之廈門,不僅是走在改革開放前列的經濟特區,是外向型經濟格局基本形成、經濟增長速度最快的城市之一,而且還是「國家級衛生城市」、「國家級園林城市」和「國家級環保城市」。走在廈門島上,你會驚異其潔淨;深入廈門生活,你又會驚異其文明。的確,廈門不但美麗而且潔淨,不但潔淨而且文明。它的街道是潔淨的,看不到果皮紙屑;它的空氣是潔淨的,聞不到廢氣粉塵;它的聲音是潔淨的,聽不到噪音喧囂,也少有污言穢語。一個北京的朋友在秋冬之際來到廈門,幾天住下來,竟發現襯衫的領子依然乾乾淨淨,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更讓許多外地人感到高興的是,廈門的窗口行業大多有著溫和的態度和良好的服務。你不會像在北京那樣弄不好就被損挨訓,不必像在上海和廣州那樣擔心自己是外地人,也不用像在武漢那樣隨時準備吵架,因為根本就無架可吵。
所有這些,無疑都源自廈門人民的愛美之心。廈門人民是愛美的,因為他們生活在一個「海上花園」之中。耳濡目染,潛移默化,其心靈自然會變得美麗起來。因此,當市委市政府提出要把廈門建設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國際性風景港口城市」的奮鬥目標時,便得到了市民們的一致贊同。可以說,「廈門必須建設得更美麗」,已成為全體廈門人民的共識。
到這樣一個美麗的小島城市去走走,當然會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但,要說清廈門的文化性格和文化特徵,就不那麼容易了。

一 解讀廈門

當然這已是題外話。總之,廈門人和上海人,並不一樣,不好相提並論的。
說不清當然並不等於沒有,只是有些含糊而已。何況廈門的歷史再短,也短不過深圳;而廈門人與泉州人、漳州人的區別,也還是看得出的。事實上,一百多年的風雲變幻,已使廈門明顯地不同於閩南的其他城市,也使廈門人與其他閩南人多有不同之處,只是少有人認真進行一番剖析研究罷了。
廈門給人的第一印象和最深的印象,是它的美麗。但美麗似乎不好算作是一個城市的文化性格和文化特徵。前已說過,海邊的城市多半美麗。美麗是這些城市的共性,而不是其中某一座城市的個性。況且,廈門的文化性格和文化特徵,也並不同於大連、青島、煙台、珠海這些海濱城市。看來,美麗並非解讀廈門之門。
廈門和上海的關係也很密切。廈門人喜歡到上海購物(如果他們要到外地購物的話),上海人也喜歡到廈門旅遊(廈門的外地遊客以上海人居多)。廈門的孩子如果一定要到外地上學(多半不會),那麼,上海往往是他們首選的城市。凡此種種,除廈門上海兩地交通較為便利外,文化上的接近,也是原因之一。
解讀廈門,的確比較困難。
顯然,要回答這個問題,就必須先來看看廈門是一個甚麼樣的城市。
在生活習慣方面,兩地相似之處也不少(比如兩地菜餚在口味上相對比較接近而大不同於內地,唯廣州菜更為精緻講究),至少是都愛泡茶。所不同的,大約僅在於廣州人更愛出去喝茶(吃早茶或吃晚茶),而廈門人更愛在家裏泡茶(廈門街面上似少見茶館,近兩年才和國內其他城市一樣興起了茶藝館、紅茶坊)。茶是中國人的愛物,中國人少有不愛喝茶的,但把喝茶當作一件事來做的,大約只有廣州(或廣東)、廈門、成都幾個地方。廣州人雖非每天,但至少隔三差五就要去喝早茶的,成都則滿街都是茶館(與之相配套的則是公共廁所也比廈門多得多)。成都人愛泡茶館,原因之一,誠如余秋雨所言,是成都文化積累豐富,話題甚多,無妨將歷史與種種小吃一併咀嚼,細細品嘗,然後用一杯又一杯的花茶沖下肚去。廈門沒有那麼多的歷史,沒有那麼多的話題,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多的茶館。真不知廈門人在泡茶時,都說些甚麼。喝茶的方式,成都廈門兩地當然也迥異。成都人用帶蓋的碗,謂之「蓋碗茶」。茶博士手提長嘴大銅壺,穿梭於茶客之間,不斷地添加滾水。茶客們則把這些滾燙的茶水連同各種街談巷議一齊吞下去,時光也就這樣流水般地打發。廈門人則和廣州人一樣,茶杯比酒杯還小,倒茶的時間比喝茶的時間還https://m•hetubook•com•com多。他們實際上是把茶當作酒來品味,或者說,是把茶當作生活來品味的。廈門人和廣州人一樣,似乎更看重人情味極濃的世俗生活。所以他們寧願用小小的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細細品嘗,而不願端起茶缸「牛飲」。
但是,如果你公然提出「廈門人像上海人」的看法,一定會遭到廈門人的斷然否定:「決不相同」,「根本兩碼事」,廈門人會如是說。隨便舉個例:你到廈門人家去做客,主人會熱情接待你,泡茶、遞煙、留飯,把自己的床讓給你睡,自己去睡地板。到上海人家裏做客,情況恐怕就會兩樣了。主人的態度多半會是「客氣而不熱情」,而客人的感覺則多半會是「拘謹而又彆扭」。余秋雨在講到「上海朋友交不得」時,便特別指出這一點:「到他們家去住更是要命,既擁擠不堪又處處講究。這樣的朋友如何交得?」(《上海人》)楊東平則講了一個「不是笑話」的笑話:「上海人待人真熱情,快到吃飯的時候,他告訴你附近有一家價格便宜實惠的飯館。」(《城市季風》)僅此一條,你還敢說廈門人像上海人麼?
的確,廈門和廣州,這兩個遠離京都的南國花城,其花香與茶香要遠比政治空氣來得濃烈。在廈門的街頭巷尾,你很難聽到北京街頭處處可聞的那麼多的小道消息。政治笑話和政治民謠。甚至哪怕軍事演習就發生在家門口,廈門人也很少會去議論它。日子照過,茶照泡,依然一派鳥語花香。不過,廣州人不談政治,是因為他們喜歡談錢;廈門人不談政治,卻似乎也並不談錢。他們喜歡談甚麼呢?這一點我還沒搞清楚。廈門人,似乎沒有甚麼特別喜歡談的事情。
其實,就連「廈門人」這個說法都成問題。人們一般並不使用這個概念,而稱之為「閩南人」。外地人這麼說,廈門人自己也這麼說。這固然是習慣所使然(廈門人原本是閩南人之一分子),但同時也說明廈門的城市人格和文化性格還不那麼鮮明,廈門人還不像上海人那樣明顯地不同於江浙人,當然也就不大說得清了。
然而,廈門人與北京人,卻又有某些相似之處。比方說,廈門人是比較豪爽、大度的。他們對於錢財不很在意,並無通常認為南方人都有的那種「小氣」。在廈門,出門「打的」是很平常的事。到菜市場買菜,小販也不會為幾個小錢和你過不去。如果缺個一毛兩毛,或錢找不開,他們多半會說「慶蔡(隨便)啦!」不會一定要你掏出那一兩毛錢來,或者把買好的菜減去一點。年輕人結伴出去玩,總會有人主動買單(但一般不會讓女孩子買)。節假日,廈門的青和_圖_書年學生會成群結隊到海邊燒烤,每個人都會從家裏帶來好吃的東西,舉行楊東平所說的那種北京人最喜歡的「不分你我的共產主義式的野餐」。
廈門也沒有多少歷史文化遺產。在這方面,它遠不如它的兩個近鄰泉州和漳州。泉州和漳州都是國務院公佈的歷史文化名城,廈門卻不是。在歷史上,廈門原本是下屬於泉州府同安縣的。只是由於近一百多年來中國歷史的風雲變幻,廈門才異軍突起,後來居上。1842年《南京條約》的簽訂,使廈門和廣州、福州、寧波、上海一起,成為對外開放的五個通商口岸之一。1949年後,打開了一百年的大門重新關閉。通商口岸變成了海防前線,連天炮火取代了過往帆檣。又過了30年,干戈化玉帛,刀劍鑄犂鋤,海防前線又變成了經濟特區。這些戲劇性的變化,使廈門聲譽鵲起,也給廈門蒙上了神秘的面紗。
更何況,廣州人雖然似乎不那麼關心政治,但廣州畢竟與中國近現代的政治風雲關係密切瓜葛甚多。從戊戌變法到北伐戰爭,廣州在中國近現代政治史上的地位可謂舉足輕重。廈門可從來沒有、也不可能有這樣重要的地位。
廈門與上海相似的地方很多。比方說,它們都不是甚麼古都、古城、古郡、古邑,而是近現代以來才興起的新型城市;它們都遠離中央政權,偏於東南一隅;它們都面對大海,被海風吹拂,海浪衝擊;它們也都在國內較早地接收西方文化,較早地成為洋行職員和海外華僑的培養基地等等。上海和廈門,都是沒有多少傳統文化而更多現代文化,沒有多少本土文化而更多外來文化,沒有多少政治文化而更多經濟文化(或消費文化)的地方。
廈門和北京當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北京是元明清的帝都和新中國的首都,廈門則不過是遠在東南一隅的一個小小島城。無論地盤、人口,抑或歷史、地位,廈門都無法望北京之項背。兩地的文化性格、風土民情,當然也相去甚遠。北京大氣磅礴,威武雄壯;廈門小巧玲瓏,溫馨文雅。廈門的街道、建築、城市風貌,總體上說是幽雅秀麗,溫馨可人,沒有北京的驚人氣派、也沒有北京的逼人氣勢。如果說,走進北京會有「朝聖」的感覺,那麼,來到廈門就會像是「回家」了。至少,在廈門購物,要比在北京愉快得多。即便買了東西要退貨,也能受到和氣禮貌的接待,並歡迎你下次再來。即便到小餐館就餐,服務也很不錯。一口氣把你要的幾瓶啤酒啪啪啪統統打開一走了之的事情,是不會有的(這在北京、上海至今仍很「正常」)。同樣,走半天找不到一部電話機,等半天等不來一輛公交車的事,也是不會和_圖_書有的。可以說,北京是「氣象非凡,諸多不便」,廈門則是「平易近人,諸多方便」。
總之,解讀廈門是多少有些麻煩的。所以,為了說清廈門的城市人格和廈門人的文化特徵,我們就只好拿北京、上海和廣州來做一個比較。
廈門像廣州的地方不少。比方說,兩地都是中國近代史上開埠最早的通商口岸(廣州又更早),都與海外尤其是南洋關係密切,都有許多華僑在海外大展宏圖並回國回鄉捐資投資等等。甚至兩地的建築也不乏相同之處,比如廈門中山路、思明路一帶就和廣州一樣,也是「騎樓」式的建築。
北京人和上海人、廣州人一樣,也是文化性格和文化特徵極其鮮明的一群。你在北京人身上,或者可以嗅到老舍、鄧友梅、汪曾祺筆下的「京味」,或者不難體味到王朔式的「痞勁」。北京人,是「雅」也雅得出品位,「痞」也痞得出名堂,這可是廈門人「望塵莫及」的。
兩地人的性格也頗不相同。比方說,廈門人就不像北京人那麼愛說話,愛高談闊論,也沒有北京人那麼「貧」。廈門人總體上說不善言詞。與廈門人聚餐聚會,常會有「席間無話」之感,和在北京有聽不完的「段子」迥異。當某些人(一般是外地人)口若懸河時,他們多半會友善溫和、面帶微笑地予以傾聽(認不認同則是另一回事),但主動「發表演說」的不多。也許,這與語言習慣有關。和廣州是「白話世界」相反,廈門基本上是「國語天下」。除個別從閩南鄉下遷入廈門的老年婦女外,廈門市民大多會說普通話,但也多半說不標準(某作家譏為「地瓜普通話」)。這對於他們的表達無疑會造成一定困難。當然,更重要的,可能還在於廈門人不喜歡誇誇其談。他們更喜歡實實在在做些事情,或者不做甚麼事情,反正沒必要費那麼多口舌說那麼多話就是。
更重要的,也許還在於廈門沒有廣州的那種活力。如果說廣州的風格是「生猛鮮活」,那麼,廈門的風格便是「不緊不慢」。不要說帶動全省、影響全國,便是在閩南三角洲當「老大」,前些年泉州漳州還不怎麼服氣。廈門的商場、市場更不能和廣州相比:品種少,規模小,缺少名牌。廈門叫得響的名牌產品據說只有一個「鼎爐牌六味地黃丸」,可以拿出去送人的則只有一個「魚皮花生豆」,再加「鼓浪嶼餡餅」,真是說來讓人慚愧。比起廣州市場的琳琅滿目、品種齊全、質量優良、服務周到,廈門市場確實相形見絀,比如買菜就遠不如廣州方便。廈門的菜市場,無論淨菜、半成品,還是代客加工,都不如廣州。廣州畢竟是一個最市場化的城市。在這方面,不是特區的廣州,反倒比廈門更像特區。
又比方說,他們對待新鮮事物,也有北京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樣一種見慣不怪,滿不在乎的派頭。老外來了不圍觀,歌星來了不追逐;隨便甚麼事在廈門都形成不了熱潮,球迷們包一架飛機跟著球隊到處看球賽的事在廈門簡直難以想像。然而北京人的這種派頭是可以理解的。北京畢竟是中國的政治文化中心,各種各樣的活劇都要在北京的舞台上演出,北京人可真是甚麼樣的世面沒見過,甚麼樣的場面沒上過?但即便是北京,也可能有這樣那樣的「熱」,廈門卻沒有。儘管廈門並沒有多大的天地,廈門人也沒有見過多大的世面,但這絲毫也不妨礙他們自以為是的信念。當一個外地人向廈門人講述「外面的世界」時,廈門人會寬容而耐心地予以傾聽,然後再總結性地說這不過是甚麼甚麼罷了。當老師在課堂上講雪花的六角形美麗形狀時,廈門的孩子們會大度地付之一笑,以為那不過是在講童話故事。這樣一種心態實在是耐人尋味的。它常常會使我們這些外地人覺得廈門人簡直就是一個謎。奇怪,他們的這種心態究竟是從哪裏來的呢?
一個似乎可以用來作為證據的事實是:中國歷來就有不少描述各個地方人文化性格和文化特徵的順口溜,比如「京(北京)油子,衛(天津)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無紹(紹興)不成衙,無寧(寧波)不成市,無徽(徽州)不成鎮」;「山東出響馬,江南出才子,四川出神仙,紹興出師爺」等等,描述廈門人的卻似乎沒有。也許,我們只能從下面這句順口溜裏品出一點點滋味:「廣東人革命,福建人出錢;湖南人打仗,浙江人做官。」不過,這裏說的是福建人,而不是廈門人。儘管廈門是福建的一部份,但此說至多說出了福建人的共性,卻未能說出廈門人的個性。事實上,廈門人的文化性格和文化特徵究竟是甚麼,只怕連廈門人自己也說不大清。如果你拿這個問題去問廈門人,保證連他自己也張口結舌,說不出個子丑寅卯、周吳鄭王來。
因此,廈門人和上海人,至少有一點是相近的,即他們對待外來文化的心理比較平衡,對待國際社會的態度比較正常。比如說,在上海和廈門,就很少發生圍觀、尾隨外國人的現象。他們不會對外國人點頭哈腰,也不會吐唾沫扔石頭,既不稱他們為「蕃鬼」,也不稱他們為「老外」。又比如說,在上海音樂廳或鼓浪嶼音樂廳演奏西洋音樂,觀眾一般都會遵守演出時不出入、演奏中不鼓掌之類的規矩,很少會發生讓音樂家們感到聽眾「太沒教養」的事。再比如說,無論上海人還是廈門人,西裝穿在身上,一般都會感到得體、自然,「像那麼回事」,不像某些地方人,西裝穿在身上,別人看著「不對頭」,自己也覺得「挺彆扭」。當然,無論上和*圖*書海人還是廈門人,穿西裝的次數也會比內地人多得多,而他們吃西餐也像廣東人吃早茶一樣自然。他們好像生來就適應西餐的口味,從小就懂得西餐的禮儀,一般不會出洋相。所以這兩市的西餐店,總是生意興隆,而不會像成都那樣門可羅雀(成都人對川菜和火鍋的酷愛是壓倒一切的,不過近年來成都的兒童已開始對麥當勞和肯德基發生興趣)。甚至在重視子女教育,尤其是重視英語教育和鋼琴、小提琴的教育方面,廈門人與上海人也不乏共同之處。這恰恰都是兩地較多較早地接受了西方文明的表現。
解讀廈門不易,解讀廈門人也難。同北京人、上海人、廣州人相比,廈門人的文化性格和文化特徵可以說是很不明顯。一個上海人到了外地,往往會顯得十分「扎眼」;而一個北京人或廣州人到了外地,也比較容易被辨認出來。同樣,一個外地人到了北京、上海和廣州,也會有一種「異樣感」。如果是到了上海,還會被上海人一眼就認出是「外地人」。然而,一個外地人進了廈門,除標誌鮮明的「觀光客」外,大都很難被廈門人認出。我自己多次遇到廈門人試圖用閩南話與我交談的事,就是證明。同樣的,一個廈門人到了外地,也不會像上海人那樣「醒目」,甚至還可能會根據他不那麼標準的普通話,而視之為「廣東人」。當然,廈門人沒有北京人、上海人、廣州人或廣東人那麼多,那麼有名,那麼被人瞭解,也是一個重要原因。但廈門人的文化性格和文化特徵不那麼明顯,恐怕也是不爭之事實。
對於上海人的這種種說法無疑帶有外地人的文化偏見。不錯,上海人待人的確不像外地人要求的那樣「熱情」。因為上海人講究「紳士風度」,彬彬有禮的同時,便難免讓人覺得格格不入。此外,上海人的不輕易留客吃飯,也不一定就是「小氣」,多半還有怕傳染疾病(上海人特別講究衛生)的原因在內。但這並不等於說上海人就不會款待朋友(我以為上海人的態度更符合「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友之道),更不等於上海人待人不熱情。
廈門和北京的差異,也許更大。
廈門也有點像廣州。
廈門多少有點像上海。
甚至即便是花與茶,廈門與廣州也不盡相同。比方說,廣州年年都有規模盛大的花市,廈門有麼?廣州處處都有人滿為患的茶樓,廈門有麼?一個花市,一座茶樓,就把同樣愛花愛茶的廣州人和廈門人區別開了。再說,廈門也沒有廣州那麼多的讓外地人讀不出音也不解其意的古怪漢字,沒有那麼多一半英語一半粵語的「中外合資」的名詞。在這方面,與廣州相比,廈門更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內地城市。一個外地人來到廈門,不大會有到了廣州的那種怪異感。
廈門不同於北京,廈門人也不同於北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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