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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城01:永夜之城

作者:賽門.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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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前往夜城

第二章 前往夜城

到處都有街頭藝人彈奏陌生的音樂。他們腳下的帽子裡裝了來自世界各地的硬幣,其中有些硬幣已經不在市面上流通,有些甚至從來不曾流通過。有個人以拉丁聖歌的腔調唱著十三世紀的民謠,離他不遠處卻有人一邊反唱包伯迪倫的歌曲,一邊彈著空氣吉他,而且還彈得荒腔走板。我在他們兩位腳下的帽子裡都丟了幾塊銅板,沒事多積點德總是會有好處的。
「出來嘛,出來嘛,不管你是誰。」外面的合音齊聲道。「出來跟我們玩呀,不然就讓我們進去嘛。讓我們進去,我們會跟你玩,玩到你受不了為止。讓我們黏兮兮的手指攪拌你的基因,用我們活生生的解剖刀重塑你的子宮——」
「那這些人是?」
「它們認識你。它們那樣說是什麼意思?」
通道的另一端連接到一個地鐵站的月台,乍看之下跟普通的月台並沒兩樣。喬安娜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感覺安心了不少。我沒跟她多說什麼,因為有些事還是讓她自己發現比較好。我帶著喬安娜走入月台,身後的牆隨即無聲地關起。我已經五年沒來了,不過這裡還是一點都沒變。乳白色的瓷磚上佈滿了乾掉的血跡、野獸的爪痕以及各式各樣的壁畫。跟往常一樣,總是有人會在壁畫中拼錯「克蘇魯」這個字。
它們停止了動作,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那個非人的合音才又道:「既然如此,那就再見了,親愛的王子。當你踏入屬於你的國度時,請不要忘了我們。」
車廂外傳來一陣受挫的怒吼聲,而那聲音絕非發自人口。叫聲慢慢遠離車廂,距離漸漸越拉越遠。車體的強化金屬不急不徐地恢復原先的形狀,凹痕也一個一個消失不見。接著我們聽到一群東西從車廂側面跑到車頂,發出輕微而又急促的拍撻聲,聽起來像是一群巨大的昆蟲。車內的燈光突然閃爍了一下。車頂的聲響繼續,彷彿有好多東西在上面跑來跑去。我們耳中迴盪著一群尖銳的低語聲,似乎是許多相同的聲音混在一起形成的奇妙合音,隱隱透露出一種金屬般的共鳴。我聽得寒毛豎起、頭皮發麻,因為這是來自蜂巢的憤怒姊妹外出覓食的聲音。
我們走下月台的時候,喬安娜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甚至不反對我拉著她的手前進。人們沒有轉頭看我們,也沒有停止彼此之間的交談,然而當我們路過的時候,所有人都會自動讓道。有幾個人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比了幾個十字架的手勢,也有人畫出別種古老驅退邪惡的符號。看來,我終究沒有遭人遺忘。一個身穿爛斗篷、白領圈,眼前綁了遮眼布,腳下放著一個開著的老箱子的教區牧師在我們前方高聲叫賣商品。
我名叫約翰.泰勒。夜城之中沒有人不知道這個名字。
「這樣也好啊,人類受限太多了。」我為她滿臉震驚的表情微笑。「後悔跟來了嗎?」
我已經待在正常世界裡過著正常的生活好幾年了,而這麼做的回報就是沒人會來殺我。和-圖-書我很喜歡默默無聞。這樣可以讓我遠離壓力,遠離身份認同、他人期待,以及宿命之類的壓力。不,此刻我還不想解釋這些東西。幾個月前我剛滿三十歲,不過對此我並不在乎。如果你跟我一樣經歷過那麼多倒霉事的話,你就根本不會去計較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只可惜日常生活中即使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可能掀起大風大浪,於是我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全然不顧我的理智,即將再度回到夜城。五年前我為了遠離死亡危機以及朋友們的背叛而逃離夜城,當時我透過血跡斑斑的雙唇發誓我絕不再回去,無論如何都不再踏足夜城一步。我真該記得當時的誓言。上帝就是喜歡看人違背誓言。
「我是約翰.泰勒。」我清楚地說道。「不要逼我上去找你們。」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響起,外面的東西迅速離開,我們的火車終於可以安靜地向目的地前進。俄國人跟龐克女偷偷看了我一眼,不過在我還沒來得及跟他們目光接觸前,他們又立刻看向別處。喬安娜也在看我,她的目光沉著,不過聲音卻在發抖。
「當然。」
「哈囉,皮歐。」我輕鬆說道。「真高興又遇上你。你還是那些老把戲呀。生意如何?」
「這條路讓我毛骨悚然。」喬安娜小聲道。她著迷般地盯著那走道看,就像鳥盯著蛇一樣。「那感覺就像它——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別怕。」我安撫她道。「它進不來的。這輛火車受到協議所保護。」
她眼睛張得更大了。這是文化衝擊,我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了。「保護?」她終於問道。
「天知道這輛車有沒有司機。」我想了想道。「我認識的人都不曾見過司機。說不定這輛火車在這條路線上開了太久,已經熟到能夠自己認路了。」
我一腳踏入走道,喬安娜尾隨而入。接著我們就一起離開了正常世界。
接下來的旅程裡沒人有話好說,我們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抵達夜城。
是哪個地鐵站或是哪一條路線並無關緊要,整個地鐵系統都可以通往夜城。地鐵的一大特色就是所有的車站都長得一樣。一樣斑剝的瓷磚、醜陋的機械、過亮的燈光,甚至連那些超大的電影及廣告海報都長一個樣子,加上只有觀光客才會蠢到去使用的自動販賣機,還有一堆不管是為了乞討還是純粹為了遠離塵囂的流浪漢,或坐或臥在他們髒兮兮的毛毯上。當然,地鐵站裡永遠不會缺少急促的腳步聲,不管是來購物、通勤、觀光、做生意還是媒體記者,總是有人忙碌地趕往別的地方。幸好倫敦的人口還不至於多到像東京那樣需要專人把乘客塞進車廂裡,不過也差不了多少了。
「什麼人膽敢如此跟我們講話?」合音齊道,不過這問話幾乎淹沒在它們憤怒利爪敲擊車頂的聲音之中。
「約翰.泰勒!」他咬牙切齒地吼道。「詛咒之子!惡魔後裔!憎恨之源!聖人剋星!滾!快滾!」
月台對面的牆壁上有一張沿途停靠站列表,表上的站名完全沒變。「影子瀑布」、「夜城」、「血田」、「諸神之街」。牆上所貼的海報散發出十分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是極力想要忘卻的惡夢景象一般。海報裡都是一些名人所代言的影片、店家和_圖_書以及服務,而且是屬於不可告人的那種東西。月台上形形色|色的人潮本身就可稱得上是一種奇觀。我在心中暗自竊笑,饒富興味地觀察著喬安娜面對過往人群的反應。若不是不願讓我看笑話,她此刻一定已經目瞪口呆了。她眼睛張得老大,對種種意料之外的景象不敢多看,只是跌跌撞撞地跟在我身旁向前行進。
「為什麼沒窗戶?」過了一會兒,喬安娜問道。
「你是說沒有人在駕駛這輛火車?」
「烏鴉腳!」他叫道,聲音尖銳刺耳。「聖水!詛咒!木樁!銀子彈!你知道你需要它們的!不要等到斷了大腿、少了內臟之後才想到要來找我呀!」
在我跟喬安娜路過的時候,他突然安靜了下來,滿臉疑惑地聞了一聞,接著把頭側向一邊,抓起一串以人類手指骨做成的念珠向前一站,擋住我們的去路,手指一伸就戳了我一下。
「我不知道。」我說。「我從來都不知道。這是個糾纏我一生的謎題。夜城之中藏有許多難解之謎,而我正好就是其中之一。」
「每個人都這麼說。」皮歐大聲道。他聳了聳斗篷下的肩膀,又說:「不過我想該做的事總是得去做的囉。這回你要找的是什麼人?」
一路上喬安娜都緊緊跟在我身邊,顯然她不很喜歡這樣的環境和擁擠的人潮。她過慣了高級的生活,出門坐的都是備有冰鎮香檳跟制服司機的加長型大禮車。我強忍著滿肚子笑意,領著她擠過人群。結果她身上居然沒帶零錢,兩張車票錢還要我來付。我甚至得教她如何使用收票機。
不用期望沒有人發現我歸來。在夜城,約翰.泰勒的聲名遠播。五年的流亡生涯絲毫不會改變這個事實。當然,夜城裡沒人任何人認識真正的我。跟一打的人問起我的名字,你會得到一打不同的答案。有人會告訴你我是個巫師、是個僧侶;有人會說我是騙徒、是老千;也有人說我是個俠盜、是義賊。當然,他們都弄錯了。我從不讓任何人接觸真實的我。對某些人來講我是英雄,對另外一群人來講卻是惡魔,而介於這兩者之間的所有角色我幾乎都扮演過。除了找人之外,我還有其他天賦,而且這些天賦還頗為驚人。當我詢問問題的時候,人們通常不敢不答。我曾經是個十分可怕的男人,即使在夜城那種地方也一樣;不過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那都是在命運以愛之名將我徹底擊垮之前的事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依然保有令人畏懼的本能,不過我相信自己不曾失去那些東西。那就像拿棒球棒把人從腳踏車上扁下來一樣,你絕不會喪失這類本能的。
我們上了手扶梯進入地鐵系統下層,驚訝地發現居然所有手扶梯都沒有壞。我左拐右彎,完全憑借直覺認路,最後終於找到要找的指示牌。那牌子使用了一種只有知道內情的人才認得出的文字。如果你有興趣的話,那種文字叫做伊諾語,乃是遠古時代人類為了與天使溝通而創的語言,不過我只認識一個人知道該如何正確發音。我抓起喬安娜的手臂,拉著她走入指示牌底下的小通道裡。她臉色不悅地掙開我的手,不過還是乖乖地跟著我進入一扇寫著「維修室」的門。門後是一個小房間,房內堆滿了穿著大英帝國鐵路https://m.hetubook.com•com局制服的稻草人,至於為什麼要給稻草人穿制服就別問了。我反手把門關上,享受短暫的寧靜,接著拿起牆上的電話,對著沒有撥號音的話筒說了一個單字。
我飲酒過量,但是我不在乎。我喜歡酒精帶來的麻痺感,因為有太多事情我不想記得。
「你要我走進那裡面去?」喬安娜驚訝完了之後說道。「這根本就是通往地獄的道路。」
我看了看俄國人跟龐克女,他們專心做著自己的事,對外面的聲響充耳不聞。我抬頭看向車頂。
「喔,還不錯啊。謝啦,約翰。」他對我笑了笑,暫時放下做生意時的怪腔怪調,說道:「我的商品就跟旅遊保險一樣,大家都以為用不到,一定要到太遲的時候才來後悔莫及。『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他們這麼說。但是在夜城,這種事不但可能發生在他們身上,而且是一定會發生。這種事總是發生得毫無預兆,但是後果通常不堪設想。我這可是救命的生意呀,只可惜他們不肯聽罷了,一群笨蛋。對了,你回來幹嘛,約翰?我以為你夠聰明呢。你應該清楚夜城對你來說不是什麼好地方呀。」
「沒聽過,不過我最近消息不太靈通,因為我不想管太多閒事。日子就快要不好過了——給你一點建議,孩子,我聽到一些消息,壞消息。最近有一股新的勢力進駐夜城,而你的名字因此又再度被人提起。小心提防,孩子。如果你要死的話,我寧願是死在我手裡。」
喬安娜四下打量著車廂,而我則透過她的雙眼觀察四周。由於完全沒有窗戶,車廂感覺根本不像車廂,反而更像一間牢房。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令人不得不想起牙醫的外科手術。整個車廂沒有張貼任何地圖,會上這輛火車的乘客都很清楚他們將駛往何處。
「沒有。」
我很高興車廂裡沒有什麼人。我從不喜歡太擁擠的地方,因為危機總是藏在人群之中。坐在我們對面的男人正專心地看著一份俄文報紙,報紙上的日期是一個禮拜之後。車廂另一端坐了一個年輕女孩,染著綠色的龐克頭,頭上沒毛髮的地方刺滿刺青,臉上都是環洞,一身龐克配件。她正在閱讀一本超大的皮製聖經,經書上的書頁全部空白,不過從那女孩眨都不眨一下的眼白中看來,我認出她是就讀於「深層學院」的博士生。也就是說,那本書絕對擁有豐富至極的內容,不過只有那女孩一個人才能看見。
他說完轉過身子,恢復之前刺耳的語調繼續做他的生意。最適合當好朋友的人就是從前的敵人。
「逃家的小鬼,一個名叫凱瑟琳.貝瑞特的女孩。我想你應該沒聽過這個名字吧?」
「夜城。」
「差不多。」我冷冷地說。「這是通往夜城之路。相信我,這部分的旅程算是非常安全的了。」
我將要回到一個每個人都認識我的地方,至少他們都自以為認識我。曾經如果我有心,我可以在夜城成為一名大人物。然而或許是關心太過,我不願意踐踏小人物的生命爬向頂端。說實話,我從來都沒有那種野心,不過在夜城那種地方輕易在人前吐露真心絕非明智之舉。我不是一個隨波逐流的人,我走我自己的路,顧好自己的命,對於榮譽有自己和圖書的一套標準,會搞成如今這個局面並非都是我的錯。我自認是一名浪跡天涯的騎士,然而我解救的公主總在背後捅我,伴隨我的長劍總在龍皮之前破碎,我一生追求的聖盃最後終究淪為威士忌的酒瓶。我走在回去的路上,即將回到那些老面孔、老記憶、老傷疤之前,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希望這一切都將值得。
沿著月台繼續走,我們看到一名西裝筆挺的駝子正在跟一個身穿納粹軍裝的矮子高談闊論。接著我們路過一個一身絲綢襞襟、全然伊麗莎白一世年代貴族打扮的人和一個身高六呎、穿著秀場女子表演服的變裝癖男子親密地聊天,誰也無法分辨哪一個比較搶眼。再走下去,有個穿著星際裝甲的女人跟個全身刺青的裸男坐在一旁吃東西,他們手中用來插食物的小棒子居然還會蠕動。看到這裡,喬安娜實在不得不停下腳步了。我在她肩膀上輕輕一拍,她當場嚇得跳了起來。
「離開,別來煩我們!」我冷靜地說道。「以停戰協議及過往犧牲之名,你們沒有權力來此生事!」
「那司機呢?難道他開車不用看路?」
我從來都不帶槍,因為沒有這種需求。
她頭一抬,嘴一緊,堅定地說:「你帶路。」
我聳肩:「這是前往夜城最快的途徑。世界上有很多地點可以通往夜城,有些官方認可,有些則憑空冒出。只要走錯一條路,開錯一扇門,任何人都有可能誤闖夜城。不過這些通道通常都不會持久。倫敦與夜城已經共存太久了,分隔兩地之間的屏障越來越薄弱。總有一天,屏障將會消失,肆虐夜城的毒素都將傾巢而出,不過那天來到的時候我應該早就安安穩穩地躺在墓碑底下了。不管怎麼樣,想要安全無恙地到達夜城,搭地鐵就沒錯了。」
「我來辦個案子。別擔心,不會待太久的。」
「別像個觀光客的樣子。」
「這——」她結結巴巴地說。「這是什麼地方?你到底帶我來什麼地方?這些都是些什麼人?」
「因為沒人想知道外面有什麼。」我說。「我們要經過一些怪誕恐怖的地方才能抵達夜城。這些地方既危險又魔幻,能夠奪走人眼中的視力、心中的理智。至少傳說中是這樣,我從來沒想過要看就是了。」
「叫它們閉嘴,」喬安娜緊張地叫道。「我受不了了。它們的聲音可以撕裂我的腦袋,直達我的內心。」
「別擔心,你會後悔的。」
就在此時,車廂外傳來一陣猛烈的撞擊,坐在我們對面的俄國人當場摔倒在地。他小心翼翼地撿起報紙,若無其事地走到車廂後面去坐。外來的力道持續增強,車體的強化金屬開始向內凹陷。龐克女孩繼續專心地看著聖經,不過她忍不住開始小聲念誦。車殼越凹越深,一整個區塊都在外來的壓力下變形。喬安娜嚇得縮回到椅子上。
「只是些平凡的市井小民。你現在看到的是屬於世界的一部分,只不過大多數人不曾接觸過這部分的世界而已。這裡是檯面下的通路、深藏不露的地道,專給負有神秘使命的人物行走,他們所追尋的東西絕非一般人能夠想像。宇宙中並非只有一個世界,而其他世界的人遲早都會出現在夜城。你會在地下鐵遇上來自各個世界的人,不過只要遠古訂下的停戰協議依然有效,就沒有https://m.hetubook.com.com人能在這裡傷害你。任何人都有可能出現在夜城。神話生物、傳奇人物、旅行家、探險家,甚至是來自異界的訪客、天神、亡魂、靈媒。總之不要盯著人家亂看就是了。」
然而當我跟喬安娜.貝瑞特一同走入倫敦的地鐵系統時,我實在難掩那種將要回家的興奮之情。
如今,拜喬安娜.貝瑞特母女所賜,我將再度踏入地獄;再度踏入那個打從我有記憶以來,就一直有人為了莫名的原因意圖置我於死地的地方;踏入那個世界上唯一讓我有活著的感覺的地方。在夜城,我可不只是個平凡無奇的私家偵探。這也是我離開的原因之一。我怕我終究會變成自己不喜歡的人。
月台震動,強風襲來,一輛火車呼嘯入站,減速之後在我們面前停下。車頭沒有車窗,造型類似一顆銀色子彈。車廂則像條大鐵管,只有其上的強化車門微微突出,破壞整體的流線感。車門打開,人們開始上下車。我正準備去拉喬安娜,不過卻發現沒有必要。她抬起頭,豪不畏懼地踏入面前的車門。我跟在她身後上車,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我獨自一個人睡;我愛吃所有對身體不好的食物;如果想到,我會親手洗衣服。自給自足的感覺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因為我不想依靠任何人。對於女人,我的運氣向來不好,不過我必須承認那多半都是我的錯。儘管生活如此不堪,我依然傾向浪漫主義,擁有所有浪漫人士所必須面對的麻煩。我最親密的女性朋友是個賞金獵人,工作範圍僅限於夜城。她曾經試圖殺我,不過我並不怪她,因為那不過是一筆生意罷了。
我放下電話,滿臉期待地看著牆壁,喬安娜則是滿臉迷惘地看著我。沒多久,昏暗的牆壁自上而下一分為二,緩緩向兩旁滑開,露出其後一條又長又窄的走道。走道的牆壁一片血紅,彷彿一道大傷口。其內光線黯淡,看不出來源,照出一片霧茫茫的感覺。一股霉味撲鼻而來,既像是過期的香水,又類似腐敗的殘花。走道之中迴盪著許多低語聲,忽大忽小、忽遠忽近。片斷的音樂若有似無,有如不同頻率的廣播訊號搶著出頭。遠方響起一陣修道院的鐘聲,勾起人們心中的一種迷失、一種孤獨,外帶一絲淡淡的憂傷。
我父親自己喝酒喝到醉死,因為他始終無法承受發現老婆不是人類的打擊。我從來不認識我母親。街坊鄰居輪流照顧我,把我養大,但是他們並非出自本心,而我從來不曾在任何地方感受過家庭的溫暖。我對自己的身世存有許多疑問,從來不肯放棄追求這些答案。或許這就是我成為私家偵探的主因,當人沒辦法解決自身的問題時,能夠幫助別人解決問題也算是一種慰藉。工作的時候我都穿著一件白色大風衣。一來實用,二來符合形象,不過最主要的原因在於這樣可以隱藏風衣之下的真實自我。我希望別人猜不透我,因為我不會要讓任何人接近。這是為了保護他們,也為了保護自己。
「古老的條約及協議,你不會想知道細節的,尤其是在你剛吃過東西之後更不要知道比較好。」
「喔,的確不是。不過這是通往你女兒身邊的最佳途徑。要是你不敢進去,現在就回去吧,接下來的只會更糟而已。」
上帝,或是冥冥之中的某個幕後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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