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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的軍刀

作者:周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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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勇者——黑貓中隊第一任中隊長盧錫良

寂寞的勇者
——黑貓中隊第一任中隊長盧錫良

現在我再藉此機會將黑貓中隊裡我的同期同學和跟我較接近的先後期同學的情況,向讀者做一個簡單的報導。

開傘後落地後 最怕敵人攻擊

黑貓中隊對內自稱卅五中隊,但這也是一個沒有實質意義的名稱。至於黑貓兩字,是當時他們要設計一個隊徽,結果由隊員陳懷生設計了這隻黑貓。U-2機的任務,多半都在清晨三點鐘於黑暗中出發,黑貓的身體就代表機身,一對亮晶晶的眼睛則象徵著攝影機。隊員們並都把這個隊徽繡在他們的飛行夾克上。
盧錫良既要辦每年一次的八一四聚會,又得經常作曼陀林表演,照講,他應該把其餘的時間用來休息,享受含飴弄孫之樂了,但他還是閒不下來,而要再多兼兩項差事。說起來也奇怪,這個曾經是人類中不依賴地面助力,飛得最高的人之一,現在經營的兩項事情,卻是緊緊貼著地面的工作,而且是絕對「腳踏實地」的。他經營的兩件事情,一是開設在蒙特利公園市的「可愛地毯」,另一也是在蒙特利公園市的「頂好方塊舞俱樂部」。
黑貓中隊的訓練失事率,之所以偏高,是因為U-2是一種很難飛的飛機。它最大的一項困難,是速度的控制,U-2機如由平飛改為上升或下降,它的速度範圍,上下均不得超出五哩(每小時),上升時,如小於原速度的五哩,即會「失速」(Stall),也就是低於維持飛機浮力的最小速度。下降時,如大於五哩,則會超速解體。另一項困難,是引擎極易熄火,因高空空氣稀薄,U-2機在操縱時,偶有不當(如過粗過猛),就會熄火,甚至還會無緣無故熄火。熄火後,須下降至三萬五千呎以下,才能試行空中開車,如前面所說,它下降的速度不得超出五哩,因此它只能緩慢滑翔飄降。如熄火時,高度為七萬呎,飄降至三萬五千呎,需要很長一段時間。U-2機本已是一種無武裝、速度不快,操縱不甚靈巧的飛機,在失去動力,緩慢飄降的這段漫長過程中,如一旦遭遇攻擊,不論是地面的飛彈,或空中來襲的敵機,均無倖免的可能。即使安全飄降至三萬五千呎,開車也不一定能成功。盧錫良說,RB五七因有兩具引擎,因此訓練科目中有一項「空中開車」,就是在高空有意關掉一具引擎,然後飄降至三萬五千呎再開車。盧錫良說他曾在這項訓練中開車成功。但因U-2機是單引擎,因此只令飛行員熟記空中開車手續,而不做實際的空中練習。
在這項新辦法下,有曾任航發中心主任的華錫鈞上將及駕華航七四七貨機叛逃至大陸的王錫爵等人功成身退。李南屏則是在第九次任務時,不幸被擊落殉職。
蔡玉梅那時已再婚,夫婿也是空軍,但不是飛行員,當時任職於台北空軍總醫院工程部門。
在這同時,又有一件巧事,就是有一個穿陸軍學生制服的人,也在招生處。此人不是別人,竟是他們的另一位同學陳文藻。他那時已是陸官校十九期的炮科學生,但因嚮往飛行而來改投空軍。結果他們三人都考取了。
我所謂的另一個角度,可分兩方面來說:第一,我也是空軍出身,我是以業餘的作者,專業的空軍身分來報導這件事情。第二,在已經沒有安全顧慮的情形下,我將儘可能敘述一些內幕方面的事情,和黑貓隊員們的英勇、悲壯事蹟,以及盧錫良個人的甘苦往事和趣味故事等,以增加本文的可讀性。另外文中並附帶刊出幾張極少公開的珍貴歷史性照片。
黃七賢原籍南投縣埔里鎮,是我們期裡唯一一位山地籍的同學。他身體健壯,是我們期田徑隊的「三鐵大王」,拔河是扼守繩末的最後支柱,「扳手勁」全期沒有一人扳得過他。他為人風趣,講話最逗人笑。我忘了他是那一族,他說他那一族是台灣山地的「食人族」,他說他小時吃過人肉,說得繪聲繪影,令我們聽得毛骨悚然。但他是否真吃過人肉,則恐怕也值得懷疑。他畢業後在清泉崗基地,先後飛過F八六軍刀式機和F一〇四星式機,後入黑貓中隊飛U-2。

往事心有餘悸 未亡人最心酸

比我期別稍低幾期的,一位是莊人亮(空官三十九期)他於十餘年前來美,原在加州的「小台北」蒙特利公園的大西洋道(Atlantic Blvd.)和佳偉大道(Garvey)交口處經營德士古(Texaco)加油站和修車廠,後來讓給親戚經營,他現在經常往返台、美兩地。
梁太太名叫蔡玉梅,我也和她熟識,不但是朋友,而且可說是很親密的朋友。梁德培和我期別只差一期,畢業後均被分發到台南基地,年紀都是二十一、二歲。蔡玉梅那時大約十八、九歲,在基地裡的空勤軍官俱樂部工作,因此飛行員們都認識她,我們幾個和她較要好的,並常和她一起郊遊、跳舞。蔡玉梅有兩個甜甜的酒渦和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而且身材健美、舞步純熟、舞姿美妙,每個週末都風靡於台南空軍新生社的舞會上。當時追求她的小飛行員很多,後來她嫁給了梁德培。
戰鬥機及偵察機的飛行員跳傘,有下面這些項困難及影響安全的因素。第一是彈射。飛行員在高高度、高速度下彈射而出。在彈射之前,座艙罩必須與飛機脫離,如座艙罩故障,無法拋離,飛行員即無法彈出。在彈出的瞬間,如果身體的姿態不良或動作不當,身體即可能與機艙碰撞,則在彈出的同時,便會受傷,甚至死亡。
盧錫良說,由美國本地去的,除了他們夫婦外,還有盧茂吟夫婦、陳文藻夫婦、李淑芬、王宿儒、陳景春等人。由台灣來的,則由夏功權大使夫婦領隊,成員有國大代表格桑群佩夫婦、前觀光局長虞為、前駐印尼商務代表蔣貽曾、張汝誠中將夫婦、張少達中將、前空軍副總司令陳鴻銓中將、前空軍副總司令張維烈中將夫婦、前空軍供應司令汪夢泉中將、前國防部聯訓部副主任李玉球中將夫婦、前空軍作戰副司令牛迅少將、前空軍前進指揮部參謀長黃其恕上校,及傅保民上校、張恩福上校、駱樂濂中校等人。當時的協調會洛杉磯辦事處處長張慶衍亦在會議期間蒞臨,並作東,以酒會款待所有與會人士。那次重聚大會,能又見到昔日在同一基地飛行的老友,大家都非常興奮。

雷鳥基地相聚 飛官風雲際會

當時空軍官校的學生,都是在昆明完成入伍後,越過駝峰,被送到印度的蠟河(現為巴基斯坦領土)去接受基本飛行訓練,然後再到美國亞利桑那州鳳凰城附近的雷鳥基地學習高級飛行。
盧錫良在說到自衛手槍這件事情時,使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就是梁德培的失事。
我有兩位同期同學是黑貓中隊的隊員,一是現任華航飛安室主任的沈宗李,一是於民國五十九年元月失事殉職的黃七賢。
到重慶後,首先需要找一個工作,以求謀生。他經過海關大門口時,看到海關招人的公告,他進去一試,由於他是在上海讀書的,英文程和-圖-書度遠比內地學生要好,所以很容易地一試就錄取了。
首先我要說說我個人和盧錫良的關係。我稱盧錫良為「教官」。空軍飛行員的傳統,也是一項美德,是後期對先期學長極為尊敬,那怕只差一兩期,年齡也相若,仍以教官相稱。甚至有些低期的階級和職務已較高期的為高的情形,但仍非常尊敬地稱先期學長為教官。不過我和盧錫良的情形卻並非如此,他是我名副其實的教官。他畢業於空軍官校十八期,我畢業於三十六期,剛好是一個倍數。我們期開始初級飛行時,有許多十八期的學長都擔任我們的飛行教官。我的啟蒙師金驩良上尉(當時的階級)就是其中之一,盧錫良和他既是同學,也是至交好友。
第四是落地後階段。飛行員能否獲救,這是最重要的一個階段。飛行員著地的地點,距人煙稠密區越近,獲救的機會也越大。落在山區、叢林中、海上,則獲救的機會,就減少許多。如果再加上是在冬天、下雨、下雪、夜問,或著地時,人已受傷等任何一項不利的因素,則生還的機會甚為渺茫。如不幸同時遇上兩種或兩種以上不利的因素,則生還的機會,更可說幾乎等於零。我一位名叫方略的同期同學,跳傘落於桃園外海不過二、三十浬外,長機已見他安全落海,並成功地爬上救生艇,長機便一面在上空盤旋監視,一面等待緊急起飛的救護機。
在入伍結束時,必須要經過一項體檢,體檢及格後,才能出國。
民國八十年航發中心試飛組副組長,伍克振上校試飛經國號戰機,跳傘殉職的事,各報都有詳細的報導,我就不再贅述。

十次任務合約 自衛手槍收回

兩張照片對比 慨嘆人事全非

起用U-2機 成立黑貓隊

同年九月十九日,他們夫婦又應洛杉磯詩歌節慶之邀,在好萊塢瑞蕾工作坊劇院中所舉行的詩歌朗誦及藝術表演會中,分別作曼陀林及平劇演唱表演。當然,張天美仍是由哥哥擔任伴奏。
所謂的壓力衣,簡單的解釋,就是預防增壓座艙失效的雙重保險。偵察機飛在六、七萬呎的高空,座艙內的壓力隨著高度的增加而自動調整。但如座艙增壓一旦失效,人體就會因缺氧而於瞬問身亡,壓力衣就是在萬一座艙增壓失效時的保險。在高空飛行以前兩小時(後改為一小時)就須穿上壓力衣,穿上後人體整個密封在壓力衣內,吸百分之百的純氧,並逐漸將體內的氮氣抽光。壓力衣本身也充氣,穿上後,人就像個小氣球,自己無法行動,上飛機需兩人協助,一左一右扶持,抬進座艙。
盧錫良在戰鬥飛行大隊裡共待了十年,除了F八四外,他還飛過F八六軍刀式機。民國四十五年,他突接獲命令,要派他與其他五位飛行員到美國接受新機種訓練。後來他才知道,新機種是RB五七型高空偵察機。盧錫良說,這項訓練,一共分為五個梯次。第一梯次,是在德州萊克蘭(Lackland)空軍基地的語言訓練。不過他說,一到該基地,因美方發現他們的英語程度都已超越訓練標準,所以立即取消了那項訓練,直接送他們到阿拉巴馬州某基地去接受第二梯次的高空生理訓練。盧錫良說,他在中華民國空軍保有許多項「第一」的紀錄:他是第一批飛噴射戰鬥機的飛行員之一;他是第一個穿高空壓力衣擔任偵察任務的;他是第一個飛雙引擎噴射機(RB五七)的人;他是第一位黑貓中隊長。而這項高空生理訓練,也就是壓力衣訓練。
一九九二年五月三十日,是雷鳥基地成立五十週年紀念。該基地在那天擴大舉辦了一個雷鳥基地飛行員重聚大會,邀請曾在該基地飛行的中、英兩國飛行員再加上美國本國的飛行員一同參加盛會。並邀請了不著陸亦不空中加油,完成環球飛行的女飛行員葉艾潔(Yeager)到會演講。兩位備役空軍,名影星詹姆斯史都華,和前共和黨參議員、總統候選人高華德,也是會中貴賓。中、美、英三國飛行員及眷屬共到了六百多人。中華民國空軍及眷屬佔了四十多人,們分由台灣和美國本地兩路而去。

戰機比性能 生命換情報

出身大戶人家 就讀貴族學校

因張立義和葉常棣兩隻失落的黑貓歸來,使原來屬於極機密的黑貓中隊曝了光。也因此使現居南加州的黑貓中隊第一任中隊長盧錫良一夜之間成為新聞人物。近一年來,在國外許多報章雜誌上,都陸陸續續能看到有關他個人和黑貓中隊的報導。而我現在則要以另一個角度,也對盧錫良和黑貓中隊做一個介紹和報導。
幾年之後,空軍新成立一個名叫「天網」的自動化防空系統小組。我是這個小組成立之初的成員之一,而她也由連絡室調到「天網」小組,竟然在這麼多年後和我成了同一個辦公室的同事,也算是一件奇緣。
如果是輕型飛機,迫降不算困難,只要有一塊平坦的場地,甚至稻田上都可成功。但重型飛機則完全不同,因為它速度快、重量重,落地後,有一段很長的滾行距離,因此也需要有很大的平坦場地。而如果是在山區,則迫降不可能成功,如果迫降在海上,即使成功,如不能在短時間內獲得救援,生還的機會也不大。

迫降跳傘逃生 難度危險都高

黑貓中隊有一項特殊的規定,就是隊長只作熟悉飛行,不出任務。原因是隊長參與全盤作業,知曉機密太多,如萬一被俘,恐遭不住刑求而洩密。這是政策,也是命令,盧錫良當然不能違抗。他在隊長任內,雖然成功地擬定作戰計畫,並督導任務的執行,對隊員的照顧也不遺餘力,但對不能出任務這件事,至今仍覺遺憾。黑貓中隊前後共有五任隊長,其餘四人分別是楊世駒(空官二十五期)、王太佑(空官二十六期)、劉澤崇(空官二十九期,已病故)和王濤(空官三十三期)。他們也都是在一升任隊長後,便立即停止出任務。
梁德培(空官三十七期)是在美國完成U-2機訓練,回國後第一次飛行,就失事的,他是在巴士海峽上空超速解體。後來在恆春外海打撈到部分屍體。因已被魚吃過,無法辨識,但經過牙齒鑑定,證實是梁德培。當盧錫良到梁家去報告訊息,並向梁太太慰問時,梁太太手裡拿著梁德培的那把自衛手槍,堅持說那不是梁德培的屍體,不信梁德培已死。其實這時梁太太精神已是崩潰狀態,一面拿著手槍揮舞,並時而作自殺狀,一面語無倫次地說梁德培沒有死,要他們把梁德培找回來。盧錫良與同去的人,這時都不敢接近她,只好跟著她的話,說梁德培可能沒有死,一定幫她找等等。後來盧錫良每天晚上都帶著幾個其他飛行員的太太到梁家去,一面安慰、一面哄、一面騙,就是希望梁太太能交出那把手槍。如此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梁太太總算交出那把手槍。
那次我們是在敦化南路土地改革紀m•hetubook•com.com念館頂樓吃烤肉,在預定的聚會時間,所有該到的同學和眷屬都已到齊,就差沈宗李和黃七賢兩人。起初大家以為他們飛行耽誤了點時間,但等了許久,仍不見兩人蹤影。我們就先開動吃烤肉,直至吃了將近一半,才見沈宗李一人神情黯然地到來,這時大家已心知有異,果然沈宗李帶來了不幸的消息。黃七賢於起降訓練中落地時失事殉職,沈中李在現場目睹,並協助救援人員處理善後完畢後,趕來為同學報信。同學和眷屬們原來興高采烈的場面,一時變得一片愁雲慘霧,鴉雀無聲。烤肉雖味美,但人人食不下嚥。黃七賢也是黑貓中隊最後一位殉職的人。
民國四十一年,中華民國空軍由螺旋槳步入噴射時代,首先由在台南的第一大隊換裝F八四雷霆式戰鬥機。盧錫良便是第一批被選送飛噴射機的飛行員之一,同一批中尚有曾任空軍總司令的郭汝霖上將,空軍著名英雄、曾任總統府參事的冷培樹少將,以及張汝誠中將等人。
空軍裡從沒有人會因發生過危險事件,便不敢再飛行,像范鴻棣便是個例子。另一個例子是盛世禮(約四十期左右),他也是在美國受U-2機訓練,並創下了一人兩次U-2機跳傘的紀錄。他雖因此U-2機未能完訓,但回國後繼續飛F一〇四機,終不幸仍在一次任務中失事殉職。
他們同期裡還有幾個同學是由陸軍轉過來的,這幾個同學的年齡都比他們直接由學生投考的要稍大,並都被委任為班長。在體檢時,有一個斑長可能是出去風流過,而得了病,怕自己的小便有問題,於是要陳文藻代他解半瓶小便。陳文藻聽到班長要他的小便,這還不簡單,接過瓶子,就到廁所裡去了。沒想到剛從廁所出來,迎面遇到了一個區隊長。陳文藻做賊心虛,右手向區隊長敬禮,把拿著瓶子的左手藏在身後。區隊長見他神色有異,問他左手拿的是什麼,他起先支吾其詞說沒拿什麼,後來不得不把左手伸出。區隊長看到半瓶帶泡沫的黃色液體,還以為他是偷喝啤酒,接過瓶子,湊近鼻子一聞,薰得他眉頭直皺。
另一位范鴻棣(空官三十八期)我和他曾同時在美國同一基地接受不同科目訓練,他回國後在清泉崗基地飛F一〇四,不久後再度來美受U-3機飛行訓練,在一次飛行中因機件故障迫降,機毀但人安。他繼續受完訓練,回國後入黑貓中隊。退役後任華航總機師,現為長榮七四七機長。
當時剛滿十八歲的盧錫良,遭到這家破人亡之痛,他恨透了日本人。而在這時,所有在淪陷區的青年們,都正如小說「藍與黑」上所描述的一樣,都嚮往「大後方」,許多人都藉著各種管道,潛返內地。他也於民國三十年冬由上海與五哥二人相偕搭船前往香港,十二月一日抵達香港。盧錫良與五哥及在船上結識的幾個年輕朋友商量,知香港必遭日軍攻打,亦非久留之地,於是立刻取道廣州灣、桂林,抵達重慶。他經過廣州灣時,做了兩天的短暫停留,算是他這個廣東人第一次到廣東。
但盧錫良說到這裡時,同時又感慨萬千地說出了另一件令人傷感的事。他先拿出兩張照片來給我看,一張是黑白的,紙質已經變黃,畫面也有點模糊,照片中六男四女,都是年輕人,男的都穿著空軍軍服。我認得出靠左邊回過頭來的那個小伙子是盧錫良,但其餘的,都不認識。盧錫良告訴我說,那是一九四三年,也就是五十一年以前,他們初到雷鳥基地時拍的。當時鳳凰城的女孩子們,不論美國女孩子或華僑女孩子,都喜歡跟他們飛行員交朋友,照片中一個是美國女孩子,另三人是華僑李氏六姊妹中的三人(六姊妹都有飛行員男朋友),而這張照片中的飛行員,除了他以外,其餘五人均已殉職。另一張是彩色照片,而且有日期顯示,是攝於一九八八年五月三十日,後排站立者右邊是他,中間是他的夫人張天美女士。盧錫良告訴我,這張照片是五年前雷鳥基地四十七週年大會時照的。前排坐著的三位女士,就是前面那張照片中的三個華僑女孩子。相隔四十餘年,兩張照片相比,人事全非。盧錫良對著那張發黃的老照片,望著影中已離去的昔日夥伴,垂首唏噓,良久不能成言。
還有一位李伯偉(空官四十一期),曾在空軍總部情報署與我同過事,後來他先後擔任駐韓副武官、駐美武官及空總情報署長等職,現任國防部中將情報參謀次長,是黑貓中隊成員裡官階僅次於華錫鈞之人。
第三是開傘後的階段。飛行員呈自由落體,經過一段高速度下墜後,傘在特定的高度張開。由於開傘時所產生的巨大阻力,使下墜的速度突然減緩,因而也產生巨大的震動。加上高度降低,氧氣逐漸增加,飛行員會在此時甦醒。從這時到著地之間的一段時間,在理論上說,應是較為安全的時間。但飛行員在這段時間內,有許多要做的事情,也就是落地前的準備。如儘量操縱傘繩,設法尋找安全著陸地點,以及觀察風向,順風著地等等,這些對飛行員著地後能否獲救,都有極大的影響。除此以外,在開傘後至著地的這段時間裡,最可怕的是,遭遇敵人空中的攻擊。按照國際公約,對跳傘中的飛行員,是不能攻擊的,但很少有人遵守。有一年雙十節,台海一場空戰,張迺軍(空官三十八期)駕F八六軍刀機與米格十七機纏鬥,因機翼與對方擦撞而跳傘,在張傘後下降中,即遭其他米格機用機槍,以打空靶方式掃射,幸未被擊中。當時該與張迺軍擦撞的米格十七機飛行員亦跳傘,我在空友機見張迺軍被攻擊,亦對該跳傘的飛行員攻擊,以為報復,這都是違反國際公約的行為。
至於跳傘,讀者可能在戰爭片的電影、電視中看過傘兵跳傘,更有目睹過我國神龍特技小組表演的情形。他們都是於離開飛機後,傘自動張開,不久落地,只在地上打一個滾就站起,而且立刻就有戰鬥能力。但戰鬥機、偵察機的飛行員跳傘則是與這完全不同的。因為傘兵跳傘,是從運輸機的艙門跳出,飛機速度不快,高度不過一千呎左右,都由自動掛鉤開傘,由跳出到落地,不過數分鐘時間,而且都是在選定的落地地點和良好的天氣情形下。而飛行員跳傘,都是在高高度和高速度的情形下,而且必是遭到故障或被擊中,飛機不可能是在正常的平飛狀態下。
另一次台南一位廖姓少將副聯隊長跳傘落於海上,救援的直升機將他自海上吊起,但吊到一半時,吊鉤突然鬆落,他又由半空中掉回海裡,後第二次又吊起,但人已死亡。
中共除了使用米格十九外,後來又有薩姆飛彈出現,又陸續有王應欽(RB五七)、張育保(RF一〇一)、金懋昌(RF八四)三人被擊落。盧錫良說,後來的黑貓中隊飛行員殉職的比例,是全部人員的三分之一,但那時第四中隊曾飛RB五七的殉職比例卻為二分之一以上,遠較黑貓中隊為高。
黑貓中隊於服役一年八個月後,不幸www.hetubook.com.com第一位隊員被擊落。民國五十一年九月九日,陳懷生在江西南昌上空被薩姆飛彈擊中,跳傘重傷殉職。陳懷生原名陳懷,生前先總統 蔣公召見他時,問他有沒有別號,他答沒有, 蔣公乃替他取懷生為別號,從此改名為陳懷生。他殉職後,空軍總部將大禮堂取名懷生堂,以資紀念。位於台北市仁愛路的空軍子弟小學亦改名為懷生國小,現已升格為懷生國中。
由於RB五七的犧牲慘重,加上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炮戰之後,中共為美國的第一假想敵,所以美國才決定以比RB五七飛行高度更高一萬呎的U-2機取代之。民國四十九年十一月,黑貓中隊成立於桃園基地。次年元月,第一架U-2機經拆卸後,由C一四一型運輸機裝箱運抵,於重新安裝完成後,正式服役,開始它長達十三年的大陸偵照任務,直至民國六十三年黑貓中隊裁撒為止。
曾經飛得最高 如今「腳踏實地」
寫到這裡,我還要順便說一件事,就是盧錫良的兩個哥哥,也都先後由上海潛回內地,並也都考入空軍官校。三哥盧成康因耳疾未飛行,後改派為中美聯隊的翻譯官。六哥盧錫基雖比他先考取官校,但向昆明報到較遲,所以反比他低一期,也就是十九期,後不幸在初級飛行訓練中,在雷鳥基地失事殉職,葬在德州艾巴索(El Paso)的空軍公墓。
他在海關工作了很短一段時間,因他志不在此,一心想要從軍,去殺日本人,於是辭去海關工作,到成都去投考空軍。但沒想到在第一關體檢時,就沒有通過,原因是脈搏跳得太快,每分鐘跳動的次數比正常快了十次。他是運動健將,照說脈搏不應跳得快。他自己雖也覺奇怪,但當時的航空醫官非常兇,他也不敢多問,愣頭愣腦地就退了出來。一出到大門口,看到一個年輕人垂頭喪氣地在門外徘徊。再仔細一看,原來是在上海時三個最好的同學之一鄭吉勇。異地重逢,備感親切。兩人一談起來,原來鄭吉勇也沒通過體檢,原因也是脈搏太快。當時在門口有幾個已通過體檢的有經驗的應考者很同情他們,便問他們是怎麼來的,兩人齊答是騎腳踏車來。原來毛病就出在這裡,騎了十幾華里腳踏車,立刻體檢,脈搏當然跳得快,於是指點他們下次「應考」,一定要坐「黃包車」。
他們婚後因梁德培調到新竹空軍基地,他們家也搬到新竹,住在眷村裡。後梁德培又調到桃園飛U-2,但他們仍住新竹。梁德培殉職後,她悲傷了很長一段時間,更不幸的是禍不單行,她又遭到回祿之災,所住的眷村房子和所有的東西全部被燒光,一個可憐的弱女子,一下子變得一無所有。後來在當時的空軍副總司令楊紹廉中將的幫助下,到空軍總部連絡室任英文打字員,生活始得安定。
陳懷生以後,又分別有葉常棣於民國五十二年、李南屏於五十三年、張立義於五十四年及黃榮北於五十六年被擊落。葉常棣、張立義二人生還,李南屏和黃榮北殉職。黑貓中隊被中共薩姆飛彈擊落者,僅有以上五人,其餘殉職人員,均是於訓練中失事。
據一位目睹他姊姊、姊夫和姪女被害的遠親所述,姊夫是被日軍綁在樹上,然後用刺刀刺小腹而死。姊姊是獸兵於刺死她的丈夫後,繼而要對她施暴,她就抱著尚不滿一歲的女兒逃跑,獸兵在後追趕,一直追到一條河邊,姊姊於是抱著女兒一同投河而死。父親聽到了這件事情,禁不起這一連串的慘重打擊,不久便含憤而逝。
第二是開傘前的階段。飛行員在高空跳傘,不是像傘兵一樣,立即開傘,因高空空氣稀薄,氣溫在攝氏零下數十度以下,如跳傘後立即開傘,在緩慢的下降過程中,飛行員必因缺氧及寒冷而死亡。因此飛行員跳傘,都是藉壓力自動開傘,起初呈自由落體下墜,在下墜到某一高度後,該高度的壓力觸動開關而開傘,一般都是將開關調在一萬呎的高度(張立義跳傘,是在兩萬呎開傘)。假如飛行員是在七萬呎的高空跳傘,則從七萬呎到一萬呎之間的六萬呎,飛行員是呈自由落體下墜,飛行員本身加上飛行裝具的重量,至少在兩百磅以上,因重力加速度的關係,下墜的速度,是非常驚人的。在這段時間,飛行員都是呈昏迷狀態。體能略差者,甚至根本無法承受這種高速度、長距離的下墜。讀者只要在任何遊樂場所坐過雲霄飛車,就可體會得出那種滋味。還有一項更重要的,就是如萬一壓力開傘裝置故障失效,飛行員便由數萬呎高空直接墜落地面。另外還有一樣非常奇特的意外,就是飛行員彈出機艙後,座椅未與人體分離,結果降落傘夾在人體與座椅之問,無法張開,飛行員墜地死亡。這種情形,雖然是極為罕見的意外,但不幸還是在中華民國空軍裡發生過一次。

速度控制困難 訓練失事率高

但在救護機抵達前數分鐘,因油料用盡,必須返航,未能和救護機在目標上空完成交接。救護機抵達後,即沒有發現海面的目標。長機於加油後立即再起飛,趕回現場上空,但也未能再找到他。
RB五七型機是尚未使用U-2以前,世界上能飛得最高的兩種飛機之一(另一種是F一〇四星式戰鬥機)。該機又分A與D兩種型式,A型巡航高度(性能最佳,耐航力最長,最易操縱的高度)為五萬呎至五萬五千呎,D型機則為六萬至六萬五千呎。而第四中隊起初所使用的為A型機,美國那時雖已有飛得更高,性能更好的D型機,但未給中華民國空軍使用。寫到這裡,不禁使我感慨萬千,心中更是氣憤,因為美國有意要拿中國飛行員的生命去作試驗及換取情報,至少可說是有這種嫌疑。當時中共空軍的主力戰鬥機仍為米格十五型機,而米格十五的作戰高度尚達不到五萬五千呎。那時已知中共可能已另有新機種取代米格十五,但對它的性能仍不詳。直到趙廣華上尉(空官三十期)在青島上空五萬五千呎被擊落,才研判出中共已使用了米格十七,其作戰高度並可達到五萬五千呎,所以說這項情報,是以趙廣華的生命換來的。並且從這時起,才改用D型機以取代A型機。

服役二十五年 動章一十六座

輾轉大後方 一心想從軍

考取後,他們到昆明去入伍,被編入官校十八期。這時遇到一件更巧的事,當年在上海的另一位好同學張少達赫然也在期中。原來當時大家都是偷偷摸摸地離開上海的,誰都不敢跟任何人說,所以都相互不知。只是四人又在「大後方」重逢,並都投考空軍,且再度成為同學,實在是太巧了。十八期裡除了他們四人,和我前面說過的啟蒙師金驩良以外,還有剛卸任的參謀總長陳燊齡上將、空軍副總司令任內退役的張汝誠中將,和名女作家郭良蕙的夫婿,後任華航機長的孫吉棟等人。但張少達和孫吉棟兩人因病住院,而留了一期到十九期去,陳文藻則受到「降期」的處分,也到十九期hetubook.com•com去了。談到陳文藻的降期,是一段趣事,他降期的原因,是「解了不該解的小便」。
盧錫良說,他在高中時期,有三個最好的同學,分別是張少達、陳文藻和鄭吉勇。很巧的是,他們四人都是廣東中山人,都是生在上海,又都是足球校隊。陳文藻比他低一班,張少達和鄭吉勇和他同班,他們三人在高三時又一起轉入聖約翰大學附中。張、鄭兩人後來並直升聖大一年級。

同期三鐵大王 殉職最後一人

盧錫良的另一項「第一」,是第一個飛往北平偵照,獲知中共使用米格十九型機,他並因此獲得兩萬元台幣獎金(相當於當時一年以上的薪餉)。
盧錫良說起上面這件事情時,還深深地吁了一口氣。他一方面仍心有餘悸,一方面還忘不了梁太太當時悲傷的情形。而我聽盧錫良敘述這件事情時,心裡更是感慨萬千,因為對這件事情,我可能知道得比他還更詳細。
迫降和跳傘是飛行員的另外兩個逃生方法。

高空生理訓練 保有多項第一

中華民國空軍飛過RB五七的,一共只有七人,除了盧錫良和已殉職的四人外,其餘兩人,一為曾任先總統蔣公的侍從武官、空總連絡室主任、華航洛杉磯分公司經理的林佐時,另一為現在台灣的田建南。
盧錫良於一九四四年七月到美國雷鳥基地接受高級飛行訓練,於一九四五年四月畢業,再受部隊訓練,於同年七月全部完訓回國。最令他遺憾的事是,日本鬼子已於一九四五年八月無條件投降,他沒能趕上親手為父母兄姊等人報仇。
盧錫良雖已年逾七十,但活力絕不遜於年輕人。他為人樂觀,待人誠懇。他勤於工作,但也注重娛樂。他既能隨時準備為國家犧牲生命,但也珍視生命,知道如何享受他的生命。總之,他是一個受人愛戴,令人尊敬的勇者。
沈宗李原籍上海,是我們期裡學術科最好的幾人之一,並以第二名畢業。畢業後被分發嘉義基地,曾飛過F八四及F一〇〇兩種戰鬥機,後被選派來美受訓飛U-2機,回國後加入黑貓中隊。前面我說過黑貓中隊有出滿十次任務,便功成身退的規定,但沈宗李出任務的次數,竟達十八次之多,幾乎已超出了一倍,他並直至民國六十三年黑貓中隊裁撒時,才同時離開黑貓。他也是黑貓中隊出任務次數最多的一人。不過沈宗李自己對這件事情很謙虛,他說他的後半段任務的危險性較前已大為降低,因為那時美國與中共的關係已較為緩和,另一方面U-2機上裝置了新的斜距離鏡頭,以取代原來的垂直照相,所以飛機不必再深入大陸,只在沿海即可拍照的緣故。沈宗李離開黑貓中隊後,被派赴越南任空軍副武官,回國後調國防部禮賓處。正巧那時我也在禮賓處,我與他自學校畢業後分開,二十年後才能再成為同事,也算是一段佳話,更難得的是,那是我們兩人在軍中的最後一個職務。離開禮賓處後,我即退役來美,他也同時轉入華航。
現在再把話題回到黑貓中隊。盧錫良說,原來黑貓中隊隊員出任務的次數,是沒有限制的,但是後來覺得,無限制的任務次數,最後的結果,必定是飛行員被打死為止。這種辦決極不公道,更不人道。於是後來便與美方簽訂了一項出滿十次任務,就功成身退的新辦法。這也是U-2機的殉職比率,比RB五七略少的原因之一。

穿上壓力衣 不能吃喝拉

盧錫良首先向我敘述他的身世和投考空軍的動機與經過。他祖籍廣東中山,和 國父是同鄉,但他在十八歲以前,卻從未去過廣東。他於民國十二年出生在上海,排行老七。父親以造船為業,他們家可稱得上是個富有之家。
盧錫良畢業回國後,分發到第五大隊,駐紮在湖南芷江。來台灣後,又被調到屏東的第三大隊。這段時間,他所飛的是P五一野馬式和P四〇鯊魚式兩種螺旋槳戰鬥機。
黑貓中隊的人員殉職雖多,但隊員們前仆後繼,在他們執行對大陸偵照任務的十三年裡,立下了許多輝煌的戰果。如中共兩次原子試爆,各飛彈發射台之位置,越戰期間中共之支援部署等,都是由他們照相而獲得的。
在此我順便再將高空飛行和穿壓力衣的艱苦,作一個特別報導,讀者如果把它當作是一個趣味性的小故事亦無不可。偵察機每次進入大陸任務飛行時間平均約為六小時,加上起飛前兩小時,穿著壓力衣的時間,共長達八小時。這八小時,整個人體密封在壓力衣內,原則上是不能進食、不能飲水,也不能大小便的。但在飛機上,仍有準備一瓶飲水,附有吸管,以及一根管子,做為要小解時,緊急之用。不過這兩項裝備,飛行員除非萬分迫切地需要,是不會輕易使用的。原因是:第一,飛行員的壓力衣,手套部分也充了氣,手指粗大,動作極不靈活。第二,喝水需將頭盔上的面罩打開,如萬一事後無法關緊,即有洩壓之虞。第三,小解則更為困難,因為粗大的手指,捏不住飛行衣上拉鍊的小瓣,即使拉開了拉鍊,一些後續動作,更是難事,所以在機上小解的「成功率」並不高。根據盧錫良個人的經驗,他在起飛前就不敢吃、不敢喝。他飛行時從未動用過飲水裝備,至於小解,他說他曾有一兩次在回航途中試過,結果「非常不順利」。高空偵機飛行員必須忍飢、忍渴,還要具有這項特殊的「憋功」,沒有過人的體力與耐力,是很難達成任務的。
黑貓中隊的所有後勤支援,則全由美方負責。當時美方派駐桃園的人員,都是借用洛克希德(Lockheed)飛機公司的名義(U-2機為洛克希德公司所生產),主管稱為經理,其他人員也都有一該公司的職務頭銜,稱呼他們時,都叫Mr.某某某,他們都穿著便衣,但實際上大部分是軍人。
我們畢業的日期是十二月二十日。每年在這時,同學們及眷屬們都會聚會一次,名曰「期會」,地點多半以台北市為主。民國五十八年我們的期會因故延遲了幾天,到五十九年元月份才舉行。期會前兩三天,大部分同學及眷屬均已齊集台北,在桃園的沈宗李和黃七賢兩人因距台北最近,而且他們當天還須飛行,因此他們兩人決定在當天飛行完後,直接趕到會場。
沈宗李在華航由副駕駛、正駕駛、教官駕駛(即訓練新進飛行員,職位比正駕駛更高一層)而至現在的飛安室主任,並仍保留正駕駛的職位。他以前經常飛來美國,但現則以飛安室的業務為主,飛行時數已遠較一般正駕駛要少了。最近獲悉,他已轉入長榮航空公司擔任模擬機訓練室主任。
空軍的中隊相當於陸軍營級單位,中隊長的編階是中校。獨立中隊和特種中隊則相當於旅級單位,中隊長是上校編階。盧錫良於擔任多年的第四中隊中校中隊長之後,黑貓中隊成立,第四中隊裁撤,他便順理成章地被調任為上校編階的黑貓中隊第一任中隊長。隊中其餘人員分別是副中隊長楊世駒;作戰長包炳光、。隊員王和_圖_書太佑、陳懷生、郗耀華和華錫鈞。這七人,現在除華錫鈞,其餘均退役或殉職。
在這時,日寇一方面繼續向內地侵襲,一方面大舉濫施轟炸,他們家也在此時遭到了不幸的遽變。起先是住屋和父親造船廠的廠房遭日機炸毀,繼而一艘已打造完工,正待向我國政府交貨的「平海號」巡洋艦也為日機炸沉,使他們家該收的七萬元現大洋全部泡湯。盧錫良說當時七萬現大洋,約值現在的千餘兩黃金。他們家也因此由富有之家一變而為貧窮之家,從此靠變賣家當度日,天天排隊搶購配給物品。在這同時,他遠在雲南騰衝的姊姊、姊夫和姪女也被日寇害死。當時日寇由緬甸入侵雲南,騰衝已告失守。
「可愛地毯」其實是他兒子經營的事業,他只是覺得太閒時,偶爾跑去打個工,一方面幫忙兒子,一方面自己活動活動筋骨。
在他讀高中時,上海便已淪陷,成為孤島。那時他就讀於上海工部局(相當於租界內的市政府)所屬的華童公學。當時上海有四所最著名的中學,而其中又以華童公學為首。第二至第四依序分別為格致中學、聶中承中學和育才中學。他說他記得當時工部局的董事只有兩個中國人,一是杜月笙,另一是王曉籟,其餘全為英國人,所以讀那所學校的學生,有時還會遭中國人罵一聲「洋奴」。
「頂好方塊舞俱樂部」則是他們夫婦親自主持,開班授徒,每星期上課兩次。現會員共有四十多人,會員中有許多都是洛杉磯各界的知名人士、名媛淑女、榮光聯誼會、陸海空各分會的會長和夫人們也都包括在內。每逢洛杉磯華人社團有活動時,他們夫婦就率領旗下會員去表演方塊舞助興。盧錫良自己時而帶頭跳,時而以曼陀林伴奏,時而引吭高歌,不論國語歌、英文歌、閩南語歌、廣東歌,他都能唱,不至賓客盡興,絕不停止。
結束了一連串的訓練和實習,盧錫良終於在民國四十六年(一九五七年)夏天回國,擔任第五聯隊第六大隊第四中隊的中隊長。當時駐紮在桃園的第五聯隊,是一個戰鬥、偵察混合聯隊,下轄第五、第六兩個大隊。前者是戰鬥,後者是偵察,分由冷培樹和周石麟擔任大隊長,這兩位都是空軍最著名、獲得戰功最多的飛行員。冷培樹畢業於空官校十二期,他在美國雷鳥基地受訓時,曾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的前參議員高華德,就是他的授業老師(飛行教官)。周石麟於抗戰期間,在中美聯隊擔任對日作戰,後又飛過F八六、F一〇四及RF一〇一等。他在空軍副總司令任內中將階退役。
盧錫良有一子二女,夫人張天美女士,就是現旅居美東的名作家,「雁行悲歌」的作者張天心先生的妹妹,張天心又與名作家「藍與黑」的作者王藍先生以表兄弟相稱呼,所以盧錫良夫婦也喊王藍為表哥。他們全家都是藝術的愛好者,盧錫良擅長西洋樂器曼陀林,張天美是著名的票友,精於老生和老旦,張天心拉得一手好二胡。八十一年雙十節時,洛杉磯好幾個藝術單位聯合舉辦慶祝中華民國建國八十年國劇大公演,張天美在「誆妻嫁妹」中飾演安人一角;張天心遠從美東趕來擔任二胡伴奏,為妹妹助陣,盧錫良也客串文場,過過癮。
盧錫良是黑貓中隊的第一任隊長,但他還延任了一次,所以也是當得最久的隊長。他於民國六十年退役,退役後入華航,任航務處督導員,他曾獲先總統 蔣公召見。盧錫良在空軍服役整整二十五年,獲得大小動章共十六座,最高等級的是寶鼎。
高空生理訓練結束後,盧錫良的第三和第四梯次的訓練是,分別到南卡羅萊納州和阿肯色州的兩個基地接受飛行前的地面教育。最後一個梯次,才是到猶他州的某基地接受飛行訓練。
第六大隊下轄兩個偵察機中隊。一是十二中隊,所飛機種為RF八四F,另一就是飛RB五七的第四中隊。而飛U-2的黑貓中隊,當時尚未成立。盧錫良的第一次任務,是在同年(民國四十六年)的十二月,地點是海南島。

懷生首位殉職 懷生國中由來

前面已經說過,黑貓中隊的隊長因參與全盤作業,知曉機密太多,所以不出任務。至於隊員們出任務時,除了發給他們航路圖,叫他們到目標上空去照相外,其他可說一概不知。他們起飛前帶有便衣、人民幣和一把自衛手槍。平時並多令他們學習幾種方言,以增加求生的機會。但到後來,自衛手槍也不帶了,因為有了它,反而是一項累贅,因為事實上,不可能和敵人戰鬥。而飛行員如迫降或跳傘,最重要的是逃命,更不是要他再去殺敵。有了自衛手槍,也會助長飛行員好戰的心理,但是即使讓你殺了三個或更多的敵人,最後你仍必定是被打死,還是划不來。
飛行訓練結束後,又到沖繩島的嘉手納(Kadina)空軍基地接受了為期五個月的任務實習。任務實習,也可說是海洋長途飛行訓練,當時是以韓國為假想目標,由沖繩島起飛,經日本上空,到韓國去拍照。這項行動極為隱密,當時沖繩島尚屬美國管轄,RB五七飛機停在極隱蔽的機堡內,盧錫良是以「過境飛行員」身分停留在嘉手納基地,而飛行時及飛越日本、韓國領空,均須「冒充」美軍。
現在再把話題回到盧錫良身上。他在華航由航務處督導升為副處長,於民國七十五年退休來美,。目前定居在洛杉磯東郊,距蒙特利公園市僅有十餘分鐘車程的天普市(Temple City)。他現為洛杉磯榮光聯誼會理事長及空軍大鵬聯誼會會長。每年八一四空戰勝利紀念日,他都主辦一次空軍袍澤及眷屬的聚會。前空軍總司令司徒福將軍生前曾兩度偕夫人由台北前來與會。
盧錫良的這三位最要好的同學,張少達是在國防部聯訓部副主任任內以中將階退役。陳文藻娶了位美籍華僑女孩子,離開空軍,現也住在洛杉磯。鄭吉勇則於四十年前病故,英年早逝,殊為可惜。
真相大白後,那個班長立即被開除了。按規定,陳文藻也該被開除的,但因他長得一表人才,又是田徑校隊的主將,教育長愛才,捨不得開除他,但又不能不處分,於是把他狠狠地訓斥一頓之後,再降他到十九期去。
關於黑貓中隊,首先我要將它的隸屬、它的名稱和黑貓兩字的由來,加以敘述。黑貓中隊雖位於桃園基地,可是它卻不屬於六大隊,也不屬於五聯隊(四中隊和六大隊於黑貓中隊成立後,相繼裁撒,十二中隊升格為獨立中隊,直屬五聯隊),它的正式編制名稱是:「空軍氣象偵察研究組」,隸屬在空軍總部之下,作戰任務則由當時任空軍總部情報署長的衣復恩少將督導,然後一方面向美方負責,一方面直接向總統報告。
兩人獲此指點,於是等了一個多月後,又去重新投考。體檢那天,兩人忍痛花十元法幣,各僱了一輛黃包車,果然十元法幣正好抵銷了跳得太快的十次脈搏。坐「黃包車」和騎「鐵馬」,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官校十八期 老同學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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