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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之海

作者:派翠西亞.麥奇莉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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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是克爾拿給我的,」她睜大眼睛,急切地補上一句,「李歐,告訴她克爾——」
「我不知道。大家都知道人魚長得什麼樣。現在,」她嘆氣,「甚至有人親眼見到了。」
「噯嗯,想想看得有多大的牡蠣毫無自覺地折磨自己,默默將一粒沙子慢慢培育成這麼大一顆珍珠。」他心不在焉地把珠子拋向空中又接住,眼睛因為明亮的海面而瞇起。
「我的咒符!」
「她說,」李歐回答:「我很強。」
「李歐,牡蠣不會自己滾上沙灘,把珍珠留在我家門口!她知道海龍到這兒來!她會在這兒找到他,再次把他拴起來——」
「不盡然。」他聲音發顫,她才發覺凝結在他臉上的霧滴其實有些是汗珠。「我們正在商議該由誰來對海膽號的槳做些什麼事。」
小螺閉上眼,「但願我現在在工作,」她低語:「但願我正在刷地板,但願——」
「我想最好不要。」
「她說她對漁夫毫無所求。」
「我從來沒有過。如果你輸了,會怎麼樣?」
「她說,有好幾年來沒有空氣世界的人到她們那裡去了。」海鳥在他耳邊啄著,他不耐煩地聳聳肩膀,海鳥叫了一聲飛去。
李歐拉起槳,倚著槳看她,海膽號繼續前行。「克爾也認識老婆婆?」
「可是,告訴她——」她抓住船邊,身子拚命往外伸,壓得船身幾乎快傾斜入水。她自己開口對她說:「克爾!克爾想回到妳身邊!請妳讓他過去!拜託——」
「不,她不會。」
「不要,」她低語:「我不想。」
她的尖叫聲驚動了待在祕密森林的李歐。他掃掉髮上落葉,雙眼深暗猶如那珍珠的色澤。他拿過珍珠靜靜凝視,一面聽她滔滔不絕地胡言亂語。那珍珠如一顆橡實般大小,非常圓潤,表面閃著有如深色絲綢的光澤。他吹了一聲口哨。
「我在看。」李歐驚奇地說。
「一位消失的老婦人。我現在住的其實是她的屋子。這些是她教我的,因為海把我爸爸帶走,所以我做了這些咒符,對海施咒——然後我就見www.hetubook.com.com到了海龍。」
「等等——」
她非常靠近他們,與他們只隔著一層透明的水波,卻又遙遠得彷彿夢境。她在水面下的掌心捧著珍珠,小螺覺得她好像在等待什麼事發生。但什麼都沒發生。李歐似乎讓她給嚇得愣住不動。她看著他們倆,在水裡漂搖,雙眼毫無感情,或者太過詭異而讀不出來。最後她終於說了些什麼,一串氣泡浮上來,那些字詞也隨著冒出水面,聽起來十分遙遠。李歐微笑,從霧中摘出數朵紫蘿,撒在水上。有幾朵沉下去,黏附在她髮間。她也微笑,一抹謹慎的笑容,沒什麼幽默感。
魔法師輕輕地說了一聲:「啊。」他的手臂仍然倚著槳柄,雙眼不知為何,是海鳥翅膀般的灰色。「而現在大海把國王的戒指和妳的咒符還給妳。」
「可是妳會畫嗎?」
「什麼理由?」
正當她再次眨眼時,珍珠白的雲朵包覆住他們,冰冷而白茫茫。李歐停下槳。他們互望,頭髮上串著霧滴。不久之前海面還映著萬里無雲的藍天,一瞬間轉成灰緞色。小螺聽到一聲輕笑,幾乎像是波浪拍打船邊的聲音,但又不完全像。她滑向船底,緊抱著自己,冷得發抖。海膽號的槳在搖晃,好似海底有雙大手在逗弄玩具船。小螺想將自己縮得更小。李歐站起來,把黑珍珠往海裡丟,他的臉色在不尋常的霧中顯得異常地白。
「甚至不討回金子?」
「可是為什麼?她為什麼歸還?」
「這些是我做的沒錯,但沒有這些月亮。我把咒符連同國王的戒指丟到海裡。我以為海龍吃掉了!」
「她知道克爾。是她把克爾交給國王的。妳以為這場風暴是為了什麼?」
「老婆婆。」
「她說什麼?」
「他說,有一次她曾經出來跟他一起看海。他想和她談談,他說她知道一些事。可是她已經走了。」
「她送了個信息給妳。」
「妳怎麼會畫?既然妳沒見過呢?」
「她把我的黑線變成月光!」
她眨眨眼把海水擠出來。手hetubook.com.com裡拿的是以樹枝和乾海藻圍成的不規則圓或方形架子,中間纏繞著純淨的月光絲網……她抽抽鼻子,用袖子揩了揩鼻水,一面繼續眨著眼。在每個月光網的中央有個水晶般潔白的小小月亮。她屏住氣。
「那就走吧。除非妳寧願坐等到明天在門口發現新東西。」
小螺又濕又冷,麻木地看著高聳的石柱一寸寸接近。她從沒由這個角度看過石柱。她曾從雙石柱中間望向大海,但未曾看過石柱像兩根殘破的門柱般守若陸地。李歐划近時,石柱之間的景象不斷改變:先是平靜明亮的海面,然後波濤打在懸崖腳下,再來是白沙粒和金雀花叢形成的綠牆,中間是老婦的小屋,夾在兩根受海侵蝕的巨大石柱之中,顯得渺小黯淡。這就是海龍看到的,也是游在海龍身邊,將珍珠當作海裡來的音訊送到她門口的某個人所看到的……她眨眨眼。這座雙石柱大門屬於陸地,抑或海洋?是誰往外看,誰又往裡看?哪一邊才是真正的國度?
「沒有。」
「會?」
「再說,」李歐說:「字彙就如同寶藏,隨著時間傳承下來。很少有人能夠真正到海底國度一遊。那是這世界之外的旅程。不過,藉著口傳或耳聞海底寶藏的故事,每個人也能安全地往返海底王國。所以別認為畫家必定到過海底親眼目睹那一切,也許他畫的是聽到故事後加上自己想像的海底景色。」
隔天早晨,小螺在門階上發現一顆黑珍珠。
「妳見過人魚嗎?」
小螺沉默不語。女人也默默端詳著她。海膽號的槳仍然指向金雀花叢,並未漂開,她還在控制。她的臉在一片水沫之下顯得有點模糊,淺色長髮漂散。她又開口。
她點點頭,「我媽媽也是。她沒離開——她——就像你說的那樣。她的心沉到海底去了,她還沒回來。總之,克爾看到我在畫咒符,他要我幫他轉達信息給大海。」
李歐溫和地說,「這一年內好幾個人離妳而去。」
「對,可是,」小螺說:「李歐,海龍認出了她。」hetubook.com.com
女子的另一隻手伸出海面,將一個銀色的物品拋進船裡。它卡在小螺腳邊的船板上,她跳了起來。李歐撿起它。
「很多漁夫都如此,」李歐溫和地說:「他們甘願冒這樣的險。」女人又說了些話,雙手包住珍珠又展開。小螺仔細聆聽,卻仍然聽不懂從喃喃海潮下傳來的聲音。
他們到達碼頭時,少數敢面對怒海的漁夫都已出港,沒人見到這位他們朝思暮想的魔法師,除了六隻在杆子上曬太陽的海鳥。李歐施法去除海膽號底部附著的藤壺,同時將槳放下水。小螺這次很清楚,他是用魔法在划槳,他們飛快地通過港口,航入大海,行進速度遠遠超乎一般小漁船可及。不過李歐沒朝海平線上某個模糊點划去,而是自顧自地沿著海岸線前進,划向雙石柱背後的外海區。
「如果令尊將他的心投向大海,那麼他的軀體可能會漫遊到她的國度,」李歐翻譯:「不過他的心每晚都會跟著漁船進港,所以儘管他的骸骨可能埋在海底,但他的心永遠繫在他畢生關切之處。」
「是我們。我們要和漁夫一道出海捕魚。」
「她說:『我知道妳的事,妳也知道我的事。』如果她想要回海龍,她會直接把他帶走,而不會婉轉地在妳門口放顆珍珠而已。她允許海龍來這兒,只是,」他繼續說著,陷入自己的思緒,「為什麼只讓他在寂靜的半夜裡變身幾個鐘頭?這倒是個謎。這一切都沒有道理啊,魔法似乎出了差錯……」
李歐好奇地輕觸一個咒符。「沒錯。」他喃喃說著,一面趕走停在槳上的海鳥。
「可是他們在親眼見到之前就知道人魚的長相了。」
「UV,」小螺屏息,「是國王的戒指,我把它丟到海裡。」
「她說,金子從沉船落到她的國土上,好像雨下在陸地上,對她毫無意義。那是人類製造的,屬於海面上的國度。」
「哪位老婆婆?」
霧已完全散開,他們正危險地朝石柱漂去,李歐前前後後划著槳,跟潮水對抗。海鳥啼叫,繞著石柱轉,有隻海獺www.hetubook•com•com仰躺在海面上,正用石頭敲碎放在肚子上的貝殼,經過船邊時好奇地望了他們一眼。
「沒有,不過——」
「李歐!」
「他父視的戒指也在其中。」
「小螺!」李歐吼道。一雙蒼白的手伸出水面,攫住小螺的手腕,將她往下拉,這股拉力使得船舷幾乎平貼到水面上。小螺的頭髮漂在水上,海水淹過她的頭,她開始咳嗽。海水冰冷得要命。她想吸口氣大喊,卻吸進海水。海膽號突然往另一側傾斜,小螺跌跌撞撞倒回船內,她吐出海水,眼睛鼻子也都徜著水。海膽號恢復自由,隨波逐流,霧似乎漸漸散去。李歐瞪著她的手。
「消失無蹤,離開後就沒再回來了。」她啖了嘆氣,看著金雀花裝之間的小屋。
那女人凝視著她,眼中帶著謎樣色彩,一眨也不眨。她又開口說話,聲音像是在某個神祕之處潺潺流過的水聲。
小螺看向李歐,「她說什麼?」
「有人受傷嗎?」
「現在大部分的漁夫都不出海了,」她說:「他們說海上有暴風,得等暴風過去。」
「我的咒符,我做了這些,用來對海下咒。斈歐,看!」
李歐咕噥。他的手指滑過頭皮,撿出一小根樹枝。「噯,」他承認:「也許妳說的對,說不定很久以前那位畫家曾經到過海底,帶回滿腹有如奇珍異寶的知識。不過妳和我都沒辦法到下面去。」
「可是——」
她困惑地點點頭,「人們會講故事。」她最後說道。
「什麼時候——」
「那你要怎麼和克爾的母親說話?」
「去了哪兒?」
「我想,」李歐一面向海獺點頭問好,一面說:「妳最好從頭開始,從這個咒符開始說起。是誰教妳做這個的?」
她轉頭,看到御船出現在海平線上,白金相間的帆漲滿了風。航向村莊。
「但是她改變了我的咒符。它們本來很醜陋,扭曲又晦暗——那也是我原本的意思。但現在它們充滿魔法。」
「妳的冒險精神呢?」
「為什麼是風,為什麼是海……?她還給妳,一定有她的理由。」
「我一點頭緒也沒有。和*圖*書」魔法師說道,然後讓槳下水。接著他的視線在小螺肩後定住,眼睛瞇起,眼神再次有了變化。「看。」
小螺轉身靠向船舷,凝視那名眼睛神似克爾,輕鬆漂浮猶如水上月光的女子。「是妳嗎?」她低語,在那陣詭異緊窒的霧中,似乎甚至一滴淚珠掉落海面都會引起回聲。「是妳在我爸爸捕魚時,把他從這艘船上帶走嗎?媽媽認為是妳做的,她尋覓著海底的國度,她覺得我爸爸現在在那兒,是妳帶他到那裡去,把空船送回港口嗎?」
「沒錯!」
「一枚戒指。」他說,聲音再度顫抖緊繃,「有字母在上面——」
「我丟這些咒符的時候。克爾要找老婆婆,結果遇見我在懸崖上,在沙上畫咒符的圖案。」
「那信息是?」
突如其來一陣思緒令小螺清醒過來,她睜開眼睛,看著船底一灘積水。她仍然冷得發抖,但已不再害怕。「問她,」她咬著牙說:「她是不是曾經將船弄翻,問她認不認得這艘漁舟。」
李歐轉動眼珠看著她。一隻眼睛血紅的海鳥從不知何處冒出來,停在他肩上。「妳問。」他說。
「妳的什麼?」
「那她要什麼?」
「妳抓著什麼東西?」
「他出海後,」小螺說:「就再也沒回來了。」
「當然嘍,我早該猜到,小地板清潔工總是把國王的戒指丟到海裡。」
「真美。」
「嗯,那麼她想要什麼?」小螺質問,自己也覺得疑惑,「李歐,她到底想要什麼?昨晚海龍認出她了——或是一個很像她的人。你那本書裡有幅畫,她走在畫中的小徑上。一定有人看過她,才能畫出那幅畫,顯然有人可以到海底再回來。那為什麼克爾做不到?為什麼你也不行?為什麼不能下去那裡直接問她要什麼?」
一隻手伸出海面接住珍珠。一張臉自冰冷輕柔的海面下望向他們,長髮隨著波浪飄散又捲起,髮上附著海星、海葵、還有長串長串的珍珠。那張臉十分蒼白,杏仁形的大眼半闔著,猶如珠母貝中蘊藏的一切闇影……克爾的眼睛。
「她會說這個,還真特別。」小螺皺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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