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像是疲勞而非在揶揄地，赫典貝克伯爵說著，在沉默之中，輕輕抬起一隻手。顯然那是表示會話的終了，以及要求留涅布爾克退場，雖明白此意，伯爵的妹婿卻沒有離開此地的意思。當他再想開口時，伯爵制了機先。

赫典貝克伯爵在官僚中是身任內務省警察總局次長之要職，是廣為周知的下屆警視總監的最佳候補，而再接著將成為內務尚書而名列閣僚，這也是大為眾人所傳聞的。何況他目前仍是三十八歲的少壯之年，一旦成為內務尚書，將會長期獨佔這座位吧。

伯爵將無形的錐子插在留涅布爾克的心臟。

面對面坐在沙發上，這是伯爵開口的第一句話。

以種種意味上來說，是極少數讓萊因哈特抬不起頭的女性之一。

「——也對，倒也不是沒人選啊，不過太低能的男人，大概妳是看不上眼的呢。」

安妮羅傑在貴族社會中是孤立的。以其出身是虛有貴族之名的貧窮的帝國騎士來看，會招致盲信血統及家門的貴族們所忌避也是當然的，即使是對安妮羅傑沒有積極惡意的，也不願故意去接近她而使得自己被孤立吧。但是唯有瑪格妲蕾娜．馮．維斯特帕列毅然地、或者說是平然地，與安妮羅傑之間建立了友情，而不介意門閥貴族們的反感。有個貴族指著她，非難地說「身為女人的，別那麼蠻不講理」，而被反擊「身為男人的，除了講女人壞話就沒別的才能了嗎？」此事一傳開，使得那貴族一時間沒臉和*圖*書出現在社交界裡。

「至少我是在意的。」

瑪林道夫家過世的夫人，在結婚前，曾在維斯特帕列男爵夫人的學校擔任古典音樂的講師。女兒希爾德，也就是希爾格爾時年十七歲，伶俐得連維斯特帕列夫人也咋舌，不過她似乎在政治或軍事這些散文性的東西比對藝術更有興趣。

「我想要請問您一件事，伯爵。」

大舅子的口氣很冷漠。

此時，留涅布爾克向對方展現出一反常態的惶恐態勢。

「真想帶一些回去給吉爾菲艾斯。」

「希爾德，妳還交不到男朋友啊？」

「這譏諷未免太令人惶恐了，但是伯爵，在意過去的人不是我，而是伊莉莎白。」

留涅布爾克臉上泛青，他粗略地行了個禮就掉頭離去了。

伯爵兩眼中漾著金屬般的光澤。

而在那之前，發生了件小小的事件。

而對萊因哈特而言，現在的餘暇也只是一瞬的事，年內再次的征戰可說已是既定的事了。

「少將，我不願認為你只是為了赫典貝克伯爵家在政治上的影響力之目的而向舍妹求婚，因為這關係到我自身的鑒別為人的能力啊。」

「——」

留涅布爾克的表情聲音中，都散發著危險的火花，但大舅子並不為所動。

「好久不見了。維斯特帕列男爵夫人。」

那男人看來約四十歲前後。除了眉毛有點粗之處，算得上是容貌端整，還令人覺得那不像單純的貴族的銳利的實務能力。滿溢在那如同軍刀ｈtｔｐs://ｗｗw•hｅtｕbｏok•cｏm•ｃｏｍ的細長身子上。

那是姐姐安妮羅傑的友人瑪格妲蕾娜．馮．維斯特帕列男爵夫人，現齡二十五歲，比安妮羅傑年長二歲，她並不是嫁給男爵丈夫，而是本身就是男爵家的家主，是足已稱之為才色兼備這舊式形容詞的女性，精神上的骨骼也相當雄健，如果是男性的話，必定將成為貴族社會中的俊秀。

「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本來，赫典貝克伯爵對這名從同盟逆流亡而來的這男子是有著善意的，所以才答應留涅布爾克強硬的求婚，將妹妹嫁給了她。而其中一個因素，是社交界對伊莉莎白忘不了戰死的未婚夫之事有所評判，對她退化的精神狀態感到擔心的兄長，才積極地推動這婚事。這樣的傳聞也是有的。

「——。」

「那倒也不差呢。怎樣，要不要搭車？我可以送妳到圖書館或學校去哦。」

「咦？這不是瑪琳道夫伯爵家的希爾德小姐嗎。」

「我說，吉爾菲艾斯，實在是悶得叫人發慌，著根在腐敗的土裡，樹木也會腐朽。怎麼不趕快發起下一場大戰鬥呢？如此一來，可以不必待在這種飄著腐朽氣味的地方，而階級也能再晉升。」

「是伯爵您啊——」

「原來如此，妻子在意過去，丈夫在意現在，留涅布爾克家的夫婦，似乎是各自有其煩惱，但，那麼到底有誰在意著未來呢？」

此時留涅布爾克才丟下了一直穿戴著的沉默的甲冑。

最初，他在視界的一隅，和圖書看見了「令人厭惡之至」的留涅布爾克少將的身影，但他無視地仍只去關心美酒與肉品、水果，等他再次去注意時已不見其人影了。萊因哈特是無從得知的，留涅布爾克正被一位客人招喚，已到個別室去了。

透過地上車的窗子，不像貴族作風似地開放的揮手問候之後，維斯特帕列男爵夫人就此通過萊因哈特的身邊，消失在街角了。這讓萊因哈特著實地安心了下來。因為他以為會被邀約到幾乎引起他沮喪的音樂會去呢。

就如吉爾菲艾斯所擔心的，萊因哈特並沒有其他友人存在，所以即使出席這種宴會，也不會有談笑的對象。因此萊因哈特在大廳的一隅，收起了十八歲年輕人應有的健談，專心於征服那豪華而多彩的料理。

「那就麻煩您了。」

對高級軍官而言，宴會也是必須出度的重要職務之一。畢竟在這巨大而充滿舊弊的帝國，並沒有議會這種玩意兒。所以在宴會席上進行公事的決定或提案是經常可見的事例。很明顯地，不公正的政治權力的寡占狀態是存在的。在六月十六日，由格林美爾斯豪簡子爵舉辦的，晉升上將的私人祝賀會當中，也看得見這種傾向，在廣大會場的各處，或幾間個別室中，商談及議論正摻雜著酒精在進行著。萊因哈特雖然也出席了，但大概他目前還與這類事件無緣。

「什麼事？」

「希爾德，如果你是男的，有一天一定能輕而易舉地當上國務尚書的。或者是進到軍隊去擔任軍務htｔps://ｍ•hetｕbook.ｃｏｍ•coｍ尚書吧。」

赫典貝克伯爵的嘴，小小地咧開成嘆息的形狀。

「是關於伊莉莎白原本的未婚夫之事。」

萊因哈特正想著這貧乏性的事，他在容姿、才能、野心三方面，在這時代，都是無人可比的事實，也絕對不應當是可以忽視吧。

「還有不知出處的奇怪傳聞在流傳，希望你諸事都要自重才好。」

「但是，我是不能用妹妹的幸福來換取我的面子的。若是夫婦的關係已無法修復的話，我只有採取被認為最好的途徑了。」

「妻子總是在我背後看著以前的未婚夫的影子，然後拿來和我比較。妻子雖然否認了，但我心裡明白。」

「妹妹她太過退縮自閉了，她要是能多將自己的想法或周圍發生的事說出來，那就太好了。」

「她沒說什麼。」

「少將，請別再讓我失望了。」

希爾德笑了。在有如美貌少年容姿中，閃動著少女應有的香味。

那是留涅布爾克的大舅子，艾利希．馮．赫典貝克伯爵，是留涅布爾克之妻伊莉莎白的兄長，對昔日曾是「薔薇騎士」第十一代連隊長的這位逆流亡者而言，可能是全帝國中唯一令他畏懼的對象吧。在兩人面對時的表情中，有著緊張的陰影。

「向我妹妹求婚時，你不是已向我說過了嗎？說你對我妹妹的過去完全沒有興趣，難道你食言了？或許在什麼同盟的那個叛徒集團中，是容許食言的吧——。」

「我妻子，伊莉莎白www.hetubook.com.com跟您說了什麼嗎？」

「不過，就算她不說出口，我也知道妹妹心中有什麼委曲。況且你對妹妹的態度，也不會是完美無缺的。」

「妳還在上學吧。」

「維斯特帕列夫人的話，一定很適合大元帥的軍服吧。我就當您的參謀長。」

要填埋這數步的距離，人們有時似乎是需要數年的歲月的。此時，僅隔兩條街的佇立在路旁的年輕男女雙方，要彼此面識。還必須隔上大約一千日的時間才行。維斯特帕列男爵夫人在此之後也忙於自己多彩多姿的戀情及身為藝術保護者的活動。也沒閒情去干涉他人的感情了。

「留涅布爾克少將，有關你的家庭，我聽說了一些非同小可的事。」

「能幫我介紹一個嗎？」

地上車駛過二條街之後的維斯特帕列男爵夫人，這次是因一位打招呼的步行者而將車子靠了過去。

萊因哈特的發言，大概是被超保守派的門閥貴族與絕對和平主義者雙方所忌諱的吧。不過話說回來，要是讓吉爾菲艾斯以外的人聽到的話，一定會嘲笑他的不遜。但是反過來說，以客觀來看，這已不只是僅限於被嘲笑的夢想而已了。

這一天，結束了在宇宙艦隊總司令部形式上的出勤的萊因哈特，獨自走在回寄宿處的路上，因為吉爾菲艾斯出席只有校官級軍官的戰術研究會，應當會比較遲的。從後方開來的地方車，在他旁邊緩下了速度，坐在駕駛座的貴婦人。向他揮手問侯，萊因哈特慌忙地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