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細想起來，畢竟是那個格林美爾斯豪簡在擔任侍從啊。如果原本意志不夠強悍的話，當然就會近朱者赤了。」

「好像有幾個候補的，呃，我猜是布連塔諾家、艾先巴哈家、羅嚴克拉姆家——還有好多個呢。」

去年，萊因哈特的父親暴斃的時候，金髮的年輕人像是將淚腺石化了似地與淚水絕了緣。對他而言，似乎想把忌恨的不名譽的家名，和遺傳學上的父親一起收入棺柩，葬入地下似的。

成為軍務省高等參事官暨宮廷顧問官的格林美爾斯豪簡上將，為了叩謝恩典，去到了皇帝的居城「新無憂宮」。那是在六月十一日。

老提督笑了，但那和好色的表現相去甚遠，是種乾涸的笑聲，所以皇帝似乎也未被挑起想斥責他的意欲。

「所謂的繆傑爾啊。吉爾菲艾斯，是個把自己的女兒賣給權貴的不知廉恥的男人的家名，這種家名，丟到下水道去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不過，如果放出這傳聞的是留涅布爾克本人的話，那麼這是多麼惹人厭的傢伙啊——萊因哈特這麼想。不由自己本身實力與才幹去獲得地位，而竟然以帝室內之一門這樣的血統作為武器。即使萊因哈特是這麼想，也沒證據說和*圖*書放出傳聞的主謀就是留涅布爾克。或許萊因哈特只是在對自己本身的想像發怒而已。

「陛下是想加添他聲名地位？」

「很好啊。」

這個詢問並沒多大涵意，但一瞬間，吉爾菲艾斯面對閃動著冰藍色的雷光。

老子爵一點頭贊同，皇帝就拿起湯匙。似乎是細心地以手指將湯匙轉著。

有關於留涅布爾克的這奇怪的傳聞，也侵入萊因哈特的耳中，他並不相信此事，因為在閒來無事的貴族之間，許多人都具有無責任的傳奇作家的天份。

萊因哈特感性的熾烈，使得吉爾菲艾斯不由瞪大了眼睛。自己還無法完全掌握住這個人的氣質。這件事，吉爾菲艾斯不得不自省。

萊因哈特本身，是想要成為伯爵家的後繼者，但是那只是意味著在通往至高之座的階梯途中，設置一個舞台而已。在每一次他自己累積經驗、提高能力的同時，必須培養足夠的周邊勢力才行。為此，若是伯爵家的家名可以利用的話，那就利用吧。再加上能夠和繆傑爾這個性氏別離的話那理由就已經很足夠了。

宮廷裡對傳聞、流言來說，是理想的繁殖地。皇帝的打算，滑走在人們的舌耳之間而至落入萊因哈特本人的知覺之中，時間短得連變更日曆的必要也沒有和_圖_書。

「皇帝似乎向宮內省指示了，當我二十歲時，要讓我繼承某個伯爵家。」

「要丟棄繆傑爾這個姓嗎？」

因為未獲子息或女兒出嫁而斷絕血脈的貴族世家，因皇帝的指示而使其家系復活的例子有過許多，並非什麼罕見稀奇的事。萊因哈特拿出爵位號名錄來向吉爾菲艾斯說明。

沒有皇太子。這件事本身，在防止權力構造的二重性方面，有時是有著積極意義的。過去，在人類的地球時代，廢除皇太子制度。採用以皇帝遺言來決定後繼者的制度的王朝也是有的。但是，對現實上的，而且是現在的高登巴姆王朝而言，卻孕育出分裂與內鬥的危險，成為巨大的不安要因。

「很好嗎？果然是如此，朕也是這麼認為。」

「對了，關於在你手下做事的萊因哈特．馮．繆傑爾那個人。你覺得他如何？——」

「羅嚴克拉姆伯爵家，不是魯道夫大帝以來的門閥貴族嗎？把這賜給一步登天的小子繼承，怎麼像話！素有名譽的帝國貴族的家門，幾時淪為寒門之人的陞官遊戲的廉價獎品了！」

只不過，這類的傳聞一向是雙刃的劍。假設留涅布爾克的生身之父真的是高登巴姆帝室的一門，在曲折的宮廷陰謀的迷宮中，或許反倒會成為危及其身命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要素。

「哦，呃——是格里華德伯爵夫人之弟吧。啊，一看見他，也就足以想像身為姐姐的伯爵夫人的美貌了。」

這種意見若是平民提出的。立刻就會被憲兵隊或社會秩序維持局所拘禁，課以大不敬之大罪，被處以死刑或流放吧。但是在門閥貴族之間，只要不是在正式的場合說出，不予過問是一般常例。這不只是表現在言論方面，門閥貴族有其特權而已，也是皇帝、甚至高登巴姆王朝是門閥貴族們精神上之所有物的一種奇怪而隱約微妙的心理作用的表現吧。

而在此時，在宮中這個連萊因哈特都已耳聞的傳聞，當然沒有理由會迴避門閥貴族的聽覺。萊因哈特將繼承某個名流的家門，這個消息，使他們之間的一部分大為憤怒。

不管如何，留涅布爾克本人也不去否定那流言，似乎是冷然地無視著。

臭罵萊因哈特、大歎時勢之後，剩下的能量也向此事的決定者——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濺起泡沫了。

「這個嘛，或許被加添聲名地位的不是他，而是那家名吧。那也先不考慮了，朕的想法，你覺得如何？」

要說罕見的話，是吉爾菲艾斯覺得萊因哈特似乎坦然地為皇帝此番好意而高興，以平常來說，對皇帝的恩寵，總是以曲m.hｅtｕbook.coｍ.ｃom線性的感受表現來回報的。

「事情是這樣的，格林美爾斯豪簡，以位階而言他只是個帝國騎士，因為他還只有十八歲，現在保持這樣也好，但在他成年之前，朕想賜給他一個顯赫名門的貴族家名。」

「年輕真是美好啊，陛下，一看到那個年輕人，就叫人打內心裡這麼想。似乎這世間沒什麼不可能的似的。」

「是啊，格林美爾斯豪簡，人類所做得到的事大概沒有他所做不到的吧。除了特殊的學問技藝以外——」

皇帝以銀匙攪著咖啡，不怎麼專注地望著那白色紋路捲成漩渦的樣子。

「原本陛下在大公的時期，就未接受過帝王教育，也只有遊蕩方面才出名啊。不過以帝室和貴族長年來的交誼，竟然沒能顧及我們，真是太不講情面了。」

而像是在縫補這些隱約微妙的空氣似的，開始傳出奇怪的流言，那是與賀爾曼．馮．留涅克爾布的身世有關的，說是留涅布爾克是母親的姓氏，其親生之父是高登巴姆帝室中的人，他的逆流亡，是得知自己出生秘密的留涅布爾克抱持了繼承帝位的野心所致。當做故事聽是很有趣，但至少並沒有任何證物被提示在人們眼前。

在謁見室中，合計起來共一百三十四歲的兩個m.hetubook.com.com男子，形式上的禮儀及漫無邊際的話持續了約五百秒鐘，使得侍從們得發揮忍住打呵欠的耐心。但在無意義談話停止之後，皇帝轉換話題。

在為謁見而設置的候傳室，原本盤算會等上大約二十分鐘，但老提督等了近二個鐘頭左右。而其中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睡覺。被侍從叫醒，由候傳室緩緩步向謁見室的背影，一陣低聲失笑的微波朝著他搖曳。「瞌睡子爵」或「日光浴提督」之類的評價，也不是現在才傳開的，據說連皇帝也都不加過問的。在候傳室列隊的人們看到格林美爾斯豪簡打瞌睡的樣子，有人為之苦笑，也有人拿他來作為輕薄的打賭的對象，早已沒有廷臣會去認真叱責他的無禮了。不過，這一天，在格林美爾斯豪簡這位老者之後入座的財務省次官露出了不悅的表情，那是在他發現套著天鵝絨椅套的椅子殘留著一大片口水的時候。

各種傳聞及流言，都被現今的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沒有直系兒子的這個危險的事實所增幅。因為在專制帝國裡，沒有憲法，也沒有議會，而是由君主的意思決定一切。

皇帝發出像是弄痛了喉嚨似的笑聲，向老貴族發出要他退下的手勢。

除了憤怒以外，也有不知是嘲弄或灰心的見解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