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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屍

作者:余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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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頭案

斷頭案

五房的謝氏這時才說:「天雄說的話是真的,我起初不信他的講話,但我同他們出去大門口看時,果然就看到有一個女人的人頭,頭髮是披散的,正如他們所見的。」
第二日,意婆在開午飯的時候,就公開了她昨天晚上的遭遇,「大廳的鐘沒有移動過呀!那時,它是報時九點,那時又正是九點,但聲音就好像在我門外發出一樣,接著聽到的,是女人的悲咽聲音,在哭著,連連續續的哭著。我的耳朵,挨近門縫也聽到裡面發出這種聲音。」各人聽了意婆所說的話,面面相覷,只有五老爺子秋,仍然繼續在吃飯。
第二日,家中人照常來來往往,沒有見到石枱上有甚麼怪事,謝氏特別去看,一些痕跡也沒有。她的心,是有些張惶了,那麼,自己昨晚所見到的,是虛幻嗎?還是真實?但是自己是確確實實見到,那個女人頭很美,但是自己是不認識,這究竟是甚麼一回事呢?
七月十五日的晚上,天空一碧無雲,明月當空,月光透過梧桐樹上的枝葉,映照下來。
有福問:「為甚麼不聽見你說過的?」
兩兄弟走入房裡,氣喘未定,就聽見他們的母親呼喝:「為甚麼不讀書,走入來做甚麼?」
梧桐是嶺南木本,中空,根強,樹葉茂盛,結子名曰梧桐子。梧桐落葉變黃,所以人說:「梧桐落葉知秋至。」就是這個道理。梧桐是一種靈木,可以製琴,梧桐樹寒溫帶都有,有許多鬼故事,是以梧桐樹為背景的。
許子秋到識世事的時候,才知道他的父母已先後謝世了。他是由奶媽撫養大的,而奶媽也已經回原籍去了。可以說許子秋對於上一代的事不大明白的,他到二樓的書房去,關上書房的門,要查一查,賬房所錄的日記,了解他上代的事情是怎樣的。
大枱上的其他人,聽見他們兩個人的對答之後,都驚疑地停下筷子,幾乎是一齊的問:「有這種事嗎?」

子秋於是踏入甬道的左方,即是近梧桐樹那一邊,這時他聽到的聲音愈加明顯了,是女的抽咽聲,不錯,聲音很悲的,這時,他想起,梧桐樹www.hetubook.com.com是中空的,在梧桐樹的中空地方,會有女人的悲咽聲發出來?
「是呀,是一個人頭,不錯,是一個人頭。不過可能是看錯了也不定,讀書吧。」但是天祿還是抱著他:「不是看錯的,現在我還看見,是一個女人人頭,是一個女人的人頭呀,你再看看。」
「係呀,阿媽,我同天祿都見到呀,在天井那張石枱上面,有一個女人的人頭。」
許天雄說:「阿媽,我同天祿都見到天井上有一個人頭呀!」
過了兩天的晚上,時間是九時左右,大房的大兒子許有福,聽到有人敲大門的聲音,聲音是緊急的,於是他就出去大廳把大門打開,但是門外沒有人,只見到天井上一派洒洒的月色。但當他定睛看時,他就大聲叫了:「有鬼呀,有鬼呀!」有福見到的,是梧桐樹下石枱上面,有一個活生生的女人人頭放著,他連大門也來不及掩了,就大聲的呼叫,奔入自己的房裡,撲上床去,拿起大被來,蓋著自己的頭,他的心像打鼓那樣跳個不停。
曲廊盡頭的那間房間,意婆入門工作之後,已經是鎖上了,她聽大少奶吩咐過,說那是堆滿先人遺下的物品的,房間已經鎖上,不可打開。因為裡邊有很多先人的遺物,是還未點好的。不過,長久以來,她就從未聽過這房間裡有甚麼特別的聲音發出來,也沒有甚麼異事,但今天晚上,她聽得十分明顯。
天雄偷偷地望出去,那個人頭,依然是擺在石枱上。
是城中一所大宅,大宅必有其氣慨,例如轎廳是最重要的,這是最重要的門面裝點,因為有轎廳必是富貴人家,轎廳後低了一級,便是一個大天井。天井有大堂那麼大,在正中有一條通入正廳的路,這條路是用堦磚鋪成的,甬道的左右兩邊,各種了一棵老梧桐,老梧桐是許家祖先種下來的,經過了長久年代,枝葉茂盛,蔽了天然的光,遮太陽的。左方陳列著花盆與及金魚池,在右方的梧桐樹下,有一張石枱同一張石凳,何以石凳只有一張呢?傳說是創業的許容之先生,是在此讀書的,許老先生是不喜歡有人干擾,所以和圖書只有這一張凳是他所坐的。
有一日,許家打大齋,但是沒有人知道為甚麼的,因為許家聲言,這是超渡先人的,因此打完齋後,仍沒有人知道,這場齋是打給誰的。
但是事情出乎她意外,他們出去看時,見到如上的異端,使她魂不附體,連忙把大門關上。
許仲業生有兩子三女,最大的是兒子,繼續生了三個女兒,最後的又是一個兒子,最後生的兒子,就是許子秋。
這張紙是這樣記錄的:「初,老爺眷戀亞娥,感情日篤,常侍老爺沐浴,老爺特購南海香以贈亞娥,每當老爺歸家時,亞娥必塗南海香,香聞閨閣,老爺有納亞娥為妾意。一日,夫人以亞娥早出晚歸為由,禁之於二樓房間,家人聞鞭韃聲甚烈,無人敢過問。至十二日夜間約九時,亞娥房內傳出悲咽聲,若斷若續,至夜九時,悲咽聲突然不聞,稍後,家人覺異,破門而入,只見亞娥仰臥床上,剃刀已深入頭部,未脫下,床上皆是鮮血,夫人聞訊,出重金召仵工來,將屍用棺木運出,家人無敢傳出真相。」
母子三人,在黑夜的燈光影照之下,都一樣見到那個人頭。
謝氏所見到的,比他們見到的更真實,石枱上的那人頭,五官俱備,那雙眼睛,還能對她眨了幾下,女人的一把直頭髮,鋪得很好的,在石枱上擺平,她還看得出那人頭的哀怨神情。
子秋一頁一頁的翻過去,漸漸就知道了上一代家庭的概況,他母親有一個粧嫁妹叫做亞娥的。
許子秋急忙走入大廳看,大廳的古老時鐘,是會依時響亮的,這是報時的響鐘,子秋是聽慣的。他看一看時鐘,現在的時間,差不多是午夜一點,但他卻聽到敲了九下的聲響,接著又換來女人的悲咽聲了。
賬房日記中,有一項,是特別在那一日的記載中,旁邊有線劃上的,那一日的記載是:「乙卯年七月十二日酉時,夫人粧嫁妹亞娥卒。死時十八歲。」單就這些記載,似沒有甚麼重要性的,但是在翻閱賬房的其他文件中,突然有一張紙,從一本線裝釘的簿中跌下來,子秋一看,大題目是寫著:「亞娥婢的死事。」這張獨立的紙,使子秋和*圖*書精神振奮起來了,因為在賬房日記中的,是太簡單了,因此,這張紙是顯得十分重要。
房間是有聲音,是悲咽的女人的聲音。
許仲業,是許家的第三代,是做鹽運的,生意很大,係廣東、江西、湖南三省的生意,在當時許家是有一個賬房的,這個賬房,是做下列的工作:第一,清楚分開了生意同家庭的賬目;二,是記錄起家庭每日發生的事。
五房的五老爺許子秋,是最愛欣賞月色的,已經是午夜時分,許子秋獨個人在天井賞月,他坐在轎廳中的一張舊藤椅上,從梧桐樹葉的空隙中,欣賞天空的月光,悠然自得,配合月色梧桐樹影,與及天井花園的景物,他詩興驟發,想吟一首七言詩。但是他一面在思維時,耳朵總聽到一些古怪的聲音,聲音就好像在天井的地方傳來,聽來好像是女人的悲咽聲。他於是落天井去察看。他依著聲音找尋,聲音愈來愈大,是在那一棵梧桐樹上。
兩兄弟都異口同聲的那麼說,謝氏於是拖他們出去大廳,看是不是他們講大話。照他們所說,顯然他們見到了不同尋常的怪事了,如果是鬼影,那麼他們再去看,可能是消失了。
許家的大廳,在飯後就沒有人出去的,只有天雄兩兄弟貪靜,才出大廳去做功課的,自從謝氏見過那異事之後,她就叫兒子不要出大廳做功課,就在房裡做好了。因此就沒有人提及天井石枱的事,也許他們出大廳便看不見這件異事罷。
天祿隨著他大哥的話,望出天井去,從電燈的光,向外映照現出的事物,是那一張石枱面正擺著一個人頭。天祿嚇得急忙地站起身來,抱著天雄:「大哥呀,是一個人頭呀!我見到是一個人頭,你呢?」
年代久遠,許家已經開枝散葉了,天井的田園不修,到處都長了青苔,後代因為尊重許容之祖宗的生平喜愛,因此不輕易移動天井的佈置,更不敢坐那石椅。但更令人不敢走近甬道兩邊的原因,是傳說天井有鬼。
大廳上,只有五房的許子秋,沒有說話,繼續吃飯。
是第二日開中午大棚飯時,有福就把昨晚所見的事說出來,他說:「我聽見敲門聲,出去看時,甚m.hetubook.com.com麼人也沒有,但是定眼一看,看見梧桐樹下的石枱上,有一個女人人頭在放著。」
又過了兩天的晚上,許家的老女傭意婆,九時就入睡了,因為她第二日一早就要起來煲粥的。意婆是住在二樓近曲尺處一間房間,她快將入夢的時候,耳朵突然聽到有很響亮的鐘聲,是大廳的時鐘的聲音,她有些奇怪,為甚麼大廳的時鐘搬上二樓了嗎?怎會這麼大聲的,鐘聲很清楚的噹噹這樣的響了九下,接著聽到一些女人悲咽的聲音。意婆重新披起外衣,出去找尋聲音的來源,這時,鐘聲已不繼續了,但是女人悲咽的聲音,是從隔壁那間堆雜物房發出來的,她於是走近曲尺盡頭的那間房間,耳朵伏在門隙去聽,果然裡邊是一陣女人悲咽的聲音,意婆回到自己房間,把門關上。她內心湧起了一陣驚疑,耳朵聽出的聲音是不會錯的。這時,不正是九時嗎?這明顯的鐘聲,平時是聽不到的,但是今晚是很明顯聽得到,九下報時,好像就在附近發出來的。而隔壁的房間,是真實的傳出了女人的悲咽聲。
最先反應的是許天雄,他問:「是不是有大把頭髮,披在石枱上的?」有福說:「不錯,是人頭,但見不到頸,只見到一大把頭髮,鋪在石枱上。」
他也不敢說自己是看錯了,於是他站起來,拖著天祿,飛奔入自己的房中。他們是五房的兩兄弟,由大廳走入五房的家,有一條曲折的長路,但兩兄弟沒命的奔,愴惶地奔入房中。
這是不可思議的事。謝氏之所以要守口如瓶,是她不願意首先聲張所見的事,如果以後沒有人見到,她就不再提起了。
謝氏喝他:「你講大話,天井那裡會有一個人頭。」
這是農曆七月,農曆七月,傳說是鬼門關開放的時間,民間叫做盂蘭節的日子,就是在這個月份內,謝氏為了見過異事,她於是在一晚,在那裡燃點香燭,她喃喃自語的禱告鬼魂,有主歸主,無主歸廟。
子秋說:「靈魂的出現,必有因由,我想是因為未有安置亞娥上神位的緣故,我想揀個日子,同亞娥打齋,並且把她的名字列入神位之內,我想這樣,鬼魂是必會安息的。大哥m.hetubook.com.com你的意見以為怎樣呢?」子康說:「這正與我的意見相同,不過不敢說出來,因為我不想上一代的事聲張了,給下代的人知道,是不太好的,因此,我沒有作這個安排,但是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我也認為應該這樣做,因為亞娥是死得不明不白的。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我們都應該為亞娥作昭雪,並且把她的名字,安置入神位之列,我想母親亦應該同意這樣做吧。」
是一個晚上,時間不過是九點鐘左右,許家一對小兄弟許天雄、許天祿正在大廳讀書,許天雄、許天祿是一對同胞兄弟,許天雄十一歲,天祿十歲,兄弟都很好學,沉默寡言。
天祿答:「係呀,阿媽,我見到,大哥說的是真的,真係見到一個女人人頭,見到她的半邊面。」
天雄在唸詩時,忽然拉著天祿的手:「你看看天井!」
於是他把耳朵貼在梧桐樹上聽,他敲了樹身幾下,悲咽聲立刻停止了,但是鐘聲響了,分明是大廳上的掛鐘聲,鐘聲噹噹的響了九下,就停止了,緊接著又是悲咽的聲音。
子秋的膽雖然大,但這確是異事,是背乎常理的事,女人的悲咽聲,是一回事,但是響聲卻是很明朗的,是自己家裡的鐘聲,那不是在告訴自己:晚上九點鐘時,有過一件悲慘的事發生過?
謝氏不敢張聲,因為這件事,是可大可小的,如果家人是出來看不見的話,自己便是捕風捉影了。而且也做成小孩子的心理陰影,因此,她拖著天雄天祿走回自己房中,她說:「我就見不到,你們不可亂講出來。」
謝氏問天祿:「你有沒有見到?」
當晚子秋去見他的大哥子康,兩人關起門來,討論這件事,子秋把他在書房所搜到上一代的秘密文件,與及以前發生異事的經過,作為對照,講給大哥聽,大哥點頭說:「上一代的事,我是知道多少的,不過從賬房找出來的文件,我就不知詳情了。」
子秋看完記事之後,內心恍然明白,天井與房間,近日所發生的異事,是亞娥的怨情的暗示。
謝氏說:「我見到的是真實,不過我不敢聲張,一來怕這是自己眼花,其次因為說出來,就會使大家驚疑的。因此我就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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