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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骨灰果然不是百合香的——早苗以意識開始模糊的腦袋想著。一定是有著和百合香差不多體型的其他人。

看向自己被綁起來的身體，發現被繩索綁起來的手臂外側和手腕等處，在肌膚下還夾著紗布般的東西。

（這個女人到底幾歲了？）她瞪著頻頻在自己身邊究轉的索妮亞，心裡這麼想。

「只不過，妳朋友都等了將近兩年了，所以這對他來說也許不算什麼吧。」

都怪自己。都是自己不夠堅強，無法平靜地送走百合香，否則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儘管她認為希望晴紀在身旁的自己非常愚蠢。

彷彿在品嚐早苗眼淚的味道一般，索妮亞舔了自己的指尖，滿意地點頭。在強光照射之下，深藍色的眼睛像寶石般熠熠生輝。

「妳醒了？」

晴紀一定是從百合香生前就圖謀不軌了。他一直等到百合香死去，再想辦法據為己有。他是為了達成目的才接近我的……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對不起喔，用這麼不乾不脆的辦法。不過，這是最好的方式，不會在身上留下奇怪的傷口或疤痕……放心，痛苦的時間只有一下子而已。」

（昨晚他一定也是在這裡。）

自己也會像百合香一樣被拍照嗎？然後變成永不腐朽的屍體人偶，成為那些沒人性的變態的玩物，受到永無止盡的凌|辱？

「所以，遺體就由我們接管，再賣給這類客人。反正都是要當垃圾燒掉，拿來賣也無所謂吧？」

清醒時，早苗正處於一片白色之中。強光從正前方照來，讓她什麼都看不見。

先前被迫目和*圖*書睹的光景又歷歷在目。

她寧願一切都在這一刻全部消失。因為自己再也沒有留在這個人世間的理由了。

自己無論如何都想要留下百合香最後的回憶。就算是假的，也希望把美麗的妹妹留在回憶裡。

「老師說，靈魂與肉體之間有種神奇的連結，當靈魂離開這個世界，肉體才會開始腐朽。所以如果借用老師的力量把靈魂留在照片裡，肉體就不會腐朽。當然無法死而復生啦，但是遺體從此便不再僵硬、腐敗了。如何？很厲害吧？」

在遙遠的彼方，陌生的俄語如咒語般響起，還有薄薄的金屬片摩擦接觸的聲音——一定是在調整索妮亞引以為傲的、畫架般的支撐器具。

「由於曾經發生這種事，所以我們便思考對策。有些客人就算想把人偶留在身邊，環境也不允許。所以我們就建了這麼一幢屋子，好讓客人在想來的時候隨時過來。這實在是個好主意，因為有很多客人前來光顧。妳的朋友也是其中之一。」

也許她不是人……這種想法在失神的腦海裡掠過。

「我們是一家只有內行人才知道的公司，專門從事販賣那些人偶的生意。老師的本事誰都學不來，所以也是當然的吧，每一位客人都很高興，只要靈魂被封在照片裡，身體就不會腐爛，天底下沒有比這更方便的事了吧？不過呢，我們也曾遇到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不需要的人偶的客人，他們乾脆就把它丟在山裡了。」

過了好一陣子，她回來了。接著早苗的眼前出現了百合香身穿婚紗的照片，和寄給她的照片一模一和*圖*書樣。

身體痠軟無力，腦子也逐漸不聽使喚。浦井的聲音聽起來好遠。

浦井低低的笑聲從暗處響起。

他是個戀屍的變態。

早苗想起午間與她交談過的那個舊玩具店的老人。果然，那個老人也跟他們是一夥的——恐怕晴紀也是。

「反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就把一切都告訴妳吧……雖然老師只要拍照就能心滿意足了，但是我們仍然想用這個來做點小小的生意。其實呢，世界上有很多人想把遺體當作自己的情人，就像妳的朋友一樣。」

看到她這個模樣，浦井吩咐手下鬆開她的嘴。塞在嘴裡的布雖然被取了出來，但她卻完全沒有解放感。

針頭連接著一條透明的管子，紅色的液體在裡面緩緩地流動。那條管子的前端被白色的強光照得看不清楚。

聽到這個問題，浦井對索妮亞說了什麼。索妮亞只留下「達——」的一句俄語，便從她的視野裡消失。

或者，那是屍體攝影師索妮亞．米海羅賽斯卡亞媲美魔法的技術的精髓？——照片裡百合香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對不……起……百合香……」她拚命留住逐漸消失的意識，朝著妹妹的照片低語。

她想動，才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手、腳、身體和胸部都被有如繃帶般柔軟的繩索固定起來，能夠自由活動的只有脖子，然而連嘴巴也被塞了東西，根本發不出聲音。

浦井的聲音又變得像以前那麼溫柔。聽著她的聲音，早苗哭了。

視野緩緩變暗。

那一定就是護理長所說的屍體。那個肩胛骨上有薔薇刺青的女子，恐怕也是ｈｅｔuｂoｏｋ.ｃｏm.ｃｏｍ被索妮亞拍了照，所以屍體便不會腐敗。把她買下來當作情|趣|用|品的變態一定是因為某種緣故無法再保有她，便將她棄置山中。

她的靈魂無法去她該去的地方，要永遠被封在照片裡。而永不腐朽的身體，則成為變態的玩物。

「我們交給早苗小姐的，」

早苗擠出最後的力氣問：「百合香……百合香的靈魂……在哪裡？」

（怎麼會……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

撲在百合香的遺體身上，發狂似地扭動的晴紀——原來那不是一場惡夢？

「哎喲，好嚇人、好嚇人呀！情緒激動會讓血流得更快喲！」

只感到全身奇冷無比。簡直就像被帶到索妮亞的故鄉，被赤|裸裸地丟在冰原上一樣。

（這是……）

浦井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嬉鬧的味道。

自己打電話給他的時候，在他身邊的一定就是百合香的遺體。他一定是一聽到自己提到護理長說的那件事情，就轉告浦井了。

驀地兩人眼神交會，索妮亞露出淺淺的笑。

百合香迷惘地眨了幾次眼之後，以受驚的小鳥般的眼神看著自己。

可憐的百合香。

如果是這樣，真希望能以婚紗入鏡——早苗並沒有取笑這麼想的自己。

一個嬌小的女人身影在燈光前出現。看到那孩童般的體型，就知道那是浦井。

浦井無視於早苗的心情，得意洋洋地繼續說：

「凡是老師拍攝過的遺體，靈魂就會被固定在照片裡。喏，很久以前，人們相信拍照會把靈魂吸走，這妳也聽說過吧？這是真的哦！只不過，要有那種才能的攝影師才辦得到。」

源源不絕和圖書的淚水，把裙子染濕了一大片。

（原來……原來……如此。）

說到這裡，浦井好像想起什麼好笑的事，突然拍了一下手。

她正在柔聲宣告她的死期。早苗盡全力掙扎，想掙脫繩索，但她的身體已經使不出力氣，頂多只能搖動椅子。

無法承受而不由得把臉別開的那一刻，早苗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往深深的黑暗中墜落。破空的風聲就在耳際響起。

「老師厲害的不止這樣。只要是被老師拍過的遺體，就不會再腐爛了。」

早苗猛搖頭，做出無謂的抗議。這群人一定是瘋了。

在那之中，早苗看到了最後的幻影。

護理長說那件事是她在十五年前親自經歷的，如果這個人在那時便已經開始拍遺體照片，那麼她現在究竟幾歲了呢？

那個液體不是注入體內，而是從自己的身體流出去——沒錯，那是自己的血。

早苗張大眼睛往那邊看，看到一個美麗的外國女子的臉孔。那是索妮亞．米海羅賽斯卡亞。是她以冰冷的指尖為自己拭去沿著臉頰滑落的淚水。

「對了，妳的朋友還真是了不起！為了讓妳委託我們拍照，他連我們公司的假網站都做出來了。做得實在太精采，我還想真的拿來用呢！」

片刻之後，她便發現自己身上除了繩索之外還有別的東西。襯衫右邊的袖子被捲了起來，手肘略往下之處，插著點滴用的針頭。

「是由好幾個小朋友的身體拼湊起來的。因為委託我們拍照的，畢竟以失去年幼孩子的父母居多。當然，這些小朋友的身體一樣具有一定的商業價值，偶爾也有拿來作為戀人的隋況，不過多和*圖*書半還是以器官……」

即使知道了真相，早苗也已經沒有生氣的力氣了。她已失血過多，再不久就要斷氣了。

當早苗明白那是什麼液體時，不禁陷入深深的絕望。

浦井彷彿看穿她的心思似的說道：

「告訴我……一件事就好……」

「kuukula在俄語裡是人偶的意思，這個我父親告訴過妳了吧？」

不久，風聲停止了。

但是，自己就是辦不到。

浦井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著。彷彿在回應她一般，索妮亞以俄語低聲說了些什麼。那是不帶感情、如同機器一般的聲音。

「不要動得太厲害哦！雖然我們已經非常小心了，但還是希望儘可能不要傷到妳漂身體。」

（多哀傷的眼神啊！）

「也難怪妳沒辦法馬上相信……我不是說過嗎？我們老師可是天才呢！」

這時，有一個冰冷的東西碰到臉頰。

「妳妹妹的靈魂就在這張照片裡。我們送去給妳的，是八嶋用這張照片加洗出來的。只要這張照片還在，妳妹妹的靈魂就會留在這裡。這個嘛……只要不丟進火裡燒掉，就永遠永遠一直待在這裡。」

「早苗小姐，妳可不要誤會哦！妳絕不會死的。雖然會有一小段時間呈現那個狀態，但是老師會為妳拍照的。這麼一來，妳就能永遠活著了。」

「老師說，從她第一眼見到妳時，就想為妳拍照想得不得了。早苗小姐似乎是能夠激起藝術家靈感的素材。聽說有人對妳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不過對我們而言反而正好。」

這麼想很愚蠢嗎？

早苗以被塞住的嘴大叫著。她竟然一度對這種沒人性的人滿懷感謝，她好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