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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左營心

作者:張明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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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大陳

十八 大陳

東山島是位於福建省最南端的大島,北距金門、六十五浬。東山戰役因為發生了通訊不良及嚴重洩密等因素,致使從新竹出發的我空降突襲該島西北部八尺門的傘兵部隊,在半空中即遭共軍以袋形戰術襲擊,幾乎全軍覆沒,無法與來自海上的陸戰隊共同進行南北夾攻的會師,導致從古寧頭大捷後,國軍採取軍力龐大正規的兩棲反攻登陸作戰,首次遭到重大挫敗,也失掉近五十年來從未再出現過的「反攻大陸」良機。
LSSL-二七一在前,LSSL-二七二於後,兩艦各用了兩塊大帆布,將艦艏的編號遮蓋起來,主桅掛上一面紅色的信號旗(國際信號英文字母「B」的意思)。當中共的夜間探照燈光掃到這幅在艦上隨波搖晃的紅色旗子時,很容易誤認是一面五星旗,達到混淆欺敵的效應。這兩艘偽裝的國軍火箭支援艦,駛近「銅山」港口時,立即將艦上各砲衣解脫,完成備射狀態,槍砲手全員隱臥在砲位裡。「聯智」艦緩緩率先進入港內,恰好遇到四艘中共的港偵巡邏艇,以例行的識別燈號,朝向進港的艦隻查詢,於是「聯智」艦使用一組亂而有序湊成雞同鴨講的燈號,設法和對方做出莫名其妙的溝通,儘量拖延時間,吸引中共艦艇的注意。結果在一陣攪和與迷惑之後,中共完全忽略了另一艘將要進港的「聯仁」艦,但當巡邏艇突然警覺到來艦的詭異時,就再增派了四艘砲艦進行攔截。
東山島戰役後不久,中共便簽署了韓戰停火協定,而「中印」戰爭也於民國四十二年春天接近尾聲,在完全擺脫了北、南兩個國際性戰場之後,中共便迅速地向浙閩沿海一帶集結重兵,開始部署,以便完成「解放」的夢想,進而引發了大陳保衛戰。
之後,梁總司令與黎副總司令,代表參謀總長桂永清上將,於午後親赴澎湖測天島軍港,迎接勝利凱旋的第四艦隊歸來,並贈與犒賞金新台幣四萬元。三天後(八月十二日)的夜裡,正當大陳島即將風起雲湧、軍情告急之際,任參謀總長僅兩個月的桂永清上將,卻因腦溢血症突發,不幸辭世,得年五十五歲。
「衡山」艦在大陳被炸,回到基隆整修,年餘後,國軍又在菲律賓的美海軍基地蘇比克灣接回一艘正規修理艦,命名為「嵩山」艦,編號ARL-三三六,於是將原ARL-三三五的修械隊員陸續解編。這批老戰友們在依依不捨下各奔前程,有的因傷退伍,被民間航運界高價挖角,大賺美金,往後更有多人升任為商船輪機長之職,榮創航運界機艙部門「海家班」的口碑;有的則在陸地上承包修船生意,發了小財;有的調往「嵩山」軍艦繼續服務艦艇,或在工廠傳承新海軍的修船智慧和技術。
「衡山」艦於民國四十四年元月五日上午,整補完畢駛離基隆港,受命往大陳西南方約八十浬的南麂島防區去維修一艘砲艦,然後再赴大陳島駐守。出了基隆港,一路波濤洶湧,但在夜間艦上的小桅杆卻被風浪折斷;這則出師小事故,讓全艦官兵頓時蒙上不祥的陰影。完成修護砲艦的任務之後,「衡山」艦離開了南麂島,於元月九日深夜平安抵達大陳島,錨泊在LST-二〇一「中海」軍艦旁邊的不遠處。
「銅山」港,緊依在東山島的內側,是一個規模十分完善的深水港,內有詔安市做腹地,外海有兄弟嶼做屏障,是進可攻、退可守的優良軍商港。不久前,國軍曾登陸東山島,但是功敗垂成,並不順利,共軍萬萬想不到,會在這老地方再有戰事發生。
當時在DE-廿一號「太康」旗艦的第一艦隊司令劉廣凱少將(來台後任海軍第五任總司令),駐泊在大陳島海域,經與美方研商後,就迅速擬妥了搶救計劃,電令於下大陳西南方披山海面巡弋的「江」字號PGM-一〇六「雅龍」軍艦,立即回駛大陳,並召該艦艦長梁天价上尉赴旗艦聽令。這位粗中有細、憨厚的四川佬,以高速返航,當面見到劉司令和「太康」艦池孟彬艦長時,已是晚間九點鐘了。明亮的官廳內,簡短地交代了作戰任務要旨,並說明自當晚二二〇〇起,由「雅龍」艦護航一艘機帆船「八十」號,艉部另拖帶兩艘有輔助動力的小舢舨,於五個小時後的低潮段,準時抵達鯁門近海,再由機帆船帶領舢舨駛入岩道內,救回失陷受困的情報人員,然後立即與「雅龍」艦會合,返駛大陳。至於在整個救援航程的行動中,成功關鍵繫於機帆船及舢舨的安全,梁艦長「你」就是保鑣,必須吸引共軍兵力,讓自己成為被攻擊的目標;換言之,「雅龍」艦可以犧牲沉沒,但一是要維持機帆船及舢舨的存活功能,否則就進不了那口岩道,所有的馳救計劃就全將白搭。
天色魚肚白,從敵方望遠鏡瞭看「雅龍」艦桅杆,飄著的那面「青天白日滿地紅」的紅白藍旗幟,就顯得十分亮麗了。「一〇六」艦戰情室傳來帶有顫抖聲的報告:快速目標九艘,朝向本艦作扇形包圍接近中。這種不屬於魚雷快艇及砲艇的近戰偷襲圍攻,完全採取陸戰式的包抄戰術,實在是敗筆,但現在卻被中共用在海上作戰;因為艦體隨海浪起伏搖晃,沒有砲火指揮穩定儀裝備,只依賴人為操作,是無法將砲口追蹤鎖定到正確目標上,隨時會產生「失之毫釐,差之千里」的仰角誤差,發砲時極可能誤射到對面屬於己方的攻擊友艦。
大陳島港內旗艦的電信室,在清晨傳出有關「雅龍」艦已突圍成功,而且戰果輝煌,即將到港的信息。早餐時刻,港內各艦官兵們都湧上了甲板,有的水兵拿著半個饅頭啃著,眼睛朝著西北方不停觀望。不久,遠處的山腳下隱約有一艘軍艦出現,很快朝大陳港內逼近,艦艏「一和_圖_書〇六」的油漆編號歷歷在目,正是那艘「雅龍」艦回來了。
銅山港之戰,讓共軍顏面盡失,於是準備伺機報復。九月三日午後三時,中共發動了猛烈的金門砲戰,掀起了「台海」第一次危機。大陳島的局勢更形緊張,烽火就此擴大,致使美國感染到兩岸戰情升高的不滿,於是命令蒲賴德中將指揮第七艦隊駛往基隆外海,於十一月九日邀請蔣總統蒞臨潛艦「查爾」號,並在孫立人、梁序昭、黎玉璽等將軍的陪同下潛航參訪。從此,美海軍的勢力就遊刃於台灣海峽達廿五年之久。在當時我國防武力不濟之刻,確實需要美國第七艦隊的協防,並幫助大陳島軍民撤退,往後更進而締結中美共同防禦條約,確保台澎金馬的長期安全;對於這樣的結果,俞部長的策劃當居首功。
載有四十多條人命的兩艘小舢舨,搭乘的是從岩道救出來的情報人員,他們全身濕淋淋,十分緊張地自鯁門海灘邊的激浪區,狠命地向沉寂暗夜的外海衝划。一艘像是機帆船的黑影,伏移在平靜的海面上,當舢舨正要設法辨清這目標的正確性時,大海上驟然砲聲轟轟,燒紅的砲彈劃滿了天空,構成千百條暗紅色的線絲弧光,正是敵艦攻擊「雅龍」艦的時刻,而這兩條無武裝的小舢舨,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船位,急忙拉動舷外機馬達悄悄增速,直奔南面的大陳島,乘隙返航歸去,於清晨時刻安然抵達上大陳,留下「雅龍」艦承受著被砲擊的恐懼,仍舊癡癡等候舢舨的佳音。
「衡山」艦功成身退後,這個芳名就此消失,恢復了原始「中權」軍艦的本尊身分,但絕不同意延用以前的LST-二〇二編號,理由是在大陳戰役沉沒的戰艦中,有DE-二二號、PC-一〇三號、影武者LST-二〇二號等三艘,而這些編號加起來的數目都是「四」,不好聽也忌諱,何況LST-二〇二號艦已經沉過一次,沒理由還要再沉第二次。上級拗不過「中權」艦所提出的理由和請求,於是笑肯重新給了個號數,加升一級改為LST-二二一「中權」軍艦,沿用至該艦除役,而且從此我海軍艦艇中,也再沒有這類「四」的編號出現了。
在短短廿分鐘的絕命任務提示後,梁艦長趕忙搭乘旗艦的「鯨」型專艇,望著在不遠處自己座艦的錨泊黑影,想起剛才司令送行時,那帶點結巴、有東北口音的安慰語,其中有句十分感傷的是:「天价啊!放心!兄弟家屬們我會負責從優照顧的。」真是觸霉頭,大有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味道。不過好聽的話倒也是有這麼一句:「共匪佔領了鯁門尚不及十個鐘頭,陣腳未穩,現在還摸不清頭緒。」或許,這段話就是生機,心中有了死裡求生的盤算,正說明了梁艦長「粗中有細」的特質。回到艦上立即起錨,率領已待命的「八十」號機帆船,以八節的航速駛往鯁門,時間恰好是深夜十點。航行中,召集艦上各官員研討任務提示,並作萬全的準備。
剛運抵台灣僅兩個月,時下最新的美援F-八六軍刀噴射機,要是自台北起飛,足可掌控台山島的空權,並能壓制住米格十五的入侵;如果想徹底摧毀共軍的攻勢,應派遣戰艦,將中共的增援艦隻殲滅於海上,再實施空炸。這是一場掌有制空權的海上作戰,使得我海軍士氣高昂,頗有一吐冤氣、為「一江山」官兵復仇的機會。於是黎副總司令以「太湖」DE-廿五為旗艦,率領由池孟彬艦長指揮的「太康」、郭勳錦艦長指揮的「太倉」、李北洲艦長指揮的「太昭」,傾海軍一半以上的主力,馳赴台山,欲救南麂之兵,雪失土之前恥。
鯁門戰役,立刻將我海軍官兵的士氣激勵到最高潮,大陳島的天空,偶爾會有國軍的噴射軍刀戰機飛臨空中,盤旋兩二、三圈後,才因油料不足飛回台北。國防部長俞大維先生,曾為了這航程太遠,又無空中加油能力的狀況,親自搭乘飛機偵巡過數次,深感無法掌握大陳島的制空權,隨時都有淪陷的危機,若想帶領三萬名軍民平安撤離,很可能在半途就會遭到米格機追擊,對我軍極為不利,唯有借助美海軍艦隊的協防,才可避過這個劫數。
中共戰機見「衡山」艦火砲凶猛,英勇無比,遂轉頭改炸毫無武裝、並滿載著油料和*圖*書及彈藥、被徵召來的LST-二〇二號「中權」艦。該艦中彈後炸裂兩截,半沉半浮地擱淺在淺水海灘上。這波空襲轟炸,直到正午才結束,正當官兵們在惶恐中草率吃著乾糧時,空中卻傳出隆隆機聲,備戰警報也開始怒吼著,又飛來了四十架TU-二型的轟炸機,進行第三波攻擊。「太和」艦避彈不及,受到嚴重創傷,但仍在奮戰。這天自清晨開始,持續不停的七次空襲轟炸,一直到天黑,才算完全解除這幕海空激戰。
民國四十二年以前,國共雙方於大陳列島附近的海域上,常有小規模的攻防衝突,海軍艦艇時有所損。為了避免兵力分散的危險,我駐防艦隻甚少駛返基隆港補給,維修也就更感困難,於是上級決定挑選一艘軍艦改裝成修理艦,但先決條件是必須延攬一批專業維修的機械人員。幸好海軍中,倒還真有這麼一批臥虎藏龍的修護技術人才,他們默默地散落在各單位裡,成天過著吃喝玩樂、等著反攻大陸的鬼混日子。
「太康」旗艦發來了兩封簡短的電令:「貴艦立即突圍返航。」可是突圍不容易,不是想要走就可以自由走的,倘若設法採取出其不意、以攻為退的戰術,尚有一線機會,於是立即轉向衝往敵方的艦群裡,同時覆電:「遵令返航。戰果,擊沉匪艦一艘,重創三艘。」然後以艦艏三吋砲,對著中共艦隊進行連續性的快放轟擊,然後再迅速掉頭,利用艦艉的四十及二十釐米快砲進行火網射擊,全速返航。
「雅龍」號艦上的官兵們,正熟練地執行「進出港部署」,他們一臉疲憊,流露出愧疚的神情,他們並不知道那兩艘護送舢舨已順利達成救援任務,只是見到泊港的許多友艦袍澤及長官,像跳踢踏舞般地拿著那頂「月餅」帽子,雀躍地在甲板上高舉著雙手向「雅龍」艦不停揮搖。那是袍澤們給與的安慰,還是鼓勵呢?這就是「鯁門島海戰」。
南麂島,位於下大陳的西南方約七十浬處,在島上駐守的四千名國軍,從電訊中得知大陳島軍民已全部安全撤離,但這並不意味著大陳戰事就此結束,相反的,共軍立刻於次日開始進佔南麂島西南方四十浬的台山島,並且不斷增加兵員及攻勢,下一個目標顯然就是要困死駐守在南麂島上的國軍官兵。
「二七一」、「二七二」號兩艦已深入虎穴,戰情室的雷達幕上,非常清楚地捕捉到四大四小的八個目標,與艦艏的距離正在逐漸縮短中。待接近到一千碼時,艦長馮國輔上尉下令,將前甲板的一百廿發鼠籠火箭彈全部發射出去,似地毯般地裹蓋住敵艦,然後加速,做一百八十度轉向,各主副砲也找尋兩側目標,自行射擊向港外衝去。而緊隨在後的「聯仁」艦長汪希苓上尉(著作《忠與過》),則乘著「聯智」艦迴轉之際,藉著爆炸後的煙霧迷障,仍然直航前進,大膽地向另外四艘砲艦靠近;當進入鼠籠砲的有效射程時,立刻實施第二波火箭攻擊,瞬間造成港內火海一片和連續爆炸。於是,原本在雷達幕上所呈現的八個光點,很快全部消失了,也沒有任何尾隨追來的敵艦。兩艦順利駛出港外,與「德安」旗艦會合,五艘戰艦從容地返航澎湖,時間已是八月九日凌晨四點了,史稱「銅山港之役」。
梁艦長曾於民國三十三年赴美國邁阿密,接受了近兩年的海軍科班訓練,十分了解有關砲儀上的玄機,於是立即加車增至戰速(十六節),並命令各砲長在到達射程有效距離內時,就自行選擇目標射擊。至於艦長的職責,則是將「雅龍」號操控維持在扇形的同心圓裡,當匪艦開砲攻擊後,砲彈準會落在對面另一條匪艦的附近,有可能把他們的友艦擊沉。如此這般,中共艦隊就會有投鼠忌器、相互掣肘的猶豫,待要改變這種陸戰式的包夾隊形,可是在白菱灣的狹窄水道裡想重新編隊,又不是汽車,嘿嘿,談何容易哦;搞不好弄巧成拙,演出個連環大撞船的熱鬧場面。
民國四十三年五月十七日,梁天价上尉當選了國軍第五屆戰鬥英雄,六月九日光榮獲頒「青天白日」勳章。
「洛」、「漢」陽兩艘驅逐艦,準時抵達了左營,另有兩艘在金門待機的火箭支援艦「聯智」(LSSL-二七一)、「聯仁」(LSSL-二七二)於午後啟碇,採取迂迴航線,緩緩地向西南方七十浬外的「銅山」港前進。另一支以「德安」為旗艦,率「永泰」、「永康」砲艦所組成的特遣艦隊,則在黃司令指揮下,自澎湖海域內出擊,繞道向東山島接近。這五艘戰艦以殊途同進的欺敵航線,悄悄地於八月九日零時安然抵達了目的地;三艘戰艦留在「銅山」港外巡弋,執行監控及攔截任務。
海上剛飄起了迷濛的薄霧,視界模糊,兩艘敵對的戰艦,卻都按照原有的航行計劃,各走各的陽關大道,竟然安全無事地錯了開去;若非敵艦上的值更人員正在打瞌睡,就是原日本軍艦上的雷達性能太差(日本在二次大戰末期才生產雷達)冷風中,梁艦長的額頭上仍滲出了一絲汗水。
「衡山」艦修械隊正式擴編後,正如上級所期望,恰似一座海上活動修船廠,在駐防大陳島的兩年半期間,完成修護船艦達一百廿艘次,張修械長因而膺選了國軍第五屆克難英雄,不但令三軍感到榮耀,甚至連大陳島的民間百姓,也無人不曉「三三五」軍艦的盛譽。「衡山」艦修械隊員們更計劃在下大陳海灘上,全力趕造一座拖拉軌道式的船塢,可以維修艦艇水線下的損傷及保養工作,強化捍衛大陳艦艇的後勤支援,達到持久的戰力;這計劃開始實施後,更導致中共的驚恐和恨意。
海軍少了一艘「中權」運輸艦,為了不影響海上運補兵力,於是向hetubook•com•com招商局(今陽明海運)徵租了一艘與LST同型、無武裝的民間商輪,納入編號同LST-二〇二,以補實「中權」艦的原缺,繼續執行大陳島保衛戰的運補任務。
一江山失守,大陳島危在旦夕,經過與老美磋商之後,迅速擬妥了「金鋼」撤退計劃。二月七日,正是農曆元宵佳節,美國第七艦隊駛進了大陳海域,其中包括了一艘航空母艦「中途島」號,開始執行撤退行動。到了第三天二月十日的清晨,「太昭」軍艦將一幅巨大的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送往下大陳,由蔣經國主任、沈之岳先生、黎玉璽將軍等,一同含淚為這幅旗幟主持了升旗典禮,然後便黯然地離開了大陳。自此刻起,經國先生就再也沒有機會重返這塊土地。「金鋼」計劃實施至第五天時,動用了各型軍艦一百五十九艘次,順利完成了將三萬軍民從敵前撤退到寶島的任務。
待中共艦隊警覺到「一〇六」艦的撤離企圖時,想追趕己來不及,立即電令泊於東磯島的兩艘戰艦進行攔截。這個突來倉卒的狙擊令,使得中共的兩艘船艦不知所措,未戰而先悸的心理油然而生,終於遭遇到乘勝返防的「雅龍」艦臨去秋波,硬是將這兩艘截擊的敵艦弄得灰頭土臉,災情慘重,擋不住「一〇六」艦所向無敵的神勇,眼望著「雅龍」艦朝向大陳島鼓浪前進,車葉激起船艉高起的白浪花,更是威武雄壯。
五月十五日清晨,中共在海空軍的掩護下,實施兩棲登陸戰,在一天之內連續奪下鯁門、高島、頭門三個島嶼,擺明了即將要攻打大陳門戶——「一江山」島。
海戰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清晨六點了,想到機帆船「八十」號應該已經駛入安全區了吧!此時一枚砲彈擊中了「雅龍」艦的舵房,舵機失靈,立即改採「緊急人工操舵」部署。艦體運動雖然沒有失去控制,但終究在操縱運轉上已不太靈活,無法準確地拿捏航向,必須隨時利用電羅經來校正舵角的誤差。
冷濕的冬夜,黑暗降臨得特別早,上級命令「太和」、「衡山」兩艘受創嚴重的艦隻,應盡速返回基隆修理。離開大陳前,著令PC-一〇三「靈江」艦(原名「洞庭」),先行出駛,往大陳島東口去警戒護航,並掃清航道,以防魚雷快艇的偷襲。該艦沿途偵巡到了積谷山海域時,果然遇上中共魚雷快艇,雙方一番激戰,PC-一〇三艦中雷,在洛嶼海面沉沒,卻也暴露出敵艇的偷襲位置,完全失去了夜襲的意義。當我「永壽」、「甌江」兩艦趕赴戰場馳援時,中共快艇早已逃之夭夭,不見去處。「靈江」艦犧牲小我的成仁,換得「太和」、「衡山」兩艦順利地在兩天後的深夜裡,平安返抵了基隆港。同時,大陳島撤退戰的導火線,也因轟炸「衡山」修理艦的迫切,而迅速地被正式點燃。
在首波的攻擊下,「中海」艦挨了兩枚炸彈,均穿透主甲板栽入坦克艙內所裝載的煤堆裡,但並未爆炸,實屬大幸。「衡山」艦卻毫髮無傷地邊戰邊移船位,平安駛到了下大陳島的山腳下,以山崖做屏障,阻擋飛機俯衝攻擊的角度。上午十一時許,共軍派遣飛機廿架次,進行第二梯次轟炸,全部集中並配合大陳島陸上的匪諜指引,直接衝向「衡山」修理艦的船位,進行一波波的低空轟炸。戰鬥進行了約半個小時後,「衡山」艦終於被三顆炸彈擊中,第三枚炸彈自主甲板穿過左舷,落入海裡,並未發生爆炸,但另一顆卻穿透駕駛台進入官廳而引爆,另一枚則穿破主甲板落到坦克艙內爆炸,造成後舵房破裂,湧進大量海水,致使舵機故障;鄺艦長頭部受重傷,另有官兵六人陣亡。此時艦上的修械隊立即展開救火、堵漏、焊補、修護損害管制等搶救工作。所幸主機仍然完好,於是以人力操舵,繼續作戰還擊。
位於浙江省靈江口外海的上、下大陳兩個小島,合稱為大陳列島,距台灣基隆北方二百三十浬。大陸淪陷後,該島就成了國軍最北方的反攻據點,也是胡宗南將軍所屬救國軍的基地,而負責防衛及補給這海域的責任,自然落在海軍的肩上。我海軍兵力是以驅逐艦(DD)、砲艦(PCE)、驅潛艦(PC)等戰艦為主,以及「中、美」字號補給艦為輔,形成一個守態的海上屏障;而共軍則因得地利之便,採取以魚雷快艇為主的突襲性攻擊策略。
中共對我借外力協防,由怨生恨,民國四十三年十一月十四日凌晨兩點,在大陳島東北方三十浬外的漁山島海域內,埋伏了四艘魚雷快艇突襲,重創正在巡弋的我DE-廿二號「太平」艦,雖經艦長唐上校五個小時的搶救,該艦仍回天乏術地不幸沉沒。
二月十八日清晨八時,當艦隊會合於台山列島的海域時,中共也有四艘砲艦及八艘登陸艦駛往台山島進行戰力增援。雙方艦隻火力相當,壁壘分明,海上相逢更是分外眼紅,於是規矩地一字列陣排開,打起了艦對艦的正式海上大戰。沉著的「太湖」艦率艦隊快速不斷地向敵艦群接近,共軍緊張地先行發砲出擊,但黎指揮官卻沉穩輕語地告知「太湖」艦長曾耀華上校,要進入三吋砲的有效射程內才可還擊。近,接近,再近點,一道令下,四條「太」字號終於齊放怒吼地發洩了冤聲。激戰中,「太湖」旗艦機艙中了枚砲彈,所幸主機無損,並沒影響航速,仍繼續不斷攻擊。經過約一個小時的猛烈戰鬥,共軍除了一艘砲艦僥倖逃離戰場外,其餘十一艘軍艦均沉沒海底。至於空中,則由我軍刀機對著台山島做俯衝低空掃射,配合海上的岸轟,徹底瓦解了共軍欲奪南麂島的攻勢,史稱「台山大捷」。這場海戰總算為我軍扳回一城,最重要的是完成了我海軍自擬的「和-圖-書飛龍」計劃,順利將南麂島上四千五百名軍民,安全撤離到基隆,於是這一系列的「大陳保衛戰」,至此才算全面落幕。
根據「洛陽」(DD-十四)艦長俞柏生和「漢陽」(DD-十五)艦長張仁耀兩位上校自太平洋所發回來的航行報告,兩艦預計在八月八日午前抵達左營外海。遵照海軍傳統固有的禮節,凡是返抵國門成軍的戰艦,必須要有相對數目的戰艦出港迎接,於是決定調派「太康」(DE-廿一)、「太平」(DE-廿二)兩艘護航驅逐艦,南移參加迎新的盛會。這兩艘DE老前輩型戰艦,在十年前的抗日戰爭中,也是我海軍首次赴美國邁阿密接回來的。現在,「兩陽」、「兩太」名正言順地於左營港會合,實際上已形成了一支堅強的艦隊,足可支援第四艦隊的突擊任務,於是攻擊「銅山」港的D日H時,就選在八月九日的零時執行。
中共於浙海作戰兵力部署完成後,於民國四十三年四月廿八日首次自寧波(樟橋機場)派遣米格十五戰機及魚雷快艇,在漁山島海域內,對我海軍艦隊實施海空協同攻擊,致使我三軍蒙受莫大威脅;我空軍因受地理條件「敵近我遠」的掣肘,已完全喪失了浙海的制空權,國軍自此一蹶不振。
民國四十二年七月十七日夜間,「中榮」軍艦在砲聲隆隆,槍林彈雨,火光蔽天的東山島南端蘇峰海灘上,配合潮汐,執行戰車撤退作業。一天前,也就是七月十五日清晨五時,自艦上放出去一批嶄新的戰車(LVT)和士氣旺盛的陸戰隊健兒們,經過三十五個小時的激戰失利後,現正進行返防任務,與「中建」、「中程」、「濟和」(屬招商局)及「美珍」(艦體受損先行返航)等運輸艦,一起悄悄地退離海灘。「中榮」艦第三任艦長蔣豪達中校(後晉升中將)在駕駛台上,望到遠處探照燈照射下的沙灘上,尚留有無數待撤的戰士們,於是決心停留海上,不關閉艦上的大門,放出已回收的戰車,繼續泛水至灘頭去收容第二波待撤的友軍。時近子夜,警覺到不可能再進行第三波救人工作,於是登陸旗艦「中基」艦遂命令各登陸艦艇,必須立即隨同第四艦隊黃震白司令所指揮的十二艘戰艦返航左營;艦上的官兵眼睜睜地看著留在沙灘上、和自己一起同來的弟兄們,只有默默地為他們祈禱,心酸無奈地說聲「再見」。在探照燈關閉的剎那,一切就都消失在黑夜的盡頭。
就在此時,恰好我海軍首次從美國諾福克軍港接收了兩艘配有砲火指揮系統,而且戰速高達三十二節的驅逐艦;這精良戰艦,在當時可完全克制住中共艦艇的火力。
美國哈佛大學畢業的俞部長,充分了解美國人在韓戰結束後的厭戰心態,於是決定另闢戰場,再起戰火,順勢將美國也攪和到這個混局裡。如果以國軍艦艇作為挑釁攻擊的武器,來擴大戰爭場面,,最為適宜,於是便將此任務交與海軍副總司令兼艦隊指揮官黎玉璽將軍來策劃,擇定了銅山港為突擊目標,由第四巡防艦隊司令黃震白少將執行。黎、黃兩位將軍是同班同學,同為四川佬,同赴美國邁阿密接艦受訓,兩位的公子分別是黎昌意和黃克歐先生,他們也都是在同年同月同日生,來台後兩家同住在左營「明德」新村,就讀「海子」時又是同班同學,比鄰世居,因此這兩位將軍就在官邸裡秘密地共同擬妥了「銅山」港的作戰計劃。
這艘接收於日方賠償的PGM「雅龍」軍艦,來到台灣大修期間,除了加裝從美援獲得的三吋及四十釐米砲武器之外,還添裝了一其精密的雷達,因此「一〇六」艦的外貌,在行家眼裡就像是一條雜牌的混血軍艦。美製的雷達清楚地測出「八十」號機帆船,緊跟在右舷艦艉後面五百碼處,保持無線電靜止,默默朝北方航行了兩個多小時。東磯島己在左正橫出現,按計劃應該轉向北北西了;突然雷達冪上顯示出一個目標,疑似中共大型砲艦,航速十二節,正從東南方也逐漸往東磯島接近。梁艦長立即下令備戰,盤算著任務是以救人為優先考量,所以必須沉著,不急著要戰,因為中共佔領此海域尚不到十二個小時,其海軍必定有一籮筐不知情的盲點;乘著敵軍尚不熟悉防務之際,正是深入虎穴探得虎子的良機。梁艦長在望遠鏡裡,證實了那不是砲艇,而是一艘日造、曾屬國軍的驅逐艦。
護航驅逐艦,當時在亞洲國家中是屬於火力強大型的戰艦,「太平」艦事件,不但掀起國內沸騰激昂的「獻艦後仇」運動,我外交部葉公超部長也在華盛頓發表了措詞嚴厲的聲明,獲得美總統艾森豪的支持,決授權給國務卿杜勒斯,盡速與我國研磋訂定「中美共同防禦條約」,並於民國四十四年三月三日雙方簽字生效。
鯁門島距離大陳約有廿五浬,屹立在浙江省三門灣與台州灣之間;該島天然岩洞林立,在海邊處有一個斜坡式的天然「死」岩洞,滿潮時海水淹沒洞口,形成一個秘密山洞。當共軍於十六日正午時分佔領全島後,島上遺留有我方及美國「西方公司」和美軍顧問團等,共三十幾位情報工作人員,因事出突然,來不及撤退,只有躲進這個隱秘的岩洞內,但在發出求救並指示位置的急電後,就此音訊中斷,再也無法聯絡上。美國人的「命」總是比較尊貴,於是救人的工作海軍自是責無旁貸,救援策劃如不周詳,派出救援的軍艦根本就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
「八十」號及兩艘小舢舨,隨著「雅龍」艦逐漸拉遠與敵艦的距離,終於在十七日凌晨兩點,有驚無險地駛入白菱灣,準時在低潮段抵達。隨後,救援的舢舨依計劃駛往鯁門島岩道內救人,而「一〇六」艦則於外海慢速巡弋監護。和_圖_書船鐘指針已是清晨三點半,等待頗讓人感到急躁。雷達幕上終於出現機帆船回航的光點,一是順利完成了救人衽務,令人激動振奮,因為五月將近夏至,天亮的時間會提早到來,微白的天際,對救援行動十分不利。於是「雅龍」艦加速趕去護迎「八十」號,但自機帆船所得到的回報卻是:一個小時前那兩艘舢舨上了沙灘,聯絡過一次後就再無音訊。梁艦長一聽,頓時青天霹靂,驚駭失望,但冷靜一想,岩洞裡的人員是生、是死,或是被俘,任何資訊都是重要的,必須一探究竟,於是立刻命令「八十」號再返回鯁門,務必要弄清楚舢舨的下落。清晨四點了,是晨霧最濃、也是將要消散的前兆。「雅龍」艦轉往西南方,再向鯁門島靠近,為的是要盡早接應機帆船出險。此時海面沉寂而平靜,戰情室突然傳來了報告:「七個快速目標,在船艏正前方接近中,最近距離,六千碼,判定為匪艦。」話聲一落,海面接著呈現出一片火光閃燦,砲聲隆隆,砲彈飛掠過「雅龍」艦的桅杆。在駕駛台指揮的梁艦長聽到近彈落水的爆震衝擊,感覺到艦體猛烈搖晃,艦身已被彈幕密實地包圍住了,但是為了達成任務,一切都要「沉著」,即使砲彈打入心裡,也絕不能改變航向,不可以加速,要備戰,但絕對不能還擊。現在正是鬥智的關鍵,要矇騙敵人,一這要讓敵人認為「一〇六」艦是艘無武裝、屬五星旗下的民船,這是一著欺敵的險招,要默默承受陣陣砲擊的危險,還要祈求祖德先人的庇蔭,可是機帆船的宿運就差了點,被一枚流彈擊中,略受了點損傷,但不影響航行。
目標選定了,就要擇定攻擊日期,這D日還要有強大的兵力做支援後盾,更要保密不能引起中共的猜疑,這些因素的考量,對於兩位將軍來說,就至為慎重了。
十日清晨,共軍獲得「衡山」艦剛抵達大陳的情報,立即於七時許,出動俯衝轟炸機及米格十五混合編隊共廿八架次,分成兩梯次,進行了四十分鐘的轟炸。
之後,改良型火力稍強的DE-廿三號「太和」艦,接替了「太平」艦的任務。此時中共急欲在「中美防禦」條約尚未生效前,迅速升高大陳戰事,於是屢派戰機對我艦艇進行空襲,期能削弱海軍戰力,減低登陸大陳島時的阻礙。十二月十五日黃昏,「太和」艦在大陳外海巡弋,被中共炸彈擊中,艦體左舷的醫務室全毀,攔腰開了個大洞;而當時又處於強勁東北季風的惡劣海象,因此共軍深信該艦必定沉沒。在此危機時刻,「衡山」修理艦及時趕到,經連夜全力搶修,終於讓「太和」艦在次日又恢復了戰力。這次的修護效率著實令中共駭異,如果不能很快削弱國軍的海上艦艇,那麼登陸大陳島就必定事倍功半,所以非將ARL-三三五炸沉不可,於是共軍便高喊出這樣的戰鬥口號:「欲拿大陳,須去海軍,要毀海軍,首滅『衡山』。」
「雅龍」艦首先開火,第一發三吋砲彈幸運地擊中了一艘敵艦,很快就爆炸沉沒;霎時士氣大振,雙方展開了激烈海戰。四十分鐘後,共軍米格戰機也加入空中攻擊,但眼見下面海戰情勢複雜,敵友難分,只得臨空梭巡而去。砲聲減少了,因為共軍深怕火砲擊中自己的友艦,因此不得不將對「雅龍」艦的攻擊減為節制。「一〇六」艦把握了這個契機,以打鳥自由式的射擊,致使中共艦艇創傷連連,其中有三艘共艦更自顧不暇地忙著在艦上做搶救滅火自保的損管工作。
沒有制空權的保衛戰,注定要失敗,面積約有一.二平方公里,在大陳西北門戶的一江山之戰,已無可避免。元月十八日清晨八時,中共三軍來勢凶猛,強行登陸一江山島。此時由第六十七軍團長王生明將軍所率領、前去支援的七百一十九位國軍兄弟,正駐守在一江山。他們在鳳山步校臨危受命出發前,已立下與該島共存亡的誓言。於是國共守攻兩方人馬就這樣槓上了,展開六十一小時天昏地暗的激戰,這七百廿位英雄們全部盡忠職守地壯烈成仁。而處在不遠處大陳島上的國軍官兵,尤其是海軍弟兄們,因無空軍支援,修理艦也返回台灣,維修困難,只能日夜無奈地引頸觀望了兩天,欲救不能,只能眼見「一江山」活生生地被佔領,好不痛心。
時任海軍副總司令兼大陳艦隊指揮官的黎玉璽中將(後升任三軍參謀總長),毅然挑上編號LST-二〇二「中權」軍艦,命其立即加強改裝,並換編號為ARL-三三五,更名為「衡山」修理艦,另著派原「中權」艦輪機長張文元少校「古寧頭大捷」時「中榮」艦的張輪機官,調整至「衡山」艦擔任修械長職,不晉升、不加薪,並授權增編修械隊。命令於民國四十一年八月一日生效,臨危授命的張修械長倍感榮譽,未及一個月,便收編增調了前上海江南造船廠、南京浦口工廠、定海工廠(浦口、定海工廠的合併,也是今日海軍第四造船廠的前身),及曾在長江突圍時沉沒的「興安」修理艦中生還的修械人員等,共八十幾位優秀的青年機械士,組成了一支健全的「衡山」修械隊。
暗夜中,中共海軍砲擊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相信那是兩艘民船而停止攻擊。此時「雅龍」艦正疑慮著兩艘去向不明的舢舨,任務成敗未卜,因此不能再弄丟了這條機帆船。晨霧即將消散,天亮之際也是海戰來臨的時刻,若能重創或擊沉幾艘匪艦,有幸回到大陳島的話,就能對上級有所交代,至少換個將功贖罪的處置。「戰士沙場亡,置於死地而後生」是軍人本色,在經過幾秒鐘的思維,下定決心之後,乃命令「八十」號立即返航大陳,「雅龍」艦斷後,這樣才能在無後顧之憂的情況下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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