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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室裡面還有另外一樣物事，」卡拉蒙突然間想到，緩緩地說。「往無底深淵的時空通道。如果我們進不去研究室，那麼我們要怎麼檢查時空通道，向你們這些蠢法師證實我弟弟已經死了？」

「費斯坦但提勒斯的法術書，雷斯林自己的法術書，他有關藥草知識的筆記，當然，還有他的法杖——」

「爸爸，求求你！不要插手！」帕林走到父親身邊喃喃道。年輕人憤怒地瞪著達拉馬。「你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做！」

「我知道自己說過什麼話，」達拉馬打岔道。他沒有作出任何的動作或是唸誦任何的咒語，但卡拉蒙突然間痛苦地抽回手。「我會處理……必須處理的問題。但是今晚可能會發生一些意料之外的詭異情形。我們最好做好準備。」達拉馬冷冷地打量著卡拉蒙。「不要再干擾我。來吧，帕林。你可能需要我的幫助才能走進這扇門。」

「他的法杖？」帕林忍不住插嘴道。

帕林啜飲著酒，品嚐著那微微的苦味，思緒飄到在遠方的家園，那座父親親手建造的雄偉大屋，讓父母引以為傲的旅店。他想起了依偎在高大白楊樹中的索拉斯，他像所有的年輕法師一樣，必須離開家鄉前往專門的學校求學。他想起了母親，那兩位搗蛋成性的小妹妹：她們會偷走他的包包、試著偷看他袍子裡面穿什麼、藏起他的法術書……從此和她們訣別會是什麼滋味？

「的確是，年輕人，」達拉馬回答道。「我在門上所下的封印連生命力最強韌的老鼠都不敢靠近。任何想要硬闖的人只有死路一條。即使著名的瑪濟斯法杖被埋在血海之底，也不會比現在的狀況『消失』得更徹底。」

「我警告過他，」和圖書達拉馬聳聳肩道。「仔細想清楚，卡拉蒙吾友，我們無法從外面將門打開。」闇精靈的視線轉向帕林。「但是這裡有位年輕人能從『裡面』將門打開！」

「吸收什麼力量是怎麼一回事？」卡拉蒙抓住達拉馬，憤怒地質問道。「帕林還不算是法師。你說過你會處理所有的問題——」

帕林什麼都沒有說，這些語句早就烙印在他腦海中。到了他們開始做夢的年紀時，他們曾經秘密地溜到那裡去。現在，他敬畏地看著遮擋住入口的巨大鐵門，試著想像叔叔站在門口，命令大門為他開啟的景象。當那扇門開啟的時候……帕林的目光投向了黑色的高塔。

讓人不解的是，這杯酒竟然也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思鄉之情。」卡拉蒙說。帕林原以為會看到達拉馬對這段評論反擊或訕笑。畢竟，闇精靈是精靈社會中「被趕離光明之人」，永遠不得再踏上古老家園。達拉馬的罪名是披上黑袍，尋求黑暗魔法的力量。他被五花大綁，蒙住眼，用車子載到邊境，再也不准他回來。對精靈來說，他們數百年的生命都和森林或大自然息息相關，被趕出古老的家園比死還要痛苦。

「那麼一切都還原封不動囉，」卡拉蒙咕噥著。帕林注意到父親精明的眼神轉向那面無表情瞪著窗外的闇精靈。「對法師來說，我猜那裡面一定有許多無價之寶。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兩個人都轉過身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卡拉蒙神情凝重，達拉馬看來則是覺得有些好玩。

幸好闇精靈引領著他，如果只有帕林孤身涉險，那麼他可能會立刻逃離這黑暗之處。在因痛苦而迷朦的意識中，帕林聽見了輕柔的耳語hetubook.com.com聲，「為什麼要進來？只有死亡在等待著你！你這麼急著要晉見死神嗎？回頭吧，愚蠢的東西！快回頭。這不值得……」帕林哀嚎出聲。他怎麼可能盲目到這種地步？達拉馬說的對……代價太高了……

門只為他而開……

「鼓起勇氣，帕林！」達拉馬的聲音和耳語聲混雜在一起。

「思鄉之情吧。」卡拉蒙搖頭拒絕了達拉馬遞給他的酒。帕林從父親的語氣中聽得出來他很不高興，正在替兒子擔心。不過，他試著打直腰桿坐在椅子上，假裝毫不關心。帕林吞下酒的時候還不忘投以感激的眼神，酒精帶來的暖意將之前那詭異的寒氣趕出體外。

帕林認為，父親現在一定正想到這件事情，因為他的面孔變得十分蒼白凝重。大顆的汗珠從他的前額冒出來。「我們快離開這邊，」卡拉蒙黯啞地說，雙眼小心地避開眼前這被詛咒的景象。「不管是走進去或是怎樣都好……」

達拉馬搖搖頭。他卸下了兜帽，柔順的長髮落在肩膀上。「我在你離開的那個禮拜曾經回去過，」他回答道。「確認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然後我就將它封印起來。」

帕林的手開始顫抖。他小心翼翼地將酒杯放在椅子旁的桌上，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會打破酒杯或是弄翻美酒。他急忙四下打量，深恐父親或是達拉馬注意到他的失態。幸好倆人正在窗口俯瞰著帕蘭薩斯城，低聲地討論著。

……再也看不到她們……

「你告訴過我叔叔的法杖消失了！」帕林對父親用指控的口吻說道。

帕林困惑地低下頭，假裝沒有看見那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訊息，轉過身遲疑的將手放在闇精靈的手臂上。黑袍摸起來和-圖-書十分柔軟光滑。他可以感覺到底下結實的肌肉、精靈纖細的骨架，雖然一時間會讓人產生脆弱的錯覺，但實際上卻是十分堅實、穩定的。

帕林因為樹木不斷溢出無法控制的冰冷和恐懼而不停地顫抖，但也讓他對父親產生了新的敬意。卡拉蒙過去曾經因為對孿生弟弟的愛，大膽闖進修肯樹林，也差點為了這付出了他的生命。

「他在深夜中來到此地，」達拉馬柔聲說。「天空中的月亮只剩那神秘的黑月。」闇精靈從兜帽的黑暗深處瞪著帕林。「這就是有關你叔叔回到塔中的傳說。」

達拉馬凌厲的目光阻止了奔來的卡拉蒙。「你無法幫助他，」闇精靈說。「這黑暗之后對外人踏上祂聖地的處罰。抓緊我，帕林。不要停下來。我們走進去之後這痛苦就會減輕了。」

撕心裂骨的疼痛擊中了年輕人。帕林捧著心口，痛得彎下腰。

「感覺好一點了嗎？」達拉馬詢問腦中一片渾沌，正試著爬起來的帕林。「來，先喝點酒。這是精靈釀的好酒，年分很不錯。我設法把它從西瓦那斯提運了出來，當然，那些西瓦那斯提精靈根本不知道。這是在那裡被惡夢盤據之後第一批釀造的酒。它有種陰沉、微苦的味道，就像是眼淚一樣。我聽說，有些我的同胞每飲必拭淚。」達拉馬倒了滿滿一杯暗紅色的液體，遞給帕林。「即使是我自己喝的時候，也發現有一種哀傷的感覺籠罩著我。」

達拉馬看起來彷彿對一切都無比冷靜、無動於衷，但是帕林驚訝地注意到闇精靈臉上瞬間出現渴望和憂傷混合的表情。雖然這表情如同漣漪一般消失無蹤，但還是被他看見了。他覺得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樣畏懼闇精靈。原來還是和圖書有事物可以打動他的。

「跟你無關，卡拉蒙。」達拉馬冷冷地回答。

「好吧，」達拉馬回答道。雖然闇精靈的面孔又再度被黑暗所遮掩，但是帕林很清楚對方在笑。「我們其實不急。必須等到日落。在帕拉丁的愛子，銀月索林那瑞，黑暗之后的寵兒黑月努林塔瑞，吉力安的紅月全部都出現在天空的時候，雷斯林才會從黑月吸取他需要的力量。其它的人如果作出決定，則可能需要吸取索林那瑞的力量……」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帕林，但是年輕人感覺到自己的臉上一陣燥熱。

帕林轉過頭，從白色兜帽的縫隙瞄著樹林中高大的樹木。樹木靜靜地矗立著，但他可以感覺到強勁的海風陣陣吹在臉上。傳說中大災變的強烈颶風也無法讓這樹林落下任何一片葉子，但當時帕蘭薩斯城中卻沒有任何剩下一棵站立的樹木。在橡樹之間流竄著隱動的黑暗，伸出冰冷的霧氣化成詭詐的觸角想要穿過鐵門，纏繞門外眾人的身軀。

一隻不可見的手打開了這扇門。許久以前，這扇門曾經是由精工打造的金銀所鑄造的；但現在只剩下漆黑扭曲的一片，由黑影耐心地守衛著。達拉馬拉著帕林，走過這光與闇的邊界。

在帕蘭薩斯城現在是白天。當他們離開南方數百里的威萊斯大法師之塔時天剛亮不久。現在天色依然，他們這場魔法旅程所經歷的不過只有一瞬間。太陽還剛跳出地平面，陽光照在高塔上。高塔頂端的兩座紅色小尖塔之間夾著一顆金球，像是沾血的飢渴手指貪婪的捏著一枚金幣。從太陽所散發出來的暖意來看，它也與一枚金幣相差不遠，因為沒有任何的光芒可以溫暖這邪惡的地方。這巨大的黑色石塔是被魔法和圖書從地底硬生生扯出來的，矗立在魔力強大的修肯樹林闇影下。即使每棵橡樹都換成千百名騎士，也無法比這詛咒更周全地防衛這座高塔。這可怕的結界讓任何人都不敢靠近。除非擁有闇黑護身符的保護，否則沒有任何人可以活著走出來。

帕林屏住呼吸，悄悄地踏過豪華軟厚的地毯，想要聽清楚闇精靈的答案。

卡拉蒙暴吼道。「不行！」他哽咽地大喊。「不要找我兒子！你們這些該死的法師！我絕不允許！」他箭步向前，抓住達拉馬的衣領……接著痛呼出聲。卡拉蒙抽回雙手，不停地揉搓著，感覺彷彿碰觸到閃電一般。

達拉馬伸出手。帕林回頭看著父親，注意他的雙眼緊盯在自己身上。不要進去，父親痛苦的眼神懇求著。如果你進去了，我將會失去你……

「你從那之後再也沒回到研究室去過？」卡拉蒙壓低聲音問。

帕林咬緊牙關照著對方所說的話蹣跚走向前，雙手死命抓著達拉馬。

魔塔用它黑暗的妖力不停吸取帕林的生命力。但他依舊不停走著，但眼前的一片紅霧讓他連地面都看不清楚。『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嗎？帕林痛苦地自問。不對，當然不會。雷斯林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披上了黑袍。他是以最顛峰的力量，以掌握了過去和現世的強者身分來到此地。『門為他而開……所有黑暗，無形的，居住在塔裡的生物都恭敬地低下頭。』傳說是這麼說的……

達拉馬沉默地弄著精緻的玻璃杯，思緒彷彿飄到別處去了。卡拉蒙看著他，氣得漲紅臉大吼道。「這根本是場騙局！你們根本不準備證實什麼鬼東西！你把我們帶到這裡來是想要幹什麼？你們想要怎麼樣？」

帕林啜泣著倒在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