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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我是真心喜歡法蘭西絲，也喜歡喜歡法蘭西絲的自己。但是世界上有太多人不了解她的美。我只是討厭被問東問西，所以才沒有公開而已。其實別人要怎麼想，我一點都不在乎。」

無論如何，我始終無法擺脫希望自己能成為他的最愛的煩惱。我甚至認為如果他能殺了我、吃了我，該有多好。

如果我除了Ｍ先生之外，還有其他投注愛情的對象，也許就不會如此痛苦了。但是除了他之外，我一無所有。

在上高中補校的同時，白天我也去學烹飪，為喜歡家庭料理的他磨練做菜的手藝。雖然使用的機會不多，但他還是為我辦了信用卡，讓我任意購物。

「妳知道她最拿手的是什麼嗎？其實是射擊。聽說她會一條腿架槍，用另一條腿的腳趾扣扳機。我真想看……雖然我也覺得她那雙柔嫩的美|腿不適合拿槍。」

該怎麼說才好呢……就是他眼裡的光輝明顯和平常不同。帶著一種奇妙的狂熱，那是一種光是被他的眼睛看到，便足以讓東西加溫的視線。就連在床上，我也沒有看過他那種眼神。

因為我越是愛Ｍ先生，就越想把其他女子趕出他的腦海，越想成為他的最愛。

所以遇見Ｍ先生之後，我真的很幸福。過去從沒有人像他一樣對我這麼好，以後一定也不會有。

Ｍ先生一定是認為把一個人最真實的那一面說出來才算誠實。無論再小的事他都不隱瞞，總是把心裡想和_圖_書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他認為這麼做才是正確的，這樣的心情我很了解。

這也是當然的吧！

會讓人感到喜悅的形式，真的是人人各自不同。

如果說法蘭西絲是Ｍ先生的天使，那麼Ｍ先生就是我的神。

無家可歸、曾在澀谷賣春的我，真的有資格過這麼好的日子嗎——我的生活就是優渥到讓我不禁這麼想。回想起被逐出家門的日子，真的像夢一般。套用一個老掉牙的說法，就像麻雀變鳳凰。

妳知道這個字嗎？我在認識Ｍ先生之前，壓根兒不知道世界上有這種字眼。

我不禁看著牆上掛的那些沒有雙手的女性照片。

人心千千萬萬種，真的是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不同的欲望，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我在澀谷工作時，就遇過各式各樣的客人。

戀殘癖（Acroto Mophilia ）——

凡是女人，任誰都會這麼想。如果不會，在一起就沒有意義，也沒有必要了。

「在Side show表演的時候，形容法蘭西絲的廣告詞就是『活生生的米羅的維納斯』，妳不覺得真是太貼切了嗎？」

這一點我也有同感。法蘭西絲穠纖合度的腿，簡直就像個年幼的少女一般，真的很美。只不過我心裡雖然這麼想，卻絕不會說出口。

因為我早就以靈魂來愛他了。

說著，Ｍ先生不勝愛憐地以指尖撫摸著維納斯失去的https://m.hetubook.com.com雙臂切口。那動作與他在撫摸我的敏感部位時很像，我不由得垂下眼睛。

我一看就認出那是世界聞名的「米羅的維納斯」的縮小模型。真品應該是在巴黎的羅浮宮美術館吧。

我當然照做了，但是——我對當時Ｍ先生的側臉有種奇特的陌生之感。

談到她的死時，Ｍ先生看起來真的很懊惱。也許他正為自己沒能待在她身邊感到遺憾也不一定。

「我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何會如此被她吸引。如果去請教精神科醫生，他們大概就有長篇大論可說了吧……」

「雕刻家奉國王之命，絞盡腦汁想該為她加上什麼樣的手臂。從姿勢與截斷面來看，推測她可能正在脫衣，或是相反的正在把衣服拉起來……或者是旁邊還有另一尊石像，她朝著那裡伸出手等等。」

但是……同樣身為女人，妳一定能夠了解吧？即使在這樣的生活當中，我也不是百分之百幸福的。

「一定是他也發現到了……這尊維納斯就是因為沒有手臂才美。」

「這個Ｒ也知道吧？」

所以就算Ｍ先生的興趣與一般社會大眾稍有出入，我也一點都不覺得可怕或噁心。

「Ｒ，我非常非常喜歡像她們這樣的女子……妳會怕嗎？」

只是深情互望、悸動不已嗎？

「這樣，我就沒有祕密了。妳放心了吧？」

我深深點頭。

我對這些一點都不明白。

「她的本名叫法蘭西絲．貝兒．歐康納。一九一四年九月和-圖-書八日出生於美國的明尼蘇達。我不清楚她是怎麼失去雙手的，不過紀錄顯示她在懷俄明的巴尼茲馬戲團出道之後，便隸屬於塞茲．孚羅托馬戲團。」

被Ｍ先生陰鬱的聲音一問，我立刻搖頭。因為我真的一點都不怕。

待在喜歡的人身邊照顧他，畢竟是無上的幸福。這種想法在現在這個時代或許保守，但是我天生就是會對這樣的生活感到喜悅。

「謝謝……我就知道Ｒ一定能夠理解。」

他的語氣有點冷漠，聽起來也有些不高興。那語氣好像是在告訴我，如果我覺得他很奇怪，那我就跟錯人了。

知道我的感受之後，Ｍ先生放心地說。他本人雖說不在意別人怎麼想，但被人家當怪異人士看待，畢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像這樣談完法蘭西絲之後，Ｍ先生一定會說：

說著，他拿起附近架上一尊三十公分左右的石像。

「如果妳問我為什麼……我真的無法回答。」

「Ｒ，我很愛妳，全世界最愛的應該就是妳。但是，妳千萬不要對我掛法蘭西絲的照片有意見。法蘭西絲真的是特別的。她吸引的不是我的心，而是我的靈魂。」

是的，因為無論我多麼愛Ｍ先生，他心裡都已經有了法蘭西絲——那個沒有雙臂的天使。

這時，我對自己曾經懷疑他有別的女人感到羞愧不已。Ｍ先生雖然有特殊嗜好，但只要不是另有其他女人就沒有關係——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要怎麼想，是別人的自由。

是要對方以溫柔的話語安慰hetubook.com.com嗎？

如果我能夠就此滿足，也不會望著六本木的夜景，暗自流淚了。

Ｍ先生沒有注意到我內心的動搖，繼續說話。

其中有些客人的喜好與一般人不太一樣。其中佔多數的，是喜歡限制女性身體自由的人，也有客人要我把眼睛蒙起來，有一次也曾遇到年輕男子在規定的時間裡一直吻我的背（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做）。

「米羅的維納斯被發現的時候，其實是四分五裂的。組合起來之後，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人美心也美，聽說她都把馬戲團給的薪水拿來奉養母親，一輩子毫不間斷。她一定很愛家人。只是很遺憾的，她自己終生沒有結婚，一九八二年一月三十日在加州的長灘去世了。」

「買了米羅的維納斯的人把她進貢給路易十八，路易十八覺得維納斯沒有手很可憐，便找了一流的雕刻家為她做新的手。」

說著，Ｍ先生拿起我的右手，讓我的指尖輕觸維納斯的左腹。石像的觸感平滑，從指尖傳來的曲線觸感很舒服。

「可是最後，偉大的國王還是不准他們把手臂接上去。妳知道是為什麼嗎？」

幾天後，我退掉自己的公寓，搬到Ｍ先生那裡。

我想妳一定能夠了解。和全世界最喜歡的人在一起，自己卻不是他的最愛——對女人而言，這不是嚴刑拷問還能是什麼？

我想成為他的最愛，我希望他愛我更甚於法蘭西絲，我希望他能像對她一樣，用靈魂來愛我——和他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時，我總是這麼想。和*圖*書

或者是睡在同一張床上、合而為一？

我頭腦不好，無法解釋得很清楚，據說這個字指的就是對於手或腳被截斷的人，會產生濃厚感情的人。

談起法蘭西絲時，Ｍ先生看起來真的很開心、很幸福。那語氣簡直就像全世界只有他才認識她。

那是Ｍ先生心愛的法蘭西絲．歐康納，以及好幾位女子的照片，但是每一張臉上都沒有悲傷的氣氛，她們明朗的表情反而充滿朝氣。

那天，Ｍ先生一邊仰望著大幅法蘭西絲．歐康納的照片，一邊說。

還是與對方交換束縛彼此人生的契約，獲得明天的保障嗎？

啊啊……愛一個人究竟是什麼？

這句話，讓我快樂得有如置身天堂。

Ｍ先生把維納斯像放在眼前的桌上，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既然我都把這種偏好告訴妳了，就沒有必要分開住了。從明天起，妳就搬過來吧！雖然對不起幫忙打掃的人，不過以後還是請她不要再來了，家裡的事就全部交給Ｒ吧。」

就算他對我這麼好，還是不夠。

但是，我想他一定不知道——總是含笑聽他說話的我，內心深處嫉妒的火焰燃燒得多麼猛烈。

就像我這一路的說明，在遇見Ｍ先生之前，我沒有愛過人。在那之前，我的心被河底青苔滿佈的石頭那樣毫無價值的東西（我無法告訴妳那是什麼）給綁住了，哪裡都去不得。

他在大沙發上坐下來，也叫我坐在他旁邊。

但是，若再往前去就是彷彿被活生生扯斷般悲慘的受損部位——那處傷口讓我感到異常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