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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探案

作者: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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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宅

凶宅

何龍夫婦一臉疑惑地望著秦冷。我知道他們怎麼想,像文叔這種德高望重的老道士都死得如此悽慘,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會比文叔更有本事嗎?
老住持不知何時已端坐在我們後頭,若不是他發出響聲,我可能根本不會回頭看他;他正捧著一個缽,嘴巴吱吱喳喳的不停地嚼動,還直誇好吃好吃,我定睛一瞧,才發現他正從口中拉出一根帶肉見骨的手指頭,指甲上不但塗有蔻丹,還戴著一枚鑽戒。天啊……
「就叫般若吧。」秦冷淡淡地說:「般若波羅蜜多,乃以大智慧渡劫渡難,渡眾生到至善彼岸之義。」
「半年?你工作室不是才成立一年嗎?」
奇蹟竟然出現了!
「阿林,你親眼看到了,我沒騙你,真的有鬼怪在作祟!」
「最……最近常常發生這種……鬼打牆的事,只要繼續走,就會回到原路,你……照我的話做,不……不要多疑。」
我以時速將近兩百公里的飛快速度駛往竹安寺,在車上,秦冷告訴我說,剛剛在屋內那個厲鬼,並非原來的日本怨靈,而是被召喚來的孤魂野鬼;真正附身在該宅的惡靈,可能已經跟著何龍夫婦一起到竹安寺了。
「天啊!」我顫抖地指著那堆東西,半天說不出話來。
秦冷說:人心如紙,為善則白,思惡則黑;善惡只在一念間,所以為善為惡,均存乎一心,心正則萬事安,心不正則邪妄生。
「你還睜著眼?」秦冷吟誦真言到一半,突然停下來問我,「為何不學他唸佛號,至少可以保持心神穩定。」
秦冷告訴我,當初他看見戴Sir時,就覺得戴Sir身後那團氣相當邪穢。等到第二次遇到戴Sir時,他已清楚地望見在戴Sir背後,那是一團由戴Sir內心的變態及淫欲所滋生而來的濁氣。他白天是衣冠楚楚的高級警官,深夜卻因抑制不住心中的惡與淫,鋌而走險,終於招致肩上的官火盡滅,鋃鐺入獄。
秦冷緩緩降到地面,隨即奔至何龍夫婦身旁,在他們額上輕輕一點,他們便悠悠醒轉。
「阿龍,你可不要小看秦先生,他雖然年紀輕,不過已是修行高深的密宗師父了。」
「你到了我家,」何龍呆望著遠方,眼神裡有種說不出的玄異,「你就知道那隻鬼有多麼厲害了!」
我交代了手下一些事情,就帶著何龍到地下室的餐廳吃套餐,何龍似乎餓了很久,狼吞虎嚥地很快便把東西吃光。
安藤尚未說完,火焰已盡將牠吞沒,隨著黎明的清風煙消雲散。
「你沒事吧?」我拔出槍,緊張的觀望四周,不知道還會有什麼鬼怪出現。
受夠了他的囂張氣焰,我頓時非常火大。秦冷大概瞧出我的心思,便輕輕拍我的肩說:「別生氣,他囂張不了多久的。」
我看小鬍子愈形囂張,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對不起,Sir,我雖然不屬於這個轄區,但警務人員都有防制犯罪的責任,我想我有權參與這個案子吧?」
「般若,」淑芬點點頭,「好雅的名字,謝謝你,秦先生。」
「束手無策。」這個時候他還回答得這麼乾脆,真是氣死我了。
到了中環何龍的住處,已是下午六時以後了。原本悶熱的天氣,突然轉成陰涼,而且還飄著細雨,秦冷望著幽冥晦暗的天空,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道:「今天晝短夜長,陰盛陽衰,是鬼怪作祟的好日子,我可有得忙了。」
我和秦冷隨著光仔回到警署的檔案室,辦事員果然很有效率,早把有關那棟房子的相關資料準備妥當。我兩人各拿了一批審閱,花了差不多兩個多鐘頭的時間才看完,然後又討論了近半小時,才得到了以下的概括結論:
「所以我才會來這兒。」秦冷說:「我一個化學系的同學靈感能力很強,聽他說每天坐地鐵經過這個地段時,都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邪惡壓力,因此要我過來看看。」
只見那顆女人頭顱張開充滿白蛆的嘴,發出彷彿來自地獄深淵的鬼嚎,然後整個燃燒起來,嗶嗶剝剝的焚成灰燼,一絲不剩。
兩個警員中,一個手腕上戴著唸珠,他說他篤信佛教,很順從的馬上便進入結界內;另一個則對秦冷的話根本不屑一聽,自顧自走了出去,誰知到了外面還不到五秒鐘,又見他蒼白著臉走了進來。
他正得意時,檔案室門口突然出現一個人,警員和辦事員看見他,都慌忙站起來行禮。
「阿龍,你不要誤會,我是下午有會要開……」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說。
空中突然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嗓音,那種淒厲恐怖的聲調,我肯定絕不是活生生的人所能發出來的,然而頂樓上除了我和何龍的老婆外並無其他人,那到底是……
「你不要安慰我了,當初我真不應該貪圖房價便宜,搬進後才知道那裡曾死過人鬧過鬼,可是現在我也沒錢找別的地方住,只能這麼耗下去了。」
「喂!我們什麼交情,你說這什麼話!」我生起氣來,衝動地說:「好!我把事情處理一下就跟你走!」
他剛說完,供桌上幾十根蠟燭突然一起熄滅。秦冷金剛杵橫握在手,說:「來了!」
「你等著瞧吧!」秦冷說:「對了,去看看你的朋友吧,他烏雲罩頂,印堂發黑,再不救他,他恐怕會慘遭橫禍。」
「但是有一點令我非常不解,」秦冷摸著鼻頭,沉聲地說:「如果有這麼多的怨靈,我應該可以感覺到強烈的靈力才對,可是那天,我除了感受到建築物內有股邪氣外,並沒有很強大的靈力,難道是資料有誤,或是怨早已消散?」
只見一道紫光聚於秦冷掌中,然後緩而輕地輸入淑芬體內,約莫過了半分鐘,秦冷才功德圓滿的收手。
「我去觀塘警署找過你,他們說你升調高級督察後便調到九龍城來了。」何龍搔搔沾滿頭皮屑的亂髮,不停地東張西望,「警署裡有沒有餐廳,我到現在還沒吃飯呢!」
我將車停在附近的停車場,便與何龍徒步走去他家,誰知剛至路口,就發現他家樓下滿滿的圍了一群人,正大呼小叫的朝頂樓觀望;我仰起頭,赫然發現頂樓處竟站了一個大肚子的女人,看那樣子似乎是要尋短。
秦冷一語不發的走近何龍,突然伸手在他頭後一抓,抓出了一隻活蹦亂跳,又似蜥蜴又像蜘蛛的怪異生物。淑芬嚇得花容失色,急忙躲到何龍背後。
「為了你們自己好,」秦冷說:「最好照我的話做。」
「超渡幾千個亡靈需要天大的本事,連得道高僧都沒這個能耐,你一個年輕小輩會有辦法嗎?」安藤輕蔑地說。
「只好等它完全進去後,連腹內的胎兒一起除掉,才能將安藤的鬼魂徹底消滅。」秦冷冷酷地說。
「是啊,是啊。」何龍伸伸舌頭,「我能不能再要瓶啤酒什麼的,喝白開水根本解不了渴。」
「最近來寺裡的和*圖*書女施主都是有錢人家,所以肉質特別鮮美;怎麼樣?王督察,要不要來根中指嚐嚐?」
猛向手握單刀的安藤劈去……
我望了秦冷一眼,秦冷只是默不作聲地微笑。
我知道秦冷絕不是危言聳聽,我和他共同經歷過一些離奇驚異的案子,對他已是敬若神明,於是連忙問道:「那怎麼辦?我朋友現在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二、八七年公開上市銷售時,曾請來影視明星剪綵,卻遭搶劫金飾店拒捕的搶匪闖入。警方派出大批警力包圍此處,搶匪見大勢已去,便持AK─四七自動槍瘋狂掃射,當場造成十三位無辜市民中槍身亡,而後搶匪自己飲彈自盡。這就是當年轟動一時的「中環慘案」。
反正也別無選擇,我只好踩下油門繼續向前。
「我想這由我老婆來說,可能會比較清楚。」何龍攙著他老婆,「淑芬,他就是常跟你提起的王林,是我中學時最要好的朋友,有什麼事妳都可以告訴他,他會幫我們的。」
我抬頭一看,竟然是那小鬍子來了,光仔立即直起身子向他喊道:「戴Sir!」
剛一踏進屋,我就詫異的感覺到有種說不出的寒冷迎面襲來,屋子裡外只不過隔一道門而已,溫差為何會相差這麼多?
「所以他打算藉著那女人腹內的胎兒轉化成自己的替身出世;」秦冷一臉懊惱,我不曾見過他這種表情,「該死!我早該想到這日本鬼的陰謀!」
「我相信。」
好不容易趕到竹安寺,從外頭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變異,但是秦冷要我小心,我點點頭,持著槍戰戰兢兢的走入廟中;大堂內,香煙繚繞,佛像莊嚴的並列兩旁,奇怪的是,整座廟裡居然空無一人。

「你說……這是鬼打牆?」
「你……慢著……」安藤退到牆角,由碎裂的佛像後頭推出兩個人,赫然是何龍與淑芬。
「你不會真的這麼做吧!想點別的辦法行嗎?這個辦法子太殘忍了!」
「我不清楚,因為當他作法時,我突然感到一陣暈眩,等清醒過來時,已經在那車棉花上了,要不是阿龍告訴我,我還不相信我會……」
「你等著看就知道了。」秦冷說:「我們走吧!」
「老師父……」我看著被他棄如敝屣般扔在地上、血肉模糊住持的表皮,不由得悲從中來,厲聲朝他喝道:「我的朋友和他妻子呢?你也殺了他們嗎?」
「什麼?」小鬍子一怔。
我目瞪口呆的望著前方,不知該繼續走下去還是停下來。何龍拍拍我的肩,顫聲說道:「阿,阿林,不要……不要停……你只要……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一直往前……開下去……路……又會變回……原來的……路……」
「依附那棟樓的業障已除,你們只要請位法師超渡地下的亡魂,自然能轉邪為正,易貧為富,以後住在那邊就能長保平安,澤被子息。」秦冷看著淑芬隆起的腹部說:「他為了救你們,差點折損了自己的真元,我替他做個『總持千臂手印』祈福,伏三千大千世界之一切怨魔,成就一切功德。」
「還有,你到底是誰?也是警務人員嗎?」戴Sir指著秦冷喝道:「你是哪個警署的?什麼階級?證件呢?」
「難纏吧!本署最討人嫌的總督察,他還以為他那一嘴騷鬍子能泡多少妞,結果也沒什麼人理他。」
「你不要那麼激動,這些事有可能只是碰巧而已。」
他說得如此駭人,我內心更加焦急如焚。車子連闖好幾個紅燈,要不是鳴著警笛,我想全香港的機車警察大概都會來追我。
我和秦冷認識雖然不算久,但十分清楚他脾氣之古怪,他若不想說,你就是怎麼追問也沒用,反正時候到了,他自然會告訴我。
何龍怔了怔,一副不相信我會拒絕他的表情,「你……」
「你相不相信鬼怪作祟之說?」
我在頂樓望見此景,心裡頗感欣慰,總算沒有發生慘劇,不然一屍兩命的結果教何龍如何承受?
我內心也是一團亂,他老婆若跳下來豈不是一屍兩命!我要他留在樓下注意著他老婆,自己則跑進公寓往頂樓衝;好不容易上了十樓,看見何龍的老婆正站在陽台的階台上,風狂烈的吹襲著搖搖欲墜的她,我想靠過去,又怕她一瞧見我便會往下跳,只好不聲不響的貼著壁緩緩接近她。
他手持金剛杵,開始朗誦著光明真言,只見結界外已被死去警員的血染成赤紅一片,結界內卻呈現一片亮潔澄藍之光。
「啊——牠進去了!怎麼辦?怎麼辦?」我慌張地叫著。
原本在幾秒鐘後就會粉身碎骨的她,在離地約三、四公尺的地方,居然被一股強而有力的暖風(這是站在樓下的何龍告訴我的,因為當時陰風慘慘,忽然有道暖流出現,令他格外詫異)輕輕地吹送至不遠處一輛載運棉花的大卡車上,不但毫髮未傷,還迷迷糊糊地望著群眾,似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不管樸實的百姓也好,位高權重的大官也罷,若不行善積德,賺再多的錢或身居顯赫的地位,又有何用?
聽說在這事件結束幾個月後,何龍不但事業重新上了軌道,業績還比以前更好;淑芬也生了個白胖小子,據說很聽話,媽媽叫他不哭他就不哭,真是玄奇。
「怕什麼?有關二爺保佑我,任何妖魔鬼怪我都不怕!」
他大學唸的是建築,畢業後靠了幾年行,擁有了自己的客戶,便獨資成立了自己的室內設計工作室。他來找我那天,據他說是工作室成立滿一年的日子。本來以為他是來邀我一起去慶祝一番,誰知一見到他,竟發現他滿臉鬍碴,頭髮散亂,形容憔悴得簡直不像話,往日的瀟灑風采全然不見。
正當王林心焦之際,
小鬍子狠瞪著我許久,我講的義正辭嚴,他無法反駁,只得不甘不願地說:「聽好!我肩上有三顆花,而你只有兩顆,你若要在旁觀看,一切都得聽我的,不然我隨時會請你離開。」
我走到路旁的車邊,秦冷已坐在車上等我了,我問他現在去哪兒,他說去何龍住的地方。
「何太太說這個人是業餘道士。她本來覺得這屋子有點不乾淨,便花錢請了附近開小超市,自稱學過茅山術的文叔來替她驅邪。結果文叔在作法中,竟被厲鬼搞成這慘狀,她自己則彷彿被附體般毫無知覺地走上頂樓,往下跳後卻奇蹟似的獲救。」小鬍子滔滔不絕地說著,然後雙眼瞪著我,問道:「王督察,依受過專業警務訓練的你來看,你會相信這種荒唐嗎?」
「那怎麼辦?」我急問道。
我不明白秦冷講的話是什麼意思,不過他既然走了,我也巴不得跟著離開,畢竟在人家的地盤上不好混。
我回過頭望望秦冷,他只是微笑的靠在牆上www.hetubook•com•com,我想秦冷持咒救她這麼玄的事若是告訴她,只怕她還不相信。
「戴Sir!」我頓時難以抑制自己的脾氣,「你不可以……」
「為什麼?」
「你想幹什麼?」小鬍子厲聲道:「你房裡死了一個人,你還想到哪兒去?」
「你怎麼知道?」
當我們兩人互辯之際,安藤的鬼魂突然發出一聲尖叫,然後從淑芬的七孔激瀉而出。我看見淑芬的臉發出一道粉紅色的光來,安藤彷彿就是被這光逐步逼出來。秦冷見此情景大樂道:「沒想到這胎兒對父母的愛如此強烈,能把惡靈驅出母體之外。王林,你護著他們,我要宰了那日本鬼!」
眼看著她即將觸地,我和何龍卻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她死。就在全世界均無法伸出援手之際,原本混沌佈滿烏雲的天空忽然被撥開一隙小縫,清亮的陽光由雲間射了出來,直直照在何龍老婆的身上。
秦冷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我和他隨著警員們一起下樓,到了何龍的住處,發現裡面果真死了一個人,一個死得很慘的人。
我回過頭,居然發現一個最不可能出現在這兒的人,不可思議地站在我的身後。
我一聽,內心驚懼不已,何龍是我最好的朋友,怎可讓他有此下場!於是連忙跑出去找他們。
「中計!中什麼計?」
「阿林……」何龍想要走過來,卻被小鬍子的手下攔住。
何龍點點頭,向我說道:「阿林,可不可以請你這位密宗的師父幫孩子取個名?」
秦冷從衣內取出一條長約六公尺的細繩,並拿了四根竹枝,佈置成一個四方形的結界,然後要我去叫外面的兩個警員一起進來。
「哈哈,就是你嘛?」住持裂開鮮血淋漓的大嘴,「密宗的修行者,年紀很輕法力卻高深莫測的那個人?」
秦冷盤腿坐下,將金剛杵置於雙手虎口之上,閉眼開始唸咒;群屍如潮水般撲上來,我和秦冷已經連立足之地都快沒了。
三、自八八年至今,這棟樓不斷發生跳樓、凶殺、火災、煤氣爐爆炸等大大小小案件不計其數,死傷人數超過二十幾人,這次若不是秦冷出手相救,可能就要再添上淑芬母子兩命。
我看著濺滿天花板、四面牆壁以及地上的鮮血,胃內亦是一陣翻騰。屍體的整層皮都被剝了下來,像張標本一樣張掛在窗戶上,內臟則被一一垂吊在那張皮的周邊,心、肺、肝、大腸、小腸……蒼蠅在腥紅的肉旁不斷徘徊,有的還停留在滴流到地上的血跡中飽餐一頓。何龍終於忍不住了,扶著老婆衝了出去大吐特吐,他老婆早就嚇昏了。
「我只有三個建議:第一,請你的朋友和他太太找一家佛堂或大一點的寺院避避,至少要三天,而且要潛心唸佛,藉以清心淨身,消弭過去的業障;第二,這三天內不要離開避難處所一步,記住,絕對不能離開;第三,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要相信自己,絕對不可動搖自信心。」
「屍牯蟲,專吃屍肉為生的下等鬼物,會附在時運低或將遭橫禍之人的身上。」
「什麼?」
「寺廟本身就相當於一個結界,鬼物無法直接進入廟中,但是,如果附身於胎身內,那麼結界也擋不住牠。」秦冷說:「希望你說的那位住持法力足以應付日本鬼,不然你朋友鐵定遭殃了!」
只見秦冷舞起手中那柄長劍,
我無言以對,這裡是別人的轄區,我哪有資格置喙?
「嘿嘿……沒想到你對我的過去瞭若指掌,那麼我也不需要這層臭皮囊做偽裝了!」住持將兩隻手放在臉上,用力將臉皮撕下來,然後又用手指把雙眼眼球挖出,丟入嘴內大啖,而後全身才從軀殼裡鑽出來,果然是個高高瘦瘦,穿著土黃色軍服,留兩撇八字鬍的日本軍官。
看他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實在令我這多年老友非常不忍,可是我的能力亦有限,除了安慰他幾句外,還能做什麼呢?
「對了,大嫂好吧?」我掏出一根菸遞給他,他如獲至寶的接過去。「你們結婚那天我剛好在辦件大案子,沒有辦法參加婚禮,到現在還引以為憾呢!」
「你別想救她,我一定要她死!」
「你們不要急,我會幫你們的,不過你們得先告訴我,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不用客氣,大嫂,我沒關係的。」我說:「妳還好吧?怎麼會跑到頂樓上去呢?」
「別說這種話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快告訴我!」
我兀自疑惑之際,卻驚見何龍老婆身後那片花壇上的花,根莖葉忽然全部糾結在一起,纏成一個具有五隻爪,類似一個大手掌的怪異東西,然後向何龍的老婆一推,她便摔了出去。
事已至此,何龍也不能不信,只得乖乖聽秦冷的話。我替他們在黃竹坑覓了一間竹安寺,那裡的住持是從小看著我長大,有著慈祥的臉和溫暖的心,他常常替善男信女們祈運降福,我相信他一定有足夠的修為保護何龍他們;然而,事情並不如我想像的那麼容易,鬼怪也出乎意料的凶狠,我不但連累了住持,也差點害了何龍夫婦他們……
安藤發出難聽且邪惡的笑聲,啃著剛由一個死屍身上折下來的大腿說:「來吧!讓我瞧瞧是你們密宗厲害,還是我們日本古巫術的力量強大!」
「到底是怎麼回事?阿龍,你仔細告訴我好不好?」
秦冷立在原地,顯然是因安藤的話而在猶豫。我走上前問道:「怎麼了?何不先一劍殺了安藤?」
「小鬍子?是不是差不多六呎高,一臉目中無人的總督察?」
「你不要激動!」秦冷勸我,「安藤守就現在還只是個怨靈而已,住持的肉體他嫌太老,他要等陰陽交替的那一瞬間才能進駐母體子宮內,繼而獲取胎兒的生命,獲得新生。所以你朋友一定會被留存到那個時候,我們得早點救出他們才行!」
「太冒險了,我怕我一有動作,安藤就將他們倆打得魂飛魄散,連投胎傳世的機會都沒有。」
「唔?」我不明白,「什麼意思?」
秦冷無視他的叱罵,只淡淡地說:「戴Sir,自作孽,不可活。」
「我只是想和我朋友……」
「對。」
「你不懂鬼打牆嗎?」何龍問。
何龍的住處是在中環西區一棟高級公寓的五樓,那棟公寓外表富麗堂皇,實在不像是會鬧鬼的房子。
我們說話的當兒,何龍已經扶著他的老婆上來,不過後頭還跟著一堆警察。其中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小鬍子走了出來,指著我和秦冷喝道:「你們是誰?在這兒幹什麼?」
眼看著群魔亂舞,無計可施又驚嚇過度的我,只能拚命的朝死人開槍,可是牠們挨了槍卻不痛不癢,仍繼續圍來。
何龍的住所在第五層,我們上去時,兩名站崗的警員正發著抖喝熱飲取暖。我走過去亮出證件,並表示是光仔要我來的;和圖書光仔是他們的直屬長官,我的階級也遠高過他們,所以他們也不敢刁難,開了門就讓我進去。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安藤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況,「你……再怎麼說,以你這種年紀,根本不可能有這麼高的法力,不可能的……」
「何龍?」我難以置信地打量他,只不過幾年不見,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什麼夢?」何龍問她。
「真的?」何龍聽得目瞪口呆。
「我感覺似乎作了好長的一個夢。」淑芬揉著眼說。
戴Sir臉色乍變,倒退了幾步,「你……胡說什麼?」
「唉,他那臭屁個性,妄自尊大、自以為是,加上時常嚴以待人,寬以律己,誰受得了他啊!」光仔一口喝光咖啡,「對了,你們要那棟住屋的資料,我剛剛已叫檔案組去翻,現在應該找出來了,我們回去看看吧!」
「孔雀明王飛翔咒和觀世音保生咒,加上你和他先生發自內心的真摯祈祝,我才能這般穩當的救了她。」
「又是你們?」戴Sir看到我和秦冷,醜陋的小鬍子整個捲曲起來,就像被踩了一腳的毛毛蟲一樣。「梁思光督察,你不去辦你的案,和別區來的人鬼混什麼?」
「路……路又變了……又變了……」
他同伴問他怎麼了,他不發一言,用手指指頸部,面露詭異的笑容,然後頸部突然浮現一圈紅線,隨著他愈來愈邪的笑臉,紅線竟然變成一個大缺口,像決堤般湧出大量鮮血,冒完鮮血後又開始流出內臟等穢物。我和另一個警員都忍不住吐了起來。
「啊!那是我老婆!」何龍哭喊著,「阿林!那是我老婆!我老婆怎麼會要自殺呢?」
「什麼意思?」
他依然是快如閃電的將剛送上來的套餐迅速掃盡,然後滿足地呼出一口氣,捧著肚子說:「唔——好久沒吃那麼飽了,真舒服。」
我幾欲作嘔,不禁倒退了幾步。秦冷躍身於前,叱道:「你很厲害嘛,住持的肉身也被你佔據了!」
秦冷突然伸手阻止我說下去。
「你們看看,」小鬍子指著那具屍體,幾個警員看了以後受不了,紛紛跑到外頭去嘔吐。「我幹了十年的警察,從來沒看過一個人死成這副德行,何先生、何太太,你們哪位能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
「這……這是什麼?」何龍也大吃一驚,自己身後怎麼會有這種類似爬蟲類的東西?
四、最後一點,也是秦冷認為最嚴重的一點,就是這棟樓所處的位置,在日據時代,曾是日軍處決中國同胞的刑場。日本戰敗宣佈投降後,這裡的日本兵由最高指揮官安藤大佐帶領,五十一人集體切腹自殺;據目擊者的記述,安藤在死前還下了詛咒,詛咒在這片土地上蓋屋建宅的人世代不得安寧。秦冷說,欲置淑芬於死地的惡靈可能就是被日軍戕害的含冤女子,因在輪迴裡無法超生,才想找替死鬼藉以還魂。
秦冷不再言語,逕自走了出去。
「什麼路變了?」我朝外頭看去,一樣的人車熙攘,並無任何異樣啊,「你說走哪條我就走哪條,難道有錯嗎?」
「秦冷!」我說過,他總是在最危急的一刻出現,這次也不例外,一出來就挽回兩條無辜的生命。
「是呀。後來我們隨著娃娃走出了黑暗,我就醒了。」淑芬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彩,「阿龍,我覺得那娃娃可能就是我們的寶寶,菩薩好心救了我們,我們就以菩薩之名為他起名字好嗎?」
(全書完)
可是當我瞥見路口的街名指示牌時,我的心跳差點沒停止;我明明是從彌敦道開進來,然後就一直沒改變過方向,為什麼現在會走在軒尼詩道上呢?這根本就是天差地遠碰不著邊的兩條路,中間隔了好幾十條街才能通,而我只不過開了不到二十分鐘車程,怎麼可能會來到六七十哩以外的另一條路上?!
「安藤大佐,熱中戰爭的狂激派分子,二次大戰時因不滿日本政府投降的決定,不但把在行刑所裡的中國人於一夕間全部殺光,還領著手下的尉官士兵五十人一起自盡,來完成你的詛咒,以及讓你由冥界重返人間的『血歸魂法』。你的祖先安藤家世代都是幕府將軍的祭師,自然會懂得這些奇邪巫術,你想重現人世的目的,是想遂行你恢復帝國主義的野心吧!」
我趕緊掏出證件解釋道:「我是九龍城警署重案組的高級督察王林,這位是我的朋友秦冷,我們是來……」
「怎麼了?」我不明所以地問。
「真的?」秦冷說的實在太玄妙了,很難教我相信。
「鬼物出現了,你們切記,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可跑出結界之外。」秦冷警告我們,「最好把眼睛閉起來,觀想著如來,或是諸天神佛,以免邪念侵入思維之中。」
「不曉得。」光仔搔著耳朵說:「我都快被鬍子戴逼瘋了。那小鬍子最會咄咄逼人,自己卻整天坐在辦公室裡吹冷氣看報紙。」
「原來真是他,」我說:「我早領教過他了。」
「願往西方極樂,永享安平。南無阿彌多婆夜,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訶。」秦冷在空中畫了三道直線,三道橫線,把已獲解脫的群靈送上天,結束了一場可能發生的浴血大戰。
秦冷大喝一聲,縱身飛出結界之外,可是已來不及了。那個黑影舉起手上的武士刀,用力一揮,警員瞬間被砍成兩段。
只見秦冷與安藤化作藍黑兩道光團,在空中互相撞擊,爆發成一團炫目的大火球,然後安藤全身是火的從火球中躍出,引頸哀嚎道:「不可能的!你怎麼會大日如來的陽炎光明咒,那只有大日如來本身才能使用的咒術……難道你就是……」
對了,有件事在此順便提一下,是關於中環區那位小鬍子戴Sir的消息;光仔當天並沒有到何龍住處與我們會合,因為他埋伏在地鐵站的便衣抓到了專刺少女俏臀的那個歹徒,居然就是戴Sir。戴Sir起初矢口否認,但隨後在他警署辦公室內發現凶刀、一大堆女警更衣室不翼而飛的內褲褻衣,以及香港各地下鐵的路線圖時,戴Sir才俯首認罪。
「阿林!」何龍望著四周的破壁殘垣,「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今天之內,第二次由他口中聽到「鬼怪作祟」這四個字,我不禁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因為受不了太多的生活挫折,才會說些別人不懂的話,甚或產生一些幻覺?
「鬼怪作祟?」
「糟糕,你們的煞星來了。」秦冷說。
軀體漸漸騰空浮起,
難道真的是鬼怪作祟?
「我懂,你是說……」
「密宗?」
「她是這棟房子的地縛靈,一直在找替身,你朋友的老婆差點就讓她得手了。」
安藤進不了母體轉世,早已惱羞成怒,握著軍刀的手臂青筋暴突,直指秦冷吼道:www.hetubook.com.com「巴格雅魯!你這臭支那人壞了我大事,我要殺了你!」
「一般當官的人,肩上都比常人多了兩把火,但是那傢伙的火不但熄了一盞,剩下的火苗也很微弱,加上他背後有一團陰幽混沌的穢氣,我想這傢伙不久就會走霉運的!」
「最近怎麼樣?工作室的生意還好吧?」我看他吃了一份似乎還不夠,又幫他再點了一份。
「沒什麼。」我拍拍他的肩膀,有些不可思議的事,不知道的話可能還好些,「看看淑芬怎麼樣?」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
但是,如果你剛好不幸地住進一幢發生過凶案,或死過很多人的屋宅,而隱遁在這間房舍內的怨魂又是那種厭惡生人,非置人於死地的惡靈猛鬼的話,無助可憐的你,該怎麼辦?
「什麼?你老婆?」我跟著緊張起來,「那麼高你怎麼認得出來?」
我吩咐副手簡幫辦幫我向警司做報告,便駕著車和何龍一起到他家。一路上何龍沉默不語,我也不打擾他,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的坐著,車速保持平穩速度;開了差不多二十分鐘,何龍突然望著窗外,吃驚地叫道:「天啊!又發生這種事了!」
「幹嘛?抓鬼嗎?」
「我夢到我們兩個人併肩走在一個很黑的地方,那裡一點光都沒有,很黑很暗,我們走著走著,不知走了多久,身旁突然冒出許多妖魔鬼怪要來抓我們。我們一直跑,牠們就一直追,有好幾次,我的腿被牠們抓住,幸好你替我踢開牠們,我們才可以繼續往前逃。」淑芬喘著氣,彷彿又重新經歷夢境一般。「你知道嗎?當時天昏地暗,不論我們往哪邊跑,都找不著逃離黑暗的出口,那時我心灰意冷,感覺身體又冷又餓,就停下腳步,心想就這樣等死算了,反正跑也跑不掉;就在這個念頭剛起的時候,我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好可愛的娃娃,他的長相,就好像照片上你小時候的樣子,他還叫我媽媽,叫你爸爸呢!他叫我們不要怕,他會帶我們離開的,只要我們跟著他走就行了。我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之間全身充滿了力氣,拚命拉著你跟他一起跑,不過那些妖魔鬼怪也愈追愈急。我真是擔心牠們會趕上我們,但是說也奇怪,在牠們幾乎只差我們一兩步距離的時候,我們和鬼怪之間,竟然現出了一尊菩薩,我不知道怎麼稱呼,但被菩薩身上的藍光照到時,只感到通體爽朗舒暢;不過鬼怪們就相反了,它們似乎受不了那藍光的威力,全都在呻|吟哀叫中化為一灘灘血水。」
「什麼?」這歹毒的日本鬼,真想一槍轟了牠!
「糟了!」秦冷臉色大變,「我們中計了!」
「你要去?那裡是猛鬼大廈呀!」我恫嚇他。
「什……什麼是地縛靈?」我吞了吞口水。
「林哥!我下了班去找你們!」光仔遠遠喊道。
「你朋友去的那間竹安寺,是不是專門供養一些無主孤魂的寺廟?」
完了,難道我和秦冷將斃命於此?
「不……不是你的錯,是……鬼怪作祟……」
例如三更半夜響個不停的腳步聲,突如其來的哭泣聲,或者在窗口飄搖晃蕩的無頭幽靈;如果你在驚恐之餘,發現他們只是嚇嚇你而已,並沒有傷害你的意思,日後你大可將之視為平常,甚或視若無睹;不然請個真正有修為的僧侶或道士到家為你施行一次除靈法會亦可。
「今天?」我面露難色,下午有個案子要向嚴警司做簡報,「明天好嗎?我請你們吃飯。」
何龍又驚又喜,趕忙登上卡車扶起他老婆,然後抱著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老婆痛哭流涕。
「你看得出是什麼在作怪嗎?」對付鬼怪我是無能為力,只好求助秦冷了。
「這……說起來真的好邪,我想阿龍應該跟你說過,打從搬來這裡開始,我們就諸事不順,而且情形愈來愈糟,就像今天你看到的……」淑芬心有餘悸,說著說著便啜泣起來,「本來,文叔是好心幫我看看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因為這幢公寓光是一個月內,就有四個女人跳樓而死,我今天真的很幸運,跳下來竟然沒事……」
「你……怎麼知道?」我嚥了嚥口水。
「天……天啊……」警員傻怔怔地望著巨大黑影,「鬼……鬼……」
「你好,王先生。」淑芬靦覥地朝我點點頭,她清癯的臉雖然有些蒼白,但仍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本來應該好好招待你的,誰知道弄成這樣……」
「看衣服就知道了,我老婆今天就是穿粉紅色的孕婦裝;天啊!鬼又要害我老婆了!阿林,怎麼辦?怎麼辦?」
「他氣數已盡,肩上的火全都滅了。」
「嗨,王林,好久不見。」何龍無精打彩地望著我說:「你好嗎?」
「我……」何龍露出茫然的神色,以前的他臉上除了自信外絕對看不到別的表情。「……我的人生可能就此完了。」
「這幢公寓陰氣很重。」秦冷在陽台踱著方步,「不僅陰,而且很邪,剛才那位孕婦,就是被惡靈推下去的,而這個惡靈……」
一、這棟樓是八六年落成的,完工那天,就發生三個水泥工人一起從七樓掉下來當場死亡的慘劇,原因至今不明。
就在雞鳴第一聲的時候,猖狂的安藤仰天長嘶了一聲,遂化作一股浪濁黑煙,鑽進淑芬的鼻孔裡。
何龍是我中學時的同學,聽他說,從小到大,不論是愛情、學業或是事業,他幾乎都是一帆風順的;唸書時,女同學為他爭風吃醋;考試常拿第一,大學時領獎學金;對他而言,這些似乎全是理所當然的事。
「嘿嘿,再過一分鐘,就是陰陽交替,明暗轉換的時刻,我只要一進入這女人的肚內,和胎兒的血肉結合在一起,那時就算你有天大的法力,也奈何不了我,哈……」
「不錯,又是鬼怪作祟!」
「好!好!好!」何龍頹喪地點點頭,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其實我早就知道,我現在這副窮酸落魄的德行,人家避之惟恐不及,怎麼還會想親近我?」
「什麼?老師父他……」他驚訝地望著住持,「……已經死了?」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只是不願意好友誤解我,才立即答應何龍到他家走一趟,也幸好走這一趟,才發覺何龍不但所言不假,實際的情況甚至比他所講的還要嚴重。
「別傻了,一百槍也殺不了牠。」我的心思又被秦冷看穿了。
秦冷提議先調查這棟房的來歷。為了在這一區行動比較方便,我特別去找了以前警校同期的光仔,他現在是此區警署反暴組督察。我們拜訪他時他正忙著開會,好不容易捱到他開完會,他才領著我們到飯館邊吃邊談。
秦冷雙手平置於淑芬腹前,左手在前,右手在後,喃喃唸道:「唵怛彌也他,縛路枳諦,濕縛囉野,薩婆咄瑟,吒鳴賀彌野,薩縛賀。」
「淑芬也很想見見你。」何龍輕鬆地吸著菸,似乎這一刻才能得到短暫的解脫。「選和-圖-書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來我家看看好嗎?」
我還未回口,那個唸佛的警員忽然發出可怖的尖叫,站起身來便要跨出結界,我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可是他的力道卻出乎意料之大,我拉不住,伸手來援的秦冷也無法攔阻他,只看他邊喊邊叫的跳出結界想往外衝,卻被門口出現的一個黑影擋住。
經過這一場災劫,除了秦冷之外,大夥心內都有歷劫歸來的感覺,惡魔雖已伏誅,餘悸猶存於心;秦冷要淑芬每天唸三次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並給了她套在自己腕中的降魔環,淑芬拜謝領受。
「是啊,怎麼你見過戴Sir?」
他一舉軍刀,寺廟內外突然融入一片晦暗之中,四周響起陣陣鬼嚎,佛像一個個傾倒翻覆,牆壁的裂縫處滲出血水,土壤中竄出斷頭斷手或斷腳,爬滿蛆蟲以及肚破腸流的死屍從四面八方向我們擁來;我和秦冷竟然被一大群死人包圍住,上千上百的死人,天啊!
你一定聽過許多關於鬼屋的傳聞。
「現在怎麼辦?」我急著問,我可不願何龍他們夫妻出事。
對於這階級意識過分強烈的人,我除了暫時先服從他外,避免和他起正面衝突是最好的辦法了。
「是變態狂幹的嗎?」
「我的工作室剛開業時,生意的確好的不得了,案子接都接不完;一直到半年前,我攢了點錢,在中環那兒買了一層樓搬進去住後,這個世界彷彿突然遺棄我似的,先前接的生意不是要求解約,就是一直出差錯,惹得顧客拂袖而去。」何龍睜大佈滿血絲的雙眼,「我想,一定是那層樓的關係。我們剛搬進去的那天,我老婆就在樓梯間滑倒,差點沒小產;有次我去洗澡,明明就沒開熱水器,滾燙的熱水卻同時由冷熱送流口流出來,還好我閃得快,不然早變成煮熟的鴨子了;你想想看,搬進那棟樓,便接二連三發生了這麼多事,而我的事業也從此一蹶不振,若非鬼怪作祟,禍事怎會這般沒完沒了一波接一波的發生呢?」
「你……剛剛對戴Sir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剎那間化為一道刺眼的激光,
就在我坐以待斃的時候,秦冷手中的金剛杵忽然泛起七彩虹光,然後漸漸形成一環一環的光波,以秦冷為中心向外散發;那些本來還是尖嘴獠牙,形容猙獰的殭屍,突然都靜止在原地不動,而牠們臉上和身上的爛肉或蛆,在光芒的照射下紛紛脫落且消失,一個個都恢復成生前的面容,表情也由原先的凶惡忿怨轉成平和,然後化成一縷縷潔白的靈魂飄飛向天。
「唉,別提了。」何龍揮揮手:「已經半年沒有接過生意了。」
「那麼,文叔怎麼會死?」我問。
這下我終於明白何龍直嚷著路變了是什麼意思了,路真的變了,從彌敦道變成軒尼詩道!
「世上有很多事是超出人類智識之外的,並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藉科學或邏輯來解釋的。」
「好了!」小鬍子極不耐煩的一揚手,「既然你也是警務人員,就應該明白不得弄亂現場的規矩,現在你還帶人上來,要是破壞現場怎麼辦?」
秦冷舞起手中長劍,口中誦著咒語,身體便慢慢飄浮起來,衝向安藤的鬼魂。
他走到花壇旁,一把抓住適才將何龍老婆推下去的條狀花莖,沉吟了幾句咒語,花莖突然像人類的軀體般開始彎曲蠕動起來,還發出女人的哀嚎聲,接著花蕊竟然徐徐冒出一張滿佈蛆和血污,眼珠吊在眼眶外,只靠一根肉條維繫住的臉孔來;秦冷將手按在那張臉上,疾聲唸道:「南莫三曼多縛日羅赧憾,破邪!」
「你身為警務人員,竟然說出這種令人吃驚的話。」小鬍子露出一臉鄙夷,「算了,我不跟你廢話,你看夠了就請自便吧。對了,不要亂動現場的東西,記住這裡不是你管的。」
「你們想進去?」安藤拔出腰際的軍刀,「先過了我的巫術陣再說!」
面對著數以千計的殭屍,秦冷不但毫無懼色,反而面帶微笑地說:「謝謝你替我將這些枉死怨靈集中起來,省得我一個個幫牠們唸往生咒。」
不過,這個奇蹟未免發生得太湊巧,怎麼可能會有這麼福至心靈的事,難道是有高人暗中幫忙?
我又點了一瓶啤酒給他,他咕嚕咕嚕灌了將近半瓶,才滿意的說:「你果然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不——」我大叫一聲,死命的奔到台階邊,卻早已來不及了。她像尊石像直挺挺的往下墜落,樓下的人在驚呼聲中四散躲開,唯恐被壓到,只有何龍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地,就算他想接住他老婆,從十樓墜下的重力加速度以及她本身的體重,就是接住她,自己也一定會被壓死。
「在這個場所枉死或自殺的怨魂,因無法成佛而離不開此地,等於被束縛在這兒,所以稱之為地縛靈。」秦冷冷眼審視頂樓四周,「這棟樓以前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地縛靈的怨念多得可怕,如果再放任不管的話,可能會發生意料不到的事。」
「他高大、有性格,怎麼可能沒妞理他?」
「奇怪?」秦冷立在門口,疑道:「不該只有這種低等遊魂在這兒而已呀,真是奇怪!」
「留神點!」秦冷提醒我,「廟內完全沒有神佛的清新氣息。」
「住口!二〇八四、一七六二,把他們夫妻帶下去!」
「最近發生了一連串夜歸獨行女子在地鐵被刺傷臀部的案子,由於一直抓不到凶手,報社和婦女團體天天來警署煩,搞得我焦頭爛額。」
「惡靈!現在是把你打回地獄的時候了!」秦冷怒視著安藤,手上的金剛杵幻化作一柄長劍。
不可思議的是,情況果如何龍所說,似乎在某一接點抑或某一段落(我們都沒察覺)隱隱的把這兩條相隔遙遠的路連在一起,只要繼續走下去,便能回到原來的路。
「不會吧!」我不敢置信,「竹安寺也是佛門淨地,鬼怪豈能肆虐?」
「屍牯……這……」何龍驚懼地看著秦冷將屍牯蟲捏在手上,然後唸了些咒語,屍牯蟲便痛苦地糾結成一團,繼而化為灰燼。
他們夫妻倆倚在屋外的鐵欄上,正抹著警員提供的白花油去噁,看到我來,忙上前抓住我的手求道:「阿林,這次只有你能救我們了,你一定要幫我們!」
「上車再跟你說,快走!」
「明王退魔咒!」秦冷手中的金剛杵化為一把長矛,朝黑影挪去,黑影中矛,剎那間灰飛煙滅。
「這資料是市政處直接傳真過來的原始文件,照理說應該不會有錯才對。」光仔說。他對這類的神祕事件比我還興致勃勃,知道秦冷是密宗修行者後,興奮得不得了,拚命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無奈冷冰冰的秦冷是問十句難得回一句的人,對他叼絮不停的問題並不太搭理,不過光仔亦不以為忤,仍然問個不停,「我等一下就下班了,可不可以跟你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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