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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索何夫正慢慢地、用著送葬的規律步伐走向那樹叢，他手中拿著一樣發著亮光的東西。

鄔霞看著魔影愈來愈靠近坎德人，泰斯愈來愈沒自信，他的聲音偶爾會開始結巴，手中的湯匙開始搖晃。

『碰觸它、摸摸它，在妳實際拿到它之前，用心將它歸為己有。』

「如果他或鄔霞少了一根汗毛，我以帕拉丁之名起誓，我會讓你後悔的！」帕林賭咒道。

帕林瞪著坎德人的背影。

「湯匙？」帕林難以置信地問。「他拿湯匙幹嘛？」

「噓！」道根一把抓住她，差點把她撞倒。「妳看！妳看！它們朝他衝來了！」

她正準備志得意滿地將灰寶石收進袋子裡，一聲充滿恐懼的驚呼卻凍結了她的靈魂。

「快點來！」他用嘴形無聲地說，一邊揮舞著雙手。「安靜！安靜！」他提示道。「動作快！」

「這通往哪裡？」

但是，如果它們發現鄔霞準備拿走灰寶石，它們會立刻群起而攻。帕林用眼角看著她，擔心自己的舉動會吸引魔影發現她。鄔霞現在已經悄無聲息地溜進了樹林。

「我可以感覺到那股氣息，」帕林柔聲說。「只是我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麼。」

「可是，這些怪物包圍在四周，我們怎麼辦得到？」

「啊，是的，可能會。」道根說。「至少，」他補充道。「它不會害人。」

帕林看不太清楚那座祭壇，他甚至記不起來有這個東西。在那魔影之後，似乎一切都不存在了。它們移動的時候，物體會重新出現，彷彿先前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間。

「帕林，我想它們已經發現他了，」鄔霞緊張地說。「他太靠近了！」

「快！」道根催促道。

路上只剩下劫火餘生之後的殘骸，樹枝、灰燼和殘幹。帕林開始覺得這世界上似乎只有三種顏色：焦黑、灰白、血紅的天空。

「我和你一起去。」鄔霞宣佈。

「天哪，他一定是去那裡了。」帕林緊握住法杖，低聲祈禱；接著，他和鄔霞兩人疲倦地跟著泰斯的腳印走去。hｅｔｕｂooｋ•com•ｃom

帕林退了一步，害怕得不能動彈，他就像是看見毒蛇的青蛙一樣，連目光也無法移開。這陣恐懼很快就消退了。陰影移過枯樹，消失在另一個方向。他現在又再度可以看見寶石的光芒。

據說，坎德人的利嘴可以激怒最溫和的好好先生，讓他陷入狂暴的情緒。但是，這些魔影真的是因為泰斯的口才而放棄崗位嗎？帕林有種不安的感覺，這些生物本來就沒有任何目的可言，它們的誕生只是為了毀滅。

泰索何夫張大著眼，彷彿看見了難以置信的恐怖景象。

即使在裂成兩半之後，灰寶石還是擁有誘人的光彩。它既美又醜，既大又小，既亮又暗，既軟又硬。鄔霞伸出手將它拿起來，寶石本身似乎一點重量也沒有，但卻又讓人有千斤重擔之感。無數的切面又鋒利、又柔軟。寶石本身讓鄔霞覺得冰得燙人。

「寶石，女孩！寶石！」

他們的聲音很小，但對方還是聽見了。矮人猛然轉過身，看著背後。一看到他們，他趕緊瘋狂地揮著手。

沒有回應。

她哀傷地看著四周。「一切都大不相同了，很難認得出來。我想……沒錯，這一定是通往艾達人藏放灰寶石的祭壇。」

在他的臉上，有著足以征服對恐懼免疫的坎德人的激烈反應——無邊無際的驚恐。

「我想你根本還不瞭解，小子，」道根憂傷地說。「我說所謂的消失，真的就是讓你變得從未存在過！所有認識你的人，腦海中有關你的記憶都會消失。你的母親會忘記她生過這個兒子，你的父親會認不出你的名字，愛你的人不會替你哀悼、不會替你祈禱，更不會回憶起過去的美好時光。你會變得什麼也不是，一點痕跡也沒有！」

道根抓住帕林的袖子，用無比的怪力攔住他。「小子，別追他了。」矮人用低沉的聲音警告道。「你幫不上忙的，我試著阻止他……」道根垂頭喪氣地說。

即使在酷熱的烈日照耀下，帕林還是hetubook.com.com覺得一陣寒意，不由自主地將袍子摟得更緊了些。他正在思索著這詭異的恐懼，準備詢問鄔霞是否也有過同樣的感覺。但是，鄔霞看的是另一個方向。

「小子，那是魔影，」道根絕望、哀傷地說。「渾沌的爪牙，它們會讓你化成虛無。先是你的靈魂，然後是你的軀體，你會變得未曾存在過。」

泰斯愈走愈近，暗影開始移動。

道根對著樹叢比了個手勢，回答了帕林的疑問。

這個意思是，不要讓任何事情分心，轉移妳的注意力。想著灰寶石，想著妳有多麼想要它！別想帕林，別想泰斯，別想這些會毀滅妳的恐怖生物……灰寶石、灰寶石……它就是萬有，就是一切。

他思索著可能施展的法術。在他的想法中，由於魔影是黑暗的生物，它們應該對光很敏感，可能會感受到威脅，甚至是被摧毀。瑪濟斯法杖的光芒照耀在帕林身上，他將手伸進藥材囊裡，拿出一小球的蝙蝠糞和硫磺，集中注意力，開始記憶火球術的咒文。

「他手上拿著是什麼鬼東西？」

「沒錯，不知道泰斯到哪裡去了？」

但是，坎德人什麼也沒聽見，因為這時他開始大聲說話。

帕林目光一轉，驚訝地發現坎德人正大剌剌地走向樹叢。

「你們看！」道根有些興奮地說。「它們離開了灰寶石！」

「你是對的，親愛的父親。」鄔霞低語道，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讓她什麼都看不出清楚。

「有的，」帕林想起那景象，不禁起了雞皮疙瘩。「什麼……」

「施拉克。」他命令法杖發出光芒，同時急忙奔向泰索何夫。

帕林有種不祥的預感，這緊急的事態似乎又跟泰索何夫有關。他和鄔霞兩人一起盡可能小聲、快速地穿越樹林的殘骸，他有種不安的感覺，似乎有什麼力量在看著他。

「一定快到了！應該不遠才對。」鄔霞說。她沉默了片刻，搜尋著，然後指著眼前說。「那邊！七株松樹……」

「泰斯！」帕林冒險低聲叫道。「和-圖-書泰斯，快回來！」

帕林嚴肅地看著道根。「你應該是個神，為什麼你不做些什麼？」

「道根！」帕林靠近分心的矮人說。「你看見泰斯……」

「妳去拿灰寶石，」道根打岔道，他的黑眼珠中充滿了狡詐的意味。「妳可以在那些傢伙知道東西不見前就把東西偷出來。妳受過這方面的訓練，我也看過妳實際作業……九指說妳是最厲害的……別浪費時間問問題了，妳可以拿到寶石嗎？」

「我才不害怕！」泰斯大喊。「我……我是生氣！你真的讓我覺得不高興了。所以……不要靠近！我……」他的聲音變了，彷彿有人扼住他的咽喉。「住手……不要這樣做！你在幹嘛？不要變成我……！」

「好像是什麼坎德人的神聖超渡湯匙。」道根嘀咕著。

她現在走進了七棵松樹之間，小心溜過了隱形的守衛。中間是那曾經屹立的祭壇，當她如此靠近的時候，她才注意到眼前徹底毀滅的景象。似乎有某隻巨大的手憤怒地把這座祭壇徹底搗毀。

「滾開，你們這些吃靈魂的爛人！快走，不然我就必須釋放我祖先古老神聖餐具的力量了！快點離開！不要逼我用這支湯匙把你們挖來吃！」

「不。」帕林搖搖頭。「妳留在……」

鄔霞將背包放在地上，空出手來。她不管帕林的抗議，在他臉上飛快親了一下，拍拍他的手臂，溜出他的擁抱，寂靜無聲地朝向樹叢奔去。

「泰斯！」鄔霞提高音量叫道。「泰斯，求求你！回……」

「我不知道，」帕林冷冷地說。「或許你要打個賭？」

「寶石，女孩！」道根的聲音出現了。「那是妳幫助他們的唯一方法！快拿寶石！」

「泰斯！泰斯，快回來！」帕林準備跟上去。

「啊，我記得了！是在高塔裡面。」帕林無助地咒罵著。「媽的，他根本不知道……那都是我叔叔弄的。他要去哪裡？」

保保並不同意，他一開始就反對這項計劃。她記得他無助地看著，露出無奈的表情。

「就把我變wwｗ•hｅtubooｋ•cｏｍ.cｏｍ成虛無啊！」泰索何夫的聲音十分尖銳，雖然在魔影靠近的時候有些顫抖，但聽起來效果還是不錯。「你可把你那個什麼鬼虛無丟到垃圾……」

她將目光從帕林和泰斯身上扯開，強迫如同所受的訓練一樣，將意志集中在目標上。

「我是說對付那些傢伙！」帕林對著魔影揮手。

「笨坎德人！我去救他。」帕林說道。他腦中開始默唸無數的咒語，希望有任何一個咒語能夠摧毀這些魔影，但這個可能性太低了。

『把注意力集中在目標上，』

他的意志太過集中，根本無法感受到恐懼。他得要想出拯救泰斯的方法，同時還必須讓那些生物無暇顧及灰寶石，如果運氣好，最後希望能夠讓大家活著逃過這一切。

曾經一度是巨大驕傲的神木，現在化做渾身焦黑的骷髏，永遠無聲地看著那帶來末日的祭壇。在枯樹的正中央有一堆木頭，帕林覺得自己似乎看到寶石反射的光芒。但是，陰影此時遮住了他與樹木之間的空間。

帕林詛咒著自己的大意，開始徹底搜索附近的區域。最後，他在小徑上找到了一連串的小腳印。

道根看來無比驚訝。「我是啊，小子！我是！叫那個女孩去拿灰寶石就是我的點子，不是嗎？」

私刑傑佛瑞會這樣說。

「啊，小子，」道根柔聲說。「它們的本質跟我一樣，它們和我一樣都是神。雖然我在凡間是不死的，但在它們的領域中則不然。你想，如果它們把我毀滅了，這個世界會怎麼樣？」

鄔霞眨眨眼，強忍住悲傷。祭壇現在已經死了，艾達人也死了。她無法讓他們復生，但她可以試圖挽救他們的錯誤。

「去試著拿回灰寶石，」道根又拉著鬍子哀嚎著。「就在祭壇底下。小子，我告訴你不要去追他，他正步入絕大的危機中。你有沒有看到……樹林裡面……有像影子的東西跑來跑去？」

「灰寶石！」道根擔心地扭絞著鬍鬚。「我們一定要拿回灰寶石！」

坎德人已經快走到一半了，魔影都聚集在他面前，放和*圖*書棄守護灰寶石的工作。

「我們快到了嗎？」帕林問。

「你看，帕林！」鄔霞說。「那不是道根嗎？」

曾經發出詭異灰光的灰寶石，現在裂成兩半，躺在地上，大部份被木頭的碎屑給掩埋住。寶石像是核桃殼一樣整整齊齊地裂成兩半，它的內部是空的，彷彿有什麼可怕的蟲子以無數的歲月將裡面徹底啃蝕。

道根抓抓鬍子。「我想你最好快去，小子，你的坎德朋友似乎有麻煩了。」

帕林跨進樹林，瑪濟斯法杖頂端的水晶開始發出刺眼的光芒。

「那會阻止魔影嗎？」鄔霞問。

鄔霞突然想起艾達人建造祭壇的過程，他們花了很長的時間，利用各式各樣的魔法和工具，雕琢著、打磨著、計劃著，將魔法混進木材中，施展出各種足以禁錮住灰寶石的法術。

克萊恩每個擁有足夠膽量與坎德人同行的勇者都知道，雖然坎德人在身邊的時候會讓人緊張兮兮；但是，往往更讓人手足無措的是他們自己跑掉的時候。坎德人非常喜歡冒險，所以，他們也常常把這些冒險帶回來和隊友們分享，不管他們願不願意。

帕林站在泰索何夫身前，法杖的光芒依舊閃亮，但卻在迅速地黯淡。魔影正疾速靠近，現在，她已經看不太清楚泰斯的身影，只剩下他的馬尾巴。她只能看見帕林的肩膀和面孔。

至少，目前來說，她是安全的。魔影們全副精力都集中在泰索何夫身上，但很快的，它們就會有另一個目標可以攻擊了。

「這就是父神準備送給這個世界的禮物。我們諸神將會完全忘記所創造的一切，然後我們全都會死，天地將忘記我們，星辰也會忘卻一切。」

「泰斯？你在哪裡？」帕林大喊著。

「該怎麼做，道根？」帕林逼問那矮人。「我們要怎麼阻止它們？」

最幽深、最黑暗的陰影從樹下冒了出來，所有的光芒、聲音、顏色、行動和希望，都被吸進這無形的黑暗中，再也無法離開。四個恐怖的陰影匯聚在一起，朝著坎德人滑去。魔影的黑暗擋住了樹木、天空和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