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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們大都知道自己不行了。大部分的人在獲得解脫的那一瞬間——也就是臨終前的景象——反應都差不多，這種死法和痛苦掙扎的死去相較，當然要好上好幾倍……」

（不要聽歐巴桑的話比較好嗎？）

「你聽好，大凡生物只要活著，他的身體和靈魂就會緊緊相連結。這是他活著的證明。可是，只要上了年紀，病痛就會折磨肉體；一旦肉體和靈魂分開，就是我們所說的死亡。」

歐巴桑突然說出讓人驚奇的話。雖然我在電視卡通節目裡看過這樣的畫面，但從大人口中說出，而且是由有著威嚴面孔的歐巴桑嘴中說出來，更讓人覺得不是在開玩笑。

這時候我終於理解，為什麼歐巴桑會被稱為「送終婆」，也就是指送人上路（到另一個世界）的意思。

「那就是咒語的好處。肉體雖然死了，靈魂卻還沒有離開身體。靈魂並非是像氣球那樣輕飄https://www.hetubook.com.com飄的東西，當肉體因咒語而死亡時，靈魂會像漏雨般，一點一滴的從人體裡流逝。因此，肉體死亡後，在毫無痛苦的情況下，會有短暫的時間像普通人一樣。只要腦袋還在，也可以說話。」

我照實說出自己的看法。那時的我的確是這麼認為。

「怎麼樣，很厲害吧？」

「不太一樣。美紗子說的是聽到大家的加油聲而湧現力氣。歐巴桑說的是像咒語之類的東西。」

我想起剛才也被問過同樣的話。

不用打針，不用吃藥，那麼痛苦的歐里桑竟然就像褪掉附身的穢物，換了個人似的變得平靜、祥和，這簡直叫人不可思議。雖然終究他還是走了，但臨終前，清子能和慈祥的父親說上話，那是最讓人感到欣慰的事。

「嗯，的確像變魔術。」歐巴桑邊啜著茶碗裡的酒，邊說道。

「您跟她講這麼ｍ.hｅtuｂｏｏｋ•cｏｍ•ｃｏm多也沒什麼好處啊！」

「歐巴桑，您就饒了她吧，跟美紗子講這些是沒用的。」

「可是，那之後，歐里桑不是還可以說話嗎？」

「治郎，你給我閉嘴。我喜歡這孩子。」

和歐巴桑一起坐在矮桌前喝酒的父親，刻意以開朗的語氣說話，似乎想結束這個話題。

房間裡的空氣瞬時凝結。

「現在幾乎沒有人知道咒語了。歐巴桑會的咒語只有一種，就是剛才說給歐里桑聽的。」

聽到「咒語」這字眼，我感到胸口噗通噗通地跳。孩提時，女孩子都有嚮往過會使用法術的時期吧！

歐巴桑的口氣很強勢，父親只能沉默地低下頭。倒不是父親個性懦弱，而是在長輩面前不好回嘴。

「言靈？我聽過人的靈魂。」

「所以啊，聽完那些話，歐里桑的肉體死掉了。連接歐里桑靈魂和肉體的東西被切斷了，所以他才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言m.hetubook.com.com靈這東西確實很厲害。為什麼？這可不是沒道理的。就像砂糖放到水裡會溶化，枯葉碰到火會燃燒一樣，都是無須再討論的事。而聽到咒語，肉體自然會結束生命。」

聽我這麼一說，歐巴桑嘴角歪了一下，回答道：

「傻丫頭，我是說言靈。」歐巴桑抖晃著身軀呵呵大笑。「你還小，我就簡單扼要的說明一下。語言這種東西，擁有一般人想像不到的神奇力量。」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必須這麼拚命地摀住耳朵了。如果我也聽到那些咒語，那麼我也會……想到這裡，我感到自己的背上好像被剝下了一層薄薄的皮，直透著一股寒氣。

「那不是什麼好咒語，是取人性命的咒語啊！」

「我知道，那是讓人獲得解脫的咒語。」

「事實上，這世間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咒語。有求雨的咒語，點火的咒語，將水煮沸的咒語等等。藉著言靈的力量，沒有什麼和-圖-書事是做不到的。」

「歐巴桑比醫生還厲害，好像變魔術一樣。」

「美紗子，你聽過言靈嗎？」

聽完這番話，我只覺得這世間居然還有這樣的工作。若是可以，我可不希望受到它的照顧。可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歐巴桑挑選為繼承衣缽的人。

雖然我心裡這麼想，但卻做不到。或許這也是言靈不可思議的力量吧！

臨終前，歐里桑的確回復平常慈祥的樣子。或許真的是歐巴桑的咒語發揮了效應吧！

「現在一切都太方便了，什麼咒語幾乎都被忘光了。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想點火，只要擦根火柴就行；想煮開水，只要把茶壺放到火爐上就可以。不用咒語，只要動動手就能做到很多事。大概只有呼風喚雨還不行吧！」

我想起幾天前，學校體育課比賽接力賽跑的事。我以為這答案雖不中應該也不遠矣吧！答案卻不是這樣。

我想起方才親眼目睹歐里桑臨終前的模和圖書樣——亦即肉體和靈魂的聯繫一旦斷掉，就會像歐里桑那樣一動不動了。

我稍微看了旁邊一眼，發現同樣坐在矮桌前的父親已經哭喪著一副臉，或許是他不喜歡我和歐巴桑聊天，但就連坐在房間角落的母親也是一臉的惶恐。

「不管什麼生物都一樣，生老病死最好是順其自然。可是，像歐里桑這樣，因為身體病痛的折磨而輾轉哀嚎，看著實在可憐。看他深受痛苦煎熬，連腦袋都不清楚了，應該是旁邊的人更加難受吧！因此歐巴桑才會念咒語讓他獲得解脫。」

之後，歐巴桑在我們房間小酌了幾杯。似乎每回工作結束，她都要喝酒。

歐巴桑從手提包裡拿出HIGH LIGHT香煙，邊點燃邊繼續說道：

「這個我懂。我在學校賽跑時，聽到班上同學在旁邊替我喊『加油！加油！』我就會更有精神和力氣，跑得更快。」

歐巴桑也強迫我喝。不過，也只是在橘子汁裡加了幾滴日本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