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法蘭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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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對我而言是極度的榮幸，但是——心中稍感不滿也是真的。
當我們快到大廈時，他一再地提醒我。
「漂亮吧？妳也這麼覺得吧？」
Ｍ先生開車載著我，駛向六本木的大廈。
這次，我也是把雙手綁在背後。
我有些失望，覺得這個整理得有條不紊的房間，感覺不出他的個性。
聽到我的反應，他說：
有如看穿我的心思一般，他說話了。
雖然不知道這些事情也不會怎麼樣，但是女人嘛，就是會想知道。
他三十八歲，是一家大型連鎖咖啡店的老闆。我想也許妳也曾在其中的某家分店喝過一、兩次咖啡吧。我自己非常喜歡這家店的摩卡冰淇淋咖啡，經常在工作空檔買來喝。
所以，他竟然沒有結婚，也沒有女朋友，讓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議，甚至覺得好奇，不知道他身邊的女人都在做什麼？
他家位於公寓大廈的最頂樓，一個人住真是大得奢侈。他說一個大男人住又髒又亂，可是到處都打掃得一塵不染，甚至乾淨得不像居家空間，反而給人一種飯店的印象。
但是，這種事情發生太多次了，令我感到不安。也許他家裡有別的女人；也許他們沒有住在一起，但她經常出入，留下了她的種種行跡。
我內心忐不安，深怕我的要求惹他生氣，但是他並沒有不高興的樣子，甚至可以說和我一樣，似乎有些不安。
而且，她的腳非常美麗。感覺有些豐腴（以前的女性都是這樣的吧），線條充滿了女人味。由於是黑白片，無法得知真正的顏色，但還是看得出她的白皙。
每每想起他，我就打從心底後悔為什麼沒有主動問他的手機號碼。不知為何，我覺得能夠拯救我的，就只有Ｍ先生。
說這些話的Ｍ先生，語氣裡有種奇異的熱切。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所謂的Side show 就是外國的奇人異物秀ｈｔｔps://wｗｗ.ｈｅｔｕｂooｋ.coｍ.ｃｏｍ。
「Ｒ，我要事先提醒妳……在我家裡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吃驚。」
他每次都是這麼顧左右而言他。
我想妳一定也能明白，女人對於喜歡的男人什麼芝麻小事都想知道的那種心情。
說著，Ｍ先生操作遙控器，把電影切換到另一個鏡頭。
不知道片子是什麼劇情，只見銀幕上播出法蘭西絲．歐康納以右腳拿起用餐的叉子，敲著眼前的盤緣。那好像是聚餐的鏡頭，她胸前別了一個小小的花別針。
我頓時覺得房間的溫度降低了好幾度。
聽到這些話，我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我心想，從今以後，我要把他當成我的神。
我看了Ｍ先生的側臉之後，又轉向擺放在房間各處的人偶。那些全都是精雕細琢的女子人偶，但每一尊也都一樣，肩膀以下一無所有。
剎那間，一個巨大的女性面孔自黑暗中浮現。我不禁嚇了一跳，倒退了一、兩步。
我據實以告之後，Ｍ先生緊緊抱住我。
「這是她參與演出的一部電影，叫作『畸形人』（Freaks）。我是她的頭號影迷。這是特別製作的ＤＶＤ，專門把她出場的鏡頭剪輯在一起。」
我從來沒想過，原來那家連鎖咖啡店的創始人竟然這麼年輕，而且還單身，個性又溫柔。
牆上掛的那些照片總共有七張，其中兩張和最大的那張壁板是同一位金髮女子。剩下五張也都是外國女子，有的穿著泳衣，也有的穿著可愛的洋裝笑得很開心。每一張都是不同的女子，但是她們的髮型和穿著卻總是給人一種老舊的印象。
看了那些照片，我應該可憐她們嗎？但是照片中的每一個女子表情都很開朗，讓人覺得對她們懷有廉價的同情心反而是失禮的一件事。
「一點也沒錯。」
「其實，有個房間我不讓打掃的人進和-圖-書去……那是一個小小的娛樂室。」
「我的嗜好比較特別……我就是喜歡這種沒有雙手的女子，喜歡得不得了。」
事後我問他，但Ｍ先生只露出為難的笑容，並沒有明白回答。
Ｍ先生把手環住我的肩膀問。
「我請人每兩天來打掃一次。」
當然，我也知道曾經當過阻街女郎的我妄想成為他的妻子，實在是太臭美了。考慮到他的社會地位，我也明白更美好的女性才配得上他。
「這是把電影的一小部分重複錄了幾十次，所以看起來有點怪……不過，妳還是感覺得到她的美吧！」
愛一個人，在喜悅的同時也得到了不安。雖然我根本沒有立場說這種話，但我的疑心病還是越來越重。
「Ｒ，妳看到這些有什麼感想？」
但是，只有Ｍ先生是特別的。
當然，也包括那個壞毛病在內。我的人生被那個壞毛病拖累到什麼程度，聽到這裡妳一定能夠明白。
不是我自誇，曾經以賣淫維生的我，才是反社會的人吧？像他品德那麼崇高的人，怎麼可能會反社會呢？
每次他來找我，我都這樣央求。
「要不要看她動的樣子？」
有一天，在我房裡休息的他，露出為難的表情這麼說著。那時的我，肯定忍不住說起他是不是有其他女性等等的話了。
「我家沒什麼好看的啊！一個大男人自己住，房間又髒又亂的。」
他以溫柔的聲音這麼說，接著輕輕打開房間。
如果只是這樣，感覺就像一個電影迷的房間而已，但其實並不是。
我又把那些照片一張張看了一次，她們的表情之美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甚至強過的同情心。尤其是黑白照的女子，我甚至覺得她很有氣質。
「讓我去一次Ｍ先生家好不好？」
「沒有什麼令人驚訝的地方呀？夜景好美喔！」
和圖書
年紀大概二十五歲左右吧，寬寬的額頭，給人知性而柔和的感覺。大|波浪的頭髮留近頸部的長度。雖然這張黑白照看起來很舊，但看得出那是光澤動人的金髮。
「Ｒ，我沒有讓人進過這個房間，妳是第一個，這一點妳要好好記住。然後……在這個房間裡看到的事情，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哦！」
「好漂亮。」
過了不久，我就不再賣春了，因為Ｍ先生要我別再這麼做。
房間大約有六坪大，基本上像個家庭劇院。他大概是在這裡欣賞電影吧，裡面有一張大銀幕和看起來很舒適的沙發。或許是為了加強音響效果，牆上貼著皇家藍的天鵝絨布料，整體顯得很高級。空著的牆面掛著好幾張大照片，另外還有書架，到處都擺著三十公分左右的人偶之類的東西。
我環視那個房間。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忘不了Ｍ先生。
「你為什麼……喜歡這種姿勢？」
聽我這麼回答，Ｍ先生很高興地點點頭。
「真拿妳沒辦法。既然妳這麼介意，我就帶妳去吧！」
「這名女子，叫作法蘭西絲．歐康納，以前在Side show表演……現在也有一個和她同名的女明星，不過對我來說，她才是獨一無二的法蘭西絲．歐康納。不可能再出現這麼美麗的人了。」
要說詭異嘛，還真是個詭異的景象。因為——她們每一個人都沒有肩膀以下的部分。那不是照片加工修掉的，而是她們原本就沒有雙手。可能是有什麼原因截斷了，反正肩膀那裡圓圓的、光溜溜的。
眼前的銀幕很快便放映出法蘭西絲．歐康納坐在餐桌前的黑白影片。那似乎是老片的一個片段，她以柔和的聲音說話。由於沒有字幕，我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如
hｅｔubooｋ.ｃom.cｏm此陳述的Ｍ先生，臉上有幾秒鐘的時間露出了對法蘭西絲．歐康納心醉不已的表情。
定下心來一看，發現那是一面屏風大小的壁板，上面貼了一張一個白人女子胸口以上黑白照片。在淺橘色的間接照明之下，模糊地呈現出來。
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妳會擔心，我也不是不明白。再說，我也認為總有一天必須告訴妳。」
不等我回答，Ｍ先生就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朝著銀幕另一面的投影機按了幾個鍵。然後，又用別的遙控器關掉房間的照明。
我想知道他住什麼樣的房子、過什麼樣的生活、牆壁是什麼顏色、掛什麼樣的窗簾、房間怎麼佈置、ＣＤ架上有哪些專輯……
我把我這二十幾年來的人生毫不保留地告訴了Ｍ先生。
雖然說了那麼多，但我們終歸是客人和妓|女的關係，就算與客人產生了身體和心靈契合的喜悅，過了那段時間，我們依舊是陌生人。
他輕輕抱住我的肩，讓我轉向寢室隔壁的一個房間。他說沒讓打掃的人進去似乎是真的，因為他從口袋裡拿出鑰匙，在我眼前插|進鑰匙孔。
我們當天便見面了，在沒有金錢交易的情況下相愛。
看到他的樣子，我總算明白為何和我上床的時候，Ｍ先生都要我把手綁在背後了——
「這是我請人從錄影帶畫面裡拷出來再加工修飾的，他們說這已經是極限了。我現在請人用電腦繪圖軟體重現這張照片，很期待看到完成的樣子。」
Ｍ先生帶著陶醉的眼神仰望那張壁板。
但是，無論我們倆是什麼樣的關係，我都希望自己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女人真的很貪心）。事實上，就算當他的情婦我也不在意。我只希望他比誰都愛我。
Ｍ先生安排我住進一間小公寓，我就從那裡到高中補校上課。他認為我應該先完成中斷的高中教育，接下來最好再上大學。
她以右腳httｐs://m.hｅtｕｂｏok•coｍ.cｏm腳趾靈巧地握住叉子，把盤子裡的菜餚送進嘴裡。接著放下叉子，同樣以右腳夾起玻璃杯，津津有味地喝了杯裡的啤酒。不管是吃什麼、喝什麼，她最後都是以口就碗，但是她的動作很優雅。這樣說真是很沒禮貌，但看起來實在不像用腳吃東西。她的動作，是多麼地俐落啊！
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子。
不久，車子來到公寓大廈，他帶我進去。
「這是……」
「真可憐……一定是教會的事從小就對妳造成負擔，而且把教義看得比妳還重的家人，也在不知不覺間造成妳的壓力。不過，現在沒事了，以後我會一直待在妳身邊。」
「別怕，只是照片而已。」
身為一個事業有成的青年才俊，他卻一點都不驕傲，而這種冠冕堂皇的標準答案卻是他的真心話。能夠待在這樣一個人身邊，我覺得整顆心都放鬆了。他這個人就像一杯溫暖的咖啡——我可不是開玩哦！
「關於工作，我當然也付出了相當的努力，但是最重要的，還是有貴人相助。都是因為每家店的店員肯打拚，公司才能越來越大。」
就像我剛才說的，房間裡有三張法蘭西絲．歐康納的照片，一張是貼在房間入口正面、胸部以上的大特寫，其他兩張則是全身照。有一張是她看著鏡頭擺姿勢的照片，另一張則是她坐在一張粗糙的木製餐桌前吃飯的照片。餐桌上有盤子和玻璃杯，她用右腳夾住細細的把手，該不會是用腳端來喝吧？
「妳可能也感覺到了，那就是我和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但是不要因為這樣，就認為我是個反社會的人。」
所以，十天之後他和我聯絡時，我的喜悅實在無法以言語形容。他小心翼翼地試探我的心意，我卻主動說想私下見面。也許我還說了「和你分開之後好寂寞」之類撒嬌的話吧……
因為他雖然說他愛我，卻從來沒有讓我到他獨居的六本木大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