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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英雄傳說外傳1:擊碎星辰之人

作者:田中芳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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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女演員下台 Ⅲ

第六章 女演員下台

連萊因哈特目睹這醜陋的宮廷劇,也未有辛辣的批評眼光,完全化為群像的一部分,無言地凝視著。接到重罪的宣告,要被強制自裁的女人,在斷崖邊緣狂熱反擊的情景,超越了人們的想像。會想到可能哭泣著著乞求饒命,卻想不到死刑囚會身為酷烈的檢察官來彈劾與會人士,而檢察官更變身為處刑者。侯爵夫人翻過身子奔向沙龍一隅的桌子,拿起大大的墨水瓶,以渾身之力,向布朗胥百克公爵的臉投了過去。
「很惶恐的,陛下,連貧窮的平民之女都害怕失去情人的愛。更何況是天下獨尊的皇帝的寵愛,會視為比寶石還貴重也是當然的,失去之後會發狂也是難免。」
「捉住他!捉住那個殺了我的嬰孩,殘酷、不知恥的殺人犯。假裝對陛下忠誠,卻為不知本身斤兩的野心而殺害無罪的嬰兒的禽獸,捉住他!捉住他吧。」
「——那可真是可憐啊,還那麼年輕美貌,真是世事無常。只能說是薄命了。」
「一個除去了,就會再生出另一個。」懷茲的警句,並不獨創也不令人欣喜,但似乎給了立典拉德侯爵奇妙的感銘。宮廷政治上經驗老到的老國務尚書,最期望確保自己的地位與宮廷的安泰,但他知道會侵害此事的事物,只會減少而不會滅絕。目前,老人得到花園的角落去為清除雜草的芽而努力才行。
苛烈的糾彈的叫喊,從面臨死亡的女人口中奔出。緊張的帶電網子,罩在室內眾人的頭上。只有完成生涯最大職務的老人,為心臟與肺的負擔而呻|吟,但其精神仍充滿充實的感覺,穿過網目,浮游在虛空。對已經出了神的典禮尚書不再一瞥,培尼明迪侯爵夫人發出更高亢激動的叫聲。
被解放而倒地的候爵夫人,以細長手指伸入口中,想吐出毒酒。皇宮警察官們抓住她的手,將染紅的手指從齒間拉出。此時從地板上怒視他們的夫人的眼神之兇惡,沒有人不打從內心畏懼。但強烈的目光在充滿眼眸之後失去了焦點,急速減低了亮度。昔日魅惑皇帝的美麗眼眸,化為無彩色的玻璃珠。
「那麼說,那麼說,那女人沒死嗎——?」
從一開始這場宮廷劇就有很濃的笑料劇之要素,但至此似乎到了頂點。
「說什麼瘋話啊,這個瘋女人——」
對他而言是一生最大www•hetubook•com•com的事業,必須宣告昔日皇帝的寵妃死刑,再依慣例給與毒酒,確認其斷氣才行。觀眾也相當足夠了。皇帝的女婿布朗胥百克公爵、格里華德伯爵夫人的弟弟萊因哈特.馮.繆傑爾上將、宮內省高等參事官波登侯爵、皇宮警察本部長夏亨伯爵、大法院判官布魯克道夫法學博士、宮廷醫師奧連博克醫學博士、國務尚書政務秘書官懷茲、皇帝的侍從長卡爾迪那子爵,還有強健的皇宮警察官六名、典禮省的職員四名。合計共十八名,都在期待老伯爵重厚的演技、充滿虛勞與偽善的一幕宮廷審判。
「別做醜惡的辯解了。很惶恐地自皇祖魯道夫大帝陛下訂定國法以來,有罪當罰乃是規律人界的道理。依此道理,給與您合乎經歷與身份的處置吧。」
宮廷醫師奧連博克博士,戴著義務感的面具走近過去,在那以奇妙的扭曲姿態倒在地上的皇帝昔日寵妃的身邊半蹲站著。依手頸的脈動、鼻孔、心臟的跳動、瞳孔的順序檢查,重複二次之後,站起來環視同席的人們。
「各位還在沉默什麼?要讓那瘋女人再繼續譭謗下去嗎?制住她,讓她服刑吧!」公爵的怒吼,聲量雖有培尼明迪夫人的兩倍以上,但並未刺穿人們的肺腑,而無奈地被吸入了虛空。原本為預防這種事態而待機的皇宮警官們,因未接到上司的直接指示而只能無為地站著。
「殺害我的嬰孩,不,陛下的皇子的男人,應當比我更先受到處罰吧。那才叫做正義不是嗎?」
而且旗幟一旦鮮明,他為了保護自己的立場,極為積極地,將幾卷錄音帶交給懷茲,侯爵夫人本身的聲音,吐露了對格里華德伯夫人及其弟繆傑爾上將的殺意。
「請安靜,侯爵夫人。本車現在要開往典禮尚書艾堅福特伯爵的宅邸。在那裡,會給你對格里華德伯爵夫人殺害未遂之事辯白的機會。」夫人的腦中響起雷聲,視界跳動著黑色的光芒。她的肢體,絹布的服裝下顫動著。並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大出意料之外。
夫人化為歡喜的肖像。
「您非法地想殺害陛下寵愛的格里華德伯爵夫人,有證人也有證詞。」
「反正朕也會隨後而去的,就和_圖_書以妳仍然美貌的身姿等著吧,蘇珊娜——」有一半以上在口中就消失了,因此他的話並未傳到國務尚書的耳中。
「陛下在哪呢?」
台詞雖然莊重,但年老的典禮尚書有時吐吐口沫、咳嗽,還看小抄確認台詞,因此戲劇性高揚的氣氛,也不再被迫急速低降。不過典禮尚書仍將最重要部分的台詞,總算正確地說了出來。
「您消了氣了嗎?候爵夫人。那麼,也該要閉幕了吧。」以自認冷酷的口吻放言之後,他對部下做了手勢。皇宮警察官也終於想起自己的存在意義,踩響著地板在候爵夫人周圍築成筋肉與制服的牆壁。在牆壁中,夏亨伯爵將毒酒酒杯靠在夫人的唇上。兩手和下巴被制壓住的婦人,違反意願地將紅色透明的死神之淚吞入食道深處。
「殺人犯!」無形鞭擊打了公爵的嘴,他像罪人地佇立。精神能量的海嘯,從侯爵夫人湧向公爵,碎散的飛沫還濺到周圍的人們。
證人、證言、證據都是複數的。
「典禮尚書!艾堅福特伯爵!這是怎麼回事?對終究也有侯爵稱號的我,這樣不會太失禮了嗎?」
艾堅福特伯爵約翰.迪特里希是年過八十的老人,據說為了得到此名譽職位共花了三十年的運動期間與五百萬帝國馬克的工作費。只會在內閣會議中端然坐著表演熟睡特技的老貴族,這一天緊張的氣氛使全身細胞活性化,過剩的眼球運動,表現出內心的興奮。
「培尼明迪侯爵夫人,那答案應當在您的記憶中。」典禮尚書緩緩地回答,但對候爵夫人的怒氣不露畏懼,並非因為勇氣,而是因為感性太遲鈍了——萊因哈特如此想。
惡訊以華麗的偽裝,造訪培尼明迪侯爵夫人。宮內省與典禮省的職員一起站在她的館邸的玄關。他們未被帶到沙龍,只得在大廳與女主人面談。
自己未出席侯爵夫人「自裁」的國務尚書立典拉德侯爵,在國務省聽取報告後,浮現出露骨的安心臉色,對輔佐官懷茲說著。
「毫髮無傷。」帶著故意的殘酷回答,在培尼明迪侯爵夫人的心臟打入絕望的一彈。她按著胸口、短促呼吸後,發出令同車者悚然的尖叫聲。他們伸手把身體前俯的侯爵夫人拉起來。夫人沒有抗拒,眼眸充滿了黑色的光芒。
「陛下嘆息不已,多和_圖_書次呼喚培尼明迪侯爵夫人,說了不是您就無法瞭解陛下的心痛。臣等惶恐地,請求伯爵夫人隨同我們前往陛下的寢所,請您打點一下——」
沒有人阻止,走向萊因哈特面前的侯爵夫人,狂熱的眼光駐留在年輕人臉上,張開珊瑚色的嘴唇,用力吐了口水。
唾液微微發出芳香,那是在後宮受皇帝寵愛的女性的一種教養,培尼明迪侯爵夫人口中含著香玉。知道如此,萊因哈特意識到對她的憎惡與憤怒中,有著不同的成分。
因此身為至尊之身,不該輕易變更寵愛的對象——如此暗下批評了,但國務尚書的意圖只射中皇帝精神核心之外的虛空,肩挑遊蕩與怠惰的皇帝,那比年齡更老邁的臉上毫無表情。
但是,姑且不提旁人,萊因哈特自身並沒有積極地觀賞這種舞台劇的意思。他對培尼明迪侯爵夫人的復仇心在質量上都很豐富,也希望她死,但必要的是事實的存在,而非目睹事實,只要有一份報告書和複數的證言就好了。若有其他能共有感性的觀眾也還可以,但吉爾菲艾斯不被允許列席,與會者代表布朗胥百克公爵以下,連想和他交談的人也沒有。萊因哈特在此,一開始就成了徒勞感的囚犯。
人們的恐懼已到了迷信的領域,所以即使萊因哈特成為候爵夫人敵意的對象,也沒有心情冷笑或欣喜。在他們當中,或許有人想起過去對失去皇帝寵愛的培尼明迪夫人所做的行為,而在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被扣上不名譽的被告。
「那個女人——!」那聲音,萊因哈特在一瞬間,覺得彷彿是催促觀眾上到舞台,有絕對權力的演出家所發出的。現在侯爵夫人的兩眼直視著萊因哈特。
病態的細白手指,指向室內的一點。人們不約而同地將視線集中,而在那邊有布朗胥百克公爵失去血色的臉。帝國最大的門閥貴族,帶著二成的憤怒與八成的虛勢怒吼著。
重重的墨水瓶,掀起一陣風地飛過空中。
皇宮警察本部長夏亨伯爵,以如同造物主一時興起而給與了生命的石像般沉重動作,前進到候爵夫人面前。一手拿著酒杯,鮮紅的水波在杯緣附近搖動。視線奔過酒杯的培尼明迪候爵夫人的雙眼,開始浮起走投無路的恐懼。她舉起m.hetubook.com.com一手做了揮開毒酒的動作。
打開厚重的楠木門,因低沉的色調與小窗而暗淡的沙龍中,湧進了外部的光芒。雖然門再度關上,但一團光芒沙龍的廣大地板中央,化為活生生的柱子而立著。不只是光,還散發著發氣,壓倒整個沙龍的那事物,有著成熟|女性的外形。
這是宣告了死刑。國務尚書行了禮。要說是意料之中,不如說是別無其他回答了。到如今還能免除培尼明迪侯爵夫人的罪,就維持不了皇帝的權威、宮廷的秩序。除了格里華德夫人之外,二名貴婦人也被捲入了。
「那是假造的!」
「走錯路了吧。新無憂宮的皇帝寢所不在這邊。你們想帶我去哪裡?」尖銳的抗議聲,官吏報以冷淡的回答。
萊因哈特躲不過,唾液吐在如同大理石打造的秀麗臉頰上,形成短短的透明水流。人們劇吞一口氣的聲息傳來。
「沒想到蘇珊娜會如此想不開啊。」只有如此自言自語,沒有生氣的眼眸望向遠方的牆壁。在數秒的沉默中讓聲帶休息一下後,立典拉德侯爵取代結論地陳述意見。
「昨晚,因意外的事故,格里華德伯爵夫人去世了。」聽到此話,如同陽光透過厚厚的天花板集中在一點一般。夫人的臉上充滿熱血,眼眸洋溢光彩,聲音帶著律動。
複數以上的安心吐息,化為氣流在室內游竄。雖說不上是理想地進行,總之戲是落幕了。主演的女演員下了台,觀眾也被允許從座位上起身。走出外面的萊因哈特,和內心的敵人布朗胥百克公爵做了相同的動作,輕輕張開雙手,深呼吸著外面的空氣直到肺部的深處。
「讓她安詳地結束吧。」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妾身要受到處罰。殺害妾身的嬰孩的犯人,不是還安然地站在那邊嗎?為何只有妾身非死不可?」
醫師全都告白了。失去皇帝的寵愛,犯下殺人未遂之罪的培尼明迪夫人,他可沒有理由為她殉死。
若是直擊到臉,會使眼球破裂,頭骨龜裂吧。但兩者的距離本身就形成防護壁。布朗胥百克公爵如同小孩的機械人偶似的,以不甚優美的動作勉強躲過墨水瓶,倒向站在旁邊的卡爾迪那子爵。卡爾迪那子爵也很難看地腳步一陣慌亂,又緊抓旁邊的波登侯爵的身體。墨水瓶撞上牆壁,形成青黑色的瀑布後掉落在地。飛沫散落,和圖書在身份高貴的男人們臉上開起小小的花朵。
皇宮警察本部長此時突然想起自己的職責。原本他就和布朗胥百克公爵及繆傑爾提督不同,在這宮廷劇中被分配主要的角色。
「候爵夫人方才去世了——」
已足夠讓國務尚書立典拉德侯爵克勞士下決定了。如今只能將培尼明迪侯爵夫人的存在本身,判斷為擾亂宮廷秩序之人。雖然一時對輔佐官懷茲提出的「和平」解決法抱持興趣,但如今已沒有選擇的餘地。首先他根據證言,派遣輔佐官懷茲到格列瑟醫師那邊。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的弟弟——!」那等於是宣告罪狀的聲音。因為是「那女人的弟弟」這個理由,萊因哈特就得接受侯爵夫人的憎惡。
接到懷茲報告的立典拉德侯爵,到宮中對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表明事情。在國務尚書說及昔日的寵妃犯罪之事的當中,皇帝吃了兩串葡萄,種子和果皮堆滿銀盤。
憎惡她的理由,萊因哈特已相當充分。她以醜惡的手段想陷害萊因哈特的姊姊,也想要萊因哈特本身和吉爾菲艾斯的生命,而且不只是一而再,再而三。但她的醜惡行為之由來所以,萊因哈特覺得已略可辨視。不過在化為憐憫的形態之前,就已虛無地消滅了。
「哦,陛下如此吩咐嗎?去世的格里華德夫人也真可憐,但我很瞭解陛下的傷心。我是陛下忠實的僕人,被指名傳喚,又有何猶豫呢。請稍待一下。」目送一面喚著侍女而奔上樓梯的候爵夫人背影,兩位官吏做了某個共同的表情。化好妝的夫人再度出現在大廳共費了二十分鐘,對夫人而言是極端幸福的二十分鐘吧。那份幸福煙消霧散則只要五分鐘。在官吏們前呼後擁地坐進地上車的侯爵夫人,不久從窗外風景的變化,發覺了異狀。
「這是佛瑞德李希皇帝陛下所下的聖旨——賜死培尼明迪侯爵夫人。以特別的慈愛,允其自裁。再以侯爵夫人應有的禮儀舉行其葬禮。」
「這樣就除去了一個宮廷糾紛的原因。」
「培尼明迪侯爵夫人。」館邸的主人在安樂椅要叫喚後,閃動著憤怒的能量,昔日的皇帝寵妃朝向了老人。
銳利的聲音,不是恐懼與悲哀而是表現憤怒與糾彈的意思的女性聲音,拍打著萊因哈特的耳膜。包括他在內的十九對視線集中在門上。主演的女演員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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