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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魂者

作者:朱川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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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法蘭西斯 11

我是法蘭西斯

11

M先生邊說邊把摻了水的烈酒端到嘴邊。
「這些都是夫人的收藏,只有Table Night的時候才會掛出來。」
「因為夫人沒有雙腿……從下半身以下整個沒有。」
換句話說,有這種業障的人的最佳伴侶,便是同樣也有業障的人。
我自認為臉上沒有一絲無趣的神情,但或許是太過出乎意料,所以意外之情流露在臉上了吧。
我感到有些意外。夫人的歌聲確實美妙,光欣賞她的歌唱表演便已值回票價——但是老實說,我不相信這具有改變人生的威力。說穿了,不過就是常見的爵士歌手的現場表演。
接著,在短暫的談話之後,夫人的現場演唱再度繼續。
「那個人是……」
「咦,是嗎?真好!」
「這麼說,是為了S先生?」
娛樂室壁板上的那些女子——她們也有以靈魂相繫的伴侶。當然,我指的就是位於攝影機後方的男人。
「夫人是因為什麼意外失去雙腿?」
夫人的下半身仍維持剛才的坐姿,原封不動地留在舞臺的高腳椅上。那雙腿雖然隔著網狀絲|襪所以看不清楚,但那光澤的確不是像人身上會有的,而是類似塑膠人偶般硬質的光輝。
「這些畫很有意思吧?是一個內行人才知道的畫家,名叫鼎凜子的作品。她只畫死去的動物。」
「在這裡呀,不能說別人的事。要熱烈討論夫人的話題是沒關係,但除此之外,是不能和其他客人說話的,這是規矩。要是在這裡掏出名片,馬上就會被列為拒絕往來戶。」
等我能一眼望見店內時,不由得發出驚呼。因為在說不上大的空間裡擠滿了客人。五個包廂就不用說了,連吧檯都滿了,還有好幾個沒有座位的人靠牆而立。外面明明風雨交,店裡卻人聲鼎沸得讓我不敢相信這是上次來過的那家店。
「她是第一次來。」
我和M先生像是被強風豪雨追趕似的來到入口。由於沒有停和_圖_書車場,我們把車停在附近的投幣式停車位。
「R,精采的還在後頭。」
入口有個咖啡色的木門,上面掛著寫了「完全會員制」的銅牌。的確,要是一般人不知情誤闖可不得了。
「那位S先生,是和我有相同業障的人……不過他特別喜愛沒有腿的女子。」
聽我這麼一問,K小姐悄悄將臉湊到我耳邊,以淘氣的語氣說:
K小姐在夫人的表演開始前,曾對我說「也許人生會因此而改變」——果然一點也沒錯。
關於這個,就讓我點到為止吧。
「當然,那或許是契機……但是切斷雙腿是夫人本身的意思。」
後來過了三個禮拜左右,M先生就帶我去參加那個活動了。
樓梯盡頭,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對M先生說。得宜的舉止與微笑,充滿了紳士風格。
等候在舞臺一旁的S先生,悄悄走近坐在高腳椅上的夫人,在她腰間摩娑了一陣之後,突然將她抱起來。
「R,剛才那些只能算是暖場。驚世駭俗的還在後頭。」
我悄悄環顧店內。
歌曲表演開始時,夫人便帶著滿面笑容環視店內。眾人自然地拍起手來,我覺得店內的溫度上升了。我當然也起拍手了——但是歌唱到一半發生的事,卻讓我不由得停下了我的手。
「這一位一定是R小姐吧?久仰大名。」
「驚訝嗎?」
在四十分鐘左右的表演結束之後,店內稍微明亮了些,M先生這樣問我。我除了點頭還是點頭。
對於繪畫與音樂一竅不通的我,當然不知道這位畫家的大名,但是我總覺得畫面傳遞出一種黑暗的緊迫感。看了之後,有種簡直不像是活人畫的感想——我是說真的。
眾人對這幾句話報以震耳欲聾的掌聲。這股熱烈的氣氛,讓我忍不住環顧店內。當然,擠滿店內的客人們都筆直地望著夫人。這些視線就像之前的M先生一樣,充滿了奇異的狂熱https://www.hetubook.com.com
舞臺上已備好高腳椅。S先生像呵護寶物般,細心地讓紅衣夫人坐在椅子上。接著,夫人以沙啞的嗓音唱起爵士歌曲。
「什麼事都是第一次最好玩。我第一次看這個的時候,也是受到好大的震撼。」
然而從外觀看來,實在普通得令人無法想像。剛才我也說過,那裡位於鬧區邊緣,但是那個地方的鬧區本來就很小,大概只有二、三十家店而已。Synonym的入口在當中又顯得特別小,要是走在路上,一定會錯過了還沒注意到。
我正想對旁邊的K小姐說話時,她在嘴唇前豎起食指,打斷了我的話。
可憐、同情這類理當會有的情緒被風吹得乾乾淨淨,只留下對她身體的讚美。夫人的身體,就是藝術品。
「不是的。」
(他們兩人的靈魂是聯繫在一起的!)
D醫生加入我與K小姐的對話。
看到他的表情,我頓時明白了。
但是,有這些業障的人,也可以說是擁有深刻的愛情。不過因為他們對其他女性沒有興趣,所以會有如此反應也是當然的。但不能否認的是,無論愛情有多深厚,如果有人為了自己而犧牲一切,或多或少都會造成精神上的負擔。有朝一日愛情冷卻(若非以靈魂相繫,遲早會有這種結果),被報以怨言只會造成分手的下場。
夫人在店內的餐桌上一|絲|不|掛,毫不保留地向人們展示她的身體。與她一同演出的是一名肢體健全的女子,但手臂和背上密密麻麻地刺滿了荊棘刺青,我猜她也是一個具有特殊癖好的人。
看過這次的表演,F夫人的姿態令我深深感動。
我不由自主失聲說。
戀殘癖的確是種很深的業障。
「妳應該是R小姐吧?今晚要好好玩哦!」
我正在傾聽夫人的歌聲,在我身旁的M先生小聲對我說。
當然,夫人也來到我們這一桌。
「那件禮服原本就是可以分和圖書離的。」
我和M先生是晚間八點左右抵達Synonym的。詳細地點我不能明講,但這裡在愛好者(至於愛好些什麼,容我稍後說明)之間,據說極負盛名。
S先生抱著夫人的上半身,表演出色的舞步。夫人在他懷裡,露出極盡歡欣的表情,繼續唱歌。會場熱氣蒸騰,拍手聲更熱烈了。
這時候,吧檯旁的門打開了,身穿火紅緞子禮服的F夫人現身了。和上次與我交談時比起來,她今晚的妝更加精緻了幾分,美得令人捨不得轉移目光。配合她的出現,店內的照明轉暗了。
夫人的身體在S先生懷裡,以沙啞的歌喉繼續唱歌。但舞臺的長椅上——她被禮服所包圍的下半身仍留在那裡。
M先生對我的問題搖搖頭。
我總算明白Table Night這個詞的意義了。歌唱的時候,S先生會將夫人的身體放在每桌客人的餐桌上,讓客人就近欣賞夫人的表演。
「M先生,你好。D先生他們已經到了。」
在移動時,S先生不斷對臂彎裡的夫人投以寵愛的眼神。而回視他目光的夫人,眼睛也水汪汪的,似乎隨時都會滴出水來,看得出兩人彼此深愛對方。
原來如此,這麼做也有道理——我雖然這麼想,但心裡還是有些奇怪。夫人的身體的確與眾不同,但是這些表演並沒有任何驚世駭俗之處,表演內容純粹只是現場演唱爵士歌曲而已。
「感謝各位在今天如此惡劣的天候之中,來到Synonym的Table Night請大家慢慢欣賞今天的節目。」
「昨天晚上我興奮得睡不著呢!R呢?」
D醫生的話一點都沒錯。休息片刻之後,店內燈光再度暗轉,開始了另一場秀。
每個人的臉都興奮地泛紅著,不斷讚美夫人的肉體。就外表所見,都是一些平凡的人們——但我發現其中一個,很像我在電視上看過的名歌星。
打開門,就是通往地下樓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窄梯,但因為中途有一個彎,所以看不見店內。但是,我立刻發覺氣氛與上次來時不同。上次來的時候,樓梯左右牆上掛的畫是紐約老街的黑白照片,但這次換成了充滿異樣氣氛的畫。我一面下樓梯,一面一幅幅看過去,全都是死去生物的畫。
S先生笑容可掬,親切地招呼我。他的表情讓我想起以前教會的指導員,但是我連忙把心門關起,因為我再也不想想起教會的事了。
「人生可能會因此而改變哦!」
M先生為我作介紹。不說是丈夫或先生,而稱之為伴侶,在我聽來非常新鮮。
那天很不巧遇到颱風,整個東京好像被水用力沖刷似的。但是我覺得,這個颱風是為了要讓我對當時的事更加難以忘懷。
來到我們這一桌時,夫人這麼對我說。我緊張得好像獲得大明星的青睞一般。
上次站在吧檯裡的夫人,身體應該是連接在她的義肢上吧……回想起來,她的動作的確不太自然,而且動作相當遲緩。
「她本人原本就有那方面的興趣。不過聽說是遇到S先生之後,才更明顯的。」
M先生一邊握著我的手,免得我被陡峭的樓梯絆倒,一邊這麼說。我對那些畫莫名感到壓力,便加快腳步下了樓梯。
「怎麼會……」
D醫生伸出援手。
「哎,你們好慢啊。」
因為那是夫人與年輕女子的同性戀秀。
這幅情景我雖然是第一次看到——但是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守候在舞臺旁的伴侶S先生的表情。
很快地,音樂變了,是一首熟悉的爵士樂,但遺憾的是,我不知道曲名。在此同時,才和我打過招呼的S先生站在夫人身旁,將她的身體橫抱起來(就是像電影、電視裡男主角抱女主角那樣)。從夫人站的地方到店內的小舞臺,只不過短短幾公尺,但這段距離夫人是由S先生抱過去的。
她們是基於什麼情由之下失去了手臂,我並不知道,但是她們邂逅和*圖*書了以靈魂來愛自己的人,所以才會露出那麼美麗、那麼幸福的笑容。
「這位是夫人的伴侶,S先生。」
「各位晚安。」
我們被帶到放有預約桌卡片的包廂。D醫生和一位三十來歲的女子,已經就座了。她名叫K小姐,據說是他的女友。我刻意不說她的真名,但據說她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政治家之女。她的臉蛋、身材媲美模特兒,與D醫生既相配又不配,兩人形成奇妙的和諧。
於是,我也有了一個念頭——我要變得像她一樣。
K小姐告訴驚訝得瞪大了雙眼的我。但是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夫人的身體怎麼會一分為二?
「不是。」
夫人佇立在當場,拿著小小的麥克風開始說話。
語氣銳利得會刺人。
我想,D醫生一定是想告訴我這一點,才會建議M先生帶我來看Table Night 。我不得不說,他的見解實在是太透徹了。
K小姐陶醉地說。
「我想妳已經明白了……這家店就是為了和我有同樣業障的人存在的。當然,每個人都有程度上的差異。有些人看了一次就不再來了,也有些人從此著了迷,一再回籠。但顯而見的,這裡的每個客人都對截肢的肉體有興趣。」
不久快歌結束,換成旋律不快不慢的曲子。S先生將夫人的身體輕輕放在不知何時出現在店中央的小餐桌上。身高只剩一半的夫人,簡直就像個擺飾品。
K小姐個性非常開朗外向,對於初次見面的我,說起話來像老朋友一樣親暱。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一個勁兒點頭。
「這樣啊?」
一首歌唱完之後,會場立刻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夫人接著開始唱另一首歌。這次是一首很適合跳舞的旋律輕快的曲子。夫人保持坐在高腳椅上的姿勢,上半身配合旋律輕輕擺動。
他沒有絲毫痛苦的樣子,反而可以感受到他以夫人的身體為傲。也就是說,他其實是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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