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手上拿的東西叫「鏘鏘」。

清子的母親跪坐在歐里桑旁邊，向歐巴桑深深低頭致意。

好像在說什麼似地時間相當長。我摀住耳朵大約有一分鐘之久。

「美紗子，開始敲鏘鏘。要敲三遍。」

最後，歐里桑的身體像彎弓般拚命反捲，最後，整個人虛脫下來，一動也不動。看到這情形，歐巴桑朝我做出鬆開耳朵的手勢。我依言將摀住耳朵的雙手放開。

接下來我和歐巴桑一起進入清子他們的房間。

歐巴桑一邊數著手上的紫水晶念珠，一邊說道：

房裡很悶，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氣味。

「畜生……殺死你！」

「……」

我搖晃著腦袋。當時的我只有八歲，都還搞不清楚數學的分數是怎麼一回事呢！

歐巴桑讓我坐在靠房門www.hetubook.com.com的地方，自己則坐在歐里桑的枕頭邊，一邊轉著手上的念珠，一邊嘴裡喃喃唸著像經文的東西。

歐巴桑一反先前嚴厲的口吻，改以溫柔的語氣說著。

「你們都出去吧！聽到這孩子敲鏘鏘的時候，記得塞住耳朵。」

我很驚訝一個人竟能有如此大的轉變。不過看到歐里桑能恢復到沒喝酒時的溫柔、和善模樣，我真的很高興。

說害怕那是當然的。不過，我更覺得歐里桑可憐。他被醫生們宣告放棄，那是表示歐里桑已經沒有救了嗎？既然如此，眼前他所遭受的痛苦又是為了什麼？不該讓他這麼痛苦的，不是嗎？

清子和母親也來到枕頭旁。

歐里桑說完話後，嚥下最後一口氣。彷彿風中的殘燭終究熄滅，歐里桑平和_圖_書靜地走了。

我跟先前一樣，兩手緊緊摀住耳朵。只看到歐巴桑彷彿親吻般將臉貼在痛苦的歐里桑耳旁。

歐里桑說完，舉起瘦巴巴的手腕伸向兩人。

「美紗子，你聽過言靈嗎？」

我和歐巴桑坐在離歐里桑一段距離的地方，觀察他的情況。

真叫人無法忍受……歐巴桑一個人喃喃自語著。

老實說，當時歐里桑的狀況實在讓人看不下去。大概是被身體上的病痛折磨得受不了，他不時在薄薄的床墊上來回翻滾。但他顯然氣衰力竭，連翻個身都顯得那麼無力。

我像先前一樣又敲了三下鏘鏘。這時候，房門突然打開，清子和她母親一起進來，在他們身後，我看到我父母的臉上佈滿了不安的神情。

我見過歐里桑健康時的模樣。如今看到他衰弱成這等身骨，和圖書不禁心生恐懼。人，居然會有如此大的變化，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

「不，不，爸爸，你不能死。」

「詳細情形日後我再告訴你。語言這種東西可是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只是普通人不知道罷了。」

「我現在開始要幫歐里桑解除痛苦。怎麼做？就是剛才說的，讓他聽我說話。只要聽到我為他說的話，他就會得到解脫。不過，就像先前我警告過你的，你絕對不可以聽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喔，是春江和清子啊……我拖累你們了。」

「爸爸——」

我說完這些話後，歐巴桑滿意地點點頭。

清子走出房門前，在我肩膀上輕輕一拍。

歐巴桑說著，在我臉頰上「啪啪」輕輕打了幾下。對她來說，這或許是關愛的表現，但我只覺得痛。

「那就拜託您了。」

「自hetubook.com.com作自受啊……」

「好。你也把耳朵遮起來，絕對不能聽到。」

歐巴桑一邊叫喚，一邊將念珠收到皮包裡。我怯怯地走到枕頭旁。方才還一副狂亂模樣的歐里桑，現在卻出奇地有著一臉祥和的表情。

「美紗子，過來這裡。」

「沒錯，我沒看錯人，你的確是這塊料。」

「敲三下鏘鏘。」

「感到害怕嗎，美紗子？」歐巴桑語調平靜地向我詢問。

房間裡，只剩下我和歐巴桑兩個人，當然還有主角歐里桑。不過，此刻根本無法和他交談。

「美紗子，謝謝你的幫忙。」

看到以前那麼討厭父親的清子緊緊抓住那隻乾癟的手腕時，我感到胸口好痛。

歐里桑以讓人意想不到的溫柔語氣說話。

歐里桑就躺在房間的角落裡睡覺，枕頭邊擺著一個臉盆，裡頭有像墨汁混到紅色和*圖*書顏料的某種液體，有半臉盆之多。

「我現在要幫你解脫肉體的痛苦。請你保持平心靜氣。」

雖然說得有氣無力，歐里桑還是激動得怒罵歐巴桑。

「沒——沒有。不痛不癢，身體感到輕飄飄的，整個人的心情也好很多。好想睡覺啊！」

「幹什麼？你這老太婆，我還沒死呢，你誦什麼經啊！」

歐巴桑用力咳了兩次後繼續說道：

「老公，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依照吩咐敲了三下銅鈸。房門外頭的公寓住戶，瞬間全都安靜下來。

「美紗子，拜託你了。」

「清子，對不起，以前我不是個好父親，所以老天才會懲罰我。我真是沒有用的父親。」

這中間，歐里桑的身體猶如被釣起的魚，不停地抖動。往後幾年，我在電視裡的心靈節目上看到的驅除惡靈的儀式，和這時的情形很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