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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左營心

作者:張明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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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 海校

廿一 海校

人數清查、核對報到通知單之後,巴士就啟動了,風景卡片上十分眼熟的「蓮池潭」真實地出現在前方,左邊蒼綠龜山的突角,被勝利路貫穿,分割成頭、頸、龜殼等三大部分,像極了一隻大烏龜匍趴在潭邊飲水,但在龜的後腦勺頂端,興建了一座為紀念海軍桂上將、造型有如燈塔般的「永清塔」,彷彿一根堅硬鐵錐,狠狠地將這隻烏龜釘牢在岸上,不得越蓮(雷)池一步,似乎象徵著屏衛潭內水域的安全。這類風水八卦等軼事寓意落在「準」海校生眼裡,對海軍的權威和霸氣自然就更折服了,無形中也感染了自己未來職業所帶有的那股勇與悍的無畏精神。
「關帝宮」膜拜的是武聖關公,又稱「啟明堂」,所以「啟明潭」也是蓮池潭的俗稱。
祝楣,綽號老道,是位球面三角教授,他啟蒙海校生領會到在地球表面上的大圈航行觀念,忘不了他傳授的大B角對大邊理論。講台上祝教授的長相和脾氣,足以令學生們畏懼而不敢恭維,但今天看到這群曾被他教化過的準軍官,臉上不禁流露出那種驕傲的微笑,也似乎散發了更多的和藹、親切及歡欣。
八月中旬的畢業考是個大關卡,在爆竹聲中穿著整齊的白制服,開啟了四年學習驗收總測驗。進入試場的人數與四年前入伍生相比,僅剩下大約三分之一。
六週的訓練下來,有三分之一的小兵因無法忍受這種「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磨練而被淘汰,剩下的已是一群調|教成形、逢人敬禮、嘴吼叫「好」、腰桿筆挺、走路轉直角的典型軍人,一眼瞧去,活像一個個精神奕奕的黑色機器人。在新兵訓練結束時,就全數點交給剛自台北參加國慶大典返校的十八位最高年班的學長們,由他們來擔任七、八兩隊新生的分隊長,完全仿效美國安納波里斯海校的學長制度,教以海軍專業知識,並進行再訓練。其中的花絮特色之一,就是每次在集合隊伍用午餐前,由海校生組成的全國唯一鼓號樂隊,會奏起激昂軍樂,而學生們則整齊排隊集合在飯廳廣場,隨鼓點節拍挺胸進入餐廳,去享受那頓吃不胖的食物。這項餐前序曲節目,據說在美國頗受歡迎,甚至變成觀光景點供遊客欣賞。
抗日戰爭前,我國原存有數所海校分佈在沿海各省,因太平洋戰爭爆發而被迫關閉。抗戰勝利時,為了建軍大計,於民國三十五年六月在上海成立「海軍軍官學校」(偽海校高昌廟之原址),由教育長楊元忠海軍上校籌創,依據全國各省人數比例,招考並甄選優秀高校或大學肄業生,共一百八十四位進入海校,至民國三十九年底畢業;並定該班期為海軍官校三十九年班,正式比照美國海校,開啟我海軍航輪兼修正規「年班制」的通才軍官養成教育制度,受教期含入伍訓練共四年半(五十一年班起,改制為四年),一統抗戰前各海校學派的分歧。首任校長是蔣中正主席,而教育長則由海軍總司令桂永清上將擔任,並配撥「中訓」、「中練」兩艘運輸艦為訓練艦。按計劃,於民國三十六年中旬遷校至青島後,即為永久校址,並正式由海軍魏濟民代將任校長。後來不幸遭逢國共內鬥,戰爭激烈,遂於https://m.hetubook•com•com民國三十八年二月,全體師生搭載訓練艦南遷廈門,同年九月軍情告急,後又轉進渡海抵達左營,覓得日軍遺留下的殘破兵營及數幢馬廄,重建海校,即是今日現址。
大多數的海校畢業生都選擇長期服務海上,只有少部分轉任到後勤和海軍陸戰隊服務。由於海軍疾速轉型進入現代化,所以這兩大單位更需要兵科軍官來輸換新血,因此升遷路途寬闊平坦,不會塞車,競爭不大,自然對軍官們有著另類的吸引力。
每年九月一日清晨六時,總是一陣尖銳哨音,驚醒了兩所新兵營房內正在沉睡的懶蟲,開始為期六週的新兵入伍訓練。幾位由陸戰隊選派出來的訓練班長,嚴厲教導示範著陸軍基本操典,不斷地訓練再訓練,務必將這撮小老百娃塑造成一個起碼的軍人(有時新兵會送往屏東龍泉代訓)。
此外,校慶也是新生們接受榮譽授階典禮的大日子,象徵著開啟了人生的另一番事業,因為他們已通過了六個地獄週的磨練,光榮換得一條斜細金槓掛在肩上,正式成為海校的新鮮人。
哈哈!這則故事好聽,終於抓到分隊長們的「辮子」,小兵們這可有理由留起長髮了。
新生們的所有活動都要團結一致,夜間睡通鋪,沒有隱私,包括大家同浴赤|裸裸地相互共睹,還可發現一隻淋濕無毛的「菜鳥」,因此海校同學間的情誼,往往要比一般文學校來得深厚。晚自習的溫課,成績優異的同學會主動開「講座」,耐心輔導部分尚未啟蒙的同窗,去解開「微積分」、「流體力學」等深奧難題,避免因課業成績而遭淘汰。這些點滴的流露,已隱約看到了「同舟共濟」的一面。
好大的餐廳,三百多位新生個個彎腰駝背地坐在長條餐椅上,看上去顯得十分稀落和空洞。大夥兒分別由南北西東奔赴而來,帶著並不相識的面孔聚在一桌共餐,但卻好像並不陌生,相互述說著進入海校的原委。年齡稍長的說:他已經讀了大學,只因為女朋友喜歡海軍制服的瀟灑,所以重考了。有的說:沒考上大學,軍校聯招分發來的。有的則是要繼承父兄的願望,準備完成反攻大陸的使命。還有的就是怎麼也說不上來,例如要什麼自力更生啦!不願依賴家人等等。儘管有千百種不知真假的理由,但大家終究是歡欣共處一堂地來到了海軍官校。那第一頓並不豐盛的大鍋飯晚餐,大家卻吹談得十分投機。
像極了柯南道爾筆下的神探福爾摩斯,今天在長官面前沒敢叼起煙斗,他是天文航海學陳懋欽教官,戴了頂英式暗花格呢狩獵帽。每當他在講授那不著邊際的太陽系九大行星時,學生們都會不約而同地盯視他那擁有智慧型禿髮的「光頭」,虛擬意會著那是地球的衛星,也是最近的月亮在反光。他是經美方精選,參與策劃在海官校內興建全國第一座最新天文星象儀教學的軍官;落成後,老總統蒞校參觀,就是由陳教官負賁主講簡報說明,而且對最高元首臨時提出的天文學疑問,也全部毫不遲疑地適當解釋,贏得長官們的佩服,讚他為全國天文學第一把交椅。真的,被他教過的海校生都很欽佩他,如果未曾聆聽他的授課,那可就是最大的遺珠之憾。據傳聞,陳教授在考入海軍官校的學生時代,還因為天文航海學念得不十分透徹,而從「三十九年班」轉進到「四十年班」,重修一年後才得以畢業。
他們說:「水兵上衣領後的那塊繡有三條水線的方兜布,當被逆風吹起豎立時,可輔助收聽遠方長官及同事們的呼喚和-圖-書,而更重要的是,這塊布還可作為人員失足落海進行搶救時著力抓起的把手。至於那頂沒有前沿的水兵帽,俗稱『月餅帽』,其功用是當水手爬到船的主桅杆擔任暸望工作時,可壓住頭髮,使頭髮不致飄散,讓視線更開闊。」
隆重的校慶。在這個日子裡,次高年班要接護從已將畢業學長們手中移交下來的校旗,待莊重的儀式結束後,即晉升為掛上四條金槓的最高年班學長,必須肩負繼承海校優良傳統的責任,要自律樹立良好的榜樣,以身作則,才可領導、培育、養成學弟們具備「智、信、仁、勇、嚴」的軍人武德精神。
一直到國慶雙十閱兵結束,高年班海校生們已滯留在台北有半個多月,使得校園荒蕪,泳池水濁,尤其是那座「率真」廳內的廣闊磨石地板,早已滑蠟剝落,直接影響到即將在此舉行的校慶典禮及隆重的畢業舞會,如果那些剛晉升為初級軍官的學長們,無法在這最後一夜與女友順利在此婆娑起舞,那絕對是掃興和終生遺憾的事,於是有關這些準備校慶的繁雜瑣事,就一律交給這群新生力軍來執行,而他們也在短短三天內,完成了這項「不可能的任務」。
車子緩慢繞入安寧的校園,行經四百公尺大操場的外緣,穿過兩排木麻黃之間的林蔭大道,左轉,然後停在路的盡頭。幾位著黃制服的二年級生,熱忱地將這群學弟們引領到兩排有四幢營房的通鋪寢室內,並很快編成七、八兩個獨立中隊。於是,這些青少年們脫下了身上的花衣,換上一套未必合身的黃卡其布短袖制服(尚不能稱軍裝),接過配發的個人寢具,和兩件白色短袖、藍色方領,非常特殊的「花瓶」內衣,將私人物品暫放在儲藏室裡,然後穿過室內走道,排著長長的隊伍,等著讓理髮師傅狠狠地修理。不多時,每個人就都成了小沙彌。不信,旁邊就有一部相機可以拍照存證;這張原始當兵玉照,往後就貼在編有天地玄黃字號的軍人補給證上。
繼畢業考後的反共抗俄鬥爭教育,在五十年前是三軍官校應屆畢業生必受的政治課目,任誰也大意不得。訓後的兩週暑假結束,最高年班必須帶領學弟們揮師北上,完成在校時的最後一次國慶閱兵大典任務,爭取年班相互傳承的榮耀。而更讓人興奮的是,校本部送來每位畢業生的派艦任職令,代表著已經通過畢業考試,由學生變成軍官了。
學長又說——
南台灣炎熱八月底的一個午後,左營火車站外,有幾位穿著海軍白制服的年輕人,制服肩章上繡有兩條金黃色的細斜槓,當地人一看就知道是海軍官校二年級的學生。他們親切地引導著十幾位剛出車站的少年,坐上一輛海灰色的大巴士。這個接待活動,已經分別在高雄、左營火車站大門前的廣場上持續了好幾天。
哇塞!沈玉如教授好漂亮啊,那件端莊素色的洋裝,襯托出她的高貴,她的台大化工系同班同學吳正言小姐(海軍子弟,住自立新村,是筆者的鄰居),此時已在美國名校柏克萊大學執教(報紙曾刊其事蹟)據吳大姐返國探親時,透露了沈教授在學生時代曾是台大的名校花,後來因傾慕海官校四十一年班的何炳銳學長(曾任筆者艦訓時副長,後晉升將軍)的白制服,而締結姻緣,並夫唱婦隨地投效海軍,讓海校生領略到化學對我海軍主力驅逐艦的心臟——鍋爐其爐水處理的重要性。然而,學生們卻很慎重地提出了一個比這還重要的問題:「教授,妳結婚時的嫁妝ppm值(當量)是什麼?」永遠記得美麗的沈教授隨即帶著軟軟緩慢的吳儂腔m•hetubook•com.com,輕聲地告訴我們:「熱水瓶一個,和一張台大的畢業文憑。」
走入課堂,讀的是一般普通大學課程,但不同的是,除了國文之外,全是美國海校的原版書藉,確實又增添了一門翻閱英文字典的必修學分。而室外的陸操基本訓練,則一再反覆練習著金雞獨立式的踢正步,準備參加來年的閱兵。在橾場上踢,非得踢得排尿裡帶有醬色才算有成,如果踢的功力火候不夠,就得淪為國慶後勤雜牌部隊,盡做些小廝搬運工作。
巴士緩緩繞過舊城「拱辰」大門,經過門前地下的一口古井(目前已封閉),進入大路主街。一個徐徐九十度的左轉彎,猛然驚醒,脫離了恍惚的時光隧道,很快來到了左營海軍軍區大門,看見高聳白色的「忠烈將士紀念塔」在遠處挺立;繞過圓環,行駛在筆直的大馬路上,配合兩排高直的大王椰子樹,幽靜得令人心曠神怡。汽車轉過一個彎,隨即看見那自右向左寫著「海軍軍官學校」的六個金色大字,那「軍」字真是帥氣十足,還出了個頭。門樓下的直前方,只見一座白色精神堡壘,蔣公身著元帥戎裝的塑像,威武地站立在堡壘頂端,下方則書以蔣公親題的「復興武德」訓示。
他們說:「航行中搖晃的帆船,水手們要隨時用雙手機動地緊抓船體的欄杆,或握牢固定裝備來穩住身體的重心,因此水兵褲是沒有口袋的,以便讓兩手保持在外活動的自由和身體的平衡,減少人員落海的危險。即使水手不慎失足落海,水兵褲喇叭管口的設計,也可產生瞬間的空氣壓力,增加下沉時的浮力,以利求生,而且當褲管內的浮力消失後,也很容易脫棹這條濕緊、妨礙游泳逃生的褲子。」
海軍是國際軍種,英文會話是國際共同語言,海校生即使不能說聽得流利,也必須要有起碼的水準,何況中美協同作戰時,雙方任務命令在海上的立即溝通,是致勝關鍵,於是校方便聘請了美國海軍顧問的眷屬們,每週來校擔任四個小時的義務英語教學,而且常在假日中邀請學生們至其眷舍,以了解美國海軍家庭生活的點滴。在那個電化教育尚不普及的時代裡,這種自由開放的美式教育,確實為絕大多數的海校生奠定英語會話活用的膽識和基礎,更讓民間老百姓有「海軍的英語真棒」的印象。
八月下旬的炎熱午後,左、高火車站前,出現一群少年郎,原來是海軍官校的二年生正展開熱忱的接待工作。等六個星期後新兵訓練結束,他們就將變成最低年班;嘿嘿!次低年班終於可管到這群蟲蟲小兵了,喂!給「我」立正站好;來頓「刮刮樂」顯顯學長的威風。
當次日最後一堂課的考試,最後一位海校生繳卷步出考場之後,全體準畢業生齊集在考場外,將那頂學生帽拋上天空,擊打鼓,敲響鑼,吹起號,唱著「我們是一群弟兄」,意味著即將轉換身分,成為一位年輕的標準軍官。
三條金線十分勻稱地斜繡在黑肩章上,比起四條金槓要來得美觀和帥氣。次高年班在學識上將邁入一個嶄新的境界,有地文航海、天文航海、槍砲、水中兵器、主、輔機、鍋爐等,完全是海軍的專業知識。尤其是「海權史」、「領導與統御學」,更是海校學生將來履任軍官職責前,必須要研習的一門重要學問。
每當冬季蒙古強烈寒流入侵南台灣時,夜晚混著海風,冷颼的空氣更是刺骨;睡在擋風功能欠佳的木板營房內,那床制式的白色軍用棉被,裹在身上還算暖和舒適,可是晨間的起床號一旦響起,就要緊張地利用僅有的三分鐘時間來收摺棉被,還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整理得像塊豆腐般方正,只有使用夾板,耐心地去壓出被褥的稜角來。如果一個星期內經判有三個「B」(惡劣),換來的就是例假日禁足的報酬,而且還要在午餐後的日正當中下,在寢室旁的露天水泥地上,穿著雨衣(代表睡衣),頭頂棉被,反覆地做躺下、蓋被、起床、疊被、頂被等連續動作,弄得全身悶熱,汗水浸濕到那件已有霉跡斑點的「花瓶衣」上,然後分隊長們就會溫柔地告誡說:「這是機會訓練,記住,必須要照顧善待和你同榻共眠的伴侶。」好說,真是標準海軍軍官的行為,打從進入海校開始,就已完整接受柔情似水的紳士養成教育了。
四年級的課業,繼續研讀比三年級後半部更深奧的海軍專門知識,包括摸不到邊際的天文航海學,每晚都得開夜車去溫習和再了解。然而,既已決定職業海軍的生涯,這些關鍵性的學術就是專業的本職,而身為標準軍官的唯一途徑,就是要不斷充實自己。這年暑訓,仍然被分組派往四艘護航驅逐艦上見習,海校生將四學年的知識,完全踏實搬移到海上來應用(往後演變成「敦睦」遠航)而這次實習可馬虎不得,因為幾個月之後,自己就將是獨當一面的初級軍官了。
寂靜中偶爾有幾聲青蛙沉厚的咯叫,尚有螢火蟲飛翔,已是初秋深夜。突然尖銳的哨聲,驚醒沉睡在通鋪上的新兵們,然後清楚地聽到隊長正像個煞神般地在吼喊:「打綁腿,左手拿臉盆,戴船形帽——帶槍,五分鐘後在中間走道集合。」現在是凌晨兩點半,準是大家所恐懼的夜間緊急集合訓練,怕的是抓頭抓尾抓倒楣,會抓到一群不合標準命令的嘍囉小兵,然後就在例假日中多了很多禁足的勞役雜司,心甘情願地去清掃校園、割砍荒草。
海軍官校依照過去的傳統,當校慶日來臨時,海軍總司令都會放下繁忙的公務,親赴左營為海校畢業生舉行最高年班領導權移交,及晉升少尉軍官的授階儀式。實質上,校慶這天就已是一場隆重的畢業典禮了。
他們說:「從前帆船時代,大型船隻進港後,會將纜繩繫泊挽帶在Bouy(浮筒)上,Bouy與Boy(男生)發音相同,在這寓意下,『船』自然就成為女性,於是『她』代表了船的第三人稱主格。毫無疑問,愛美是仕女們的天性,於是那些成天生活在船上的水手們,當然會對女士表現得非常熱情,而且憐香惜玉地把『她』整理得乾乾淨淨,油漆得漂漂亮亮,展現出海軍將士們離不開三個『W』的豪邁傳統——Wine(酒)、Woman(美女)、War(戰爭)。」
每人配發一支塗滿黃油脂的「七九式中正」步槍,在盛滿柴油的臉盆裡把槍洗淨,打從這天開始,小兵就擁有了第二條生命,不論跑步、正步、匍匐前進、打靶等操訓,都離不開這桿單放的長槍;即使是假日禁足時,也要像傻瓜般地扛著它在大操場上來回遊走,被戲稱為絕地「打鳥」大行動。對於這支長槍的保養,必須清理得比自己的身體還要光潔、亮麗。
和一般大學一樣,海校學生也在夏季六月結束這一學年的課業,然而不同的是,海校生必須按計劃立即進入為期兩個月的暑期訓練,接受船藝、艦砲操練、港內小艇操控、國際通訊等專業課程的教導,展開與海洋的第一次接觸。這份特殊的新鮮感,令人有身處夏令營般的歡樂。輕鬆度過這段快樂的暑訓之後,就緊接著放兩個禮拜的暑假,於是連夜趕回家裡,捨不得脫掉那掛有一條細槓的長袖白軍長服,故意走向爸媽及鄰居們面前炫耀,但令人和_圖_書美中不足、稍帶傷感的是,仍有二十幾位弟兄因課業而被淘汰,再也不能回到海校的行列了。
近千名在校生,穿著黑白小禮服,編組成長方形整齊的閱兵隊伍,在大操場上肅然排開,旌旗飄揚,軍容壯盛,靜候擊鼓,待令受校。站在司令台下最前排的即將獲授少尉軍階的畢業生們,很清楚地看到台上正前方,坐著許多威嚴的將級長官,雙肩上閃耀著金星。對一個新任少尉軍官來說,那是一條好漫長的路,但眼前讓人頗感不捨的,卻是坐在司令台側邊「西席」上的十幾位文質彬彬、趕來觀禮的授業恩師教授們——
開始查艙,躺在通鋪上的新鮮人全部使勁喊著:「理事官,晚安。」然後想著隊長們親切講說的這些有意思的水手軼事,溫馨地結束了一日的辛勞。
進入二年級的課程,大部分已偏重普通大學的理科教材,以及船機的基本理論。暑訓期,海校生被編成四組,分別派往四艘「中」字型登陸艦上實習,體驗海軍的真實生活,印證「加入海軍,環遊世界」的美夢,因此外島各地都有海校生周遊的足跡。在這段航行實習期間,一旦在海上遇到惡劣氣象,暈船及痛苦的嘔吐就幾乎讓人恨不得趕快跳入海中,游上陸地,即使到港靠泊行走在街頭,也仍然章眩得一個頭三個大,腳步一高一低地習慣性搖晃。有少數同學就是因為無法克服這層心理上的暈船恐懼,在下學年悄然放棄了海軍生涯。
池潭裡兩座稱「春秋閣」的水上寶塔樓台,捉對矗立於湖畔,配映著遠處翠綠的半屏山,點綴得比古裝電影裡「王母娘娘」的瑤池更有仙氣。池畔的「關帝宮」,是座前清時代遺留下來的廟宇,宮殿外的簷鉤、雕欄古色古香,玉砌似的台階,以及殿前高懸的鐘鼓,只見香爐內裊裊飄升的輕煙,吐出陣陣的祥瑞和靈光,如果不是蓮池路上停有幾輛現代化的機器破車,任誰也會以為自己正雲遊於玉皇大帝的「靈霄寶殿」外。
首次來到左營的海校報到生,即刻陶醉在山明水秀的幻境中,頓時成了觀光客,情不自禁地喜歡上這塊地方。
說到海軍官校的校慶,必須追溯到民國卅六年中旬,海校自上海遷移到青島與「中訓團」合辦時,蔣校長選在十月十七日首次蒞校巡察,從此這天就被定為「校慶」,是海軍官校的重大日子。
三年級的暑訓,額外有兩週派赴空軍去體驗飛行感覺的訓練,並認識海空聯合作戰的重要性。搭上C-四七型老母機,在天空作短暫的翱翔,開了大多數海校生未曾坐過飛機的洋葷。結束空訓,剩下約五週的時間,回到海軍分佈各港區的四所造船廠,接受艦用輪機的廠訓,以了解修船作業及內燃機與汽旋機的結構迥異和車鉗工、翻沙製模等的技術。有時在實習過程因操作失誤,難免被機器割、燙,受到意外的小傷害,於是帥氣的海校生轉診到地區的海軍醫院,自然會結識許多年輕貌美的小護士,產生收之桑榆的奇緣。大多數佳偶的結局,都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甚至其中有幾位「南丁格爾」經過三十年辛苦的相夫教子,都得到了一品將軍夫人的回饋。
三軍官校應屆畢業生的聯合畢業典禮,每年慣例都由總統南下親蒞主持,除非有特殊事故,才轉由各軍事學校自行單獨辦理。
分秒必爭、緊張的一天之後,到了集合晚點名即將就寢前,分隊長們偶爾會掰點有趣的海軍小典故,作為床邊輕鬆的夜話——
學長們說:「水手如果犯了重刑,經判決須執行關長期禁閉時,才會將頭髮剃光,象徵已不尊重這水手的生命權,因為人掉入水裡,救援的最高撈起點就是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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