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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男

作者:萬城目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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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葉月(八月)

第一章 葉月(八月)

在研究所,教授的話本來就不多,所以昨天突然接到他的電話,說有話要跟我說時,我大感驚訝。我們約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定食的餐廳,可能是暑假的關係,雖是晚餐時間,店內還是冷冷清清的。收銀臺旁,一臺電風扇孤寂地旋轉著。
我說:「請給我一點時間考慮。」便告別了教授。
我不知道教授說的「你是有點神經衰弱」是什麼意思,說不定只是在說我那個綽號,但我已無心再問。
「所以他要用你現在正在使用的器材。你也知道,我們所作的研究,是屬於『沒錢途』的領域。因為你的關係,他曾經錯過一次副教授的機會,這次我想儘可能協助他。既然器材只有一套,只能請你中斷實驗了。最好是你能協助他,但是你也不想那麼做吧?總之,你的實驗非暫停不可,所以乾脆去奈良看看,就當做是個短暫的假期吧。」
「我覺得是很好的機會啊,說到奈良就會想到鹿啦,大佛啦,感覺上很優閒吧?洋溢著古都的餘韻,很適合你找回內心的餘裕。」
我慌忙搖頭。
「這次他說不定可以去九州某大學擔任和圖書副教授,十月底有個面試,他必須在那之前整理好論文資料。」
「喲喲,你想離開嗎?」
我停下筷子,搜尋詞彙。突然要我休學,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店員很快從教授面前收走吃完的碗盤。教授邊喝茶,邊問我是否有教師證。我說大學四年級時就拿到了,教授緩緩點點頭,又突然問我有沒有想過要當老師。
我看著表面佈滿小水滴的麥茶杯子,心想,教授在說些什麼啊,高中老師豈是一個外行人說做就能做的工作。我是參加過教育實習,但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而且,還是女校,我一點都不想去那種地方教課。
「喂喂,幹嘛露出那種表情呢?對心的健康來說,被年輕活力包圍,總比待在這種都是臭男人的研究所好多了,對吧?何不當成一種新的學習去奈良看看呢?我幫你辦手續,休學到年底,明年再復學。沒什麼啦,只是去代個課而已。而且,大津好像很煩惱的樣子,我也很想幫他這個忙。」
「努力研究是好事,但是光這樣不行。」
我問教授什麼意思,教授只冷冷hetubook.com.com地說就是那個意思。
「是奈良的高中。」
第二天,我去研究所時,看到助教已經坐在我的器材前準備做實驗了。助教看著器材,冷冷地說:「從今天起,這套器材歸我使用。」
「那也是其中之一,但不只那件事。」
再過幾天,高中就要結束暑假,開始新的學期了。我無法在新學期開始的時間趕到奈良,所以跟學校說好延到九月中旬以後才赴任,我的奈良之行就此定案了。
教授不理會我的反應,又接著說:
教授簡單地回答後,大口吃起魚來。
教授啜著味噌湯,終於開了金口。我停下夾魚的手,「喔」一聲,曖昧地點了點頭。
教授沉著地說,夾起魚來蘸醬油。我猜不透教授想說什麼,完全無心動筷子。
我收拾我的筆記和書,直接走向教授房間。走廊的窗戶敞開著,洪亮的蟬叫聲在天花板回響。我告訴教授,願意接受奈良這份工作,教授露出笑容說:「我想應該會是很好的經驗,你要努力學習。」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教授邊剔除魚背上的骨頭邊說。
「我並不認為這是什https://www.hetubook.com.com麼大錯,人難免會有這種時候,總而言之,就是缺少了思考的餘裕,我希望你能找回那樣的餘裕。」
「還有,那是一所女校。」
「您要我怎麼做?離開研究所嗎?請明說。」
我問他是哪所學校,他咕嘟喝乾杯裡的麥茶說:
「你的確有纖細的地方,但是適應力也不錯,說不定很適合老師這個行業呢。」教授說了些場面話。
「你不能老躲在研究所裡,也要多呼吸外面的空氣,拓展人際關係。」
同樣待在研究所,我非常理解助教的沮喪。從此以後,助教幾乎沒有跟我說過話;研究所裡的人,也總是對我投以苛責的眼光。我知道我在研究所已無立足之地,但是我無處可去。
助教那張額頭特別突出、總是慘澹澹的臉,在我腦海浮現。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我在作研究所的電腦維修時,不小心把一臺電腦格式化了,裡面存滿了助教的資料。那是他為了名古屋某大學副教授的職位,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忙得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辛辛苦苦彙整出來的論文,卻被我點一下滑鼠就全部消失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結果助教升副教授的夢就那樣被摧毀。
「那就不要說那種奇怪的話。」教授微微一笑安撫我說:「我覺得你的心境、神經都變得有些敏感,研究所也有人跟我提過兩、三次。」
「奈良?」好遠的地方,我不由得叫出聲來。
店員走過來,收走我剛吃完的碗盤。我努力想像奈良這個地方,但是除了教授剛才說的鹿和大佛外,想不起任何畫面。沒辦法,我打從出生以來,沒去過箱根以西的地方。
教授用手帕擦拭嘴巴四周,開始說起來。
「老師?」
一個不祥的預感湧上來,我屏住氣息,等教授繼續說下去。
「是誰那麼說?」
他說大學時,他們班上有個叫大津的男同學,現在經營三所私立高中,最近打電話問他有沒有人可以教理科。因為有一位老師請產假,所以想請人來代課,可是一直找不到。
這種事太扯了,當然要一口回絕——當我這麼下定決心抬起頭來時,教授出其不意地提起了助教的名字。
「您是在說我跟助教之間的事嗎?」
我覺得教授的視線沉靜地扎刺著我的臉頰。
我不由得大聲重複這個出其不意和-圖-書的字詞。
「女、女校?」
「你是有點神經衰弱。」
「自從知道上次的實驗失敗後,你就顯得心浮氣躁。」
今年,我花了半年時間做的實驗失敗,助教知道後,走到我旁邊,蒼白的臉上浮現笑容說:「活該!」我立刻揪住了助教,研究所裡的人蜂擁而上,把我拉開。教授找我們兩人去詢問原因,但是助教從頭到尾都堅持他什麼也沒說。從此以後,我在研究所就被冠上了「神經衰弱」的綽號。
教授悠然停頓,盯著我的臉看。
我不懂教授說我神經衰弱是什麼意思,我跟助教的確處得不好,我也知道因為這樣,把研究所的氣氛搞得很僵。但是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只是想認真投入我的研究,絕不是什麼神經衰弱。
「所以我想你何不暫時休學?」
「待遇跟專任老師一樣,如何?只代第二學期,年底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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