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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之戰1:落日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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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到處亂跑

09 到處亂跑

「小馬叫什麼名字?」泰斯高興地問。
「它怎麼會在你手裡的?」傑拉德質問道。
「沒有,但我見過卡拉蒙做體操,他說這是種折磨……」
泰斯還想開口解釋自己不是在說廢話,而是在講故事,這根本就是兩碼事嘛!但沒等他說出一個字,傑拉德在他面前晃了晃塞嘴布。
儘管被沉重的包袱外加一把裹在毛毯裡的劍所拖累,傑拉德仍然以很快的步調大步向前走著。他用一隻手提著這兩樣東西,空出的另一隻手在泰索何夫步伐變慢時推著他的後背,或者在他開始向其他方向走去時拉住他的衣領,或者在他突然向前飛奔時一把將他揪回來。
泰索何夫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們這些人對什麼事都漫不經心,恣意妄為。」傑拉德用生硬的口氣說。「現在是黑暗時期,生活是嚴肅的事情,應該被認真看待。歡喜和開心對我們來說,是不堪負擔的奢侈品。」
「說實話,」泰斯百無聊賴地坐在床上自言自語。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房間各處,雙腳不停地踢打鐵欄杆。「我這輩子還沒到過這麼無聊的地方,嗯,也許除了無底深淵之外。」
「那麼,坎德人,當你聽到成百上千個同族在坎德摩爾被巨龍瑪烈赤斯屠殺的消息,你會很開心嗎?」傑拉德惡狠狠地問。「那些倖存者被趕出家園,現在他們似乎正受到某種詛咒,因而被稱為『懦弱者』。他們現在懂得恐懼的滋味,如今都隨身攜帶刀劍而不是背包。坎德人,你聽到這些消息後還笑得出來,並高唱『啦啦啦,我們今天多快樂!』嗎?」
然後傑拉德押著被堵住嘴、銬住雙手的泰索何夫走向軍營大門。此時太陽只是地平線上的一小團銀光,而且馬上就被雲層吞沒,看起來像是太陽剛升起就改變主意,又縮回被窩裡去。
「我比較想成為一名騎士。」泰斯還意猶未盡。「事實上,我確信這是有可能的。但眾神也許認為,我媽媽的個子這麼小,要想生出像你這樣的大塊頭,一定會給她帶來很多不便,所以我鑽出她肚子時是個坎德人。噢,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但我要收回想當騎士的話。實際上我很想當一個龍人——牠們很兇猛,還長著鱗甲,還有翅膀。我一直想要有對翅膀。但這對我媽來說實在很難辦到。」
長久以來,泰索何夫一直希望有人能為大家做件善事,廢除人們必須睡覺的規定。泰斯曾經對雷斯林提起過這個想法,說像他這樣的大法師也許能找到一條避開睡眠的捷徑;睡覺會占據一個人太多時間,而泰斯並沒看出它能帶來什麼好處。雷斯林回答說,坎德人應該對有人發明睡覺感到慶幸,這意味著泰索何夫每天要老老實實地昏迷八個小時,也正因如此,雷斯林至今才沒下決心掐死他。
「不遠了?」泰斯順從地說。「他們把奎靈那斯提也挪走了?」
「參加守衛聖克仙的戰鬥。」傑拉德回答。「做完這件事後,再把帕蘭薩斯城從奈拉卡騎士的蹂躪中解救出來。」
「謝謝你。」泰斯說著揉了揉眼睛。「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有自己的衣服——」
「跟五朔節花柱打一架。」泰斯吃吃笑道。「我還真見過這種事,就在索拉斯的五朔節慶典上,卡拉蒙戴上假髮穿起裙子去找小丫頭們跳舞,結果他的假髮掉下來遮住他的眼睛——」
傑拉德只是在必要時才簡單地回答「是」或「不是」。他把泰索何夫放上馬背,那匹小馬回過頭來向他眨眨眼,似乎他們兩個之間在共用什麼奇妙的秘密。傑拉德把神秘的行李和裹在毛毯裡的長劍丟到他自己的坐騎背上,然後牢牢繫在鞍橋上。他抓住泰斯胯|下小馬的韁繩,跳上自己的馬,絕塵而去,只留下守橋人站在那裡自言自語。
騎士一馬當先,泰斯跟在後面,用被銬住的雙手緊緊抓住鞍座。大黑看起來不怎麼喜歡小灰,就像傑拉德對泰斯沒什麼好感一樣。也許牠是對被迫放慢腳步遷就小馬感到不悅,或者牠天性嚴峻,因此把小馬的快樂當成對自己的冒犯。無論出於何種原因,只要大黑發現小和-圖-書灰為了找點樂子稍微偏離道路,或者牠認為小灰也許會禁不住誘惑停下來啃食路邊的毛茛,牠都會轉過頭來冷冷地瞪小灰一眼。
傑拉德瞪了他一眼,咕噥了幾句自己為什麼要管這種閒事之類的話,然後把這件魔法裝置塞進一個貼身的皮囊裡。「它最好待在那裡。」他惡狠狠地說。
「不,」傑拉德說。「這些馬是租來趕路的。」
傑拉德是個嚴肅且沉默的旅伴。趕去索拉斯的旅人高興地向他道早安,他從不回應;有位同路的鐵匠好意邀請他們搭他便車,也遭到冷漠的拒絕。
他很走運。這時吹起一陣晨風,長袍略微掀開了一點。傑拉德迅速壓住它,將它固定在身前,但泰斯已經藉助火炬的光亮看到長袍下是黑亮的鎧甲。
「不,我沒搞混。」傑拉德說。
很快泰斯就發現,他可以隨便提出各式各樣的問題,但休想得到任何回應。傑拉德除了「快走」之外,不會再多說一句話。
傑拉德咕噥著戳了泰斯一下,因為坎德人的步伐又慢了下來,他的腳步已經不如以前那麼俐落了。
「我對刺|激不感興趣,」傑拉德說。「我只想快點辦完這件事,離你遠遠的。愈快完事,我就能愈早開始著手完成我的目標。」
出於安全上的考量,坎德人被鎖在索蘭尼亞衛戍部隊軍營中的一間屋子裡。原本泰斯主動要求回到美妙的「防坎德人」監獄,但卻遭到回絕。這間屋子十分整潔,房裡沒有窗,只有一張固定著鐵欄杆的陋床,它上面那條僵硬的褥墊幾乎可以直立起來,像最好的騎士一樣敬禮。本來門鎖可以提供一點小小的飯後娛樂,但這扇門上沒有門鎖的容身之地,取而代之的是安裝在門外的木門閂。
泰斯喝著微熱而夾雜皮革味的水,心裡思忖這句話的意思。「也許我搞錯了,但我寧願我是因為自己的過失讓人討厭,而不是僅僅因為我是坎德人就遭人討厭。你看,我可以做點事彌補我的形象,但我沒辦法改變身為坎德人這件事,因為我爸媽都是坎德人,這跟我成為坎德人有很大的關係。」
傑拉德哼了一聲。「我沒時間跟你瞎攪和,坎德人。」
「不用。」傑拉德回答。就這兩個字,連聲謝謝都沒有。
「起來,」騎士說。「穿上這些。」
傑拉德聳聳肩。「與其他神在一起,如果你相信傳說的話。我個人認為,所謂眾神離開我們才導致艱難時局的說法,只是為我們自己的失敗找理由罷了。」
隊長瞟了那張紙一眼,又看看坎德人。泰斯注意到,傑拉德小心避開固定在門兩側木座上的火炬以及它們發出的亮光。他馬上意識到,傑拉德似乎在試圖藏匿什麼東西。坎德人一下子起了好奇心,這種好奇心對坎德人和他們的同伴來說通常很致命。泰斯全神貫注地盯著傑拉德,想看看袍子底下到底藏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我提出問題時,你可以回答。」傑拉德對他怒目而視。「你什麼時候把它偷走的?」
傑拉德板著臉,表情就像胸甲上的骷髏一樣冰冷。他轉過身,等小馬跑過身旁,就伸手把魔法裝置從泰斯手中搶走,一言不發地將它塞進背包裡。
「我可不想跟一個看上去剛和五朔節花柱打過架的傢伙一起旅行。」傑拉德說。「一個瞎了眼的溪谷矮人也能在六里外看到你。穿上這些衣服,動作快點。」
「冒險的精華所在,」坎德人說。「就是欣賞沿路的風景。花時間欣賞這份景色,摸清路上那些有趣的事,把你的發現告訴所有人。如果你停下來想想就會明白,冒險的目標,譬如跟龍打架或者救出滿身長毛的猛瑪,這些只會占去一小段時間。雖然它們總是很刺|激,但它們前後還有很多時間,譬如走到那裡再走回來。如果你不做點什麼,就會感覺特別無聊。」
「要多久才能到奎靈那斯提?」泰斯問。
傑拉德懶得理會他。「他們會把你的手腳綁在架子上,然後朝相反方向拉。你的手臂、大腿、手腕、手肘,還有膝蓋和腳踝全都會脫臼。這種痛苦簡直難以想像。這hetubook.com.com種刑罰最噁心的地方就是,儘管受害者痛不欲生,但卻死不了。他們會連續好幾天把人綁在架子上。而當他們把人從架子上放下來時,他已經不能走路,所以他們只得把他抬到絞刑架去,讓他坐在椅子上被吊死。如果你背叛我,這就是我的下場。你懂嗎?」
畢竟騎士還年輕。泰斯覺得有義務告訴他,他正在犯什麼樣的錯誤。
今晚,泰索何夫對睡魔沒做什麼抵抗。由於旅途勞累,外加在卡拉蒙的葬禮上掉了不少眼淚,泰斯輕易地屈服了。他醒來後發現,偷偷溜進來的除了睡魔外,還有傑拉德。騎士站在他身邊,跟平常一樣滿臉陰沉地盯著他。在提燈的昏暗光線下,他的臉色顯得更加陰鬱。
不過,他至少把塞嘴布從坎德人的嘴裡拿了出來,泰斯對此相當感激。他已經不年輕了——這點他承認——騎士的步伐和接連不斷的推推拉拉,讓他感覺快喘不過氣來。
他朝馬夫踢了一腳,後者伸著懶腰從地上爬起來。馬夫一邊搔著癢一邊說,他們還欠他三十塊鋼幣,這是馬匹、馬鞍和毛毯算在一起的費用,其中十塊鋼幣將在馬匹安全返回後退還。傑拉德掏出錢包,點清數額後把錢幣遞給他。馬夫盡量遠離泰斯,站在那裡滿懷疑心地把錢數了又數,然後放進一個錢袋裡,並立即將錢袋塞進沾滿稻草的衣服中。
「快走。」傑拉德伸手推了他一把。
「你為什麼不喜歡坎德人?」泰斯追問道。「佛林特總說他不喜歡坎德人,但我心裡知道他喜歡坎德人。我不認為雷斯林有多喜歡坎德人。他有一次曾經想要殺我,這件事讓我稍微瞭解一點他的真實想法。不過,我已經原諒他了,雖然我從沒原諒過他害死可憐的尼修,但那是另一碼事。以後我會告訴你。我說到哪裡了?噢,對,我要說史東.布萊特布雷德是一個騎士,他喜歡坎德人,所以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那麼討厭我們。」
此後兩人一路無語。當他們來到索拉斯橋時早上已過了一半。這座橋橫跨在索拉斯溪上。小溪蜿蜒地沿著哨兵峰緩緩流動,歡快地穿過南隘口匯入白怒河。為了讓大車和馬隊能通行,橋身建造得很寬闊。
泰斯深深嘆了口氣。「我腦袋一片糊塗。」
傑拉德一言不發。他將手放在泰斯的肩上,將坎德人的身體轉過半圈,讓他重新面對原來的方向。
「現在,看這裡——」泰斯嚴肅地說。
「小灰。」馬夫說。
在這個卡拉蒙的葬禮與他記憶中不同的世界上,這件事是真的。但在那個卡拉蒙第一次落葬的世界裡,它又不是事實。
隊長揮揮手,放傑拉德和泰斯出大門,對他們沒再多加注意。傑拉德推著坎德人離開軍營走上大路。儘管清晨本身還昏昏欲睡,大多數人卻已經醒來。農夫們將貨物運往市場;大車駛向山中的鋸木廠;漁民們匆匆趕往水晶湖。人們對披長袍的騎士投以好奇的目光,因為在這個時節的早晨已經相當溫暖。不過他們都有自己的事要操心,因此也沒發表什麼評論。如果他想讓自己變得汗流浹背,那是他的事。沒有人朝泰斯多看一眼。被堵嘴捆手的坎德人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快走,」騎士說。「我們離目的地不遠了。」
「四天都像這樣!我不喜歡抱怨,」由於騎士不肯聽,泰斯只好對自己和小灰說。「但這次旅行正在變得枯燥乏味、令人厭煩,根本不是什麼旅行。如果非要找個什麼詞來形容,那就是行軍。」
「他們曾被稱為塔克西絲騎士。但他們很清楚塔克西絲不會再回來,於是就改成現在的名字。」
在一天中的這個時刻,騎士和坎德人是僅有的行人。收費員在亭子裡吃早餐,兩匹馬被拴在河邊的白楊樹旁。一名看起來和聞起來都像馬夫的年輕人坐在草地上打盹。其中一匹馬全身烏黑,皮膚在太陽的照耀下油光閃亮。黑馬顯得很不安分,總在蹬踩地面,不時猛拉韁繩,想試試能不能掙脫開來。牠身旁是一匹全身佈滿灰色斑點的小馬,有明亮的眼睛和不斷抖動m.hetubook.com•com的耳朵,蹄子被厚實的毛皮覆蓋。
「以這種速度,要四天。」傑拉德回答。
傑拉德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這不是一次愉快的郊遊,坎德人。」他的語氣嚴峻。「你手裡握著我的命,還有你自己的命,以及我們這次任務的命運。我肯定是個傻瓜,才會把如此重要的事情託付給你這種人,但我別無選擇。我們很快就要進入被奈拉卡騎士控制的地區。如果你洩漏出我是索蘭尼亞騎士,我會被逮捕並當成間諜處死。但他們在殺死我之前肯定會折磨我,逼我說出所有秘密。他們用肢刑架折磨人們。坎德人,你曾見過有誰被綁在那種架子上拷問嗎?」
泰斯冒出個令人驚訝的念頭,搶走喉裡僅剩的一小口氣,迫使他停下來喘氣,把這個念頭說出口。
泰索何夫嘆了口氣。他喜歡旅行,對這次的冒險十分嚮往,但他希望能有個更合得來的旅伴。他悶悶不樂地脫下鮮豔的衣服,把它們放在床上,愛惜地拍了拍,然後穿上傑拉德拿來的棕色褲子、棕色羊毛襪、棕色上衣,以及棕色背心。泰斯看看自己,難過地覺得自己看上去真像棵樹。他用手摸摸衣服,發現一個口袋也沒有。
「我有馬騎?一匹我自己的馬!太令人激動了!我已經好久沒騎馬了。」泰索何夫停下來仰望騎士。「我真的很抱歉,我錯怪你了。我猜你畢竟還是懂得該怎麼旅行的。」
隊長理解地點點頭。他朝騎士背上的包裹投去懷疑的一瞥。「那是什麼?」
「也不准帶袋子。」傑拉德說。他撿起泰索何夫的袋子,準備扔進那堆脫下來的衣服裡。
隊長看來大為光火。「他造成很大的破壞,對嗎?我相信他們會好好教訓他,以儆效尤。」
旁人從傑拉德的外表看不出他有多大力氣。雖然這名騎士身高體重皆無過人之處,但他的體魄確實非常強健。
他們騎了大約五里路後,傑拉德停了下來。他站在馬鞍上眺望道路兩旁。自從離開橋後,他們還沒遇見過一個行人,這時道路上更是空空蕩蕩。傑拉德跳下馬,脫去長袍,把它捲起來塞進鋪蓋卷裡。他現在身穿一件雕飾著骷髏和死亡百合的黑甲——黑暗騎士的制式裝備。
泰索何夫聳聳肩,手指著自己緊閉的嘴巴,搖搖頭。
「我沒有偷它。」泰斯不失尊嚴地回答。「偷竊是不好的行為。我告訴過你,這件裝置老是要回到我身邊。這不是我的錯。我也不希望這樣。實際上,昨晚我嚴厲地警告過它,但它聽不進去。」
「但如果不歡喜、不開心,日子當然會黑暗啊!」泰斯反駁說。「你還能指望什麼呢?」
傑拉德甚至拿走了蠟燭,把泰斯一個人留在黑暗中。看來除了睡覺之外,無事可做。
泰斯思考了半天傑拉德告訴他的東西。
睡覺也有個好處,那就是做夢。然而一覺醒來後,人們總得面對夢中景象煙消雲散的巨大失望,因此這個好處也被抵消掉了。一頭在夢裡追咬人腦袋的龍畢竟不是真龍;一個揮舞棍棒要把人打成肉醬的食人魔也不是真食人魔。而且,人總在夢境最精采時醒來:譬如一頭龍正把某人腦袋咬住,或者食人魔正抓住某人的衣領等等。就泰斯而言,睡覺根本完全是在浪費時間。每個晚上他都下定決心要擊退睡魔,結果卻無一例外地在第二天早上發現,睡魔已經偷偷摸摸爬到他身上,把他寶貴的時間帶走了。
在平時,泰斯會激動地大聲追問,為何一位索蘭尼亞騎士要身穿黑甲。坎德人也許會掀開長袍仔細瞧瞧,並向衛兵隊長指出這個奇怪又有趣的事實。但塞嘴布讓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發出一串含糊的聲音。
「對,」傑拉德說,「我不喜歡你。」他拿起水囊喝了一口,然後把它遞給泰斯。「我並不特別討厭某個人,如果這點能讓你感到安慰些的話。我對你們種族裡的每個人都是一樣的看法。」
一個袋子的袋口大開。提燈的光輝頑皮地跳躍在時光旅行裝置的璀璨寶石上。
「成百上千?被一頭龍殺死?」泰斯嚇壞了。「你說成百和圖書上千個坎德人死在坎德摩爾是什麼意思?我從沒聽過……我從沒聽過這件事!這不是真的。你在說謊……不,」他可憐兮兮地說。「我收回這句話。你不能說謊。你是個騎士,雖然你不喜歡我,但你不能違背誓言對我說謊。」
泰索何夫對旅途中的這個新變故著迷起來,不過他仍一聲不吭,只對傑拉德擠眉弄眼一番,暗示他的秘密已經被坎德人看穿了。
傑拉德在甲胄外套了件寬大的長袍。泰斯看不見袍子底下的甲胄,只能憑金屬的叮噹撞擊聲判斷騎士披著甲胄。傑拉德沒戴頭盔,也沒佩劍。他帶著坎德人回到駐軍司令部。在那裡,他取走一個大背包,裡頭可能是一柄用繩索纏住後裹在毛毯中的長劍。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坎德人,我在索拉斯橋下準備了兩匹馬。為了避免你問下一個問題,我說在前頭:我們走路而不是騎馬離開軍營的原因是,牠不是我平常騎的馬。如果直接把那頭畜牲騎出來,很可能會引來他人議論,那就得費口舌解釋。」
「多聰明的偽裝!」泰斯簡直被迷住了。「你告訴沃倫爵士要以騎士的身分趕路,你並沒有說謊。只不過你沒告訴他要扮成什麼騎士。我也要打扮成黑暗騎士嗎?我是說奈拉卡騎士?噢,不,我懂了!不用告訴我。我會是你的俘虜!」泰索何夫對自己能猜出答案感到相當驕傲。「這比我預想的更好玩,呃,更有趣。」
就在西瓦諾謝接受西瓦那斯提王冠的當晚,泰索何夫.柏伏特睡得十分香甜——這讓他大失所望。
「如果你解開這副手銬,我就能幫你揹那個包裹。」泰斯主動說。他心想,如果他能幫點忙,騎士大概會比較喜歡他。
「我懂,傑拉德爵士,」泰索何夫說。「你不喜歡我,老實說這真的讓我很傷心;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想看到你被綁在肢刑架上。也許換成其他人……畢竟我從來沒見過人的手臂被拉到脫臼的樣子……但不要是你。」
這番話似乎也不能打動傑拉德。他沉著臉爬上馬背,繼續向前馳去。一位黑暗騎士正在押送俘虜。
他的小馬拖著沉重的步伐向前跑。他坐在馬背上,想像著四天沒人說話、沒事可幹的日子。除了山脈和樹林之外,他什麼也看不見。如果他能花點時間去瞧瞧,這些山脈和樹林可能會很有趣;但他不能,遠眺樹林和山脈對他來說早就不新鮮了。坎德人無聊之餘,看到魔法裝置又一次溜回他手中,不禁有股想使用它的衝動。無論遇上什麼事,哪怕被巨人踩扁,也要比這麼乾坐著好。
傑拉德看起來對這份慷慨無動於衷。「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管住你的舌頭。」
「他們是誰?」泰斯興致大增。
「我保證。」泰斯說。他把手伸到馬尾巴上使勁一拉,疼得他眼淚直流。「你知道,我能保守秘密。我保守過很多秘密,也包括重要秘密。這個也一樣。你應該相信我,要不我就不叫泰索何夫了。」
四天。傑拉德對坎德人沒有再多加理會,也拒絕回答任何問題。無論坎德人說出再好聽再精采的故事,他都充耳不聞;當泰斯聲稱知道一條穿過闇黑森林的捷徑時,他同樣置之不理。
「據我所知,沒有。請隊長原諒,我不能透露命令要將坎德人帶到什麼地方,大人。這是機密。」傑拉德恭敬地回答。然後,他壓低聲音,補充說。「大人,他就是那個褻瀆墳墓的人。」
泰斯露出無辜的笑容。他聳聳肩,交出時光旅行裝置。
「大黑。」馬夫說著拿起一根稻草開始剔牙。
泰斯感到一陣古怪的揪心感,好像喉嚨裡剛剛吞下一堆束緊的猛蛇。這感覺很不舒服,更談不上愉快。泰斯知道騎士確實沒說謊。好幾百個同胞極其痛苦地慘死。他不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但他知道確有其事,就像路旁生長的青草、頭頂上的樹枝和從葉片縫隙間漏下的陽光一樣,千真萬確。
「你要把這個小壞蛋帶到哪裡去?」隊長問道,順手把通行證還給傑拉德。「他的眼睛怎麼了?是得了結膜炎嗎?」
傑拉德將一張紙遞給衛兵隊長。「和*圖*書大人,我得到沃倫爵士的許可帶走這個犯人。」
他轉念一想——多虧有塞嘴布,泰索何夫才會多想幾遍——坎德人意識到,也許傑拉德不願讓任何人知道他身穿黑甲,所以他才披了件長袍。
泰索何夫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他的動作非常突然,以至於騎士差點被他絆倒。
如果不是他胯|下的小馬,他就會這麼做了。就在此時,黑馬回過頭來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小馬。不知道這匹馬對牠的騎手說了什麼悄悄話,傑拉德也回過頭來。
一路上,泰斯憋了一肚子問題,這下子全都脫口而出。從「你的甲胄為什麼是黑色?我從沒見過黑色甲胄。好吧,我從沒見過索蘭尼亞騎士穿過這種東西。」,一直到「如果我們要一路走到奎靈那斯提,你可以不要一直抓我的領子嗎?它磨得我的皮好痛。」……
「牠是我的嗎?」泰斯激動得不能自已。
「你沒把有關騎士的事搞混吧?」泰斯最後問道。「聖克仙不是被黑暗騎士占領,而帕蘭薩斯在你們的手裡嗎?」
「謝天謝地。」傑拉德說著又推了他一把。「快走。」
「我感覺怪怪的,」泰斯小聲說。「有點頭暈想吐。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安靜一會兒。」
「你的目標是什麼?」泰斯很開心,因為騎士終於肯跟他說話了。
「不會再回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祂到哪裡去了?」
一看到小馬,泰斯心裡那怪異的揪心感頓時放鬆不少。那匹馬正用略顯淘氣的友善眼神望著他。
傑拉德遞給泰斯幾件乾淨的衣服,質地都不錯,只是顏色略顯單調——這讓泰斯不寒而慄——且看上去經久耐用。
泰斯皺起眉頭。「這太沒想像力了。我想你應該可以更有創意點。黑馬叫什麼名字?」
「證據,大人。」傑拉德回答。
收費員從亭子裡走出來。傑拉德如數付清過橋費後,他把門升上來,然後饒富興味地打量著騎士和坎德人。看來,他將花上午的其餘時間來探討這兩人的旅行方向和目的。
傑拉德和泰斯取道向南離開索拉斯的大路。那條路沿著哨兵峰彎來彎去,最後來到南隘口。現在太陽終於從被窩裡爬了出來,天空中蕩漾著豔麗的粉色光暈。樹葉被鑲上金邊,晶亮的露珠在草地上熠熠生輝。真是個旅行的好天氣。如果泰斯沒像牲口般被推來推去,並且不准停下來看路邊風景的話,他一定會感覺這趟旅途是極大的享受。
「噢。」泰索何夫的語氣顯得很無辜。他的確是無辜的,至少這次是。
「你不喜歡我,對不對,傑拉德爵士?」他沒有生氣,也沒有指責的意思,只是感到驚訝。
泰索何夫又嘆了口氣。這將是漫長的四天。
傑拉德塞好塞嘴布後,將一副手銬銬在泰斯的手腕上。泰斯可以輕易掙脫一副普通手銬,但這雙手銬似乎是特別為坎德人的細手腕訂製的。無論泰斯怎麼努力,都無法掙脫開來。傑拉德將手重重按在他肩上,押著他走出房間,來到大廳裡。
傑拉德舉起一根手指。「第一條規則:少說廢話。」
「我想他們會的,大人。」傑拉德平靜地回答。
太陽還沒露臉,軍營裡漆黑一片,寂靜無聲。傑拉德給泰斯一點時間洗臉洗手——隔著塞嘴布——還讓坎德人做了些非做不可的事情。傑拉德半步不離坎德人,不給他任何隱私。一切都完成後,傑拉德將他押出屋子。
「是啊,你最好按騎士說的去做!」泰斯高聲補充道,順便用手指頭對著裝置晃了幾下。結果泰斯的嘴還是被布團塞住。
在以前,行人可以免費過橋;但隨著交通量的擴增,維護費用也水漲船高。索拉斯的長老們漸漸對用稅收維護橋樑的做法感到厭煩,於是他們在橋上建了一座收費亭,並派專人負責收費,但過橋費並不算貴。索拉斯溪很淺,多處可以徒涉,旅人們也可以在沿途的其他渡口過河。然而,溪岸又滑又陡,曾有不止一輛裝載值錢貨物的大車翻進水裡。所以絕大多數行人還是寧願付點錢過橋。
「眾神離開了!」泰斯一聽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什麼時候的事?」
「快走。」這就是傑拉德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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