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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的軍刀

作者:周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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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你早歸——我所認識的李顯斌

望你早歸
——我所認識的李顯斌

(按:一九九一年十二月,李顯斌自加拿大返回山東老家探親,卻在青島機場被捕,入獄十年。二〇〇二年夏季,因病假釋出獄,半年後病逝。)
李顯斌在大陸的軍階是上尉,一到台灣,即被政府給予中華民國空軍少校官階,並很快地於三年後就晉升為中校。民國六十年底,我原任少校分隊長,由於年資已滿,上級調我到空軍總部國際情報組擔任中校編階的國際情報參謀官。我於十二月三十一日報到,並於同日晉升為中校。辦公桌和李顯斌毗鄰,他在我的右手邊。我和他雖同是中校,但他資深,我資淺。
伊留申二十八型機分為前後兩個座艙,駕駛員和領航員在前艙,通信員在後艙,而前後艙並不相通,也就是說在空中飛行時,駕駛員和通信員並不能見面,這是李顯斌不可能殺死廉保生的第一個理由。
李才旺和李顯斌同在前艙,廉保生在後艙,對李顯斌威脅最大的,是李才旺而不是廉保生,李顯斌為何不殺李才旺而要殺廉保生?這是很明白的道理。
那時他們已有兩個兒子,在兒子身分證上「出生別」欄裡,分別是「三男」和「四男」。因為李顯斌在大陸已有兩個兒子,他把和張美雲所生的兒子算作三男和四男,顯示出那時他對光復大陸,「全家」團圓,非常有信心和抱有希望。
當時國防部曾安排李顯斌、李才旺和另三位反共義士劉承司、邵希彥、高佑宗到台大夜間部去旁聽。聽說他們五人中有人很用功,上課情形很好,甚至後來還拿到了某種程度的證書,但李顯斌去上了一段時間的課後,表示他跟不上,而且沒興趣,就沒再去了。
https://www.hetubook.com.com休閒娛樂的項目中,李顯斌最喜好的,是下象棋,而且好勝心極強。在我未我去國際情報組以前,他在組裡好像是沒有敵手,我去了之後,談話中知道我也會下象棋,有一次就利用上夜班時,拉著我溜到單身軍官宿舍一個同事的房間裡去較量,那位同事也在旁觀戰。我還記得李顯斌善用中砲盤頭馬進中兵,一開局就是一輪猛攻強打,非常犀利,只不過三板斧之後,便後繼乏力,而且缺少變化,因此那晚他一連輸給我好幾盤。但他越輸越要拉著我下,後來不但每天中午休息時間要跟我下,甚至上班時把公事辦完後,也要拉我到「中山室」去下一兩盤。後來我只好「想法」輸幾盤給他,但還不夠,我只好再多輸幾盤,直到把勝負比拉成大約「六四」時,才略微減少了他硬拉我去下棋的次數。
李顯斌現在的太太潘列華我不認識,但那時的李太太張美雲則和我很熟。她人非常客氣,自己燒飯、做菜,還替我們倒茶加水。他們夫妻間表現得也非常恩愛。
以上這點,當然都只是屬我個人的看法和意見。不過有一點我要說的是,希望每一個國人都能對李顯斌多關心一點,雖然說他去大陸是太大意、太天真,甚至罵他一聲太笨,才會自投羅網。但是我們也該想到,畢竟當年他對民心士氣的鼓舞,是有莫大的功勞的。
李顯斌的家經常受到騷擾,幾乎每天都有幾個「打秋風」的人去按門鈴,尤其以「山東老鄉」(可能冒充的占多數)身分要求幫助的最多,不是太太病了就是孩子住院。李顯斌都是在門和-圖-書口應付一陣之後,多少給一點錢,打發他們走,他說遇到這種人,不能不給點錢,又不能給得太乾脆,否則來的次數會越來越多。
國際情報組在業務上,必定會和外文、外語有關,組裡外文書報雜誌也多。李顯斌因不諳英文,或其他任何外文,所以交給他所承辦的案件,都是和外文無關的。國際情報組的一項主要業務,是和各國駐華武官聯絡,當時和中華民國有外交關係的國家還多,與武官們交往、聚會的機會也多,大家也都對他了解,在一起時,都非常愉快融洽。
據悉李顯斌於投奔自由時,在起飛前偷偷地先將李才旺自衛手槍的撞針毀壞,在飛行中,並將李才旺的座椅旋轉至卡住了他的身體,使他動彈不得。如此制伏了李才旺。李顯斌在和我聊天時,曾向我透露,多年來李才旺仍一直對他懷恨在心,並說李才旺實在不應該懷恨他,因他當時如要殺李才旺,易如反掌。而未殺他,完全是基於他們原來同事間的友情。
我來美以前,還和李顯斌見過一次面,並略作談話,但來美以後,就未再聯絡。
那時軍公教人員的待遇仍很低,因此我們和他比起來,他是大富翁。住的方面,我們有的住眷村,有的租房子,最多不過小小的兩房一廳,還沒人住得起像他那種鋪了地毯的豪華公寓。他請我們去他家吃飯、聊天,興趣來時,還來幾瓶啤酒,小喝一番。
李顯斌後來還是晉升上校,並被調至另一組,任副組長職務。至於他擔任通航隊副聯隊長,則是我來美以後的事了。
在介紹他之前,首先我要說的,是他在被中共扣押後,一件最嚴重,也最和-圖-書對他不利的一項傳說,是說通信員廉保生是被他殺死的。中共對他判刑,只聽說到有關叛逃,不知是否也牽連到廉保生死亡的事情,但不論有與沒有,我仍要在此說出我的看法,就是根據我所知道的情形,李顯斌是不可能也沒必要殺死廉保生的。
李顯斌由少校很快就晉升為中校,但在中校階級上卻停留了很久,最主要的,就是他的學歷問題。他的大陸航空學校的學歷本已無法和中華民國的空軍官校相比,更因沒有受過「指(揮)參(謀)教育」,所以沒法占到上校編階的職務。後來我升了上校,他對我更加羨慕,尤其我是比他後升中校的。
李顯斌為人很隨和,人緣很好,也很好客,幾乎每個週末都會請三、五個同事到他家去。他家住在仁愛路三段空軍總部附近的一個巷子裡,是一幢四層樓公寓的樓下一層,約有四十坪大,是用他獎金的一部分買的。我知他的上一層,也就是二樓,住的是名伶王復蓉。
如果審判李顯斌時,李才旺曾經出庭作證,很顯然,由於李才旺仍在懷恨李顯斌,因此必定是對李顯斌不利。現聽說李顯斌要上訴,所以我認為,政府方面若可能的話,也應找出當年桃園基地最先接近那架伊留申二十八型機的地勤人員,於覆審時前往大陸作證,中共方面也應接受他們,以示公平,因為他們是最先目擊整個情況和廉保生死亡的人。
前一陣子海內外最熱門,也最為大家關心的新聞,就是反共義士李顯斌於返回大陸山東老家探視病危的老母後,被中共扣押的事情。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熱門的新聞已經冷卻下來,人們由對他關心,也逐漸轉和圖書變為淡忘了。
李顯斌持合法證件入大陸,遭扣押、判刑,也可說是中共以合法證件誘捕他的。在中共起訴李顯斌時,曾聽說審判時李才旺(現在美國)願出庭作證的消息,但後來李才旺是否曾出庭作證,則未見有任何消息報導。
但是對我來說,我現在對這件事情的關心,卻更甚於那時。因為我和李顯斌曾是同事,而且私交甚篤,他那時只是被扣押,現在則被判刑十五年,已經確定。雖然聽說他還要上訴,但根據種種跡象顯示,希望是微乎其微。以我和他現在的年齡,十五年後,都已是七十上下的人了,我真擔心有生之年是否還有機會再見到這位好友。
我第一次見到李顯斌,是民國五十四年他剛到台灣後,到空軍各單位拜會參觀,也到我當時服務的部隊去,不過那次我只是見到他,而不是認識。真正認識他,則是民國六十年我調到空軍總部,和他同事的時候。
李顯斌那時也玩股票,他原來對此一竅不通,他有一位朋友是股中高手,教了他一點門道,他也就跟著玩玩,但輸贏不大。後來台灣股票狂熱,他是否也由小玩改為大玩,那我就不知道了。
至於最後又有一種說法,是李顯斌於落地後從地面走過去,開槍打死廉保生,我認為這更不可能。因為李顯斌怎敢如此冒險,從地面走去,而廉保生在艙內以靜制動,佔有優勢,他為何不先發制人,打死李顯斌?
第二、根據當年在桃園基地接待及處理伊留申二十八型機投奔自由的地勤工作人員透露,飛機落地後,當他們要接近該機時,李顯斌即高喊「不要走近,後面有機槍!」他們即不敢走近。等了許久,見沒有動和_圖_書靜,他們慢慢走近,才發現後艙裡的廉保生已經死亡。不論廉保生是碰撞死亡或自殺,但都可證明絕不是李顯斌殺死的。
當時大陸的軍人,文化水準一般都低,李顯斌也不例外。那時他到台灣雖然已六年多了,但還是沒法趕上和我們相同的程度。不過他非常虛心,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缺點,無論在公文寫作上,和其他各方面,他都會向組裡的同事請教。我坐在他的旁邊(他的位子在邊上,另一邊無人),因此很自然地,當他遇到困難時,最先都是要我幫助或給他意見。也因此,我和他兩人便逐漸有了很好的私交。
我和李顯斌是於民國六十一、六十二年在空軍總部國際情報組同事的,而且辦公桌毗鄰而坐,和他除了公事上的往來和私交好之外,在兩年的時間裡,對他也有相當程度的認識。李顯斌於民國五十四年駕伊留申二十八型轟炸機來歸時,全國軍民對他,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真正對他有認識的人,我想可能並不多,因此我願在這裡就我所認識的李顯斌,對國人做一個介紹和報導,並藉此略微表達一點我個人的看法和意見。
基於兩岸未來的關係,基於我和李顯斌的私交,我都希望他能早日平安歸來,至少刑期能夠縮短,我也在此遙遠地祝福他,希望他保重。
幾年來,曾先後三次在此間中文報紙上看到有關李顯斌的新聞。一次是他和張美雲離婚,我非常惋惜,因我和張美雲也很熟。第二次是他和張美雲打官司,結果他敗訴的消息,我對這事因不知內情,所以沒什麼可說的。第三次是他為獎金的事,向立法院陳情,因而引起輿論大譁,結果他遭到記過處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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