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因此，當骷髏騎士米麗蕾．愛布雷納去參加最後英雄議會的首次會議時，她強烈要求將安塞隆上的一塊土地授予騎士團成員，作為對他們在戰爭中英勇表現的報酬。議會同意騎士們保留他們已經占領的土地，主要是奎靈那斯提——就像往常一樣，沒幾個人把精靈的利益太當一回事——和安塞隆大陸東北部，也包括奈拉卡及周邊地區。儘管對其中某些地方不甚滿意、大吵大鬧了一番，黑暗騎士們還是接受了這些土地。此後，他們便開始著手重建騎士團的秩序。

「告訴我，」塔貢的雙眼緊緊盯住騎士。「你有辦法逮捕這個米娜丫頭嗎？有沒有衛兵肯服從你的命令？也許他們更可能把米列斯爵士給捉起來？」

在從聖克仙趕往捷列克的兩天旅途中，羅德里克爵士一直在盤算他的說辭。他對這問題早有準備。

「啊，她在這件事上表現得相當狡猾，大人。她說這位神靈的名字太神聖，她不能說出來。」

在黑暗騎士中，仍有部份人堅守騎士團創始人艾瑞阿肯所提倡的榮譽和自我犧牲的理念。他們大多數是資深成員，被認為已經跟不上時代潮流。新的願景被制定出來取代舊的，它的基礎就是金月在光明城堡中研習得出的心之力量。為了竊取這些力量的使用方法，並拿來完成自己的野心，幾名骷髏騎士喬裝潛入城堡中。這些身為黑暗騎士的密儀教徒不僅學會醫療技能，更可怕的是，他們還獲得操縱追隨者思維的力量。

「怎麼處理米列斯爵士呢，大人？」副官問道。「他要被指派去別處嗎？派到什麼地方去？」

這封信放在他桌上，只等他簽名。它已經在那裡待了很久。塔貢十分清楚這封表示拒絕的信會激怒紅龍，但他寧願面對瑪烈的怒火，也不想把寶貴的資源浪費在一件毫無希望的事情上。現在，塔貢抓起這封信，緩慢而意味深長地將它撕個粉碎。

「真的？」塔貢看起來十分吃驚，但語氣仍舊冷淡。「近來我聽說，我們的法師們正逐漸失去魔法力量。我不知道在我們之中還有如此出色的法師。」

他會給她一個表演「奇蹟」的機會。他會派這位假冒的騎士和那些昏了頭追隨她的人去攻占西瓦那斯提。只需投資一小隊士兵，塔貢就能取悅巨龍，讓瑪烈開心。這個危險的米娜丫頭和她的部下將被殲滅，但損失將會被收益所彌補。讓她死在荒野裡的某處，讓幾個食人魔啃她的骨頭當晚餐。這樣一來，這個黃毛丫頭和她的「無名」神靈將不會再製造什麼麻煩。

塔貢用手翻動著眼前的一疊帳冊。「我已經讀過報告。米列斯手下開小差的人數要比軍隊中其他指揮官的部下高出五倍。」

塔貢做了個打發人的手勢，副官轉身離開。

士兵們願意追隨這位米娜。很好，就讓他們追隨她。這天早上，巨龍瑪烈赤斯給塔貢寫信，質問他為何允許西瓦那斯提精靈忤逆牠的旨意升起魔法屏障並拒繳賦稅。塔貢已經寫好回信。在信中他告訴紅龍，進攻西瓦那斯提純屬浪費人力和時間的行為，最好把它們用在別處來獲取更大的利益。他已經派人偵察過魔法屏障。他們報告說，魔法屏障無法穿透，無論用刀劍還是魔法，對它都沒有絲毫效果。據他的偵察兵說，哪怕派一整支大軍去也無濟於事。

「派米列斯去瑪烈赤斯那裡報到。他會向牠敘說那場打敗索蘭尼亞軍的『偉大』勝利。我敢肯定，當聽到他如何落入敵軍圈套，並差點葬送掉我們奮戰多時的成果後，牠會感覺很有趣。」

塔貢撥打著腦中的算盤。這女孩是個喬裝成騎士的騙子。她在最需要的時刻到來，將一場迫在眉睫的慘敗變成驚人的勝利。她以一位無名神靈的名義施展「奇蹟」。

「她不是法術使用者，大人。至少她是這麼和-圖-書說的。她自稱是神派來的使者——唯一、真正的神。」

塔貢考慮了一會兒。他的心情極佳，這種感覺通常出現在他達成一樁非常有利可圖的交易後。

副官轉身離開，委派幾名文書去執行這項任務。兩名騎士一聲不吭地坐在那裡等待著。塔貢趁機繼續窺探羅德里克的思緒，結果更驗證了他的猜測：指揮圍攻聖克仙的人是個呆瓜。如果不是那個女孩介入，圍攻很有可能被打破，黑暗騎士將被擊潰、遭殲滅；索蘭尼亞騎士則高奏凱歌，繼續毫無爭議地擁有聖克仙。

「大人，這個女孩不只使用言辭，她還施展奇蹟，類似我們的密儀教徒已經失去很久的醫療力量。她接合被砍斷的肢體；她把手放在一個人胸前，那裡的嚴重傷口就立即癒合；她叫一個摔斷背脊的人站起來，他就真的站了起來！她唯一沒有施展的奇蹟是復活術。對死人，她只是祈禱。」

「是，大人。」副官收攏他的文件，準備回到自己的桌前起草文稿。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我應該把米列斯爵士從名冊中刪除嗎？」

黑夜之主塔貢將司令部和他的私人居室安置在要塞內。兩個房間都很樸素，裡面只有必要的東西。如果說要塞經常被錯當成金庫的話，要塞的主人則經常被錯當成文書。來拜訪塔貢的人都會被領進一間狹小的辦公室內，這個房間四壁空空，家具也少得可憐，只有一個戴著眼鏡的禿頭男人坐在那裡。他個頭不高，穿著顏色單調但質地優良的衣服，正在一本皮質封面的大帳簿上寫寫畫畫。

也許莫罕．塔貢已成為他心愛之物的化身，塔貢的眼睛變得極像兩枚鋼幣——單調冷漠、閃閃發光。人們從這雙眼中看到的不是靈魂，而是塔貢腦子裡那本帳簿上的數字。他看到的所有東西都幻化成債權債務和利潤虧損。它們被放在天秤上，秤出準確到一分錢的地步，然後被謄入帳簿上的這一欄或那一欄中。

如果說向塔貢致敬令人感到齒冷的話，對黑夜之主的萬貫家財表示尊敬的清脆叮噹聲則更令人痛心疾首。儘管如此，商人們大多識相地默不作聲。那些開口抱怨或認為口頭尊敬就足夠的人，往往會發現他們的生意遭受嚴重干擾，財神也會背棄他們而去。如果他們還固執己見，就難免要暴屍街頭，身上不知什麼時候會多了把匕首。

「我對此存疑，大人。索蘭尼亞軍吃敗仗都是因為她。」羅德里克爵士回答，此時他也顧不得剛剛脫口而出的真相與之前他編造的謊言間的矛盾了。

如果是個障礙，能不能把她變成一個寶物？

「這女孩多大了？」塔貢皺著眉頭問道。

「諸神來過了，現在諸神也已離去。」塔貢不耐煩地說。他正從羅德里克爵士的腦海裡看到一幕令人震驚和不安的景象，現在他要聽這個人親口說出來。「我們的士兵不會上這種說辭的當。」

「當然，」羅德里克爵士急忙糾正他的錯誤，「米列斯爵士知道這些不是奇蹟，大人。他知道她是個江湖騙子，只不過我們無法看出她究竟是怎麼做到這些。」他囁嚅著補充道。「士兵們很喜歡她。」

塔克西絲騎士團誕生在黑暗的夢中，創建於一個地處克萊恩極北部的偏僻小島上，這座島被稱為烈風要塞。不過，島上的司令部已經在渾沌之戰中遭到嚴重破壞，奔騰的海水將要塞徹底淹沒。有人說這是因為海洋女神賽波音在為祂的兒子，也就是騎士團創始人艾瑞阿肯之死而傷心落淚。儘管海水已經退去，卻沒有人再回到那裡。人們認為要塞的位置過於荒僻，對塔克西絲騎士團派不上實際用場。騎士們傷痕累累地從渾沌之戰中倖存下來，他們的女神和願景也被奪走。然而，他們擁有可觀的力量，誰也不能等閒視之。

「米娜和_圖_書，大人。」

「據我所知，沒有，大人。」

塔貢倒是察覺出這種前後矛盾的現象，但他太專注於撥打腦中的算盤，並未對此多加關注。他現在只是決定必須把米列斯這個無能之輩盡快替換掉。塔貢敲響桌旁的銀鈴。他的副官開門走進來。

愛布雷納對這些警告嗤之以鼻。「塔貢是名卓越的管理者。」她說。「我承認這點。但是，再卓越的管理者也就只是個管理者，不比一名乖巧的文書更高明。塔貢也是如此。他永遠不會挑戰我的領導權。這人一見血就頭暈！他不肯參加比武大會，也不參加別的競技活動，只知道整天把自己關在黑暗的房間裡處理他的帳本。他對打仗沒興趣。」

塔貢討厭無端的浪費。身為傑出的管理者和精明的生意人，他知道每一枚鋼幣的去向和用途。他不是個守財奴。他確保騎士團擁有最好的武器和甲胄；他確保士兵和傭兵都能領到滿意的報酬；他強迫手下軍官精確地記下每一分錢的使用情況。

塔貢警覺地意識到，所有步兵和絕大部份騎士已經叛變，不再聽從米列斯指揮。他們已經把忠誠轉移到一個身著黑甲的黃毛丫頭身上。

塔貢來自一個在奈拉卡地位顯赫的富有家庭。這個家族興起於奈拉卡以北的捷列克城。塔貢家族的座右銘就是「自我至上」，此外還要加上「利益萬歲」。他們隨著塔克西絲神后的得勢而變得日益強大、富裕。首先他們販賣武器給祂率領的軍隊；當女神的時運開始走下坡後，他們又轉而賣武器給塔克西絲的敵人。塔貢家族用這筆戰爭之財購置地產。在奈拉卡因為非常少見所以變得很值錢的耕地，更是他們首要的購買目標。

「天啊，天啊！」塔貢嘟囔道。「我相信這名年輕軍官已經迅速受到懲罰。」

這裡要補充一點，塔貢家在聖克仙城內擁有大量地產。在奈拉卡騎士團丟掉聖克仙後，它們也就此付諸東流。塔貢已經把奪取聖克仙當成騎士團的頭等目標之一。

她是個寶物，還是個障礙？

羅德里克爵士的話語進入塔貢的耳裡；羅德里克爵士的思維進入塔貢的腦中。羅德里克爵士正在清晰地回憶自己與米列斯爵士在如狼似虎的索蘭尼亞騎士面前拚命逃竄的情景。米列斯本人由於在後方指揮軍隊，所以被捲入潰兵的人潮中。騎士思緒裡的其他部份令塔貢特別感興趣，也讓他相當煩擾。他看到一名精疲力盡、渾身沾滿鮮血的黑甲女子，正在接受米列斯手下的效忠和讚揚。塔貢能聽見她的名字迴蕩在羅德里克的腦海裡：「米娜！米娜！」

身為骷髏騎士的首領，塔貢在愛布雷納的葬禮上宣稱自己是她合法的繼承者。沒有人站出來向他挑戰。那些可能這麼做的人，也就是愛布雷納的朋友和支持者們，全都緘口不言，以免自己也吞下殺死他們首領的「不潔肉類」。不過塔貢最後還是沒放過他們，因此他現在已經牢牢握住權柄，他和那些精於心智窺探術的騎士們利用這種能力潛入追隨者的思維中，刺探出暗藏的叛徒和異議份子。

塔貢已經把注意力轉回帳冊上。他把鼻梁上的眼鏡扶正，拿起鋼筆，漠不關心地揮揮手表示默許，然後回到他的債權債務和加減乘除裡。

在這種理念的指引下，騎士們在統治方面變得精明起來。他們並不允許個人有太大的自由，但卻鼓勵貿易和商業活動。當藍龍凱蘭卓斯占領帕蘭薩斯城後，牠委派黑暗騎士掌管市政。起初居民們害怕會被這些殘酷的領主們蹂躪，後來他們卻驚訝地發現，城市在黑暗騎士的統治下日益昌盛。雖然帕蘭薩斯人必須繳納稅賦，但他們的口袋並沒有因此扁下去多少，於是也就不覺得黑暗騎士的獨裁統治有多糟了。畢竟，騎士們維持法律和秩序，與盜賊公和*圖*書會不懈地鬥爭，並致力於將溪谷矮人從城市的下水道中掃蕩乾淨。

「十七歲！」塔貢大吃一驚。「米列斯吃錯了什麼藥會委派她當軍官？」

「那位神靈叫什麼名字？」塔貢問道。

羅德里克爵士身高體壯，不必費什麼力就能揪著塔貢的衣領把他提離地面。然而當他坐到房裡唯一的一張空椅子上時，卻只敢用一種僵硬的姿勢端坐在椅子上。

那些與米麗蕾．愛布雷納比較親密的人看到骷髏騎士們藉助新願景變得如此強大，紛紛向他們投去不信任的目光。他們特別提醒她，要小心他們的首領裁決者，一個叫莫罕．塔貢的人。

「是的，大人。」羅德里克爵士露出得意的笑容。「謝謝您，大人。」

愛布雷納沒說錯，塔貢對打仗確實沒興趣。他做夢也不敢想像自己能在公平決鬥中向愛布雷納挑戰。血腥場面的確令他頭暈目眩。於是他派人在她的飯菜裡下了毒。

「米……娜。」塔貢重複道，他故意拉長這個名字，似乎在咀嚼它的味道。「沒別的了？沒有姓？」

羅德里克爵士看見自己的倒影出現在這雙冷酷眼睛裡的閃亮鋼鐵上，感覺自己正被記入非必要開支的欄目裡。他納悶塔貢的這副眼鏡也許真是從奈拉卡的廢墟中而來，能讓戴上它的人看穿別人的腦袋裡在想什麼。由於要塞被厚重的石塊和水泥牆所包圍，即使在最熱的夏日裡，它的內部也相當涼爽。然而，此時此刻羅德里克卻感覺全身大汗淋漓。

他口述了一封給瑪烈赤斯的信，向牠闡述自己攻占西瓦那斯提的方案。他下令駐守庫爾的奈拉卡指揮官率軍開往西方，參加對聖克仙的圍攻，並接管米列斯爵士的指揮權。他下令米娜小隊長和一隊精選的士兵開往南方，到那裡去攻占精靈國度西瓦那斯提。

塔貢對羅德里克爵士微笑起來，甚至離開桌子陪騎士走到門口。他目送這個穿著黑甲的人影走出要塞裡空蕩蕩的迴廊，然後把副官召喚到辦公室裡。

來客們通常認為面前這個小公務員在忙完手上的差事後，就會帶他們去見黑夜之主，於是他們會不耐煩地在房裡踱來踱去，腦子裡胡思亂想。這些思維都會被坐在桌後的男人看在眼裡，就像蝴蝶被黏在蛛網上一樣。這個男人利用他的精神力量潛入來客腦中的每個角落，經過一段時間，等蜘蛛吸乾獵物後，這人會抬起他的禿頭，從眼鏡後將對方打量一番，然後告訴嚇壞了的來客，他就是黑夜之主塔貢本人。

「我的副官告訴我，你從聖克仙來，羅德里克爵士。」塔貢說話的聲音活脫脫就像個文書，和緩、悅耳、謙虛。「我們的圍城進行得如何了？」

「她會不會是個喬裝打扮的索蘭尼亞騎士？」塔貢疑惑地問。

要塞在外形和用途上都遵循實用主義的理念：無數正方形和長方形層層堆疊在一起，連瞭望塔都是方方正正的。凡是該開窗戶的地方一概用射箭孔代替，甚至連這樣的開口也少得可憐。無論是內牆還是外牆上都沒有任何裝飾。事實上，這座看起來陰森刻板的要塞常被來訪者錯當成監獄或金庫，直到他們看見在牆樓上巡邏的黑甲武士，才會糾正這種錯誤印象。不過說實話，它也沒有錯得太離譜，因為要塞底下就是一座大地牢，再下面兩層就是重兵看守的金庫。

塔貢自己設計了高據捷列克城之上的奈拉卡騎士團要塞。他下令將要塞修建在城市的制高點上，以便能清楚看見城裡和周圍山谷的一切動靜。

伴隨巨龍降臨世界而來的戰爭，曾使塔克西絲騎士們又驚又怒，因為許多他們豢養的龍也在被屠殺者之列。騎士們徒勞地試圖抵抗紅龍瑪烈和牠的同族。有許多騎士團成員戰死，不少五彩龍也慘遭厄運。然而，米麗蕾的精明領導卻將這種近乎災難的局勢一舉和_圖_書扭轉。黑暗騎士與巨龍們訂下秘密協定，同意幫助牠們收取貢稅，並在巨龍的統治區內維持法律和秩序；巨龍們也答應不干涉黑暗騎士的活動，並停止獵殺他們陣營中仍然倖存的五彩龍。

「他沒有，大人。」羅德里克爵士說。「她不是我們的成員。在戰鬥開始前她才來到山谷，沒有人見過她。」

羅德里克爵士舔舔嘴唇。下面是最困難的部份。「米列斯爵士本來要這麼做，大人，但他覺得最好先跟您商量過。出了個狀況，讓米列斯爵士覺得難以判斷該採取何種行動。這個年輕女子在士兵們身上施展了一些超自然的魔法影響，大人。」

再說，開往西瓦那斯提的軍隊必須要先通過食人魔的故土布洛德。這些食人魔本來是黑暗騎士的盟友，然而後來奈拉卡騎士團大舉向南擴張，搶占了食人魔最好的土地，把牠們趕進山裡。在此過程中有數百個食人魔當了刀下鬼。食人魔們早就懷恨在心。據報，牠們目前正在屏障附近追殺闇精靈阿爾瀚娜．星光和她的追隨者。不過，如果騎士們闖進食人魔的地盤，牠們會很樂意把精靈們放在一邊，先來收拾這些背叛牠們的盟友——反正牠們隨時可以對精靈下手。

這下羅德里克爵士笑不出來了。他張開嘴巴想要說話，卻只發出咳嗽聲，不得不花幾秒鐘來清清嗓子。「事實上，大人，如果不是有個低階軍官臨陣譁變，我們很有可能已經占領聖克仙。這名軍官不顧米列斯爵士的命令，擅自將一整隊弓箭手從戰場上調走，因此我們在對聖克仙的城牆發動突擊時，得不到掩護火力的支援。不僅如此，這名軍官在慌亂中命令弓箭手射箭，但我們自己的士兵此時還在目標區內。我們遭受的人員傷亡完全要歸咎於這名軍官的無能。因此米列斯爵士認為繼續攻擊並不明智。」

「太好了，大人！」羅德里克爵士歡呼道。「她是個騙子。我們可以據此逮捕並處決她。」

副官回來了。「我們在名冊上沒找到叫『米娜』的騎士，大人。連接近的都沒有。」

「唔。」塔貢咕噥著說。「你憑什麼認為你的士兵會遵命執行，羅德里克爵士？那些她醫好的人？那些在她率領下克敵制勝的人？在米列斯的軍隊裡，士氣根本沒有旺盛到可以這麼做。」

「如果米列斯爵士能遵照命令占領聖克仙城，他的勝利將更為圓滿。不過我想他會在適當的時機解決這個小問題。」

愛布雷納野心勃勃地想在奈拉卡南部為黑暗騎士建造一座要塞，它的位置就在古老神殿的旁邊。她制訂出相關計劃，派人前去建造。但那座被詛咒的山谷和幽靈般的死亡之歌讓工匠們無比恐懼，立即四散而逃。於是都城被遷移到奈拉卡山谷北部。但對有些人來說，那裡離山谷南部還是太近，讓他們寢食難安。塔貢一上台就下令再次遷都。他做的第二件事是更改騎士團名稱。他把騎士團司令部設在捷列克，這裡離他的家族勢力很近，實際上，要比大多數騎士推測的更近。

「大人，我來這裡正是要報告此事。在年中節後的那天，該死的索蘭尼亞軍妄圖打破對聖克仙的圍攻，並逐退我們的軍隊。這些混蛋騎士們假裝棄城而逃，想誘騙我的指揮官米列斯爵士發動進攻。米列斯爵士看穿他們的詭計，反而將他們誘入陷阱。他向城市發動攻擊，把騎士們從隱藏地點誘出。然後他假裝撤退。騎士們上當受騙，緊追我們的軍隊。在貝卡德隘口，米列斯爵士命令我軍回身迎戰。索蘭尼亞軍被迅速擊敗，損失慘重。他們被迫撤回聖克仙城中。米列斯爵士很高興地向您報告，大人，我軍駐屯的山谷依然穩如磐石。」

在擁有不僅能控制騎士團成員身體、更可以操縱他們思維的力量後，骷髏騎士在黑暗騎士團中的勢力迅速壯大m.hｅtｕbｏｏｋ.cｏm.cｏm。雖然黑暗騎士們一直在大聲叫嚷塔克西絲神后即將回歸，但實際上他們已經不再相信有這種可能。他們不再相信除了自身武力之外的任何東西，這點在新願景中表現得清清楚楚。管理新願景的骷髏騎士們精於窺探欲加入騎士團的人心中的思維，從中找出他心底最深的恐懼並加以利用。與此同時，他們向他許諾，讓他美夢成真，條件是要對他們言聽計從。

「據說還不到十七歲，大人。」羅德里克爵士回答。

很多參加首次會議的人希望黑暗騎士們會被奈拉卡充滿硫磺的空氣熏死。然而，黑暗騎士們不但倖存下來，還日益繁榮壯大。這種情況部份要歸功於黑夜之主愛布雷納的領導能力。後來她的軍職頭銜上又加了一個政治頭銜：奈拉卡總督。愛布雷納建立起一套新的招募制度，它不像舊制度那麼挑剔，也沒那麼多限制。騎士們在招兵買馬方面沒遇到什麼問題。在渾沌之戰後的黑暗歲月裡，人們普遍有孤獨和被拋棄的感覺，「自我」至上的理念開始在安塞隆大行其道，它的主旨就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羅德里克爵士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個字。他的目光在屋裡亂轉，看看天花板，看看地上，就是不看那雙被厚鏡片誇張了好多倍的鋼鐵眼睛。然而，他似乎看到它們正鑽入他的腦中。

羅德里克爵士聽見椅子發出吱嘎的響聲。他抬起頭，看見塔貢鋼灰色的眼睛不悅地瞪著自己。

帕蘭薩斯、奈拉卡和奎靈那斯提的人們對巨龍和騎士團之間的協定一無所知，人們只看見黑暗騎士又一次保護他們免受災禍。索蘭尼亞騎士和光明城堡的密儀教徒們倒是知道或猜到協定的存在，但他們拿不出任何證據。

現在，捷列克城已經變得十分繁榮昌盛。它座落在兩條穿越奈拉卡大道的交會處。不知是出於好運還是精心策劃，捷列克並未遭受巨龍侵害。來自奈拉卡各地（甚至包括庫爾）的商人匆匆趕往捷列克經營或擴展已有的業務。只要商人們記得向奈拉卡騎士團交納保護費，並對黑夜之主兼總督塔貢畢恭畢敬，他們就會受到歡迎。

不過，今天坐在塔貢面前的來客很清楚，對面其貌不揚的男人就是他的主子。這位來客是米列斯爵士的副手——羅德里克爵士。儘管羅德里克爵士從來沒見過塔貢，他卻在騎士團的一些正式慶典上見識過團長的尊容。騎士立正敬禮，盡可能把身體挺得筆直。有人曾警告他，要當心塔貢的精神力量，所以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思緒，儘管做到這點相當困難。還沒等羅德里克爵士開口，塔貢爵士已經得知不少在聖克仙圍攻戰中發生的事。然而，他沒有炫耀自己力量的習慣。他用和緩的語氣請騎士坐下。

「去查查騎士團的名冊。」塔貢下令。「找一個叫——她的名字叫什麼？」他問羅德里克，儘管他能聽見答案迴響在騎士的腦海中。

塔貢家的繼承人甚至還擁有難以置信的好運（他稱之為先見之明）。就在神殿爆炸的前幾天，他正好將所有財產轉移出奈拉卡。在長槍之戰後，奈拉卡成了一片戰敗的土地，被遣散的士兵、地精和龍人成群結隊地四處遊蕩。只有他掌握著人民亟需的兩種物資：糧食和鋼鐵。

塔貢信仰的唯一真神是個小小的圓形神靈，能整齊地堆放在他的金庫裡。他一點也不相信這個女孩會是什麼神的使者。他既不相信她的醫療奇蹟，也不相信她的非凡將才。與那個弱智的可憐蟲羅德里克爵士不同，塔貢覺得沒必要對她做到那些事情的方法追根究柢。他只需要知道，她做的事情對奈拉卡騎士團有利——而對奈拉卡騎士團有利，就是對莫罕．塔貢有利。

黑夜之主用筆尖搔了搔唇上的鬍鬚。「確實。聽起來像一場偉大的勝利。我祝賀米列斯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