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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屍

作者:余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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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臂

換臂

遂榮於是認真地說:「第二個理由,就是我見到的,那個人用力扯斷程立夫的左手臂,這還不是報仇的行動嗎?換言之,胡漢要報仇,程立夫也要凌空撻死,這不是很合報仇的原則嗎?家姐,你有對伊娃解說這一件事嗎?」
「不過,跳下網也是很自然的,你聽聽,觀眾也有掌聲呀。現在是我應該去找伊娃交談的時候了。我現在就去,碰碰機會。」
他們去到紅磡表演廣場,見馬戲團入口處貼了一張大字的紙,上面寫著「離港在即,最後三日」。
到了咖啡室裡,祥英問:「遂榮,究竟是甚麼一回事,你驚成這個樣子,是後來那個空中飛人跌死了吧,但是空中飛人,剛爬上那個吊台,我就見你已經渾身打震了,是甚麼原因?」
五號四樓是頂樓,丁學昌在天台搭了一個花棚架,種了兩盆金銀花,在天台佈置一個休息的地方,他們工餘之時,就以種植花草為樂,全家人都認為這個新環境好。
遂榮已經是一個中學生了,一向不信甚麼鬼鬼神神的說法,但目前所見的,竟是那麼虛無縹緲,難道自己所見的,是鬼嗎?
遂榮想,這個馬戲班,是以中國為主的,那麼住在後面宿舍的人,都是中國人,是中國籍的藝員。因此開門的老女人,是一個本地人。
遂榮立即就離開天台,下樓回到房間。他一路想,那件恐怖的影象,仍然在他腦海中盤旋。這天晚上,遂榮很難入睡,剛才發生的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新聞詳細報導,關於程立夫並加以表揚哀悼。另外,又有些建議今後馬戲團表演一定要加安全網的評論。新聞並透露,馬戲團中人為程立夫組織一個治喪委員會,並定於今日下午二時開祭。
遂榮對家人說:「今天晚上,想去參觀世界馬戲團表演。」他的姐姐祥英也想去看,學昌就給錢他們,去觀看馬戲團。
五八年八月二十八日的夜間,天氣炎熱,丁家的人,已經先後入睡,但是十六歲的丁遂榮熱得無法躺在房裡,他靜悄悄的開了天台的門,上天台去吸新鮮空氣。天空無雲,佈滿著點點繁星,大地黑墨墨的,只有城市裡的疏落燈光閃照著。
世界馬戲團,仍然繼續表演,只不過是程立夫出殯之日休息了一天,以誌哀悼。但第二日,就正式再表演了,並且聲明,如果持有前一晚的入場券的,可以免費入場參觀。
遂榮似乎領悟了:「我明白了,我以為這件事,是程立夫做的手腳。」祥英笑笑地問:「你怎麼這樣快就想到呢?我想聽聽你的見解。」
「你說,胡漢是甚麼意外死的?」遂榮說。
胡團長說:「事情就是那麼令人惋惜,程先生預備下個月去新加坡表演,就在新加坡結婚的,可是他在結婚之前,不幸遭難了,程先生本來是同他的拍檔伊娃結婚,日期也確定了,想不到出了意外,你看在靈堂跪著的,那金髮少女,不就是伊娃嗎?你看她悲傷到這個樣子。」
遂榮看到世界馬戲團在報紙刊出來的啟事,便去要求他家姐去碰機會。
遂榮細聲對祥英說:「家姐呀,我看伊娃也是力不從心的呀。」
「我就是因為見過那晚發生的事,我想明白究竟,於第二日放學之後,我就上去冒充探同學,去探訪這戶人家,一個中年女人,出來應門,她說我找錯地方,我才知道那戶人家是馬戲班的宿舍,因此我就買了一張娛樂報紙回家,查馬戲班的資料。」
播音完畢之後,兩度繩梯,分別有一男一女,在兩邊爬上去,繩梯是一路上吊台的,他們很快就上到吊台。
丁學昌也認為他們應該憑票尾,去再看一次,因為這是應有的補看權利。
遂榮連聲說:「對,家姐,你這樣做法,又大方,又自然,因為你是一個女仔,女仔做事總是方便得多了。」
幾日之後,他們的問題也解了,原來後面這個單位,在大廳上舖上了蓆,這證明了住的人,是打地舖睡覺的。
祥英對家人說她可能遲歸的,他們會在紅磡宵夜才回家。
遂榮所見到的,是一個大啤酒桶,這通常是人家要來盛水的桶,但現在所見,啤酒桶裡,顯然是熱水,不然就不會起白烟的。桶裡浸著一個很強壯的男人,桶旁邊,又站著一個男人,他用力地扯住浸在桶裡面的男人的手臂,再看下去時,幾乎使他魂飛魄散了,浸在桶裡的人,他的手臂漸漸被扯開,赤|裸裸的手臂,看得很清楚,遂榮清楚看見他的手臂臂膊骨的骹好像脫離了,只有肉連著,站在桶旁邊的那個男人,盡最後的力量,把他和-圖-書一扯,那個男人的左臂,就給扯開了。
一間住著十幾二十個人的宿舍,那麼,就很品流複雜了,他初步以為,他昨晚所見的那兩個男人,必定是馬戲班的演員,於是他買一份娛樂報紙回家裡看,因為這張娛樂報紙,是有馬戲班廣告的。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去參觀馬戲班的,但當程立夫出場的時候,我見過斷臂人是他,家姐呀,你說我心驚不驚呀?」祥英看來似乎不能不信遂榮的話,因為她的弟弟說得有情有理,而且同行動也很符合,她問:「但是那個扯斷他手臂的人呢?」
而他晚上所見的兩個男人,又是中國人。
遂榮越看越驚,他的上身已經沒有了手臂,那個扯他手臂的人,把他的手臂舉起來,看了一回,也舞了一回,然後他又拿起另外一隻放在暗處的手臂,將臂駁骨,放回那個斷臂的男人的肩上,磨了幾次,又看了幾次,手臂已經復元,同先前差不多了,然後又起了一大陣白烟,遮蓋了遂榮的視線。
半夜,一個人用大熱水浸著,另外一個人卻把他手臂扯甩了,還在把手臂晃動一次,又取出另一隻手臂,裝在那個人的斷臂的地方,著實太恐怖了,但他不曾聽過,後街的那個單位,有甚麼事故出現,這樣,一切疑難的問題,非要見到這兩個人不可。
遂榮決定,隱瞞這一件事。他是有理由的,因為他半夜所見,完全沒有人在身邊,也沒有人證明,他見到這件事,說出來是會給人恥笑的,另外一個理由,是他向來不信甚麼鬼鬼神神的,而他所見的,就類似他見過鬼,他不想把自己當為是這樣一個無知的人。但他決定,獨自調查這件事。
丁學昌當中學教員,年紀四十多歲,太太徐錦儀,也是在九龍一家小學當教師,雖然小學距離她住處比較遠,但也是在九龍,情勢上,他們是不能不搬到九龍來住。雖然租金是貴,但省回了不少車資和時間。
表演開始了,兩邊吊台的男女開出,鞦韆架凌空推向前方,左方的是程立夫,右方的是伊娃。程立夫飄到半空時,雙腳掛在鞦韆架的橫軸上,身飄到伊娃那邊,伊娃突然離開鞦韆,雙手執著程立夫的手,這時程立夫的雙腳勾在架內,雙手執著伊娃的一雙手,很快的就將伊娃帶回到左方的吊台上。就在這時候,全場發出驚呼的嘩叫聲。
「在這裡,怎麼可以詳細講呢?我們不如現在就走吧,去紅磡飲杯茶,我同你講。」
祥英點頭,她同意遂榮的說話:「我就這樣推想,所以我確定那個胡漢已經不在人間,已經在丹麥跌死了,我同你的想法一樣,是程立夫在鞦韆架上做了手腳,撻死了胡漢,這是陰謀,你還有甚麼理由呢?」
「伊娃敘述這件事的時候,態度很認真,她說,鞦韆架的橫木是有鐵條入去的,臂的兩邊串過去鞦韆架時,上了螺絲,十分緊,但何以會鬆脫呢?因鞦韆架鬆脫,而令藝員跌死的事,是不常見的,於是引起了丹麥警方的調查,警方後來證明,這一個鞦韆,曾經有人做過手腳,橫貫的螺絲鬆脫了,人的手握在鞦韆架的橫擔上,一拉鞦韆架的橫貫就跌落來。胡漢在不知情之下,他就無辜地跌死,警方展開調查,也找不出甚麼線索,但丹麥警方肯定是馬戲團的人暗做手腳,目的是害程立夫,胡漢因預先綵排,因此跌死了。」
祥英與遂榮,姊弟是依時到了。簽了名之後,由司儀帶他們去程立夫的遺像鞠躬,但是祥英在退下之時,頻頻用手帕抹眼睛,她的眼睛果然是含著眼淚,不過後來她對遂榮說,她是滴了眼藥水,才去致祭的。
司儀指著坐在前排的一個中年男人:「他就是胡團長,我給你介紹吧。」司儀帶祥英和遂榮去見那個胡團長。胡團長同他們握手,祥英於是說出她們的來意,她說:「胡團長,我很冒昧,不過對於程立夫先生,我是一個崇拜者,他不幸遭難,我同我的弟弟都很傷心,今日專誠來拜祭程立夫先生,並且想同程先生的家屬見面,一個巨星的殞落,的確是值得令人追念,我想請問程先生的家屬在那裡?」
祥英拖著遂榮的手:「走啦,出意外呀,人家都走了,你還看甚麼?」但是遂榮還是想走近去看,他對於這一個恐怖的場面,似乎很感興趣,但終於給祥英拖走了。
祥英點頭:「不錯,問題還未有觸到,不過,我有一個主意,我認為,問題完全在伊娃身上,伊娃是程立夫的未婚妻,她應該知道很多關於程立夫的私事的,如果www.hetubook.com.com我再見一次伊娃,相信會得到更多的資料。」
祥英一去,就去了大半個小時,當她回來時,對遂榮發出微笑,她坐在遂榮身邊,細聲說:「我們的謎,是解開了。」遂榮急急忙忙問她:「究竟是怎樣的?」
對面人家的搬入,丁家本來是不大注意的,香港人對於鄰舍,一向是毗鄰若天涯的,但是對面的人家,搬入時正是星期日,因此便引起丁家人的注意,搬入的時候,搬來許多又長又粗重的東西,傢具很少,大廳上只有一張大圓枱,和許多圓椅,此外就沒有其他傢俬搬進來,但來往走動,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來有十幾二十人,廚房卻是常起炊烟,夜晚是有人睡的,他們是睡甚麼地方呢,丁家都對這個問題感興趣。
四日之後,丁家後窗所對住的那戶人家,已經遷走了。這是說,世界馬戲團是要拉箱了,那宿舍當然也要結束。
「有進展。」祥英說:「首先我們已經認識了馬戲班的團長,和程立夫的未婚妻。我們已經打好了調查的門路,……」遂榮搶著說:「還未觸到問題呀,為甚麼程立夫會給人扯斷手臂呢?」
空中飛人表演,因為加上安全網,場面就顯得複雜了。
祥英冷冷地說:「我不知你講甚麼,甚麼斷了一隻手臂,又裝回一隻手臂?遂榮呀,你是不是神經有問題呀?」
祥英說:「說到這裡,你當然明白,這是甚麼一回事吧。不過我仍舊由頭說起。我在後台見伊娃時,她很樂意的接見我,我安慰她,可能她太疲倦了,精神也未復元,所以表演時曾落下安全網,我安慰她,請她把心事拋開,我說宇宙間的事物,不會永遠存著缺陷的,比如月光會圓也會缺。」
遂榮抹一抹自己的眼睛,他簡直是不相信自己的眼了,怎可以的呢,一個人浸在熱水裡,看來是不懂知覺似的,另外一個人,用力去扯他的手,竟然把手臂扯出來,但是沒有血流出,又另外備上一隻手臂,從新又裝上去,並且又可以活著,太不可思議了,怎可能這樣的呢?
遂榮於是去找祥英商量,祥英拿報紙來看了一遍,對遂榮說:「我有安排,這樣就更好,省得我上去他們的宿舍。我是一個藝員的崇拜者,以這個身份去拜祭他就可以了,你也可以一同去的呀。」
遂榮依依不捨,不想離開馬戲場的原因,是因為他見過那個斷臂人,但他不曾見到另外一個扯他手臂的人,他想,假如馬戲班演下去,可能那個人會出現了,因此他離開馬戲場後,還是在凝想,樣子好像是有些失魂落魄的。祥英在走離紅磡的時候,發覺遂榮的態度有些異常,她問遂榮:「剛才我見你,在馬戲場裡,身體有些發顫的樣子,那是在空中飛人出場的時候,你很怕看這種空中表演的嗎?」
姊弟離開紅磡廣場,為時尚早,他們本來就不是存心看演出的,目的是想同伊娃談話,結果祥英聯絡上了伊娃,成功了。遂榮不知情況怎麼樣,很心急的想知他姊姊同伊娃見面時,得了些甚麼結果,因為祥英說,她幾乎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遂榮說:「同上一次一樣啦,我又去找同學啦,去撞啦。」
司儀又在播音器中介紹:「程立夫先生的對手,是伊娃小姐。伊娃小姐,是新進的好手,有兩年空中飛人的經驗,同程立夫先生拍檔,可說是珠聯璧合。但是更值得提出的,是世界馬戲班的空中飛人表演,是不用網的,這是世界馬戲團值得驕傲的一種表演特色,如果不是藝員好身手,是不敢這樣演出的,不過世界馬戲團,從不曾出過錯,請大家欣賞吧。」
遂榮從黑暗中,移一張石鼓,坐著乘涼。但是他的眼角,卻見到對面四樓的廚房還有光線,他想,這麼夜了,大概是對面煮宵夜吧。
於是遂榮就鞠躬表示自己錯誤,然後下樓去。
遂榮想,這時候,他的確需要向人吐出他的心聲,他的狐疑,的確是難解的,他對祥英說:「家姐,我的確很驚,我需要喝一杯熱茶。」
祥英嘆了口氣,繼續說:「伊娃聽了我說的話,嗟嘆她自己的命運,她說:『一年之前,我失了愛人,一年之後,我又失了愛人。如果我的人生遭遇是命定的,那麼我就很凄慘了。』伊娃繼續說一年之前她愛情的變化,她說,胡漢是意外死的,程立夫也是意外死的……」
遂榮歡喜地說:「家姐呀,我真多謝你接納我的所見,我所見的確是真事,我準備再上那間屋,打聽一下,我希望從所見馬戲班的人m.hetubook.com.com口中,得到一些資料。」
過去他所以要考慮的,是因為大女兒丁祥美,同二兒子丁遂榮,都要在香港讀書的,所以搬過九龍住,一向都難以取捨,丁學昌之所以要搬,是祥美同遂榮鼓勵的,他們認為上學,路程跋涉,年青人應該習慣,但父母找生活要緊,經過考慮半年之後,丁學昌才不計較貴租,而搬到這個單位居住。
祥英認真說:「不行,你再去就不行了,他們的人一定懷疑你,我有一個方法,由我去打聽,我說,我是程立夫的一個崇拜者,知道他意外,所以我專誠來問候他的家屬,這樣不是很自然了?」
他們入場看表演,但是很快就知道,空中飛人主角已經換了人,並且播音聲明,已經加了安全網。空中飛人男主角,換了一個外國人,叫做法蘭。女主角沒有聲明換人,祥英想,可能伊娃也要出場的。
「伊娃說胡漢是世界馬戲團的一個後起之秀,年紀比程立夫輕兩歲,程立夫已經成名了,但馬戲團通常都要訓練一個後備的好手,準備主角有意外,後備好手就派出場,這是常理。那時候,胡漢追求伊娃,伊娃也十分愛他,據伊娃說,當時程立夫對她很有意,不過她比較喜歡胡漢,距離現在,大概一年半之前,世界馬戲團,在丹麥首都哥本哈根表演,丹麥是歐洲馬戲發源地的先進國家,因此團長就很慎重地對團員訓話,要努力演出,博取丹麥的聲譽,所以在表演之前,要綵排兩日,那日是午間綵排,叫胡漢同伊娃練習空中飛人,伊娃充滿悔意的說,她因為愛胡漢,所以先前約定胡漢去練習,因為這樣,是沒有安全網的設施,當時胡漢握著鞦韆的橫軸,飄到半空,打個觔斗,突然他從高空跌了下來,原來那個鞦韆架的橫木,鬆脫了,就這麼胡漢就跌死了。」
「這就是我捨不得離開馬戲班的原因呀,我想看看,究竟馬戲班有沒有扯斷他手臂的人,如果找到這個人,那麼他一定是謀害程立夫的兇手。」
當程立夫快將回到右邊的吊台時,突然他的右手鬆脫,全身失了平衡,鞦韆又推回正中處,但是他左手仍握住橫架,手臂好像是拉長了,程立夫的身體,在五丈的高空先墜了下來,他的左手,還是握著那個鞦韆的橫架,停一會,才跌落地下。
遂榮現在才明白,對面屋,所以是一間散仔館,根本不像一個家庭,原來是一個馬戲班租來作為工作人員的宿舍的。如果他不去問,根本就不知道這是馬戲班的宿舍。
這天晚上,祥英和遂榮,才是真正的看到空中飛人的表演,伊娃的身手,的確靈敏,而且花式特別多,難得的是,她的表演,不受心情的影響。

香港戰後的新樓,由於當時還有高度的限制,最多只能建到四層,建築則採用棋盤式,大都是每兩列樓宇,貼背建成,中間留有一條後巷,作為下水道喉渠的總匯,所以樓宇的後窗,可以見到對面後窗的動靜,但前一列樓宇或後一列樓宇的住客,大都是不相識的。
遂榮急忙問:「鞦韆架是很堅牢的,怎麼會這樣鬆脫的呢?」
戰後十年,馬戲班風起雲湧,每一年總有一兩次馬戲班的表演,這個「世界馬戲班」,究竟是做甚麼的呢?遂榮很想知。回家之後,關起門,打開那份娛樂報紙,首先就查看那馬戲班的新聞。
胡團長請她們坐下,說:「太難得了,難得有你們來弔祭他,不過,小姐,程立夫先生是沒有家屬的,他還未有結婚。」
「各位先生仕女們,世界大馬戲班,精彩節目就快演出,現在先介紹表演的男主角程立夫先生,程立夫先生在英國、荷蘭、墨西哥,都得過空中飛人的獎狀,環遊二十八地,到處都享盛譽,有口皆碑。不久大家就可以見到他的身手。」
遂榮說:「那個跌死的程立夫,他出場的時候,我就覺得他不久就會死的……」
當伊娃出場時,場內響起了掌聲,顯然有人知道,伊娃同程立夫婚期近,然而程立夫出了意外,因此引起觀眾的同情掌聲。
祥英聽了,不顧一切就奔到伊娃的面前,也跪下來,用英語和伊娃交談,她首先介紹自己的姓名,並且說出她是來慰問程立夫的家屬的。伊娃十分感謝,頻頻同她握手,她說:「祥英小姐,我實在感激你。」
遂榮好奇地走到天台的欄邊望過去,只見廚房裡,有一陣陣白烟,好像是煲著滾水似的,白烟一陣陣間歇發出,在白烟飄散之後,廚房裡的事物hetubook.com.com,使遂榮感到奇怪。
祥英明白了:「因此你就要去看馬戲,你是為了想尋出那一晚浸在水裡斷臂的人嗎?」
遂榮反問祥英:「家姐,一個人脫了一隻手臂,又裝回一隻手臂,這怎麼可以在空中飛翔表演的呢?」
遂榮扯一下他家姐的手:「喂,是還有三日呀,時間是無多了,怎麼辦?」
祥英聽完之後,放下她手中的咖啡杯:「你說的是真的?你見到浸在水裡的那個男人,就是表演的那個程立夫?」
但是更奇的事,又出現了,從桶裡飄出那一大陣濃烟之後,遂榮定睛看過去,廚房裡甚麼人都沒有,靜靜地回復到廚房的面貌,緊接著,燈光也慢慢熄滅,好像剛才所見,沒有發生過的一樣,他呆呆地看著對面那間屋,前座都沒有燈光,這大概是午夜後一時,也是應該睡覺的時候了,但遂榮親眼目睹這件怪事,其中所見到的所有動作、行事,無一不是真實。但是一陣白烟過後,就甚麼都不見了。
女人說:「這裡是沒有兒童住的,這裡是馬戲班的宿舍。是世界馬戲班的宿舍。」
遂榮心中暗忖:看來,解決自己疑問不難,只要去馬戲團看表演便會明白了。一個住在宿舍的人,必是藝員,藝員就一定會表演的。
祥英故意驚訝地問:「程立夫先生還未有結婚的嗎?這真出乎我意料了,像他那樣的英偉,應該不會單身的。」
祥英望了望他:「你連面色都變了,我真不明白,好吧,馬戲班散得早,我同你去那間咖啡室,飲一怀熱茶吧。」
先前介紹的播音,仍然留在觀眾的腦袋裡,介紹是說,世界馬戲團的特技,是不設繩網,是值得驕傲的,而且從未失過手。但是現在慘劇發生了,如果有繩網,程立夫是不會平白地跌死的。
第二日,適巧是周日,報紙已將程立夫表演失手墜死的新聞刊出,這段新聞很詳細,但是一切經過,都是遂榮見到的。遂榮最感興趣的,是找尋程立夫的記載,新聞現有的,是關於程立夫過去表演,及此次遇事的經過,這些遂榮在馬戲團的介紹播音,也聽過了。
第二日,他下課之後,就去後街打聽,後街是新開街,他找到後窗所見的對面的那幢樓,不管怎麼的就一直從樓梯走上四樓。按四樓的一個門鈴後,很快就有一個人出來開門,開門的人,看見門口站著一個學生,他有些詫異,「你找甚麼人呀?」她是一個半老的女人。
在回程中,遂榮說:「家姐,我們的調查有進展嗎?」
遂榮於是砌詞說:「我找同學呀,一個姓鄺的同學,他說住在這裡的。」
空中飛人表演兩個回合,將近完畢的時候,伊娃好像是有意無意的落在安全網上,然後她凌空彈跳了兩三次,然後才走上繩梯,向觀眾道謝。
遂榮說:「第一,伊娃曾講過,他同胡漢好的時候,程立夫也對她有意的,這還不是情殺的成份嗎?」
全場的嘩叫聲繼續的時候,馬戲班的主事人,和救護人員紛紛趕到場上,程立夫頭上流出鮮血,兩腳蹬直在地上,觀眾害怕得奪門而走,但遂榮卻走出去看熱鬧。
在餐廳坐下之後,她對遂榮說:「遂榮,我以為你不必找那個你認為是行兇的人了,據我推想,應該不在人間。」遂榮聳了一下肩:「家姐呀,你不要嚇我,我分明見到那個人,我可以形容出來的,他雙手用力扯程立夫,我清楚見到,當時程立夫沒有事,那個人沒理由……」
祥英搖頭:「事情真是很難講,遂榮,你所見的事,我信你呀,但是別人也不會相信你的呀,怎會有這個可能呢,一個人的手臂,卻給人扯斷,又可以活動的?而且這個人,看來就不知曾經給人扯斷過他的手臂,又把另一隻手臂裝上,所以你說的話是不可能的,但我們都見到,他的左手在攀到鞦韆的橫木時,就漸漸分離開的,這一點我也認為怪異,換言之,程立夫的身體是想穩定的,但是那一隻手臂不聽他的話,結果,程立夫一用力,他的手臂就慢慢脫開來了。因此,程立夫就從高處跌下去。所以你說的怪異,我也相信,因為這是前後呼應的,遂榮,你越說,我就越覺得神秘,如果我幫你手,查探這一件事,問出線索,我就信你的話。」
雖然如此,丁遂榮還是經常向那後窗望去,希望有所發現。但是,失望得很,再也見不到有甚麼特異的事情發生了。
程立夫的喪禮,在下午二時開始,由於這個馬戲團是知名的,而且又是從外地來的,因此很多娛樂團體,與及商界聞人,致送花圈,弔客也許多。
和_圖_書我怎麼可以用這種無稽的事情去解釋呢?不又挑起伊娃的傷感嗎?我沒有講,但我聽你講那晚的經過,我就立刻意會到是甚麼一回事,我同你的見解相同,胡漢的鬼魂去報仇,所以扯斷程立夫的左臂,但程立夫是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他的左手有問題,那麼他就不會出台表演了。從發生禍事當時來說,程立夫的身體,失去平衡的時候,是他的左臂已經無力的時候,他的重心不能支持,但是他的左手依然是握緊鞦韆的橫貫的,後來左臂慢慢才跌下來,這證明你所見的,一些不錯,這種不可思議的情況,遂榮,到現在,我就不能不相信人世間會有鬼魂的那件事,你那晚所見的事,是完全虛幻的。但鬼魂復仇的事,入了你的眼中,假如你不看見那夜所發生的事,那麼程立夫之死,是永遠不能解開的謎。」
這時候,在座觀看的遂榮,內心突然起了大震動,那個男人,就是他在半夜所見到的那個浸在熱水缸裡給人扯去左臂的那個男人,那一晚,他看得清楚,那個男人的面貌和體格,就是眼前的程立夫了。但遂榮不敢叫出來,因為他身邊坐著他的姐姐,但是他自己,也聽著自己頻頻的心跳聲。當夜所見,這一個浸在熱水中不能動彈的男人,原來就是馬戲班的男主角,空中飛人的好手程立夫。現在他是身手敏捷、精力旺盛的好手,這裡的情景是十分複雜,他的腦袋中,轉著一種恐懼:「你不能呀,程立夫,你的左臂已經折斷過的,你不能呀。」遂榮內心發出了一些莫名奇妙的恐懼,微微發出震顫。
從廣告看,這個馬戲班,是中外合辦的馬戲班,規模相當大,大幅的馬戲班廣告,內列有節目,同表演的主角,在一排六個主角的名字中,只有一個是俄國人。
祥英走去司儀的身邊,恭敬地問:「我想見一見馬戲團的主持人,可以不可以呢?」
一九五八年,九龍新發街新樓落成已經有一年多,由於租金太貴,所以很多單位,還是空置著的,新發街五號四樓有一戶姓丁的人家,他們是在新樓落成半年入住的,戶主丁學昌,在這一區一間中學當老師,因為接近學校的緣故,才搬來這單位住。
祥英很精乖,她及時離開伊娃,回去同胡團長和其他的團員搭訕,說了一回就離開了。
遂榮說:「我的神經沒有問題,而且我十分清醒,我眼見過發生的事,仍然清楚地留在我的腦海,沒有糊塗,也沒有發神經,是我親眼見到的。」於是遂榮就把那天晚上所見的事,詳詳細細地對祥英講了一回。
祥英細聲說:「在我靈感上,我認為這件事,一定可以知道真相的,我們進去,最重要是釘緊伊娃,現在我有藉口見伊娃,同她談話的了。」
這樣的情況,真是不像一個家庭,香港一般人,叫這種人家,叫做「散仔館」。
馬戲班表演的地方,是在紅磡一幅大草地廣場,這是一幅沒有用的曠地,位於九廣鐵路的旁邊,過去有很多大規模的表演,都在這裡搭棚表演,但這個馬戲團,規模更大,一連搭了三個大篷帳,正中一個,是主要的表演場。祥英帶著好奇與開眼界的願望,去參觀馬戲表演,但是她看見她的弟弟在入場前,到處研究,他對於馬戲團圖片集中注意去看,祥英說:「入場去罷,看這些圖片,有甚麼用呢?」
單位背後對著的,是前一列新樓的後座,經過了幾個月,對面的那一層樓,還未有租出去。到了這一年的八月,對面那一層四樓單位,有人搬入了。對面單位的間格,同丁家的是一樣的,這是因為同一建築公司設計的緣故,後面的是廚房同廁所,有一道大走廊,貫通屋的前後。
「遂榮,你會預知道一個人會死?」
祥英說:「這是唯一去打聽的路,遂榮,你用甚麼方法去打聽呢?」
初出場的是小丑,在音樂鼓聲中,出來逗觀眾嬉笑,跟著象隊出來表演,遂榮集中精神,去望每一個人,因為表演的人,大多是中國人,但那一個小丑,身裁矮細,不像他所見過的人,至於騎象騎馬的男女藝員之身材面貌,都不在他印象之內。馬戲班的主要項目,是空中飛人,這是馬戲班的揚名節目,空中飛人是馬戲班的主角擔當的,在表演棚的上空,離地大約五丈,當距離大約十丈的地方,懸掛著兩個吊空架台,架台旁邊,是有繩梯給藝員上去,上空的正中,吊著兩個鞦韆架,八字形的分開,分別扣在兩個吊空台的旁邊,這是藝員表演用的鞦韆架。
在三項雜耍的節目過後,表演棚內,播放節目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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