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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魂者

作者:朱川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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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法蘭西斯 4

我是法蘭西斯

4

如果是一般家庭,對於親子永不相見這種事,可能很難想像。就算需要一些時間,重修舊好的可能性也不至於是零。
來到看得見派出所的地方時,男人突然這麼說。
在我內心,完全沒有反抗父母的意思。雖然詳情我不方便說,但是教會的教義便是如此。
現在回想起來,要撇開他的方法多得是。好比甩開他的手逃跑,應該就可以擺脫他才對。我相信他的腳力應該不及我。
當我母親聽到我的回答之後對我做了什麼,妳能想像嗎?
我別無他法,只能遵照父親的話離開家。
告訴妳這種事情,妳一定很難相信吧……
而墮胎的罪行更重,墮胎者、同意墮胎者、協助墮胎者,無論基於何等理由,死後都會下地獄。
我主動發問,男人把蓋住臉的頭髮往上撥,以較為清楚的聲音說:
「請問有什麼事?」
因為我旁邊剛好有個花瓶,她便使出全力把它往我的頭上砸。花瓶應聲粉碎,我的額頭——剛好就在髮際上——則悽慘地裂開,噴出大量的血。
一般人一定無法理解這戶人家的父母的心情吧。但是,我們卻完全能夠理解。因為就算那個孩子輸了血得救了,卻違反了教義,對雙親來說,也跟死了沒兩樣(現在的我認為活著最重要,所以應該要輸血救他才對)。
「我們不能再把妳當成家人了……否則大家都會下地獄。」
「我都看到了。」
我以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離開那裡,來到車站大樓外。當然,當場就確認包包裡的戰利品這種低級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我並不是不怕警察。光是想到父母親會如何打我、罵我,我就怕得無法思考。可是,奇怪的是,我也沒有任何逃跑的打算。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既hetubook.com.com然被發現就必須接受處罰的心情。仔細想想,也許我就是在等那一刻。
我想妳已經猜到了,但是我直接說結果好了,就是偷東西被別人看見了。
因為青春期的男孩子對性具有高度的好奇心,容易滿腦子充滿那一類的幻想。然而根據我們教會的教義,光是那樣我們就會被玷污。只不過,我個人對於是否會有男孩子對我產生那類的感情,感到非常懷疑。
那天,我是到F町的車站大樓去。我想妳也知道,那棟車站大樓有各種商店進駐,幾乎不必離開大樓,就能買齊所有想要的東西。
「到底是怎麼回事,妳給我說清楚!」
「R,妳走吧。在我們被打入地獄之前,離開這個家。」
我心想,沒頭沒腦的,他在說什麼?
不過,如果看見的是超市店員或是保全的話,也不會發生後續的事吧。我有那樣的雙親,想必是會大發雷霆體罰我,也會把我趕出鎮上。但是,我想應該不至於會突然宣布與我斷絕親子關係。
「妳……不想被抓到派出所吧?」
接下來的事說了只會髒了妳的耳朵,細節我就省略了。不用說,我在那間廁所裡被強|暴了。被一個從來沒見過、渾身體味的男子強|暴。
男人一邊說,一邊怯怯地抓住我的手。
也許妳無法相信,但在我家,連月經來都必須向母親報告。在這樣的家庭裡,要隱瞞身體的重大變化是不可能的。
就工作而言很簡單——用這種說法實在很不像話。只要在經過的時候拿起來,在轉眼之間扔進我的包包裡就可以了。像這種時候,要是有所猶豫反而會引起周圍的注意,所以重點就是乾脆果決。
「R,究竟是怎麼回事?」
掌嘴?當然沒和-圖-書有這麼簡單。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我可能是希望被處罰吧——也許我內心某處希望能夠對我這幾乎可稱為業障的壞毛病加以懲罰。
所以囉,被這樣一個母親發現我懷孕的後果,我想妳一定很容易可以想像得到。
我父親對倒在地上的我說。
在此同時,像戴了粗布手套般粗糙的手猴急地掀起我的襯衫,立刻朝胸口接近。我連忙伸手護胸,但男人的手推開我的手,摸著我不怎麼大的胸部,抓得我好痛。
「妳剛才在那家店裡偷了東西,對不對?」
在我們的教義當中,夫婦之外的性關係是一項大罪。甚至若不循正常方式生下不義之子,全家都會不得好死(這是我們教會的教義,所以儘管背離一般常識太遠,也請妳不要放在心上)。
妳也知道的,我們那個鎮沒有電影院或大書局,也沒有知名的速食店(雖然有在東京見也沒見過、名字很奇特的漢堡店),也沒有賣漂亮小東西的店。所以大家一上了高中,就會特地搭電車到沿線熱鬧的大城市去玩。F町也是其中之一。只不過和更遠一點的G町比起來,我想F町就沒有那麼受歡迎了。
對孩子而言,父母便是神的代理人,反抗父母的教誨就等於忤逆神。當然,教義中也有規定父母必須好好指導孩子,讓他們走上正確的信仰之道。但是人畢竟是人,把自己的意思和神的旨意混為一談是常有的事。
我家也是類似的情形。世界上就是有這種家庭。
「R,事情變成這樣,真是遺憾……妳向來都是個好妹妹。」
我想,是被不該看見的人看見了。如果是有一般正義感的人,我也不會有那麼悲慘的遭遇吧。
男人只說了這句,就把我按在廁所牆上,還突m.hetubook.com.com然把臉湊過來。
我總覺得可以看見妳蹙著眉的樣子。
月經才晚到一點,母親便立刻看出我不對勁。她質問我是不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我只能回答「是」。那是距離廁所裡的懲罰兩個月,暑假即將結束的時候的事。
我原本的目的是到頂樓的書店,購買我喜歡的某作家的文庫本。我們當地的書店只有所謂的暢銷書,幾乎買不到我欣賞的作家的作品。
「我可以放過妳,但是妳不可以亂動。」
我心想至少該拿條毛巾按住流血的額頭,可是這個時候哥哥說話了。
舉個例來說,以前曾經發生過一個社會事件,有一家信仰某宗教的家庭,有一天孩子出車禍受了重傷,父母親卻因為奉行教義而堅持拒絕輸血。如果接受正常治療,孩子就能救回一命。最後孩子會死,全都是因為那戶人家所信仰的宗教教義,絕對不允許讓他人的血液注入體內所致。
男人說話的時候,都沒有看我的眼睛。感覺起來,他反而比我更侷促。
「我知道妳很可憐,可是家裡不能給妳錢,也不能幫妳。因為不管我們做任何事,都形同助長不義之舉。」
那是我十六歲、高二那年的六月。地點不是在我們的城鎮,而是坐電車到七站外的F町。
我的頭流著血,在神情恍惚中聽見母親對我這麼說。
他說起話來好像嘴裡含一顆蛋似的,我沒聽清楚。
然而——幾分鐘之後,有人從背後拍了我的肩。一回頭,一個戴著眼鏡、留著長頭髮、胖得像瓦斯桶的男人站在那裡。
說著,男人依然抓著我的手,從派出所前的入口走進車站大樓,然後直接把我拉進寬敞的殘障廁所。
生下來,那孩子就會為家裡帶來厄運;可是如果要墮胎,自己也就www•hetubook.com.com注定要下地獄。即使只是出錢讓我墮胎也一樣。
我想一般家庭要是出了這種事,勢必也會鬧得天翻地覆。但是在我家,問題的嚴重性恐怕不是一般家庭比得上的。
然而,我不但沒有猛烈抵抗,也沒有想到要去按廁所裡的緊急按鈕——這一點我也不明白是為什麼。
尤其是我母親,凡事都搬出神的聖言佐證來壓我。因此無論有多不合理,我都無法反抗。
被哥哥這麼一說,我不得不把毛巾放回架上。也就是說,我不准帶走任何東西,只能孑然一身地離開。
在發生這件事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會永遠待在那個海邊的小鎮。即使從學校畢業、邁出社會之後,仍然會待在父母的身邊,一直在他們的掌控下過日子。結婚對象也一定是從同一個教會的信徒裡挑選,生下小孩之後,也會和我父母一樣,每個禮拜天都上教會。
或者我可以大喊大叫,四周的人一定會認為是那個男人對我心懷不軌。因為那個人並不注重儀容,他身上穿的衣服髒髒的,鬍子也沒刮。
如果我像妳那麼聰明,一定想得到更聰明的辦法,逃離那個局面。不,如果是妳,絕對不會讓自己身陷那種局面。
「我再勸妳一句——別想自殺,不然妳會萬劫不復,永世不得超生。」
我這個壞毛病變本加厲到我終究因此而離開了那個小鎮。
我在途中一個小小的飾品賣場偷了一個小髮夾。那是大量生產的粗糙貨,售價二百八十圓日幣。
很遺憾的,我並沒有寧可下地獄也不惜要救我家人的情操。
人生真是不可思議。
那一瞬間,我的喉嚨束得好緊。
可是我既沒有逃跑,也沒有大叫,任憑他抓著我的手,老老實實地走向位於車站大樓一角的派出所。
那次的遭遇hetubook•com.com的確可堪稱「懲罰」——女人的身體實在令人無奈。因為當時的懲罰讓我懷孕了。
我正要離開時,哥哥又這麼說。這句話冷酷到讓我不由得哭出來。
好比讀國中的時候,我從來不跟男同學說話,不知道妳是否注意過?那是因為邁入青春期之後,我母親便規定我不許與男孩子有任何接觸。所以不要說交情會好到哪裡去了,根本連說話都不行。
「妳剛才……」
「妳不能拿走這個家的任何東西。因為這麼一來,全都只會變成助長不義之舉……妳拿走那條毛巾,會害了我們。」
但是,我們家卻不一樣——因為教會比親子關係重要多了。要把一個背棄信仰的人當家人,真的是不可能的。
那時候是六月,天氣還沒有那麼熱,這個人的臉上卻有好幾滴汗珠。他的體味很重,站在他旁邊,就聞得到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我不支倒地,母親則扯著我的頭髮把我拉起來,以猛獸般的表情責問我。但是關於那個壞毛病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敢說。
我想這些教義的用意應該是在於防範。若事前警告,從事這些行為的人勢必會減少。但當這些事情已經發生時,卻沒有任何教義能夠拯救那個孩子或父母。
「妳過來這邊一下。」
「跟我去派出所。」
我父親說的一點也沒錯。簡單地說,從懷孕的那一刻起,對雙親和哥哥而言,我就只是家人的妨礙,其餘什麼都不是。
溫溫的舌頭才擠進我的嘴,立刻就毫不客氣地亂舔我的牙齒和舌頭,發出好大的水聲,簡直就像有一隻巨大的蛞蝓在嘴裡亂扭亂動。
我在書店裡逛了一個小時,買了書之後就搭手扶梯下樓。東西都買好了,其實也不必到其他地方去,但既然特地花錢買了車票,我想乾脆就到附近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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