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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塵

作者:尼爾.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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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高亢清澈的女性嗓音說道:「喔。」接著很快地小聲說:「該死。」然後又說了一次:「喔。」
「現在。說到繼承權這件事。」勳爵喘息著發出微弱的聲音,就像從一對腐損的風箱裡擠出來的風。活著的兒子擡起頭:最年長的伯穆斯,濃密的棕色落腮鬍裡已有白鬍鬚,他的鼻子是鷹鉤鼻,灰色的眼睛滿懷期盼;叔提斯,一臉紅金交雜的落腮鬍,眼睛是黃褐色,看起來很謹慎;幼穆斯才剛長出黑鬍子,個子很高,很像烏鴉。他面無表情,因為他看起來一向漠然。
「沒剩多少了。」最年輕的莉莉姆嘆道。當她們居住的樹林還淹沒在海平面下時,她就已經很老了。
盒子底部,有某種閃爍著金黃光芒的東西。
接著……
伯穆斯大踏步走向岩石牆面上洞開的大窗,往外看了看。「你看到什麼?」
樹葉穀簌抖落,水潺潺而流,沼澤地被天上一道愈來愈亮的純白光芒,照得一片光明。貓頭鷹在池塘裡看見那道光的倒影,是個散發純淨光輝的耀眼物體,倒影明亮得讓她不得不振翅飛到森林的另一邊。野生動物驚恐不安地戒備著。
「幹嘛?」她說,「怎麼回事?」
(鏡子裡,二個女人往外凝視。)
「妳們看。」第一個老太婆比劃著,手裡的刀子指來點去。

這三個女人和她們的宅第,都在這黑色的鏡子裡。
最年輕的,就是從外頭跑回來的那個,費力而遲緩地走到一個隨時可能塌陷的高大五斗櫃前,彎下身子,從最底層的抽屜拿出一個生鏽的鐵盒,再拿給她的姊姊。鐵盒上捆著三條年代久遠的細繩,每一條上面都有不同的繩結。她們各自解開自己細繩上的繩結後,把盒子拿過來的女人便打開盒蓋。
一聲爆裂,尖銳得像砲聲,照亮沼澤地的光消失了。
「那塊玉石是暴風堡的力量之源,凡取回玉石者,就能得到我留下的祝福、還有暴風堡和領土的統治權。」第八十一代勳爵說道,聲音在說話時流失了力量,最後成了老老先生的吱嘎聲,像一陣風吹過廢棄的老屋。
鏡子裡的三個女人也是莉莉姆,但她們是不是這三個老太婆的繼承人或影子?是不是只有林間小屋是真實的?還是這些莉莉姆在某個地方住在黑色的宅第裡,星空下的院子裡有美人魚形狀的噴泉?誰也說不準,只有莉莉姆能夠解釋。
這三個女人很少說話。
第一代暴風堡勳爵在胡昂山的頂峰闢建了暴風堡,從第一紀末統治到第二紀初期。暴風堡在繼任的每代勳爵手裡擴張、改建、開發礦藏、開通隧道,直到原本的山頂斜插入天空,像某種灰色花崗岩巨獸雕刻華麗的長牙為止。暴風堡的位置高聳入天,雷雲會先聚集在此,才降到較低空,傾灑大雨和閃電,摧毀蹂躪下方地區。
活著的兒子們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三人分別表現出一臉期待、小心翼翼和面無表情(但那是虛偽的漠然,就像偽裝得很好爬的m•hetubook.com.com峭壁,讓人在爬到一半時,才了解根本攀登不上去,卻也找不著下去的路般無動於衷)。
一開始,空中的這道光跟月亮差不多大,接著它愈來愈大,奇大無比,整片小樹叢都震動起來。所有生物都屏息以待,螢火蟲盡力發出生命中最亮的光,每一隻都深信這個最終是愛,但沒什麼用處……
他有三個兒子還活著:伯穆斯、叔提斯、幼穆斯。他們在房間的右側緊挨著,不太自在,把重心從這隻腳換到那隻腳,抓抓鼻子搔搔臉頰,彷彿被死去兄弟沉默的閒靜所羞辱。他們不曾朝房間的另一邊瞥上死去的兄弟一眼,盡可能表現出自己跟父親一樣,是冰冷的房裡僅有的幾個人。冷風穿過花崗岩上洞開的大窗吹進來。不管是因為他們看不見死去的兄弟,還是因為謀殺了這些兄弟(每人各殺一個,只有幼穆斯殺了兩個。幼穆斯用一盤辣味鰻魚毒死了伍特斯;更為了效率並利用重力,捨棄奸謀詭計,在某個晚上,兩人讚賞遙遠的下界一場雷電交加的暴風雨時,直接把陸特斯推下懸崖),而選擇忽視對方。是驚恐於良心的譴責,或者害怕東窗事發,還是怕鬼,他們的父親都不曉得。
一隻手張開了。「我拿到腎臟。」
屋裡有烹飪用具,另一個角落放了大大的木頭籠子,目前是空的。小屋的窗戶髒得看不到外面,所有的東西也都覆蓋著厚厚的油垢。
或者說,幾乎消失了。在榛樹灌木叢的中央,一縷朦朧的光線有節奏地律動,彷彿微小的星團發出微弱的光芒。
伯穆斯一把抓起父親的屍體,放回鋪滿毛皮的床上。「我們得告訴百姓他死了。」他說。
「你覺得他在想什麼?」伍特斯問陸特斯。
可是今天的年輕人就像一沱麵糊,沒有一點兒幹勁,也沒有記憶中自己年輕時的氣勢和精力……
「那麼,我們之中,誰要去找?」第三個問道。
第三隻手張開了。這是最老的莉莉姆的手。「我拿到牠的心臟。」她得意洋洋地說。
「我巴不得是這樣。」已故的第八十一代暴風堡勳爵對四個死兒子說。但那三個還沒死的兒子什麼也沒聽到。
三個女人閉上眼睛,三隻年邁的手猛地戳進木板上的鼬鼠內臟裡。
(現在,兩個女人從黑色的鏡子朝外凝望。)
私底下,第八十一代勳爵希望在走到生命的盡頭時,七個年輕勳爵已經死了六個,只剩下一個活著。這一個就是第八十二代暴風堡勳爵,也是高崖地的統治者。歸根究柢,這是他數百年前取得自己頭銜的方式。
「一點兒也沒錯。」魔法女王說道,一面把一個銀環套到頭上。「兩百年來頭一顆。而且我會把它帶回來。」她用深紅色的舌頭,舔了一下猩紅的嘴唇。
小屋裡,兩個老太婆凝視一個高眺美麗、有著黑髮和黑眼珠、雙唇鮮紅欲滴的女人,臉上的表情混合著羨慕和希望。
接著便什麼也不說了,沼澤地一片安靜。
和圖書「什麼也沒看到,陛下。我看見夜晚的天空在我們之上,雲層在我們之下。」
「等我帶著她的心臟回來,就會有很多很多青春歲月夠我們用了。」她說著,一面嫌惡地審視妹妹倆多毛的下頦和凹陷的眼睛。她悄悄把深紅色手鐲套到手腕上,手鐲的造型是一隻咬住自己尾巴的小蛇。
「妳會需要好些青春歲月。」
「那麼,我們找到一個新的,不是件好事嗎?」最老的莉莉姆刻薄地說,一面把爪子般的手插|進盒子裡。某種金黃色的東西試圖避開她的手,但她把那不停扭動且閃爍著光芒的東西一把抓住,張開嘴,啪的一聲扔進嘴裡。
「妳要怎麼旅行?」
小屋裡另外還有三個女人。她們苗條、黝黑、表情顯得很開心。她們居住的宅第比這個小茅屋大上許多倍,地板是有花紋的大理石,柱子用黑曜石做成。宅第後頭有座直達天際的庭院,夜空中高掛著星星。庭院裡有個噴泉,噴泉裡有一個狀似忘我的美人魚雕像,澄淨的黑色泉水周而復始地從她大張的嘴裡湧出,流進下方的池子裡,池水微微搖動著閃爍的星光。
還活著,對那顆墜落流星的命運很感興趣
他有四個兒子死了:仲敦斯、季特斯、伍特斯、陸特斯。他們站著動也不動,灰色的人影虛幻而沉默。
「父親,」伯穆斯用低沉的聲音重複說道,「我們都在這裡了。您要怎麼處置?」
「伯穆斯,到窗戶那裡去。」
「你呢?你看到什麼?」
「叔提斯。到窗戶邊去。你看到什麼?」
(鏡子裡,第三個年輕女人也加入另外兩個的行列。她的胸部小而高聳,眼珠子漆黑。)
有人在說些什麼。他強迫自己專心聽。
「一顆星星。」她的一個妹妹說道。
小屋內部沒有隔間,總共只有一房。燻肉和香腸從屋椽上垂掛下來,外加一副乾癟皺縮的鱷魚標本。靠牆的火爐裡燃燒著冒煙的泥炭,煙霧從高高在上的煙囪裡慢慢排出去。三條毛毯放在三張架高的床上:一張又大又舊,另外兩張只比裝有腳輪的矮床好一些。
暴風堡的死勳爵彼此用亡者的語言竊竊私議,聽起來就像雪花飄落:那塊黃玉是暴風堡的力量。只要擁有暴風堡的血統,誰戴上黃玉就是暴風堡的統治者。第八十一代勳爵究竟會把玉交給哪個倖存的兒子?
老人在覆蓋自己的高山熊皮下打了個寒顫。
「啊,」第八十一代勳爵喘息著,「把我帶到窗戶邊。www.hetubook.com.com」他三個活的兒子把他領到窗邊,四個死兒子悲傷地看著他。老人站著,或者說差不多站著,費力地靠在兒子們寬闊的肩膀上,凝視著鉛色的天空。
老太婆把白鼬放在骯髒的砧板上,取來一把鋒利的刀子。她沿著白鼬的四肢和喉嚨劃開,用污穢的手剝下整張鼬鼠皮,像幫小孩子脫睡衣似的。然後她把這光溜溜的東西扔在木頭砧板上。
一顆星殯落了。
此刻,夜空中閃爍著別的星星。
「至少,」其中一人開了口,「差不多是時候了。」另一個說道。
池邊的沼澤地很陰暗,夜空中閃爍的星星不可勝數。
老太婆尖聲叫道:「快來!快來!」然後用刀子輕輕把鼬鼠內臟推成一堆,又喊了一次。
床上的老人凝視著他。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他吃力地把一縷稀薄冰冷的空氣吸進肺裡,用花崗岩般尖銳冰冷的聲調說道:「我快要死了。我的時間就快要到了。你們要帶著我的遺體深入山中的宗廟,然後把這副遺骸——就是我,放進你們看到的第八十一個凹穴。也就是說,你們要把我留在第一個還沒占用的凹穴裡。如果你們不把我放在那裡,你們每一個人就會被詛咒,暴風堡的高塔也會坍塌傾覆。」
他三個活著的兒子什麼也沒說,但一陣竊竊私語從四個死去的兒子間傳出:或許是悲嘆吧,因為他們的遺體若不是被蒼鷹狼吞虎嚥吃個精光,就是被湍急的河水帶走,一路滾下瀑布沖到海裡,永遠不能在宗廟裡安息。
這天,一個乾癟的醜老太婆帶著一隻白鼬從樹林裡回來,牠的喉嚨上有一抹紅斑。
老人推開兒子們的扶持,站得又高又挺。只要心臟每跳一下,他就是暴風堡勳爵,曾在險崖岬一役擊敗北方精怪;他的三個妻子讓他成為八個孩子(其中七個是男孩)的父親;二十歲之前,他在格鬥中殺掉自己的四個兄弟,儘管大哥的年齡幾乎是他的五倍,而且還是名聲卓著的強壯戰士。就是這男人舉起了黃玉,用一種早已失傳的語言說了四個字,每個字都像敲響巨大的銅鑼般,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一顆星星。」另一個妹妹重複道。
她的兩個妹妹渴望地凝視她的裸體。
三個之中最矮小、年紀最老、頭髮也最亂的老太婆坐在搖椅裡前後搖晃,說道:「就一起弄吧。」
他指節腫脹的手指如同枯枝,摸索著掛在脖子上那條沉重銀鍊上的黃玉。鍊子在老人的力拽下,像蜘蛛網般斷裂。他拿起黃玉,握在拳頭裡,斷掉的銀鍊頭晃蕩著。
伯穆斯抓了抓落腮鬍,朝下看著這皺成一團的東西。「我心裡有一半,」他說,「想把這老廢物的屍體推出窗外。講那些愚蠢的話算什麼?」
「我們應該把老鷹抓來,套上韁繩,好把我們帶到天空上嗎?」叔提斯為難又焦急地問道。他的父親什麼也沒說。最後一道日光消逝,群星高掛在他們頭上,燦爛得難以數計。
「一顆墜落的流星。」她說m.hetubook.com.com
在濃密深遠得像森林般的樹林中,有棟小房子,以茅草和塗灰泥的木牆搭建,有種厄運當頭的氣氛。屋外有個鳥籠,籠裡有隻小黃鳥停在棲枝上。小黃鳥不唱歌,只是哀傷沉默地棲息著,羽毛蓬亂,色澤也很暗淡。小屋有一扇門,門上陳舊的白漆已經剝落。
像「精靈仙境有多大?」的問題,很難得到簡單的答案。
「要內臟嗎?」她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老天,」她說,「這地方真是髒死了。」她大步向床走去。床邊有個很大的木頭五斗櫃,上頭蓋著褪色的織錦。她扯掉那條織錦,打開櫃子,在裡頭翻找。
幼穆斯慢吞吞走到窗邊,站在兩個哥哥身旁,卻不跟他們靠得太近。
接著他把玉拋向空中。玉石在雲層上劃過弧線,活著的三兄弟屏住氣息。他們很確定玉石已到了拋物線的頂端,但它卻違反一切定律,繼續朝上飛進天空。
老人的眼睛在臉上痛苦地皺在一起,就像被捕獲的鳥。「幼穆斯。你。窗戶。」
房子裡住著三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她們輪流睡大床、做晚餐、在林中設陷阱捕捉小動物、從屋後的深井打水上來。
屋裡唯一乾淨的東西是靠在一面牆上的黑玻璃鏡,鏡子跟高大的人同高,和教堂的門同寬。
螢火蟲在榆樹、蕨類植物、榛樹叢的枝葉間閃閃發光,忽明忽滅地閃爍,就像奇怪而遙遠的城市之光。一隻水獺撲通跳進流向池塘的小河裡。一家子白鼬搖搖晃晃,迂迴地繞路走到水邊喝水。一隻田鼠找到掉落的榛果,開始用尖銳而不斷增長的前齒,嚯咬榛果堅硬的外殼。不是因為牠肚子餓,而是因為牠是被施了魔法的王子,除非吃到智慧堅果,否則無法恢復本來的面貌。但牠因躁動而粗心大意,當陰影遮蔽了月光,提醒牠巨大的灰色|貓頭鷹突然來襲時,已經來不及了。貓頭鷹用尖銳的爪子抓住田鼠,再次飛入夜空。
他朝著大開的窗戶往外看。刺骨的風吹在他臉上,使他的眼睛刺痛流淚。在靛藍色的天空裡,一顆星星閃爍著微弱光芒。
那三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是莉莉姆——魔法女王,孤獨地生活在樹林裡。
「用我們的舊馬車,用我在十字路口找的東西來拉。」
「有啦。」她拿起一件深紅色連身長裙說道。她把衣服扔到床上,忙著脫下她還是老女人時穿在身上的破舊衣物。
所有東西的中心都發出一陣瑟瑟戰慄。
暴風堡第八十一代勳爵躺在房裡奄奄一息,這個房間就像蛀牙的缺洞,闢建在山峰的最頂端。在我們熟悉的和*圖*書世界之外,這個國度依然存在著死亡。
「最好不要,」叔提斯說,「我們可不想看到暴風堡坍塌傾覆。我們也不希望詛咒因此降臨在我們頭上。最好是把他放到宗廟裡去。」
「好了。」第八十一代勳爵低語,接著便倒在房間的鋪石地板上,再也沒了呼吸。
我們談論精靈仙境的國王和王后,就像我們會談到英格蘭的國王和王后一樣。不過精靈仙境比英格蘭大,也比這個世界大(因為,打從渾沌初開,每一塊被探險家和勇士強行從地圖上刪掉的土地,都消失蹤影或被當成不存在,但其實隱匿在精靈仙境裡。所以到此刻,我們寫下這則故事時,精靈仙境實在是極為廣闊,包括各種各樣的地形和景觀)。這裡,老實說,真的有龍。還有長翅膀的獅身鷹首獸、飛龍、半鷹半馬獸、蛇妖和九頭蛇。當然也有各種比較普通的動物,像是任性冷漠的貓、高貴膽小的狗、狼與狐狸、老鷹和熊等等。
坐在搖椅裡的醜老太婆站起身來(鏡子裡,一個黑女人在長沙發上伸展四肢,站了起來)。另一個老太婆慌慌張張,用最快的速度從樹林裡跑回來。
四個死兄弟聚集到窗戶旁的幼穆斯身邊。
在此我們又遇到一些人,其中許多人
畢竟,精靈仙境並非國家,也不是什麼公國或自治領地。精靈仙境的地圖並不可靠,恐怕也不值得信賴。
兄弟們不論死活,都凝視著那塊玉石。玉石飛向天際,最後消失了蹤影。
星星急速下落,在夜空中劃過一道光痕,掉落在他們西南方的某處。
「他在想那塊玉石可能會掉在哪裡,要怎樣首先抵達。」陸特斯說道,想起自己摔落在岩石上,進入了永恆。
「我拿到牠的肝臟。」
他把孩子們召到床邊,不論活著或死去的都來了,在冰冷的花崗岩宅邸裡顫抖著。他們聚集在父親床邊,恭敬等候,活的站在右邊,死的站在左邊。
最老的那個點了點頭。
田鼠扔下榛果,榛果掉進小河,隨波流去,被一隻鮭魚吞下了。貓頭鷹狼吞虎嚥,兩三口就把田鼠吞進肚子,只剩一條尾巴垂盪在嘴邊,像一小段鞋帶。某種動物抽吸著鼻子發出豬般的呼嚕聲,從灌木叢間擠過去,原來是獾——這隻貓頭鷹想著(她自己也受了詛咒,只有吃掉吃了智慧堅果的老鼠,才能恢復原形),也有可能是小熊。
她們的眼睛是上了年紀模糊不清的灰色,三人細瞇著眼,看木板上的內臟。
「什麼也沒有,父親。就跟伯穆斯說的一樣。夜晚的天空高懸在我們之上,是淤腫的青色。灰色的雲層在我們之下,不停翻騰。」
儘管不太確定,但叔提斯想,那就是傍晚的第一顆星星,也是弟弟幼穆斯所說的那一顆。
「我看到一顆星星,父親。」
原先的那個老太婆抓起白鼬的頭,從膀子往下切開牠的腹部,內臟往外滾落到砧板上。紅色、紫色、李子色的腸子和主要器官,在骯髒的木板上,就像濕潤的寶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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