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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魔笛

作者:童恩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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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魔笛

雪山魔笛

馮元不以為然地說:「他騙人的嘛!」
「朱教授,你好!」我高興地說。現在我知道為了什麼對他有點面熟了,朱葦是全國聞名的人類學家,他的相片經常在報刊上出現。
接著就是一場熱烈的討論。概括起來,各個方面的專家發表的意見有以下幾點:

一、在天嘉林寺的廢墟上

「王新同志嗎?對不起,耽誤你的工作了。」無疑他從螢光幕上看到了我手邊堆積如山的書籍和稿紙,「我是朱葦。」
我講完以後,又請次仁旺堆將當時他的初步推測,作了一些補充。儘管他講得很簡短,措詞也很謙遜,但是看得出來,所有的代表對於這個藏族學者在事前產生的科學的預感,以及事後處理這個問題的慎重態度,都是十分佩服的。
應當承認,馮元的聽覺是十分敏銳的。就在離帳篷不遠的地方,這個生物曾經踩在那個空罐頭上,尖銳的鐵皮可能劃破了它的腳掌,所以在旁邊還留下了幾滴殷紅的血跡。
我沒有回答,我在沉思。
「關於拉布山嘉錯魔笛的傳說和這支魔笛發現的經過,以及它吹響以後帶來的後果,剛才王新和次仁旺堆同志作了詳細的說明。」朱葦教授說,「我們是科學工作者,是無神論者,當然不會用超自然的理由去解釋它。這一些表面上看來似乎是不可思議的神奇的現象,其中必然蘊藏著我們還未發現的某些自然界的秘密,我們就是懷著這個信念開始工作的。
「朱教授,這群猿人現在一定還在天嘉林寺附近,我們應該迅速組織調查隊,立即去尋找它們,這對於科學研究,該有多大的價值啊!」
我們這一支小小的考古調查隊在天嘉林寺的廢墟上進行試掘,已經整整三個月了。天嘉林寺位於喜馬拉雅山的支脈康格山東麓的坡頂上,面對風景如畫的安林湖。在康格山的這一地區,西、北兩面是高聳入雲的大山,冰封雪積,亙古不化;山腰雲霧繚繞,變幻莫測。東南方則是深陷的峽谷,灰色的花崗岩壁立千仞,寸草不生,猙獰可怖。惟有在安林湖周圍數十公里的緩坡上,景色完全不同,橡膠、赤楊、山毛櫸、杉樹,構成一片繁茂的原始森林。熊、鹿、猴子、狐狸、野兔、山羊、察貓等動物,棲隱其間。湖畔綠草如茵,溪流潺潺,白色的天鵝悠然地游過水面,看來真像一座與世隔絕的天堂。
「留下腳印的這個東西,自然不會是山精鬼怪,而是血肉之軀,是某種現在我們還缺乏認識的生物。」次仁汪堆抬抬眼鏡,仍然是那樣一本止經地說,「而且由於某種我們還不能解釋的原因,它的出現和『魔笛』確實也有關係。根據我們調查隊現在的人力和設備,要解決這個問題是很困難的。對待這種世界上罕見的科學現象,我們應當特別慎重,在缺乏進一步的研究和作出全面規劃之前,我建議不要倉促採取行動,以免為今後的工作造成不必要的障礙。」
「老王,你快去看看!」
「好啦,好啦,」我以為今天晚上對於這個題目的討論已經夠了,「同志們,夜深了,早點休息吧。」
「看什麼?」
我低下頭看了一眼,不知道是由於凜冽的寒意還是由於緊張,不覺打了一個寒凜。
「那只能說他騙術高明。」馮元調皮地說,「又回到老問題上來了,難道你準備用迷信的理由來解釋?」
電生理專家建議用電子模擬發聲裝置模仿魔笛的聲音,再參考現代類人猿喜怒哀樂的各種表情加以變化,使它包含的內容更加豐富,根據不同的條件加以運用,引誘猿人前來。
「再見。」朱葦的形象從螢幕上消失了。
「同志們的意見是正確的。」螢光幕前響起了朱葦教授的聲音,這是我第一次發現這個冷靜的科學家內心蘊藏著如此充沛的感情,「總的說來,他們已經能夠製造工具,能夠勞動,因此,他們已經不是猿,而是屬於人的範疇了。勞動創造世界,勞動創造人,這一偉大的真理,現在又一次得到了確切的證明口同志們,我們現在所看到的,並不是簡單的自然現象,而是自然辯證法的勝利,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勝利啊!」
朱葦簡短地回答:「是的。」
第二天清晨,當我正在酣睡的時候,忽然被人急促地搖醒了,耳邊有人低聲喊著:「老王!老王!」
在三個月的工作中,我們已經從廢墟裡找到了很多寶貴的經卷雕版、手抄文獻、宗教法器,臨摹了殘存的壁畫。由於紅教在西藏流傳的歷史非常悠久,保留了較多的原始巫教的成分,因此這批資料對於研究西藏古代的神話、民族、歷史等方面,都有重要的參考價值。這樣,我們的工作就比預期要延長一些,至少要延到十月下旬。過去藏族曾經這樣形容過本地區的交通情況:「正二三,雪封山;四五六,淋得哭;七八九,正好走;十冬臘,學狗爬。」這就是說,從十月開始,地面的積雪已經很深,旅行的人只能像狗爬似的越過沒膝的深雪。如果是在過去,我們老早就應當在大雪封山以前趕回拉薩去了。然而現在我們的國家已經用先進的裝備保證了調查隊的安全,我們每日都和在拉薩的大本營保持無線電聯繫,全天候噴氣式直升機隨時可以來支援我們,所以季節的變換並沒有引起我們過多的考慮。
「來了!」朱葦教授平靜地說。
電視專家主張使用他們最新發明的自動變焦距紅外線夜間攝影機,當猿人出現在預定地點時,就可以在螢光幕上進行實地的觀察。
性急的馮元是無論如何按捺不住了,她的聲音打破了寂靜:「朱教授,魔笛呢?那魔笛是怎麼一回事?」
當一輪明月高懸天際,用它那清澈的光芒普照大地時,銀光閃閃的群山,蓋著雪冠的森林,以及像明鏡一樣的湖泊,都似乎凝結在一層透明的薄霧之中,墜入了夢境。在白天看來如此美麗的景色,在月光下卻呈現出另外一種氣氛,好像使人進入了一種久已被人忘懷的童話世界。
「魔笛」的聲音一再重複著。
一條一條的建議,一項一項的設想,逐漸地形成了一個完整的作戰方案。它顯示了集體的智慧,社會主義科學大協作的威力。
二十二點三十分。
他來不及和我多談,因為開會的電鈴聲已經響了。朱葦回到會議桌旁,宣佈會議開始。
我們的觀測站設置在天嘉林寺廢墟的經堂裡,經過半個月緊張的籌備,一切儀器終於安置就緒。在舊日的佛龕上,裝置著閃爍著紅綠信號燈的操縱板,神怪的壁畫前面,是大大小小的螢光幕。雷達和電視接收天線,www.hetubook•com.com矗立在屋頂的經幡之上。於是,古老和現代,迷信和文明,在這裡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這可以說是世界上氣氛最為奇特的一座實驗室了。
我覺得次仁旺堆的話是有道理的。但是我還沒有來得及開口。
「也許吹一次不行吧,我可以吹三次。」索倫向馮元伸伸舌頭,又一次吹響了笛子。
……
「你的意見很對,今天請同志們來,就是想初步討論一下調查的方案。」朱葦教授說,「由於考古調查隊的同志在發現腳印以後,採取了非常謹慎的態度,沒有繼續驚動它們,這就使我們的調查,有很大的成功的把握。根據仁級黨委的指示,要完成這項任務,必須運用最新的科學技術,先進的儀器設備,發揮社會主義的大協作。現在請同志們發表意見吧。」
已經是午夜了,坐在我旁邊的朱葦教授,摸出煙盒,點上一支香煙,默默地抽了起來。從他那緊皺的雙眉上,可以證明他在思索。而他所考慮的問題,應該是與我們每一個人所想的相同。難道我們的推測是錯誤的嗎?難道我們的計劃有什麼漏洞嗎?難道我們的行動不夠小心,驚動了這群警惕性很高的猿人,使他們又遷徙到更深遠的山谷裡去了嗎?
「那天晚上,當索倫同志開玩笑吹響了魔笛以後,可能有一個猿人正在帳篷的附近,他聽到這種聲音,以為是同伴的召喚,於是悄悄地走到帳篷外面窺探了一下,當他發現這裡面都是一些生疏的東西時,立刻警惕地退了回去。但是他的腳印,卻留在雪地上了。」
我和精通古藏語的次仁旺堆正在研究一塊殘存的壁畫上的咒語,聽到馮元的喊聲,立即放下手邊的工作,走過去一看,結果證明索倫的觀察是正確的。在這尊佛像腹部的中央,有一塊長方形的痕跡,在最初它可能完全被腰帶的裝飾所掩蓋,現在由於表面的塗料脫落,現出了縫隙。根據我過去勘察喇嘛廟的經驗,可以斷定這是修建佛像時故意留下的一個小龕,是喇嘛們保存聖物用的。
你見過西藏高原雪山冰湖的月夜嗎?你能想像那種肅穆、含蓄、神秘的氣氛嗎?
在空地中央,我們有意識地堆放著一些糧食和牛肉。猿人發現了這麼豐盛的食物以後,顯然十分興奮。他回過頭去,發出了一種低沉的、音節分明的聲音。
次仁旺堆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輕輕地說:「老王,我始終覺得,在這支笛子裡,可能隱藏著一樁什麼秘密。」
我的故事就到此結束了。至於以後我們怎麼用同樣的方法找到了全部殘存的猿人部落,怎樣將康格山建設成一個人工保護區,讓這些猿人自由而幸福地生活,同時也向我們提供了大量珍貴的科學資料,以致全部從猿到人的歷史,不得不做重大的修改和補充,這些都是你們所熟知的事,我就不囉嗦了。
在科學院招待所安排了住處以後,我立刻給朱葦掛了一個電話。
生物學家的意見是,根據近年來對於想要逃避人類侵犯的大型哺乳動物的觀察,它們多半是夜出的,這就是說,白天躲藏和休息,晚上行動覓食。南亞的象群就是這樣生活的。猿人在這樣長的時間中沒有被發現,很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因此他們建議調查隊要將行動時間重點放在夜間。
計時器發出滴答滴答有韻律的聲音,時間在流逝。雖然我們都已經值了一整天的班,可是卻沒有人願意離開觀察室,大家的眼睛,都集中地盯在發著淡綠色光芒的雷達螢幕上。
講到這裡,朱葦教授停頓了一下,點上一支香煙。
朱葦教授的心情,我是能理解的。自從一八五九年英國生物學家達爾文發表《物種起源》一書,提出生物界進化論的觀點,一八六三年赫赫黎發表《人在自然界中的地位》,明確提出人是由猿猴進化的看法以來,在一個多世紀中,關於人類起源的問題,爭論很激烈。儘管近十年來古人類化石的發現日益增多,研究日益深入,但是比之於一千多萬年以來從猿到人無比豐富的歷史內容,我們所掌握的資料仍然是非常貧乏的。現在我們的眼前竟然有一群活著的猿人,他們是溝通猿和人之間的環節,他們的體質構造、生活習慣和社會組織,都為我們復原了一幅幅一百萬年以前發生過的生動的畫面,這在科學上的重大意義,是能用言語表達的嗎?興奮和喜悅的浪潮,淹沒了我們每一個人。如果不是在觀察站裡,我相信我們是會歡呼起來的。
三個月以後的一天,辦公桌上電視電話機的蜂鳴器,發出了急促的、嗡嗡的聲音,指示燈標明了電話的來源地——北京。我按了按電鈕,從螢光幕上,出現了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的臉,他戴著寬邊眼鏡,穿著白色工作服,正親切地然而似乎是略帶疲乏地向我微笑。這個人的相貌,我感到有點熟悉,但是一時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他了。
「昨天小馮沒有聽錯,帳篷外面是有……是有人來過,雪地上留有他的腳印。」他又補充了一句,「可這是一種奇怪的腳印。」
聲納專家認為可以在安林湖畔廣泛地空投一種簡單而靈敏的聲納裝置,它能自動分辨最輕微的兩足動物的腳步聲,並且向接收站發出信號,確定聲源的位置。
「謝謝,再見。」
朱葦的話還沒有說完,馮元的問題就像連珠炮似的發了出來:「那魔笛是怎麼一回事?腳印究竟是什麼動物留下的了它就是傳說中的山精嗎?」
「什麼事?」我問道。
在不斷接收著回波的雷達螢幕上,出現了一個光點。操縱員調整了一下旋鈕,光點迅速變成了一個微彎著腰的人形動物。戴著耳機的聲納員警告似的舉起了一隻手。接著,在擴音器裡傳出了清晰的兩足踏在積雪上行走的簌簌的聲音。
「這是天嘉林寺毀滅的前夕一個喇嘛留下的記載,」他慢慢地說,「根據這一記載,保存在銅盒裡的人骨笛,應該就是拉布山嘉錯大師的魔笛。」
笛聲延續了一兩分鐘之久,但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於是索倫長長地吹了第三次,低沉的嗚嗚的聲音,再一次在夜空中迴響。
關於「雪山魔笛」的故事,以及喜馬拉雅山區富有震驚性的新聞,我想你們已經知道了。然而整個事件經歷的過程,以及它帶給我們這些當事人的緊張、懸念和興奮,卻不是三言兩語所能概括的。在這裡,我將根據我的工作日記,詳細地將這遠離人世的雪山深谷裡發生的一切,從頭到尾講給你們聽……
「說不定是隻什麼野獸跑到營地來了。」
我和和圖書大多數同志都同意這個方案。通過無線電與有關領導匯報以後,領導也支持我們的想法。就在當天下午,一架噴氣式直升機在湖畔降落,將「魔笛」,手抄本、腳印的照片和模型,以及血液的標本運到拉薩,並且立即轉送到北京中國科學院的有關研究所去了。
猿人並不知道有這麼多雙眼睛在注視著他的行動。他慢慢地走到空地中央,一路上不停地左顧右盼,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似乎一有風吹草動就準備逃走。然而黑夜仍然像帷幕似的掩護著他,周圍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靜,他顯然放心了。
他按了一個電鈕。在二十公里以外的一個預定地點,電子模擬發聲裝置發出了「魔笛」召喚猿人的聲音。
「你們送來的資料,比我們原來想像的要複雜得多。在上級黨委的領導下,我們組織了一個包括多種專業的聯合研究小組,」他的手向到場的科學家們揮動了一下,「經過大家的協同努力,現在已經有了初步的結果。但是要徹底解開這個謎,卻還要做大量的工作。這就是我們今天開會研究的目的。你的發言,是安排在第一個,請準備一下。」
電視機的螢幕亮了。雖然外面是漆黑的夜晚,可是由於新型十寸的紅外線攝影裝置的作用,我們卻清楚地看到,一棵棵蓋著雪氈的高大杉樹,像牆壁似的從四面包圍著一塊空地。在通過電子效應重現的幽暗而蒼白的光輝之下,景色寂靜而又荒涼,這種情況與真實的夜景迥然不同,好像使我們追溯到若干萬年前的歲月,回到了那遙遠的古代。
次仁旺堆搖搖頭:「我當然不會迷信。但是這裡面是不是會有其他的原因,其他的道理呢?你們看這支笛子,吹口的部分已經磨損,無疑是多次使用過的,如果它吹響以後而沒有效果,拉布山嘉錯能夠那樣受人崇拜?」
一叢灌木幾乎微不可見地動了一下,一切又恢復了原狀。雖然我們的觀察室離開現場還有二十公里,大家都知道猿人是無論如何也聽不到這裡的聲音的,可是每一個人都緊張得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微微的一點聲息,輕輕的一點動作就會驚動那躲在灌木後面的生物。觀察室裡靜悄悄的,只有儀器發出嗡嗡的聲音。朱葦教授調整了一下「魔笛」的音質,根據類人猿的習慣,這聲音已經帶有催促的意味了。
索倫放下了笛子,滿臉都是揶揄的笑容。他剛要向次仁旺堆說點什麼,但是當他的視線接觸到馮元的時候,卻突然怔住了。我們幾乎同時都發現了馮元異常的神態,片刻之前還出現在她臉上的輕鬆的微笑不見了,她的雙眉緊鎖,神情緊張,兩眼盯著帳篷的入口,一動也不動,似乎是在凝神傾聽什麼聲音。
雷達專家建議使用小型毫米波雷達,裝置在密林深處,探索猿人的行動規律。
朱葦點點頭:「王新同志,你還記得三個月以前你們在天嘉林寺廢墟上發現的魔笛和腳印嗎?」
「語言,」我聽見次仁旺堆輕輕地對朱教授說,「猿人是有語言的。」
看著這個性急的姑娘,在朱葦教授的臉上,又出現了那種疲乏的笑容:「關於這些問題,我們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設想,但是這卻不是在電話裡講得清楚的。我今天和你們聯繫的目的,是想請你們盡快來北京一次,在有關的科學會議上介紹當時的實際情況,並且研究下一階段的工作。正式的邀請函件已經發給你們的單位了。不知道你們的意見怎樣?」
在對他們進行了比較細緻的觀察以後,在場的科學家們,已經無法抑制自己的激動,開始七嘴八舌討論起來了。

二、雪地上的腳印

外面是一片深山裡特有的寂靜。偶爾一陣微風吹過以後,就連周圍的雲杉上掉下的雪塊簌簌的聲音,也清晰可聞。
「我們用錄音機將魔笛的聲音錄下來,然後對現代生存的四種類人猿——大猩猩、黑猩猩、長臂猿和猩猩——進行了試驗。結果電生理儀器告訴我們,在聽到這種聲音以後,類人猿立刻產生條件反射,胃液、唾液分泌增多,並且順著發聲的方向來尋找食物。而它們自己找到食物以後召喚同伴的聲音,也大致和笛聲相似。這就使我們有理由推測,拉布山嘉錯的魔笛,實際上是模仿猿人覓食的聲音而製造的,猿人聽到笛聲以後,以為這裡有食物,自然就會應聲前來。過去峨眉山寺廟的老僧呼喚猴群供人參觀,也要模仿猴子的聲音,這其中是並無神奇之處的。至於拉布山嘉錯是怎麼發現這個秘密的,當然我們已不得而知;但是他是有意識地巧妙地利用了這一自然現象,為自己欺騙群眾的迷信活動服務,這卻是可以肯定的。二百多年來籠罩著天嘉林寺的神秘的色彩,原因也就在這個地方。
「看到他們手中握的刮削器沒有?這是用石片打製成的。我國的舊石器時代文化,從它的早期階段開始,就有著共同的性質,這就是主要使用石片石器,而少使用石核石器。像北京周口店中國猿人化石產地、周口店第十五地點、丁村舊石器時代遺址等處都是這樣。這群猿人的時代比北京猿人還要早,這就證明使用石片石器的傳統,比我們過去想像的要早得多!」
帳篷裡沒有人說話,周圍仍然是深沉的寂靜。
在紅教的歷史中,天嘉林寺似乎籠罩著一層神秘的色彩。其中流傳最廣的傳說,是有關最後一屆高僧拉布山嘉錯的事跡。據說他精通巫術,能降魔伏鬼,他有一支魔笛,可以召喚山精現形,前來聽他講經。作為一個考古家,我自然知道過去西藏的奴隸主階級慣於利用喇嘛的迷信活動欺騙人民,為他們的統治服務,因此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認真地去對待這類傳說的。但是關於拉布山嘉錯的魔笛和他召喚山精的故事,在十七世紀前期曾經被很多拜訪過天嘉林寺的人所目睹,他們之中有官吏、商人和旅行家,如果說這些人的記載全屬虛構,那似乎也不合情理。因此,當每天的工作結束以後,當我坐在帳篷前面的篝火旁,看著被夕陽染成紅色的雪峰,晶瑩清澈的湖水,青翠茂密的森林,以及天嘉林寺黑色的廢墟,我的心中就會浮現出一種奇異的幻想,如果這裡的湖山能夠說話,在緩緩流逝的歷史長河之中,它將向我們傾訴多少被人遺忘的故事呢?
雪地上,在昨夜我們自己踐踏的腳印旁邊,清晰地出現了兩行腳印。這明顯是一種兩足動物的腳印,一左一右地排列。腳印分兩行,一來一往,每一步的跨度在四十厘米左右,似乎是一個用兩足行走的生物異常和*圖*書謹慎地來到了帳篷門口,窺探以後,又走了回去。
我將他們一個一個地向朱葦作了介紹。他向同志們揮手致意:「你們的名字,我都是熟悉的……」
我走到帳篷門口,掀開擋布,用電筒四處照了照,然而除了周圍皚皚的白雪和似乎已經沉沉入睡的雲杉林以外,既無人影,也不見獸跡。
索倫把頭朝後一仰,哈哈大笑起來:「今天晚上你們是怎麼的啦?首先是次仁旺堆同志,對於一段荒唐的傳說將信將疑;現在又是你,居然聽到了魔笛召來的山精的腳步聲。我看是幾個月來在這荒涼的環境裡工作,已經開始影響到你們的神經了。」
「我……我……」她的嘴唇顫抖著,「我好像聽到帳篷外面有輕微的腳步聲。」
我睜開眼睛,發現是索倫在喊我。這時天色剛剛黎明。從帳篷縫隙透進來的微光裡,我看到他緊張的神色,立刻知道有什麼意外的事件發生了。
這時調查隊其他的人都已經起來了,大家看到這種奇怪的腳印以後,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科學單位的工作是非常注重效率的,領導很快就批准了我們的計劃。兩天以後,我們一行四人乘飛機到達了北京。

四、螢光幕上的奇觀

「說不定它肚子裡藏著什麼寶貝。」
幽暗的經堂裡被閃光燈所照亮,這是索倫和馮元結束了繪圖,在給佛像攝影了。等到他們從各個角度拍完照片以後,我聽到他們兩人開始了一場議論。
「你們倆別爭了,我以為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刻吹響這支『魔笛』。現在正是夜晚,『萬籟俱寂,山林沉睡』,一切條件都和傳說相符合。如果笛聲真的召來了『山精』,那就證明拉布山嘉錯確實是佛法無邊,讓我們向他致敬;如果啥事也沒有,那就證明這種傳說只是一個騙局,而我們的次仁旺堆同志也上了當,一切讓實踐來回答吧。」
他簡要地宣佈了會議議程之後,滿面笑容地對大家說:「現在,我們歡迎從拉薩專程趕來參加會議的王新同志發言。」
微型電子計算機立即在立體地形圖上標出了準確的位置,紅色的指示燈亮了。
我的身後出現了沉重的呼吸聲。我回過頭一看,馮元和索倫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地走過來了,滿臉壓抑不住興奮的表情。平常很沉靜的次仁旺堆,也帶著期待的神色站在一旁。
「朱教授,還要等下去嗎?」馮元小聲問。
索倫和馮元高興得在我身邊鼓起掌來,朱葦教授又被他們逗笑了:「那太好啦,我等你們。」
「你想發洋財是不是?」
我雖然不能解釋這種神秘的腳印的來歷,以及它和「魔笛」的關係,但是卻知道這是一項極為重要的科學發現。這時東方的朝霞已經映紅了雪山,而峭勁的山風也開始刮過了地面。為了保護這一珍貴的資料,我叫索倫選擇了幾組最清晰的腳印,繪圖攝影以後,又澆注了石膏模型。就連罐頭筒旁邊的血跡,我們也連雪剷起,裝進玻璃瓶密封起來。
進行這項工作的,是測繪員索倫和某大學派到我們這裡來進行畢業實習的馮元。索倫這小伙子是調查隊的活躍人物,頭腦靈,反應快,生性詼諧,哪裡有了他,哪裡就少不了笑聲。馮元是一個十分聰明伶俐的姑娘,除了參加業務工作,又兼任了調查隊的護士,很受大家的歡迎。平日這兩個青年人別出心裁的玩笑,往往為調查隊的生活帶來不少樂趣。

三、他們生存在一百萬年以前

索倫吹了一陣以後,停了下來,意味深長地望著次仁旺堆笑笑。
「單純根據一些腳印,當然是不可能作出確切的結論的。幸運的是,王新同志還給我們送來了一些血液的標本,我們對血紅蛋白a鏈上氨基酸的位置、血清蛋白朊等進行了分析,其結果都是和腳印的測定一致,這種動物應該屬於高級靈長類,無疑具有介乎人和猿之間的特徵。
索倫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做了一個鬼臉,惹得坐在帳篷口的馮元也笑了。我知道他們都覺得次仁旺堆的臉色過於嚴肅,似乎在討論什麼科學問題一樣。
經堂的中央,是紅教的主神之一降魔天尊的塑像。它的塗金彩繪已經剝落,肢體殘缺,露出了泥胎,不過輪廓仍然清楚,瞪目咧嘴,手持法輪,腳踏妖魔,形象十分可怖。無論如何,這座塑像代表了較早期的紅教藝術的某些特徵,所以我們仍然對它進行了測繪、照相。
「是的,你再注意那脊椎骨的形態,這已經比猿類要挺直得多,而他們的腿也比猿類要直一些,要長一些。」
我們追蹤這腳印,一直向山坡走去,腳印穿過我們帳篷旁邊叢生的雲杉,然後進入了一片灌木林,這裡地面凹凸不平,而且枯枝很多,觀察比較困難。出了樹林,腳印就在坡地上一些裸|露的花崗岩上消失了。看樣子,他是從山上的密林中下來的。
又是一個目擊者的證詞!我知道莊嚴的誓言對於紅教的喇嘛具有何等的約束力,如果他確實沒有親眼看見這種怪現象的話,他是絕對不敢發誓的。這時,我所熟悉的有關拉布山嘉錯召喚山精的傳說,一樁樁又出現在腦際,難道這僅僅是一些迷信的傳說嗎?我從銅盒中取出這支笛子,再次將它仔細地觀察了一番。這明顯是用人的脛骨製成的,兩端鑲嵌著銀飾。在舊社會喇嘛的法器中,人骨笛是常見的東西,除了這一支笛子製作得特別精緻以外,我確實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其時雪積滿地,湖冰如鏡,萬籟俱寂,山林沉睡。拉布山嘉錯大師端坐誦經,吹笛作法,山精鬼怪,接踵前來,僧俗諸眾,合什膜拜。共嘆佛法無邊,神靈常在……」
朱葦微微一笑,又繼續講了下去:「這就是我們所要解決的第二個問題。魔笛和猿人究竟有什麼關係呢?
次仁旺堆抬抬眼鏡:「在舊社會,特別是落後的西藏農奴制社會裡,當人們還沒有掌握大自然的奧妙,還不可能瞭解它的規律時,很多科學的現象都被披上了迷信的外衣,並且被統治階級有意歪曲來為他們的利益服務。我以為『魔笛』的問題,就可能屬於這種性質。」
我們謹慎地將銅盒取出,拂去灰塵以後,發現上面滿佈精美的蓮花圖案,就它本身而言,即堪稱一件珍貴的藝術品。盒蓋上貼著封條,上面寫著「阿嗎呢叭咪吽」六字真言,還蓋有法印。我們懷著強烈的好奇心打開了盒蓋,在裡面放著一支人骨製的笛子,一卷羊皮紙的手抄本,上面寫著古老的藏文,這一切是什麼意思呢?
「我同意。」朱葦教授斬釘截鐵地說。和-圖-書
「我們要解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些腳印究竟是什麼動物留下來的?根據王新同志給我們送來的腳印的照片和石膏模型,我們仔細地研究了腳趾的形狀,它們分佈的位置,足弓的角度,腳跟的大小等等細節,發現各方面的測量數據都介於人類和猿類之間,確切一點說,它們與大約一百萬年以前生存過的一種直立猿人相近。大家知道,這種猿人比北京猿人還要原始,它的化石是近年來在康滇古大陸的一部分——四川西昌地區發現的。
「你們來啦,」他在螢光幕上向我打了個招呼,「明天上午九時,在我們研究所會議室,準備召開一次綜合性的科學會議,請你們準時參加。八點半鐘,會有車來接你們。」
朱葦教授沒有回答,香煙頭上的火光急促地明暗著。「同志們如果累了,可以先回帳篷去休息一下,」這是次仁旺堆平靜的聲音,「可是實驗一定要堅持下去。我們要相信科學,相信科學的推理。」
「是的。」朱葦教授回答,「從他的行動來看,他們已經習慣夜間行動,這證明他們的視覺和嗅覺是發達的。」
「當然記得,是你在負責研究它們?」說真的,雖然我們的考古調查工作已經初步告一段落,而且近來室內整理工作非常繁忙,然而只要稍有餘暇,我總要回憶起有關拉布山嘉錯的神奇的傳說,靜靜的月夜,「魔笛」的嗚鳴,和令人難以置信的雪地上的腳印,並且盡力想要解釋一下其中的奧妙。但是不論我從哪個角度考慮,卻沒有任何進展。這個無法解答的謎,日復一日地刺|激起我強烈的好奇心,現在朱葦主動和我聯繫,我知道答案可能已經取得,我的心不由得狂跳起來。
「外部的工作已經完了,讓我們把它的內臟掏出來看看。」索倫說。
在古代,天嘉林寺曾經是紅教的聖地之一。在那繁榮的日子裡,山間崎嶇的小道上朝香拜佛的人絡繹不絕。到十七世紀中期,在當時黃教與紅教劇烈的爭權鬥爭中,天嘉林寺被支持黃教的厄魯特人所焚燬。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深山古剎逐漸為人所遺忘,它的殘垣斷壁幾乎完全埋沒在荒煙蔓草之中,只有那倖存的鎦金尖塔寂寞地映著落日的餘暉。
天嘉林寺剩下的比較完整的部分,除了經塔以外,還有中央的經堂。這裡屋宇雖然已經殘破,但是還沒有完全倒坍。經堂裡的佛像、神龕、經鼓等都大致無缺。很自然地,我們工作的重點,也就放到了這裡。
沒有情況發生。
「你看他們的手,大拇指已經很發達,和其餘四指分得很開,這已經不是猿的前掌,而是和人手基本相似了。」
「不是開玩笑,你看這兒,不是像有一扇小門嗎?」
「是的,這就是那支傳說中的魔笛。」次仁旺堆又重複了一次,「這個喇嘛對於魔笛的作用是深信不疑的,他之所以要寫下這份文書,就是警告後世得到這支魔笛的人,千萬不可將它吹響,特別不可在黑夜吹響,因為太陽落山以後,正是山精活動的時候,只要聽到笛聲,他們馬上就會出現……」
短短的兩次電話,我已經看出了這個科學家幹練的作風,所以壓下了再提幾個問題的願望,只是簡單地說:「好吧!」一句廢話都沒有,朱葦把電話掛斷了。
然而在今天晚上,調查隊裡卻沒有人注意到這美妙的夜景。次仁旺堆正在帳篷裡的燈下細心研究銅盒裡的手抄文書,我們其餘的人坐在旁邊,屏住氣息等待著這謎底的揭曉。
「生存在一百萬年以前的、公認為是早已滅絕了的一種猿人,居然到現在還有孑遺,這是可能的嗎?帶著這個問題,我們查閱了有關的文獻資料,發現從戰國時代開始一直到近代,有關青藏高原上『野人』的記載史不絕書。在二千多年的歷史中,看到過『野人』的人很多,描繪也大致相同:身材高大,有棕色的毛。我們認為,這種記載中的『野人』可能就是藏族傳說中的『山精』,實際上就是那種在一百萬年以前生存過的猿人。
於是他將笛子舉到唇邊。次仁旺堆舉起一隻手來,似乎想要阻止他,但是索倫已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笛子吹響了。
索倫就從我手裡接過笛子,笑著插嘴了:
我回答說:「天嘉林寺考古調查資料的整理工作即將告一段落,如果領導同意,我們可以來。」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索倫這小伙子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嚴肅認真的。昨夜神秘的氣氛似乎再一次籠罩了我。我鑽出了睡袋,迅速披上衣服,跟著索倫來到帳篷外面。
終於,在觀察站十幾個望眼欲穿的科學家面前,第一次出現了大自然隱蔽了一百萬年之久的奧秘。一個人形的影子,慢慢地從灌木叢裡鑽了出來。開始是模糊的,然而隨著他逐漸地走近鏡頭,形象就越來越清楚了。他的頭上披著粗長的頭髮,除了臉部以外,全身都有茸毛。前額低平,向後傾斜,眉脊突出,鼻梁低而寬,下頷往後縮,脖子短而粗,整個頭部向前伸,就像半低著頭的樣子。他的身軀十分強壯,兩臂很長,相形之下,腿卻很短,而且微微彎曲。他圍著一塊熊皮,一手持著一塊拳頭大的石製的刮削器。猿人,這就是早從自然界消失了的猿人,不是博物館裡根據幾塊化石復原的標本,而是活生生的實體。我的每一根神經都是繃得緊緊的,正親歷了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時刻。
「可是有那麼多人親眼看見的。」
「還有他們圍的熊皮上有燒焦的痕跡,這證明他們已經能夠使用火了。」
「方位一五零,距離二十公里。」雷達員報告說。
「在兩三百萬年以前,也就是地質學上的第四紀開始的時候,喜馬拉雅山的上升運動雖然早已開始,但是總的說來,上升的速度比較緩慢,這一地區的地形仍然比較平坦,氣候溫暖適宜,森林密佈,因此有猿人在這裡出現,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大約從一百萬年以前開始,喜馬拉雅山造山運動逐漸加劇,上升速度達到每一百年一點二米到一點三米,這就使現在的青藏高原,成了名副其實的『世界屋脊』。隨著高度的增加,氣候日趨寒冷乾燥。崇山峻嶺,冰雪覆蓋。生活在這裡的猿人,被迫向其他地方遷徙。不過在康格山深谷的溫暖地帶,在與世隔絕的原始森林中,卻有一支猿人奇蹟似的生活下來,只是由於環境的孤立和生活方式的守舊,它們的體質和文化並沒有再向前發展,而是基本上陷於停頓。它們可以說是在從猿到人過程中走入歧途,面臨滅絕危險的一支。附帶講一句,像這種遠古的化石動物在青藏高原https://www.hetubook•com.com複雜的地形中倖存的情況,並不是絕無僅有的,如曾經與猿人同時生活的巨猿和大熊貓,就都有後代存活到現代。」
帳篷裡又響起了馮元清脆的笑聲:「次仁旺堆同志,我看你是佛經讀多了,著了迷。難道你真的相信有什麼『魔笛』,有什麼『山精』?」
白晝已經消逝,在過去的十二小時中,儘管我們不停地用雷達搜索著密林和山谷,但是除了叢林中常見的野生動物以外,沒有發現異常情況,聲納裝置也沒有接收到大型兩足動物的信號。看來生物學家的意見是正確的,猿人在白天沒有外出,他們說不定正靜靜地躲在洞穴裡休息。
「咦,真是有點道理。」馮元回過頭來喊我,「老王,你快過來看看!」
隨著這個猿人的召喚,叢林中又出來了另外幾個猿人,有男的,也有女的。他們看到了食物以後,臉上都出現了驚喜的表情,互相用那種低沉的語言交談著,還做著生動的手勢。的確,這群長期和嚴峻的大自然進行生死搏鬥的猿人,在隆冬的季節,能找到如此精美的食物,真是一件非同尋常的大喜事啊!
馮元仍然執拗地搖搖頭:「不是什麼野獸,確實是人的腳步聲。」
這笛子發出一種低沉的、嗚嗚的聲音,與我們平日聽慣了的笛聲毫無共同之處,而像從人類喉嚨深處發出的呼喊,在這寂靜的夜空裡,使人聽起來產生一種粗獷、原始的感覺。
「別幹傻事,這是破壞文物。」馮元不同意。
代表們熱烈鼓掌。我知道他們讀過我寫的情況報告,對於大致情況是清楚的。所以我就講得比較詳細,列舉了各種有關拉布山嘉錯的傳說,描繪了天嘉林寺所處的環境、地形和周圍動植物群的情況,再詳細介紹了「魔笛」的發現經過和手抄本的內容。大家都很感興趣,聽得十分專注。只有當我講到索倫如何開玩笑吹響魔笛,而馮元聽到腳步聲以後又如何緊張時,會議室裡才爆發了一陣笑聲。這使得馮元漲紅著臉,感到很不好意思。索倫也首次出現了窘態,有點忸怩不安。
我用手鏟輕輕地撬開泥胎,露出了一扇活門。打開活門以後,果然發現了一個很深的方龕,裡面放著一個深褐色的銅盒。
笛聲停止以後,帳篷裡仍然悄無聲息。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每一個人都感到了一種緊張的期待的氣氛。
老實的次仁旺堆沒有理會兩個青年人的嘲笑,仍然繼續說下去:「寫下這份文書的喇嘛本人,就曾經親眼目睹過拉布山嘉錯用魔笛召喚山精的情景。他發下了紅教中最重的誓言,證明他所說的全是事實。現在我把這幾句翻譯給你們聽:
朱葦教授從人群中認出了我們,他走過來親切地和我們一一握手。在近處觀察,他似乎還要蒼老一些,而且顯得嚴肅一些。只有當他臉上浮現出我所熟悉的笑容時,才使人感到這是一個單純的、平易近人的科學家。
次仁旺堆手中的放大鏡慢慢地在羊皮紙上移動。雖然他是國內知名的研究佛教史和古藏文的專家,但是這份文件經過了二百多年的歲月,墨跡已經褪色,加上在字句之間,還穿插有一些巫術符號和已經失傳的紅教的術語,所以看上去十分吃力。終於,次仁旺堆看完了最後一行,他抬起頭來,習慣地抬抬鼻梁上的眼鏡,臉上出現了一種困惑之色。
我鎮定下來,蹲下去仔細地觀察了一番。這是赤足印在雪地上的痕跡,每個腳印長約三十厘米,顯示了一個短而寬的大拇指,不與其餘四趾相拼並,而是單獨向旁斜伸。其餘的腳趾也很短,後跟圓而寬。從腳掌的細部來看,它有一定弧度的足弓,但又不像人類的那麼明顯。我立即判斷出這不是人類的腳印,但又不是猿類的腳印,更不是其他動物的腳印。索倫的說法是對的,這是一組奇怪的腳印。難道「山精」真的出現了嗎?
「注意!」俯身在螢幕前的雷達操縱員失聲叫了出來。
我們的發言結束以後,就輪到朱葦教授匯報研究的結果,也就是揭露這延續了幾個世紀的神秘事件的內幕。會議室裡鴉雀無聲,所有的代表的眼睛,都緊緊地盯在朱葦教授身上。我的手上原來拿著一支鋼筆和一個筆記本,然而當朱教授用一種平靜的聲音開始講述以後,我卻忘記了記錄,也忘記了周圍的一切,而完全被他講話的內容所吸引。在我們的眼前,展示了世界科學史上最為奇妙的、幾乎是難以置信的一頁。
就在我們講話的時候,猿人們已經扛上了糧食、牛肉,慢慢地消失在密林深處了。但是這些樸實的大自然的兒女哪裡會知道,在糧食和牛肉中,我們都裝置了微型無線電發射機,根據電波再去追蹤他們藏身的洞穴,那只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了。
朱葦教授揉碎了手中的煙蒂:「在B一區。看來他們的營地是在康格山峽谷的深處。大家注意,實驗開始!」
「我沒有聽錯。」馮元的眼睛裡出現了一種恐怖的表情,「吃晚飯時我在帳篷旁邊丟了一個空罐頭,剛才我甚至聽到有一隻腳踩在這空罐頭上的聲音。」
「你看!」他指著雪地說。
二十三點。
「什麼?」好幾個聲音同時發出了驚呼。
二十二點。
灌木又動了起來,枝葉逐漸分開,出現了一個人形的臉,小心地窺探著。
「奇怪的腳印?」
「魔笛」又發出了一次聲音,表示安全和滿意。
第二天上午九點,我們四個人出現在某研究所寬敞明亮的會議室裡。參加會議的一共有二十多人,只有當我把這些代表的專業弄清楚後,我才體會到朱葦教授所說的「綜合性科學會議」的意義。原來這裡面有人類學家、古生物學家、醫學家、遺傳學家、生理學家、無線電專家、雷達工程師、電視工程師……難道這一切都和解決雪山魔笛之謎有關嗎?
接著,調查隊的同志聚集在一起,商量下步該怎麼辦。索倫主張在今天晚上再吹一次「魔笛」,同時埋伏幾個人在樹林裡,看看來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如果有可能,最好能捕獲一個。「管它是人是鬼。」他最後還半開玩笑似的補充了一句。
「小馮,怎麼一回事?」我問道。
「朱教授,是不是這群猿人的根據地在其他的地方?」索倫也不耐煩了。
當朱葦教授講完以後,會議室裡一片激動的氣氛,可以聽到各種壓抑不住的驚歎聲。的確,就連我這個最早發現魔笛的人,聽到事情竟然發展到如此出人意料的地步,也感到十分興奮,不禁高聲說道:
「你一定聽錯了,」我說,「你也知道這附近一百多公里以內是沒有人煙的,而調查隊的同志全都在這帳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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