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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之戰1:落日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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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騎士出征

12 騎士出征

加爾達下令他的軍官們召集部下。他走進米娜的帳篷,發現她正趴在地圖前,將小石子放在不同的位置上。加爾達看到所有的石子都集中在一個叫「布洛德」的周圍。
第二天,米娜正式與全軍見面。加爾達下令士兵們排成隊列。她走過他們中間,叫出許多人的名字,追述他們在戰鬥中的勇敢表現。當他們離開會場時,嘴裡還喃喃唸著她的名字。
「米娜知不知道我們必須先通過布洛德,然後才能到達西瓦那斯提?」薩繆瓦爾隊長追問。「她知不知道那裡是食人魔的地盤?牠們已經對我們占領牠們的領土感到怒不可遏。牠們會抵抗任何進一步深入牠們領土的嘗試。」薩繆瓦爾搖搖頭。「這是自殺!我們永遠到不了西瓦那斯提。加爾達,我們必須說服她不要幹這種蠢事。」
米娜將羊皮紙平整地捲起來,放回卷軸匣中。
米娜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我沒說塔貢知道他侍奉誰,但他的確在侍奉。這就是我不進攻聖克仙的原因。其他人會來打這一仗,但聖克仙不關我們的事,我們被召喚要去贏得更大的光榮。」
隨後,薩繆瓦爾隊長走進帳篷,向她報告說,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軍營中所有士兵都自願前去。他已經精挑五百名他認為最好的士兵。這些士兵現在都成了其他人豔羨的對象。
「米娜,您的命令是什麼?」加爾達問。
「米列斯爵士現在已經站在唯一真神面前,加爾達。」米娜說。「我們終有一日也將站在那裡。不該由我們來審判他。」
「嗯,米娜?」牛頭人剛轉身要走。
「快死的人。」他冷漠地說。「我們無能為力。」
軍營中只有米娜的眼睛沒轉向大路。她仍留在帳篷裡專心地研究地圖。
「她在裡面做什麼?」信使問。
信使跳下馬來。他對這麼多人圍在米娜的帳篷前似乎頗感吃驚,隨後也注意到,眾人都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打量著他,空氣中充斥著一股威脅的味道。信使將一個卷軸匣交給米列斯爵士,同時不住地回顧身後。米娜的追隨者們一刻不停地瞪著他,手始終不離劍柄。
加爾達聽到背後傳來喃喃低語聲,立刻轉過身去。醫士的帳篷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能聽見米娜的話。醫士們也不再假裝幹活,每個人都瞪大眼睛等待著。
「那麼,你不介意我去為他們祈禱吧?」
「小心點。」她的琥珀色眼睛發出箭一般銳利的光芒,穿透他全身。「你的玩笑冒犯了神靈。不要再犯這種錯誤。」
米娜從米列斯的帳篷裡走出來,臉色十分蒼白。
「指揮官大人已經死了。」他報告說。「自殺身亡。」
「卷軸上說什麼,加爾達?」薩繆瓦爾隊長不耐煩地問道。他的疑惑也是眾人的疑惑。
一隻手搭上加爾達的肩膀,他以為是米娜,便轉過身來。然而,映入他眼簾的卻是杜婭,剛才還躺在地上的垂死女人。她臉上沾滿鮮血,一道將陪伴她終身的可怕疤痕橫貫整個臉頰。但她臉上的肌肉已經復合,眼睛也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她微笑著走過來,深深吸了口氣。
「米娜把我從鬼門關前帶回來。」杜婭的語氣中充滿敬畏和驚異。「她帶我回來為她效勞。我會的,我會效忠她一輩子。」
「那是什麼?」薩繆瓦爾好奇地問。
「唯一真神將與您同在,直到我們重逢,米娜。」加爾達說。
醫士們繼續忙著手裡的工作,假裝沒看到米娜進來。只有一個人停下來,抬頭看了一眼。他剛要開口命令她出去,卻看見加爾達站在她身後,手搭在劍柄上。
他轉身想離開。在白晝逝去前,他還能走好幾里路。但他發現離別實在太過艱難,他無法想像看不到她琥珀色眼睛,聽不到她聲音的日子。他感覺有種被剝奪的滋味,似乎有人突然把他全身上下的皮毛剪個精光,任憑他像初生嬰兒般虛弱得發抖。
「來幫忙。」米娜回答。她的琥珀色眼精迅速往帳篷四處掃視一遍。「後面是什麼?就是你們用簾子遮住的地方。」
薩繆瓦爾順著牛頭人目光望去。「我不會。」他最後說。「我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她讓我著迷。」
突然間,這些文字在他眼前開始扭曲變形。加爾達閉上眼睛,揉了揉,又重新睜開眼睛。那些文字還在變形,而且已經開始在紙上爬行。黑色的墨水與殷紅色的鮮血混雜在一起。
突然間這口氣從他嘴裡漏個精光,就像被壓扁的豬膀胱般發出嘶嘶聲。他的臉色先是陰沉下去,然後漲得通紅,汗珠從他的前額上滾落下來。他舔了舔嘴唇,把信紙揉成一團,像瞎子般跌跌撞撞地朝帳篷走去。他摸索著帳簾,徒勞地想要掀開它。一名副官急忙湊上前來。米列斯爵士發瘋似地將那人推到一和-圖-書邊,衝進帳篷,放下帳簾,把它們緊緊綁住。信使轉過身去面向人群。
「萬歲!」士兵們又開始歡呼起來。「米娜!米娜!米娜!」
「難怪他要自刎。」薩繆瓦爾評論道。「但為什麼要派米娜到西瓦那斯提去?那聖克仙怎麼辦?」
信使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幕。整個軍營裡,成千個聲音在高呼這位女孩的名字,歡呼聲響徹雲霄,經久不息地迴蕩在群山中。歡呼聲傳入聖克仙城內,居民們顫抖不已,騎士們緊握武器,以為這預示著將要降臨到這座孤城上的可怕災難。
「戰鬥之子,戰爭之子,死亡之子。我就是米娜。」女孩的口氣裡充滿毋庸置疑的權威和統馭感。
「『特此命令米列斯爵士……』」
「不!」有幾個人憤怒地高喊。「他們不能這樣做!米娜與我們同在!塔貢見鬼去!我們要向捷列克進軍!對,那就是我們要做的!向捷列克進軍!」
「大人派我來找一個叫『米娜』的騎士軍官。」信使又強調了一遍。他有些迷惑地盯著面前的女孩。「妳只是個孩子!」
他有信心,不是對這位唯一真神。他對米娜有信心。
米娜舉起手,士兵們立即遵從這道無言的命令安靜下來。神殿般的肅靜又回到他們中間。
根據加爾達的計算,米列斯爵士派出去的人要花兩天時間才能趕到騎士團位於捷列克的總部,隨後的一天要用來向黑夜之主塔貢報告,回程又會占去另外兩天的時間。他們應該在今天聽到一些消息。牛頭人離開米娜的營帳後,便直奔軍營外的大路,等待將要到來的信使。
「可是……會是誰發佈這道命令呢?」加爾達張大嘴巴驚訝地問。「不會是塔貢。他命令我們前去西瓦那斯提就是為了除掉我們,米娜!」
在一片歡呼聲中,突然傳來一陣可怕而含糊不清的慘叫,讓不少人閉上了嘴。站在人群外緣的人沒聽見它,因此還在繼續歡呼。這聲慘呼來自米列斯爵士的帳篷中。那些站在附近的人聽到這可怕的聲音都向後退去,警覺地望著帳篷。
「真相是什麼?」米娜漫不經心地問道。她的目光已經移回到地圖上。
加爾達看了帳簾一眼,搖搖頭,轉身在帳篷入口處守衛著。
米娜嘆了口氣。「米麗蕾還算幸運。她與她的神同在。她頒佈的願景並非屬實,但她現在已經知道真相。她因自己的武斷而受到懲罰,而現在她正以無名真神的名義建立偉大勳業。至於塔貢——」米娜又抬起頭來。「他也在這個世界上為唯一真神效勞,因此他暫時還被允許繼續活著。」
「我向她傳達黑夜之主塔貢的命令。」信使回答。
米娜卻根本沒看他一眼。她站在自己的帳篷外,鎮定地等待著,似乎她早就預知結果。
「祈禱。」加爾達簡短地回答。
米娜拒絕了他們的請求。
加爾達瞪了他一眼,伸手按住劍柄,將劍身抽出一半。「就憑你這句話,我就應該割掉你的舌頭!你親眼看到她獨闖敵陣!那時她為什麼不怕?」
士兵們遵照她的命令,把所有屍體不分敵友地從戰場上抬回來,排列在血跡斑斑的草地上。米娜跪在每一具屍體旁,為每一個人祈禱,無論他曾為哪方而戰。她向那位無名的神推薦他們的英靈。然後她命令眾人將他們埋葬在一個巨大的集體墓穴中。
「您能信任我和我的人,米娜。」薩繆瓦爾隊長說。「我們將追隨您至無底深淵。」
「我們正忙著。妳想做什麼?」醫士粗魯地質問道。
「給我的命令是,向南進軍,進攻、占領,並據守精靈王國西瓦那斯提。」
米列斯爵士將卷軸匣從信使手中一把搶過。他對其中的內容很有自信,因此根本不屑回到自己的帳篷去看它。他打開沒有任何裝飾的匣子,抽出卷軸,打開封緘。與此同時,他深吸一口氣,準備當場下令逮捕那個敢犯上作亂的女人。
到了午夜,醫士們的帳篷裡已經空無一人。
加爾達莫名其妙地望向羊皮紙,嘴裡開始唸出那些文字。這些話與他原來唸過的並無二致。
「醫療力量並非源自於我,」她告訴他們。「它源自於回來關照你們的神。」
加爾達傾聽著背後的動靜。他能夠聞到死亡的氣息。他回頭看了一眼,裡面有七男兩女。有些人躺在吊床上,其他人還躺在從戰場抬回來的擔架上。他們的傷口全都猙獰可怖,至少加爾達的匆匆一瞥留下這種印象。肌肉向外翻出,骨骼和內臟暴露在外。鮮血滴落地上,聚成一灘灘怵目驚心的小血潭。其中一人的內臟露出體外,看起來就像一串扭曲的香腸。另一個女騎士的半張臉不翼而飛,一隻眼球令人心悸地掛在血染的繃帶下。
她接過那張血漬斑斑的紙和-圖-書片,將它塞入腰帶中,然後走進帳篷。當加爾達邁步想跟進去時,她命令他退開,然後關上帳簾。
「你會不會背棄她,隊長?」加爾達問。
士兵們又開始歡呼起來,許多人哈哈大笑。
加爾達感覺右臂上一陣劇痛,連手指都麻了起來。
「他們都會去的,米娜。」加爾達輕聲說。
米娜轉身向周圍的人投去憤怒的目光,琥珀色眼睛裡彷彿有灰色火焰在燃燒。士兵們停止歡呼,在她面前瑟瑟發抖。米娜沒有說一句話,而是挺直身子昂然走過他們身邊朝帳篷入口而去。
「上面寫什麼,加爾達?」米娜又問了一遍。
她朝帳篷末端走去,在成排躺著傷患的吊床間穿梭而行。很多人向她伸出手,呼喚她的名字,乞求她的注意。她朝他們微笑,許諾馬上回來。她來到遮擋垂死者的毛毯前,掀開它走了進去。
加爾達也來到毛毯前。他轉過身,手握劍柄,瞪著那些醫士們。醫士們假裝毫不在意,卻不時偷偷朝毛毯的方向瞟上幾眼,或者彼此交換眼神。
頭髮斑白的老兵們竊竊私語說,她就像以前從眾神那裡領受奇妙力量的牧師一樣。他們說,這些牧師能復活死者。但對這項奇蹟,她或是力所不及,或是不願去做。雖然死者得到她的特別關注,但她並沒有復活他們,儘管人們常常乞求她這麼做。
「祈禱。」加爾達嚴厲地說,並伸手擋住他。「是你允許她這麼做的,記得嗎?」
奈拉卡騎士團的密儀醫士們從光明城堡中偷來醫療術,在此後數年中,他們能施行與第四紀元的神賜醫療術相媲美的奇蹟。但近來這些醫士們注意到,他們正在失去某些密儀力量。雖然他們仍然能夠治癒傷患,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法術就會讓他們累得精疲力竭。
「她心裡沒有一絲懼怕。」加爾達咆哮著收劍回鞘。「當一個人用不在乎的口吻談論死亡,當她眼中流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似乎等不及要馬上投入死亡的懷抱、擺脫生命的羈絆……她怎麼會害怕呢?」
在聖克仙之戰第二天,米娜試圖離開她的帳篷與其他士兵一同排隊領飯。她被士兵和隨軍人員團團包圍,他們不是想觸摸她就是希望她觸摸自己以獲得好運。士兵們對她相當敬畏。米娜以唯一真神的名義與每個人談話。但男人、女人和小孩們實在太過熱情。米娜的騎士們發現她精疲力竭得快要暈倒了,於是在加爾達的率領下上前驅開人群。米娜回到帳篷裡,騎士們在外面守衛,加爾達給她端來食物。
米娜起初沒注意到他的存在,她的那雙琥珀色眼睛還在凝望某些無法為其他凡人所見的奇景。隨後她慘然一笑,又嘆了口氣,重新回到塵世中來。
「你找她有什麼事?」身材魁梧的牛頭人吼道。他從人群中走出來,站到信使面前。
米娜用手在地圖上比劃著,一直延伸到地圖最南端。「征服偉大的精靈王國西瓦那斯提呢?」
米娜來到第一個垂死者,也就是失去半張臉的女人面前。女人緊閉著那隻沒受傷的眼睛,呼吸沉重異常,她看起來已經走上死亡之路。米娜把手放在可怕的傷口上。
醫士朝那個方向瞟了一眼。在醫療大帳篷的末端有一條胡亂掛上的毛毯,在它後方傳來陣陣呻|吟。
「我看到妳在沙場上奮戰,杜婭。」米娜柔聲說。「妳勇敢戰鬥,在其他人倉皇後退時仍堅守崗位。妳必須活在世上,杜婭。唯一真神需要妳。」
「我擔心那些被留下來的人會擅離職守來追隨您,米娜。」薩繆瓦爾隊長說。
牛頭人在前面開路,阻擋信使去路的人群也讓出路來,讓信使能從米列斯的帳篷走到米娜的帳篷。
「塔貢命令多伽將軍離開庫爾,前去接管圍攻聖克仙的任務。就像我說的那樣,塔貢不蠢,他知道米娜和她關於唯一真神的言論已經對他和他推崇的虛妄『願景』構成威脅。但他也知道,如果試圖逮捕她的話,軍隊馬上就會叛變。巨龍瑪烈赤斯長久以來一直對精靈們耿耿於懷,因為他們居然躲到魔法屏障後面讓牠難堪。這樣一來,塔貢一方面能取悅瑪烈赤斯,告訴牠騎士團已經派兵攻打西瓦那斯提;另一方面,他正好藉機擺脫一個能挑戰他權威的危險對手。」
「除了死亡,人們還會害怕許多東西,」薩繆瓦爾爭辯道。「譬如失敗。也許她害怕率領這些崇拜者走上戰場最終卻失敗。她害怕他們會轉而反對她,就像他們現在反對米列斯爵士一樣。」
「為什麼?」當加爾達在第五天早上與米娜獨處時開口問道。他對她的回絕感到惱火。「您為什麼不發動攻擊?如果您征服聖克仙,塔貢爵士就再不能碰您一根手指頭!他將被迫承認,您是他部下裡最和_圖_書能幹的騎士!」
「好吧,去告訴米列斯爵士你看到了什麼。」加爾達興高采烈地小聲說。「去告訴他,朝他心窩裡再插一把匕首。」
「塔貢?」加爾達重重地哼了一聲。「他的確信奉一位神靈,那就是財神。」
她繼續將小石子放到地圖上。
「哈哈!」加爾達放聲大笑。「您贏了,米娜。我認輸。是的,那將是場了不起的勝利。就像看見月亮從天上掉下來,一直掉進我飯裡,這也很有可能哦!」
「他的罪行已經得到寬恕。他的靈魂已經被神接受。」她嘆了口氣,看樣子對自己居然還留在塵世感到極度失望。「我多麼羨慕他啊!」
「不要請求我原諒,加爾達。」她說。「你懷疑的不是我。」
一陣喇叭聲響起。這是警戒山谷入口處的哨兵在告訴營地裡的人,他們期盼已久的信使來了。軍營裡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抬起頭豎起耳朵,脖子伸得長長的。一大群人擠在道路兩側,讓出一條路讓信使策馬而過。加爾達匆忙跑去通知米娜。
就在米娜走出帳篷時,米列斯也從他的帳篷走出來。他確信來人會向他轉達塔貢的怒意,以及派一隊武裝騎士前來逮捕並處決冒名者的許諾。米列斯爵士用勝利的眼神盯著米娜。他相信她就要垮台了。
當米娜走進醫士的帳篷時,傷患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連那些瞎眼的人,還有那些被沾滿鮮血的繃帶蒙住雙目的人,也都本能地將無神的眼窩轉向她,就像在黑暗中呻|吟的植物拚命追尋陽光。
「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服侍唯一真神,」米娜說。「且正如我們在現實中為祂效勞一樣,死者在來世中也為祂服務。把死者帶回來是錯誤的。」
「食人魔軍隊的位置。」米娜回答。「看,隊長,如果我們走這條路,緊貼卡基斯山脈東側,就可以向南穿過庫爾平原,從而節省不少時間。我們將會避開牠們的主力。牠們就在山脈南端與鋼之騎士團和那個精靈巫婆阿爾瀚娜.星光交戰。我們將沿東塔拉斯河前進,偷偷從牠們身邊溜過。恐怕我們在某些地點必須與食人魔交戰,但如果我的計劃成功,我們將只會碰到一支被削弱的軍隊。在神的庇佑下,我們之中的大多數人將能抵達目的地。」
醫士哼了一聲。「盡量去為他們『祈禱』吧!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感激的。」
人群中響起一陣低沉的怒吼,就像即將到來的風暴中時隱時現的雷聲一樣。
信使看見路兩旁擠滿了士兵,手都放在武器上,並用不怎麼友善的眼光打量著他。信使竭力讓自己的目光看著前方,儘管這讓他很不舒服,因為映入他眼簾的只有牛頭人寬闊的肩膀和脊背。信使為了達成任務,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走。
「去做你們自己的事吧!」牛頭人朝擠在帳篷前的士兵們下令。「如果我們要去西瓦那斯提的話,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
他並不孤單,薩繆瓦爾隊長和他手下的弓箭手們也在那裡。此外還有米列斯部下的很多士兵,他們全都劍拔弩張,發誓要制止任何企圖劫走米娜的陰謀。
在加爾達堅持下,米娜在戰鬥結束後第三天,召集奈拉卡騎士的指揮官們開會,包括大多數曾在米列斯手下服役的軍官。他們在會議中同聲要求米娜接管圍城軍的指揮權,率領他們打個漂亮的勝仗。
「上面寫什麼,加爾達?」
遵照米列斯爵士的命令,黑暗密儀教徒們緊盯住米娜的一舉一動,試圖找出她的秘密,好證明她是騙子。他們說,她一定在玩弄戲法或幻術。他們把針插入她接合起來的肢體內,想要證明它們是假的,結果卻看到貨真價實的鮮血流出來。他們又把染上可怕瘟疫、連他們自己都不敢靠近的病人送到她那裡去。她坐在受苦的人身邊,把手放在他們潰爛的傷口和可怕的潰瘍上,以唯一真神的名義祝福他們。
米娜將他們全部治癒,沒漏掉垂死者中的任何一人。她治好了一個被索蘭尼亞長槍刺中肚腸的小隊長,也治好一個慘遭戰馬鐵蹄踩踏的步兵。垂死者們一個個從床上爬起來,在旁人的歡呼聲中走出帳篷。他們感謝她,讚揚她,但米娜一概回絕。
加爾達回過頭去,望著小山丘上米娜的帳篷。血染的戰旗飄揚在它前方,帳篷四周擠滿肅立的人們。他們等待觀望,希望能看她一眼或聽到她的聲音。
加爾達眨了眨眼。「可是,米娜,您沒聽見嗎?塔貢已經下令由多伽將軍接管圍攻聖克仙。」
「你在擔心什麼,加爾達?」她溫和地問道。
米娜坐在帳篷裡的一張大桌子前,安塞隆的地圖攤開在桌上。她每天都在研究地圖,一邊瀏覽一邊喃喃唸著城鎮和鄉村的名字,記住它們的位置。現www•hetubook.com.com在她停下來,望著牛頭人。
「冷靜,牛頭人,」薩繆瓦爾說。「放下你的劍,我沒有不敬的意思。當戰鬥達到白熱化時,人們通常認為自己是無敵的,於是會做出一些平時做夢都不敢想像的事。這點你也很清楚。也許現在她回相當時的情況有點可怕,也意識到那項任務的艱鉅。這很正常。」
米娜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再也沒有無底深淵了,隊長。它的統治者已經離開,永遠不會回來。死者現在有了它們自己的國度,它們能在那裡繼續服侍唯一真神。」
沒人能解釋這種奇怪的災難從何而來。起初,醫士們指責光明城堡的密儀教徒們搞鬼,說他們找到某種方法來阻礙奈拉卡騎士團治療自己的傷兵。但他們很快從安插在光明城堡內的間諜口中得知,在斯克西和安塞隆其他地方的密儀教徒也遇到同樣的問題。他們也在尋求答案,但至今為止仍一無所獲。
檢閱完部隊後,她便去了一趟黑暗密儀教徒們的帳篷。她的騎士們到處宣揚她復原加爾達手臂的事。這類奇蹟在第四紀元中並不特別,但現在卻聞所未聞。
「我找一位叫『米娜』的小隊長。」他用洪亮的聲音說。
杜婭容光煥發、意氣昂揚地走出帳篷。傷患們大聲喝采,齊聲高呼,「米娜!米娜!」醫士們則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著杜婭的背影。
女人的呼吸變得和緩,她慢慢將不成人形的臉轉向米娜。米娜俯身親吻她。
信使屈身一鞠躬,遞上第二個卷軸匣。這個匣子被裹在精緻的黑牛皮中,上面是銀質的骷髏和百合封印。米娜打開匣子,取出卷軸。人群中鴉雀無聲,似乎他們都屏住了呼吸。信使環顧四周,愈加感到驚訝。他要向塔貢報告:這裡給人的感覺不是軍營,而是神殿。
為了保存精力,對巨大的傷亡數量,醫士們只能優先照顧米列斯爵士和他的司令部人員,因為軍中不可一日無帥。即使如此,他們對嚴重的傷害也束手無策。他們無法接合斷肢,無法阻止內出血,也無法復原被打破的頭顱。
米娜微笑起來。「多伽將軍會得到新的命令,告訴他率軍向南,盡速抵達西瓦那斯提。」
「聽我說!」米娜在一片嘈雜聲中喊道。「這些命令並不是來自塔貢將軍!只是借他的手寫下而已。這些命令來自唯一真神。神要我們攻打西瓦那斯提,好向全世界證明神即將歸來。我們要向西瓦那斯提進軍!」她的聲音在一片高呼中顯得異常響亮。「我們必勝!」
米娜面無表情地閱讀卷軸的內容。當她看完後,便把卷軸遞給加爾達。他瞄了瞄內容,不禁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張大的嘴裡牙齒在太陽下閃閃發亮。牛頭人又讀了一遍,隨後回頭驚訝地望著米娜。
「原諒我,米娜。」他輕聲說道,順手把卷軸還給她。
「當然是被塔貢毒死了。」加爾達回答。「有機會您自己去問塔貢吧!他不會否認的。」
「去看看發生什麼事。」米娜下令。
「祈禱!」信使驚訝地重複道。他匆匆跳上馬,絕塵而去,迫切地要把今天發生的奇妙事情盡快向黑夜之主報告。
「你會看到的,加爾達。」米娜不動聲色地說。「等信使到來後就通知我。噢,加爾達……」
「我相信他們會的。」她嚴肅地說。
說罷,她將目光轉向群山、谷地和仍在忙著拔營的士兵。「我們一早就出發。行軍將持續兩個星期。去下達必要的命令,我希望有兩輛補給車伴隨我們行動。當一切準備就緒後,來告訴我。」
米娜把手放在他手上,放在那隻她給予他的手上。「無論你去哪裡,我都將與你同在。」她說。
「是的,米娜。」他一邊嘟囔,一邊揉著手臂鑽出帳篷,留下米娜獨自一人研究她的地圖。
到那裡以後又將如何?
「向唯一真神致謝和效忠吧!」她告訴他們。「是神的力量拯救了你們。」
「你對他們的痛苦無動於衷?」米娜問。
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視著大路。被派去監視聖克仙城動向的哨兵們,不肯老老實實地盯著被圍攻的城市,而是頻頻回顧。在聖克仙之戰後,米列斯爵士曾試探性地出去轉了一圈,結果被鋪天蓋地的馬糞、噓聲和冷笑趕了回去。他在帳逢裡踱來踱去,不耐煩地盯著那條路,心裡確信塔貢會給他派來增援部隊,幫他鎮壓軍營中的譁變份子。
「召集人馬。薩繆瓦爾隊長,你將向他們宣佈這項命令。你要對他們實話實說,這次任務的確非常危險。有些人也許會說這是『自殺』,」她朝薩繆瓦爾微微一笑。「但我不會命令任何人參加這次進軍。要去的人必須出於自願。」
「有嗎?」薩繆瓦爾隊長沉思片刻。「我一定太激動所以忘記了。奇怪,她怎麼和*圖*書會知道這個消息?」
確實,她看上去如有神助。不管治療多少人,她都沒有一絲疲態,也沒有昏過去。在治療完垂死者後,她逐一來到傷者們的床前,把手放在他們身上,親吻他們,褒獎他們在戰鬥中的表現。
他單膝跪下,把她的手貼在前額上。他將她的觸摸記在心中,轉身跑出帳篷。
醫士瞪了他一眼,迅速轉身離開。加爾達望著這人一路小跑步直奔米列斯爵士的帳篷而去。
「更大的光榮?」加爾達很驚訝。「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米娜!還有什麼比攻占聖克仙更偉大的?那樣人們將會看到奈拉卡騎士團再次成為世界上的強大力量!」
「讓他過來。」米娜喊道。
「我告訴你原因何在。」加爾達說。「這是因為她給了我們能信任的東西,除了我們自己之外能信任的東西。我剛才還嘲笑它們,」他慚愧地說著,伸手揉揉還有點疼痛的手臂。「我感到很抱歉。」
「米列斯嗎?」加爾達哼了一聲。「他拔劍自刎了。」他把卷軸內容告訴隊長。「這是我在他手裡的信件中看到的。正如我們預料的,他派人向塔貢撒了一堆謊,說米娜差點導致戰鬥失敗、多虧他米列斯化險為夷等等。塔貢也許是個殺人成性、罪惡滔天的混蛋,但他並不蠢。」他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不情願的欽佩。「他看穿米列斯的謊言,命令他親自去向巨龍瑪烈赤斯報告這場偉大『勝利』的經過。」
「我沒資格質疑她。」牛頭人說。「今天早上,她在信使來之前就知道我們要開往西瓦那斯提。記得嗎,隊長?我親口告訴過你。」
加爾達感覺心快要跳出來了。他張開嘴,卻只能嘶啞著嗓子輕聲說:「『特此命令多伽將軍率軍向南,以最快速度趕到西瓦那斯提。塔貢。』」
「她在那裡做什麼?」其中一人問道。他想走進去看看。
加爾達馬上遵命而行。信使緊隨其後,因為他知道塔貢會對結果感興趣。加爾達拔劍出鞘,砍斷綁住帳簾的皮繩。他鑽進去,過了一會兒又重新出現在帳篷外。
筆跡確實是塔貢的,這點無庸置疑。他的簽名就在那裡,還有他的印章。
牛頭人不悅地皺起眉頭,兩眼間的皮膚擰成一團。「我為您擔心,米娜。那些被認為對塔貢構成威脅的人常常會無故消失,沒有人能避免遭到他暗算。連我們的前任團長米麗蕾.愛布雷納也不例外。據說她死於食物中毒,但事情的真相人人皆知。」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薩繆瓦爾隊長走到加爾達身邊問道。
「那就是她不攻打聖克仙的原因?我們要去進攻西瓦那斯提?」薩繆瓦爾隊長問站在身旁的加爾達。他們兩人都在等待信使到來。隊長皺起眉頭。「這簡直是胡扯!你不會認為她害怕了吧?」
「我要你親自去傳遞這道命令,加爾達。然後到南邊的路上與我們會合。我會把行軍路線告訴你。薩繆瓦爾,加爾達外出時由你擔任副指揮官。」
米娜注視著他,雙眼熠熠生輝。「如果真是那樣,我們的軍隊將變得太大,難以調度。我們必須快速行動,保持行動的隱密性。當然,我自己的騎士會陪同我去。加爾達,你去另外挑選五百名最好的士兵。其他人會帶著我的祝福留在這裡,他們必須繼續圍攻聖克仙。」
「你就在那裡跟我們會合。」她用石子在地圖上標出一個位置。「根據我的計算,你要花兩天時間趕到多伽將軍那裡,然後還要用三天時間趕上我們。唯一真神保佑你一路順風,加爾達。」
她要怎麼打穿至今固若金湯的魔法屏障?薩繆瓦爾沒有問。他也沒問她是如何得知食人魔軍隊的確切位置;牠們怎麼會與鋼之騎士團和闇精靈交手。奈拉卡騎士團曾派人前去食人魔的土地上偵察,但沒有人能活著回來報告那裡的情況。薩繆瓦爾隊長沒有問米娜,她要怎麼用這樣一支小型軍隊來攻占西瓦那斯提;看起來,他們一到那裡就會被徹底消滅。薩繆瓦爾沒有提出任何問題。
「我會跟他們談談。」她說。「我會向他們解釋,他們必須在沒有任何增援的情況下繼續圍攻聖克仙。我會告訴他們該怎麼做。他們會堅守崗位的。」
醫士聳聳肩。「他們對我們已經毫無用處。藥品有限,必須先用來治療有機會回戰場上的人。」
「米娜,」加爾達在她面前舉起沾滿血污的卷軸。「這個壞蛋想吊死您。證據就在塔貢的回覆裡。」
「我已經告訴過你,加爾達,塔貢正依唯一真神的意旨行事,不管他自己知道與否。」米娜伸手伸腰帶裡取出塔貢給米列斯的命令。她將這張羊皮紙在陽光下展開。塔貢的黑色名字顯得很大,他的印章閃耀出紅光。米娜用手指著沾滿米列斯鮮血的羊皮紙問牛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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