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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吉爾菲艾斯認定用食物就能收買我的這種心態。」

這扶手，他曾和萊因哈特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滑了下來，被擦得光滑的扶手，滑下來實在很爽快。就在他們重複了幾次之後，才發覺樓梯下安妮羅傑正張大眼睛抬頭在看著。慌忙地在中途要爬下扶手，當然是沒那麼容易的了，兩人失去了平衡，發著盛大的聲響地摔到樓梯下，正好下面放置著一個大大的洗衣籃，裡面堆滿床單及毛巾，所以銀河帝國軍才不致於在幼年時期就失去兩位卓越的青年軍官。

「爸爸媽媽你們也保重。」

「馬丁，萊因哈特．馮．繆傑爾這個人是我的上司，也是非常重要的人，對我非常的好。所以，請別在我面前說他壞話好嗎？」

「抱歉，我並沒有惡意。並不是要和你鬥嘴，請原諒我。」

長男卡爾，四八〇年戰死，二十四歲。次男伊薩克，四八三年戰死，二十五歲。三男約翰，四八四年戰死，二十二歲——最後的兒子。

「我申請過了，但卻被駁回了。若是醫學或工學還有話說，像文學這種沒用的學問是沒有免除徵兵的特權的。」

不喜歡對方的形容，但吉爾菲艾斯默然地點頭，然後又補述了萊因哈特以十八歲之齡當了少將之事。

吉爾菲艾斯回想起瘦小而氣色不佳的同級少年，除了身材長高了以外，並沒有多大轉變。總是在腋下夾著厚厚的書，這一點也沒改變。他進了國立奧丁文理科大學，正在研究古典文學。

昨夜看見燈火時，還感覺到八成左右的m•hｅtuｂｏoｋ•com•ｃｏｍ安心，在這早晨的陽光下再重新看，則昔日繆傑爾家，明顯地有著濃厚的荒廢氣息。這棟房子，在吉爾菲艾斯的雙親結婚而構新居之時，已經是住著第二代的居住者了，繆傑爾家據說是第四代的居住者。

八年來的歲月，以那硬實的手掌在屋子內外四處撫過，那痕跡殘留在吉爾菲艾斯視界所及之處。「真荒廢啊——」在安妮羅傑在的時候，這屋子也給人老舊、疲勞的印象，但卻被整理得很清潔。此後的居住者們想來也未必會特別虐待、冷遇這屋子，另外，吉爾菲艾斯本身，也的確有著對安妮羅傑的整理能力過大評價的一面，但即使如此，荒廢的印象仍然強烈，使得吉爾菲艾斯為之憮然。

「我買了甜酒海綿蛋糕回來哦，要不要吃？」

「聽了些音樂後，就做戰略論的比較研究。伯登和葉克哈特的。」

讓外人看自己家的內部，對她而言似乎不是件愉快的事，吉爾菲艾斯表明了身份，並拿出一百帝國馬克紙幣作為謝禮。以軍隊的權威及金錢來達成要求，並非吉爾菲艾斯的本意，但培克曼夫人接受了，告訴他在丈夫外出的時間內可以隨意看，就走到庭院去了。

「沒人來打擾，所以滿有進展的。偶爾這樣也不錯。」

現在的居住者培克曼家到底已經是第幾代了呢？吉爾菲艾斯家是否又將是和鄰人無法長久交際的命運呢？

走下樓梯，吉爾菲艾斯聽到背後律動的腳步聲跟了過來。將來暫且不說，現在這個瞬httｐs://ｗｗｗ•he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coｍ間，似乎他們是非常幸福的。

安妮羅傑與萊因哈特姐弟，身為吉爾菲艾斯家鄰居的期間並不長。從八年前的初春到初秋，還不滿半年，那段短暫的時期，佔據了吉爾菲艾斯的過去，導引著現在，而且將要支配其未來。

用過了早餐，吉爾菲艾斯向雙親行禮之後離開了家。

把湧上的笑意，抑制在咽喉中，紅髮的年輕人再呼喚了。

被鋁箔紙包著的鱒魚，熱會燙傷嘴唇，不過也能把手掌給暖和了起來。

謝罪之後，馬丁．布佛賀茲和吉爾菲艾斯握手告辭。他想在徵兵之日到來前完成論文，作為在活著的時候完成過某些事情的證明。吉爾菲艾斯帶著敬意目送了說了這些話後揮手離去的老友的背影。——但是，經過半年，當學生的地下反戰組織遭憲兵隊襲擊時，在被捕者的名單之中有著馬丁．布佛賀茲的名字，隨著痛楚的領會，他覺得這實在是馬丁所會有的作風。再過兩年年後，當他的地位與權限被飛躍地強化之時，他探尋了老友的所在，但此時的馬丁．布佛賀茲已經在政治犯收容中死去，死因是營養失調。

「不過，我後年也將進入軍隊了。因為滿二十歲了，要服二年的兵役，和你不一樣，是從最下級的二等兵出發。若能活過一年，就可以晉升為一等兵，不過在此之前大概早就戰死了吧。」

「萊因哈特大人，上午您都做些什麼呢？」

吉爾菲艾斯表情凝重了起來。

「我是不這麼想，但下決定的不是我，而是軍務和_圖_書省的徵兵訓練局的官僚們。他們不只是在辦公桌前擺官架子，把我們送到前線去，還連學問、藝術也幫忙分好了級了，真是了不起的官爺啊。」

「這不是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嗎？」

「謝謝。不過話說回來，齊格飛，你竟然成了軍人了，這可就教人想像不到了。」

「不要。」

不過讓吉爾菲艾斯覺得奇怪的是，進到國立大學從事某些學問研究的人應當有免除徵兵的特權的，馬丁難道沒去申請嗎？

「對了，你還和那個萊因哈特．馮．繆傑爾在一起嗎？那個頑強的轉學生？」

從旁而來的這聲音，把吉爾菲艾斯呼喚回現實來。紅髮的年輕人轉過修長的身子對著那聲音，不久便綻露出懷舊的表情。

「文學是沒用的學問嗎？」

在樓下的大廳，向菲珀夫人問候，談了二、三句之後，吉爾菲艾斯上了樓梯，敲了萊因哈特房間的門。

「馬丁——」

「這蛋糕應當是好吃得可以彌補的心態哦。我去叫菲珀夫人沖咖啡。如果願意原諒我的話，就請下樓吧。」

而後稍稍繞過了圍牆，吉爾菲艾斯就已到了這天最初的目的地了。

——那段日子之後四季流轉，數個冬天拍動著銀色的羽翼，飛向了籠罩著時間大河的黑暗天空，在這期間，萊因哈特與吉爾菲艾斯從幼年學校畢業，置身於軍隊了。經歷了數次的戰鬥，目睹了數百萬的死亡，然後，在周圍蓄積了無數的死者，才換得了自己的生存。

「是馬丁？馬丁．布佛賀茲嗎？」

「抱歉，齊格飛，我並無意破壞你的心情和-圖-書。」

在這邊生活著的是現在而非過去，將那朝氣與活力的風吹向紅髮的年輕人。

小客廳的壁上，掛著三幀照片。全都是青年的肖像照片，下面注有短短的標記，探視了一下，吉爾菲艾斯摒住了呼吸。

因為掉下來時，吉爾菲艾斯整個墊在下面，安妮羅傑命令弟弟向紅髮的友人謝罪及致謝。「向齊格飛道歉吧，然後再向他致謝，他是為了保護你才墊在下面的！」這樣地說了。膝蓋的跌傷讓安妮羅傑為他塗藥，是讓他覺得非常自豪的事。

「我明白的，你不必在意。」

「容許這種人厚顏橫行的世界，不會永遠持續下去的。」

做完了小小的感傷旅行，吉爾菲艾斯回到林培爾克．修托勒傑的寄宿處。

在幼年學校，假日也有其相襯的樂趣。在冬天，來到小雪閃動的市街，在啤酒喝得滿臉通紅的老闆所在的小攤上，點上一份奶油烤鱒魚。

「保重啊，別感冒了，感冒是萬病之源啊。」

緩緩地走著，在前往林培爾克．修托勒傑途中，他來到了可以遠眺幼年學校寄宿宿舍的街道。

「是這樣啊。」

「吉爾菲艾斯，你回來了啊？別那麼匆忙也行的嘛。」

想著萊因哈特終有一天將會進行的軍部及官僚社會的肅正與改革，吉爾菲艾斯平靜地斷言。點頭認同的馬丁，像是想到什麼似地問起了。

「的確像是你會有的生活方式啊。我媽媽就常說你一定會成為偉大的學者的。」

回應吉爾菲艾斯的問候而出現在玄關的，是位六十多歲的婦人。缺乏活力得讓人想以灰色來形容，兩眼和_圖_書及動作都欠缺著力量。

雖然在吉爾菲艾斯心中一隅，有著想責怪培克曼家疏於整頓房子的心情，但這一點卻使吉爾菲艾斯引以為恥。三個兒子在戰場上死去了，還得讓個陌生人來非難有關整理房子的事，培克曼夫婦難道真有那麼大的罪過嗎？當然是沒有的。吉爾菲艾斯走出玄關時，在前深深地行了一禮。

吉爾菲艾斯吐出摒住的氣，那大概是以雙親的血淚熬煉出來的吧，他的腳步從那滿佈灰塵的地板上移走了。走了幾步才將呼吸與步調協調好的他的面前，看見了延向二樓的樓梯。樓梯有著具光澤的胡桃木材質扶手。

「——您不喜歡吃嗎？」

這種時候的禮儀還是越平凡越好。

平凡的述懷中傾注著深深的心思，馬丁．布佛賀茲仰望著老友高大的身子，突然露出苦澀的，像在忍著牙痛般的表情。

「多加一些檸檬汁啊！多加一些。」

「是嗎？他倒挺適合當高級軍人的，大概任何人死了他都能冷然以對吧？真是的，以為自己是誰似的自傲得不得了。我或許也會在繆傑爾閣下的麾下，被帶領到互相殘殺的場所去吧——」

看完了立體電影再出到外面來，小雪成了真正的大雪，街上各處都有小孩子們開始打起了雪仗。想到了某件事，他急忙跑回幼年學校，果然，上級生、下級生對抗的雪仗已經打起來了。把雪球往愛整治的人的上級生的臉上丟去時的爽快，每口吐出的氣息，似乎都像活潑的音符在舞動——

本以為吉爾菲艾斯早上就會回來，卻等到過了中午，萊因哈特有點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