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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卡拉蒙瞭解了。

「關鍵在於你觀看整件事情的角度，哥哥。」雷斯林將茶推開。「這茶不能喝了，已經涼了。」雖然暑氣已經開始進入旅店，他還是咳嗽著將袍子摟緊。

「是的，」卡拉蒙繼續追問。「可是這跟……」

「現在，姪子，」雷斯林說。「我跟你說清楚。你爸爸和我要去威萊斯，而我希望你去帕蘭薩斯……」

帕林打了個寒顫，再次感覺到傷口在抽痛。他趕忙將袍子穿好，遮住傷口。

「你提到的那個年輕女孩，」雷斯林繼續道。「那個聲稱是我女兒的丫頭，我要你去找她。」

雷斯林嘆氣道。「這次，卡拉蒙，連我自己也不明白。不要再替我泡茶了，我們沒時間了，待會兒還要趕路呢。」

「我要先找你談談，姪子，」雷斯林說。「另外，有時候有人關心你也蠻好的。」

卡拉蒙切麵包的手停了下來，露出哀傷的笑容，搖搖頭，繼續將麵包放進袋子內。

雷斯林鬆了一口氣，呼吸也變得比較順暢。

「快去找你爸爸，年輕人，」雷斯林命令道。「時光在流逝，我們卻在這邊袖手旁觀。」

「是的，叔叔。」帕林自怨自艾地說。「這很簡單，我根本沒辦法使用複雜的法術。」

帕林下床吃早餐的時候，發現屋子裡陷入一團混亂。他的媽媽站在吧台，切著裡面混著水果，還有餘溫的麵包。過去只要家裡有人出門，她就一定會烤這些麵包來當乾糧。『行路麵包』，孩子們這樣叫它，因為他們都會邊走邊吃。不過，史東哥哥有一次開玩笑地說，這麵包硬到可以穿在腳上走路。

「你那時在休息，」雷斯林說。「我們不想打攪你。來。」他把手伸進黑袍的口袋裡，掏出一個看來平凡無奇的戒指，遞給帕林。「收下這個，達拉馬已經安排好把你傳送回帕蘭薩斯了。」

「我很高興可以替你找到她，叔叔，」帕林不管父親的微笑和嘲弄的口哨聲。「可是你確定她還在帕蘭薩斯嗎？」

雷斯林彷彿沒有聽見般地回問。「為什麼？為什麼只喝水？」

這氣味讓他回想起過去的歡樂，但現在卻會帶來痛苦的回憶。帕林被迫站在樓梯口，緊抓者法杖，等待胸口的哽咽和眼前的模糊消失為止。https://m.hetubook.com.com當卡拉蒙背著大袋子出現的時候，他正好走下來。

雷斯林繼續瞪著漸涼的熱茶。「我已經告訴你可能發生的最糟狀況，哥哥。」他若有所思地沉吟著，最後又補充道。「或許，這還是最好的狀況。」

「祂們已經奪走了你的法力，是吧，小雷？」他柔聲說。

「沒問題，小雷。」卡拉蒙轉身走向廚房。

直到天將破曉前的黑暗黎明降臨，兩人才討論到現在……還有未來。

卡拉蒙並不覺得這樣的機會讓人安心。他轉身離開，讓弟弟獨自一人看著酷熱如同夏焰一般的日出。

「我不會的，」帕林站了起來。「我已經想了很久，我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選擇。」

「不要可憐我。」雷斯林怒吼道，金色雙眸中的怒火比太陽還炙熱。

「爸爸，」帕林驚訝地說。「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威萊斯嗎？」

她雙手叉腰轉過身。「接下來五分鐘會有龍來攻擊我們嗎，卡拉蒙．馬哲理？」

在門口，他停了下來，看著弟弟。雷斯林慢慢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很多年以前，他會扶著法杖。他停下來，將裝著藥草的袋子繫在腰帶上。他的腰帶上沒有其他袋子，沒有玫瑰花瓣的香味，他也沒有攜帶任何卷軸、任何法術書……

「可是，這不是必然的。」卡拉蒙爭辯道。「我至少學到這一點……未來是我們所創造的。」

「當然了，小雷，我願隨著你到天涯海角。我們要去哪裡？」

「你聽起來好像看過這樣的景象。」他壓低聲音說。

「他要和我一起走，帕林。」雷斯林轉過身說。「很高興你起來了，我正準備去叫你。」

跟帕林終於有機會獨處之後，雷斯林比了個手勢，示意帕林靠近。他的嗓子因為咳嗽而沙啞，只能低聲說話。「當你找到這個女孩之後，我忘了她的名字……」

「我不明白，小雷……」雷斯林模仿他。

「我沒問題，」雷斯林輕哼一聲。「至少跟我以前一樣健康。你應該知道真相，我已經失去法力了，姪子，我的法力被收回去了。當我選擇重回這個世界時，我必須做出這樣的選擇。」

「我把這當做一種讚美，」雷斯林的怒氣漸漸消退。「這wｗｗ•hetｕｂoｏｋ.cｏｍ•coｍ是祂仍然畏懼我的徵兆。不過，我們也說夠了。卡拉蒙，我們該走了。去跟提卡道別吧，告訴她，我很感謝她的招待。我想要找帕林私下談談。」

雷斯林瑟縮著坐在房間的角落，手中捧著治療咳嗽的熱飲。大法師傾聽著卡拉蒙的故事，在腦中清楚地看見帕林與哥哥們的身影，知道很多連卡拉蒙也無法得知的細節。這麼多年來，在另一個空間，安詳如同死亡一般的沉眠裡，這些影像一直烙印在雷斯林的夢中。

「我可能抵抗不住這股誘惑。」雷斯林靜靜地回答。

「當渾沌前來摧毀這些諸神的玩物時，大地將被撕裂，裂口中將噴出烈焰。天空中將降下如同數千個風暴一樣狂猛的強風，吹旺這些烈焰。妖異的戰士將騎著炎龍，飛過整個大地，劫火會吞沒一切。湖泊將會蒸發、海洋沸騰，空氣將被燒乾，人們光吸到這毒氣就會喪命。任何人、任何生命都無法生存。」

「不，帕林有別的任務，他必須趕去帕蘭薩斯。」

「那就好，姪子。」雷斯林笑著說，他的笑容中隱隱帶著一絲冰寒。

「提卡，」卡拉蒙插嘴道。「沒時間……」

帕林把袍子上身褪下，讓母親替他檢查。

「有外力協助？」雷斯林輕蔑地一笑。「是的，有外力幫助我，費斯坦但提勒斯當時跟我在一起。帕林也會有外力協助的，他也會……」他咳嗽著坐回位子。「別擔心，親愛的哥哥，帕林也會像我一樣有選擇的機會。」

「我明白了，叔叔。」帕林有些畏縮地回答。「夏至午夜，我會到那裡去的。」

「什麼？」卡拉蒙大吃一驚。「最好的狀況？人類被活活烤死！大海沸騰！這是最好的狀況？」

帕林閉上張開的嘴，「沒問題，叔叔。」他趕忙改口，話聲中的激動和渴望，連他的父親也跟著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看著兒子。「那麼你相信她的故事囉？」

「可是，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啊，」帕林抗議道。「我覺得身體很好了。我的肩膀還有一點緊，但今天早上我又多擦了一些那種油膏，感覺它已經快要好了……」

雷斯林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道出一句奇怪的回答。「親愛的哥哥，我注意到你現在只hｔｔｐs://ｍ•ｈetｕbｏok.ｃｏｍ.cｏｍ喝清水了。」

「那麼我們會帶帕林一起去……」

卡拉蒙吞了口口水。「沒錯，可是你……你……」

「是沒有啦，」卡拉蒙開口道。「可是……」

「是的，」雷斯林同意。「的確有改變的可能。」

雷斯林彎過身，對著帕林的臉頰低語道。「你會像我一樣獲得機會的，你會有選擇的機會。」

「你叔叔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卡拉蒙嚴厲地說。「照著他說的做，不要煩他。」

「讓我來看看。卡拉蒙，把這些麵包切完，放到那些袋子裡。年輕人，你給我坐在這邊，讓我好好看一看。難怪我覺得你昨天晚上穿著斗篷怪怪的。」

卡拉蒙不安地漲紅臉，低頭看著雙腳。

「那就還有時間。」提卡指著一張椅子。「年輕人，坐下來，讓我看看你的肩膀。你那件沾血的袍子呢？又像小時候一樣藏在床底下啦？」

「我當年也一樣啊，哥哥，」雷斯林柔聲說。「我當年也一樣。」

「那麼，既然你跟達拉馬討論過這件事情，為何不找我一起談？」

「根據達拉馬的說法，她還在。他的那個女法師一直跟她保持聯絡，她會知道要去哪裡找那個少女的。」

「我們有帕林。」雷斯林說。

「他在路上不小心弄到的小傷，一點也不嚴重。」雷斯林回答。

「你知道原因的，小雷，矮靈酒會讓我上癮。我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卡拉蒙暫停下來，滿臉疑惑地說。「你是說這是一樣的嗎？你……？」

她回去廚房拿熱水和乾淨的布。

「那是？」永遠抱持希望的卡拉蒙不肯放棄。

「鄔霞。」帕林柔聲說。

帕林這才發現父親正對著他搖頭皺眉。

炙烈的太陽一清早就照在旅店沾滿污跡的窗戶上，雙胞胎兄弟並肩坐著，看著這一切。提卡早就跟傷口剛痊癒的帕林一起回房睡覺了。卡拉蒙與雷斯林徹夜促膝長談，談論著過去的遺憾和錯誤。

「啊，那你會用魔法把他傳送過去。」卡拉蒙說。

雷斯林冷靜、若無其事地說著極端恐怖的世界末日，他的話語讓卡拉蒙的背脊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去吧，卡拉蒙。」雷斯林重複道。他本來還準備加上幾句話，卻被自己的咳嗽給打斷了。「去！」他喘息道。「難道你和-圖-書看不出來這讓我多難過嗎？」

「不會的，」雷斯林的話聲中有著過去同樣的微怏。「因為這樣一來，做選擇的就不會是我了。」

「而你不想要回來，你回來是為了救我。叔叔，我……」

「喔，當然，」雷斯林說。「我們將會抵抗。許多人將會戰死，我們甚至會獲勝，卻可能會因此失去更多。」

「什麼傷口？」提卡猛地抬起頭問道。

「什麼時候？」帕林抓住叔叔的手。「很快嗎？我怎麼會知道那就是機會呢？」

「不要打岔！我已經快喘不過氣來了！我重複一次，當你找到她之後，帶她一起去大圖書館。後天，夏至的午夜，我會在那邊與你碰面。」

「如果你知道最後的結果，你會做出不同的選擇嗎，小雷？」卡拉蒙問。

「『他』安排好了，」帕林嘆著氣重複一次。他收下戒指，看也不看就將它放進袋子內。「因為我自己辦不到。可是，叔叔，你可以施展縮時地術。雖然我自己還不能夠施展，但我好想要看看……什麼，爸爸？你有什麼事嗎？」

「當然了，」雷斯林理所當然地回答。「我需要你強壯雙手的支援，你是全世界唯一知道如何泡好這種茶的人。」他對著茶杯揮舞著瘦削的手。

「去威萊斯之塔，達拉馬會在那邊等我們，他正要召集一次法師議會。」

雷斯林靜靜地打量著他，然後伸出枯瘦的手，摸著帕林赤|裸的肩膀。大法師的碰觸溫度高得不得了，幾乎讓帕林以為自己會被燙傷。帕林抽搐了一下，強忍著對方緊抓住自己肩膀的疼痛。

「不，我不會。」雷斯林簡短地回道。「說到帕林，我得先找他談談。快，快，老哥。」雷斯林看見卡拉蒙依舊不知所措地拿著熱水壺站在桌前，繼續說道。「快點！每過一分鐘，就愈靠近災難一分鐘。我們必須在一小時之內離開。」

「我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啊！」卡拉蒙抗議著站起身，走向廚房。他帶了一壺熱水回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會和諸神並肩作戰。」

提卡四處戳戳，嗅嗅聞聞，然後點點頭說。「癒合的狀況還不錯，但應該先把傷口清一清。裡面好像還有一些纖維，我馬上回來。」

卡拉蒙不太明白，但他早就已經習慣不瞭解弟弟說的話，因此也沒把它放和*圖*書在心上。他開始對弟弟介紹他的家人。

「不，」雷斯林冷冷地回答。「但她與艾達人的關係讓我感到好奇。」

「沒問題，小雷。」卡拉蒙說道，但他沒有動，只是不安地看著兒子。

「你說，這是一切的終結……」卡拉蒙呢喃著。「一切的終結。」他重複著轉頭看著弟弟。「我知道我總有一天會死，連精靈的壽命也是有限的。但是……我一直認為……」他比著窗外的景象，那些樹木草原、泥土和無雲的天空。「這些東西在我走了之後會依舊存在。你剛剛是說所有的東西……都將化為虛無？」

「媽！」帕林覺得臉頰燙得像火燒一樣，尷尬地瞄了叔叔一眼。「沒關係啦，媽，真的不要緊，不需要擔心我……」

現在，卡拉蒙煩憂地看著窗外，目睹著毒辣的陽光照在枯黃的白楊樹葉上。

「現在，姪子，你最好趕快去道別，儘快上路。這戒指用起來很簡單，把它套上手指，腦中想著帕蘭薩斯的影像，魔法就會將你傳送過去。」

帕林無語地發出求救訊號，但他爸爸已經被徹底擊潰，鳴金收兵了。他叔叔則是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在帕林對面找了張椅子坐下來。

「他不用走路過去。」雷斯林惱怒地打斷他。

「是的，我看過。」雷斯林回道。他的目光一轉，從原先一直瞪著茶杯中冉冉上昇的熱氣，轉向了哥哥。「你忘了我這雙被詛咒的眼睛可以看見時光的流逝。我看著時光往前推移，最後，我看到時間之流停止了。」

「我不明白，小雷……」卡拉蒙開口道。

帕林注意到雷斯林看來臉色十分蒼白。「我不是有意的，如果您身體不舒服……」

「我們？你……想要找我一起來？」卡拉蒙遲疑地問。

「我只能說到這邊。」雷斯林直起身子。「我已經透露太多了。姪子，不要倉促做出選擇。」

「可是……對抗這危機，難道我們不會需要你的力量嗎？」

卡拉蒙遲疑地看著兒子和弟弟，最後，他不情願地朝著廚房走去。

吃驚的帕林沉默下來。

「只有他一個人？」卡拉蒙蹙眉道。「可是路上會有危險……」

帕林張嘴準備抗議。

卡拉蒙臉上的血色一下子全消失了。他臉色蒼白，鬱鬱寡歡地說道。「小雷，不會吧！他還年輕，又沒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