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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之戰1:落日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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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巨龍敕令

28 巨龍敕令

「啊,傑拉德,你回來晚了。我已經開始擔心你出了什麼事。」元帥注視著傑拉德的手臂。「你的確出了點事。你受傷了。」
傑拉德起初有點緊張,覺得不自在。這麼多事發生得太突然。五天前,他還是羅拉娜家的客人。現在他是奈拉卡騎士的俘虜,只能在梅丹認為他還有用時才得以苟延殘喘。
葛勞用右手抓著卷軸。這個生物的佩劍掛在左腿上,這意味著龍人是右撇子,至少傑拉德是這麼希望的,雖然這類生物可能雙手都很靈巧。傑拉德決定,如果他等會兒能撿回一條命,他一定要好好研究龍人的習性。他帶著這個念頭誇張地拔出劍來,向龍人撲去。
傑拉德能夠理解為什麼有些人類會憎恨精靈。他發現自己在所有方面都比不上他們,無論是外表、文化,還是智慧、舉止,均是如此。能讓有些人類自以為比精靈高貴的唯一途徑,就是征服他們、奴役他們、折磨和殺害他們。
傑拉德聽說過龍人,牠們是許多年前善龍蛋遭魔法腐化後的產物。不過他從來沒親眼見過。在看到這個體形碩大的巴茲龍人後,傑拉德心想,他寧願這輩子再也別看見此類生物。
「是的,你的確嘗試過警告我,元帥,對此我很感激。」說著,羅拉娜用一枚寶石別針把斗篷固定在頸邊。她的手很鎮定,沒有顫抖。「你想怎麼處置我呢,梅丹元帥?」
他注視著花園,特別注意看隱藏在陰影裡的那個部份。
梅丹完成了他的回信。他把沙子撒在紙上,讓墨水盡快變乾,然後把紙捲起來交給傑拉德。「把它放進同一個卷軸匣裡去。不用封住它。我在回信裡聲稱,我是至尊者的忠實僕人,我會按照牠的旨意去做。」
「我得到的命令是處決您,太后。」梅丹說。「我要把您的首級送到龍那裡去。」
「該死,你快唸出來!」梅丹喊道。他好不容易鎮定下來,補充道,「你唸吧,沒事。我必須想想該怎麼辦,該對龍說什麼,以及用何種方式來說。要小心,」他輕聲提醒自己。「我得小心行事,要不然就全完了!」
梅丹熱愛這片土地。他喜愛它的美麗,喜愛籠罩奎靈那斯提全境的寧靜祥和,就像他喜愛從他花園裡蜿蜒而過的清澈小溪中四濺的水花。阿列克修.梅丹不喜歡精靈。精靈們的處世之道超出了他的理解和認知範圍。他讚賞他們,就像讚賞一朵蘭花的美豔,但他不會真的愛上他們。他有時會羨慕他們漫長的生命,有時又會可憐他們活得太長。
「我不會走的。」羅拉娜斬釘截鐵地說。「你們要我拋下人民一個人逃命?拿我的斗篷來。」
凱勒文卓斯靜靜地鞠了個躬。
「榮譽!我認為帶我去見元帥就是你的榮譽!」葛勞的舌頭從嘴裡滑出來,然後又猛地縮回去,濺了傑拉德一臉口水。龍人湊到離傑拉德更近的地方,腳爪在地上刮擦。「聽著,騎士,」牠嘶聲說。「我奉至高無上的碧雷林斯拉諾克斯之命而來,牠命令我親自將這份公文交給梅丹元帥,並等候他的回覆。這件事至為緊急。我將遵命而行。帶我去元帥那裡。」

傑拉德清了清喉嚨。「我相信巨龍給您下達命令是很放肆的舉動,大人。奈拉卡騎士團不是牠的私人軍隊。」
傑拉德原本以為這頭爬蟲應該沒什麼智慧,只會發出無意義的聲音,或者頂多說些錯誤百出的通用語。沒想到這生物咬字如此清晰,看起來思緒也很清楚。傑拉德被迫重新思考該如何對付這傢伙。
「司令部裡發生了一場爭吵,」他說,心裡知道梅丹一定想聽聽出了什麼事。「這是每日報告。」他把它們放到棚架下的桌子上。梅丹耐心地在架子上栽培出葡萄藤,讓它們形成一個綠意盎然的涼亭。「這是從綠龍碧雷那裡來的公文。」
「大人,」傑拉德臉紅了。「這不是給——」
他馬上要閱讀一份送給指揮官的文件。梅丹是敵人,並不是傑拉德真正的指揮官,但公文畢竟是給梅丹本人的。任何有榮譽感的人都不會去拆閱他人的信件,更別說是索蘭尼亞騎士。騎士規章不允許對敵人使用間諜,且將它視為「卑鄙而毫無榮譽感」的行為。他對這段記得特別清楚。
「住手,凱勒文卓斯!m.hetubook.com.com」羅拉娜下令。她把自己擋在精靈和元帥之間。「沒用的!停止這種瘋狂的行為!」
傑拉德強作鎮定,帶著一種漠不關心的姿態向龍人走去,希望不要被人看穿他在演戲。
傑拉德可以依照龍人要求的去做,這也可為自己省掉看似無窮無盡的麻煩。但有兩個原因讓他不想那麼做。首先,他很想先讀過龍人帶來的公文後再交給梅丹。如果公文緊握在龍人的爪子裡,就很難辦到。第二個原因有點微妙。連傑拉德自己也無法理解,但又莫名地受它指使。他不喜歡看到這個可鄙的生物走進元帥美麗的家中,不喜歡看到牠的腳爪在地上踩出洞來,不喜歡看到它們撕爛花床、踐踏草地,不喜歡看到牠的尾巴甩來甩去劃破家具,不喜歡看到牠口水四濺、一臉獰笑的模樣。
「我不喜歡這樣,太后。」卡林達斯放下書本,宣稱道。「一開始是把您關在屋子裡,現在又這樣。您不該跟元帥走。」
凱勒文卓斯搖搖頭。「元帥不肯告訴我,太后。他的舉止很奇怪。」
「梅丹元帥,歡迎。請進。我會通知太后她有訪客。她會像往常那樣在溫室等您。」
「指控您的罪名相當多,太后。藏匿一名被灰袍通緝的人類法師,故意隱瞞一件珍貴魔法寶物的存在——法師將寶物據為己有,而根據法律,奎靈那斯提土地上所有的魔法寶物都應該上交給龍——並唆使及幫助這個不法術士攜帶寶物逃離奎靈那斯提。」
突然移動並攻擊龍人的舉動讓傑拉德身上的幾處舊傷口再度被撕裂。他屏住呼吸強忍劇痛,望了一會兒正在地上掙扎的生物,然後克制住想察看自己傷勢的衝動,轉身離去。
梅丹在用過晚餐後,又把傑拉德派到司令部去拿當日的報告和犯人名單,列表上都是些已經逃走並成為通緝犯的精靈們。傑拉德還要去拿從大陸其他地方給元帥發來的公文。梅丹告訴他,通常此類公文的數量寥寥無幾。元帥本人對大陸上的其他地方興趣缺缺,而別人對他也鮮少關心。不過今晚卻來了一份公文,是碧雷手下的龍人信使送來的。
「太后,」凱勒文卓斯壯著膽子爭辯道。「請——」
「去拿我的斗篷。」羅拉娜說。她的語氣很溫和,但也很嚴厲,沒有爭辯的餘地。
梅丹臉上露出冷笑。「我要去逮捕太后。」

傑拉德撿起公文,把它撫平。
「是的,大人。」傑拉德說。

梅丹陰沉的臉色稍微舒緩了些,還差點笑出來。「說得很有道理,傑拉德。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很不幸地,最高指揮部在許多年前就對巨龍們俯首帖耳了。」
龍人在司令部裡等待傑拉德。他一走進屋內就看到這個生物。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他不禁猶豫地停在門口,被心中的嫌惡感壓倒。其他騎士悠閒地坐在房間裡,對他抱以譏笑、指指點點,當他們看到他的窘相後更是開懷大笑。
「牠不會是這個意思,大人。」傑拉德謹慎地說。「牠不會這麼做。不是整個種族——」
「我嘗試過警告您,太后,但您不肯聽我的話。」梅丹說。
「我同意弟弟的看法,太后。」凱勒文卓斯附和道。「我會告訴他,您身體微恙。我們會按照以前商量過的那樣去做。今晚,我們會把您從隧道裡送出去。」
他把注意力轉向公文。傑拉德敬了個禮,準備離開。

傑拉德今天的差事花了比以往更長的時間。梅丹可能納悶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他迅速捲起公文,放進匣裡,小心地重新封上蠟印,確保封印緊密如初。他把這個邪惡的東西塞進腰帶裡,不想多碰它一下,隨即匆匆向元帥家跑去。
他看到太后,便挺直身子。「索拉斯特倫家的羅拉娜塞拉莎,」他公事公辦地說。「您被捕了。您將不做任何抵抗地成為我的囚犯。」
傑拉德也聽過其他索蘭尼亞騎士提起這場對坎德人的屠殺,他還記得自己也跟他們一起哈哈大笑。他知道有些索蘭尼亞騎士很樂於見到精靈們離開這個世界。我們自以為比黑暗騎士高尚、有道德、更具榮譽感,但實際上唯一的差別就只是盔甲的顏色罷了。銀色也好,黑色也罷,都掩蓋和_圖_書著同樣的偏見、同樣的偏執、同樣的漠視。傑拉德突然感到深深的羞愧。
「旅行?」羅拉娜驚訝地說。她已經坐在溫室裡,假裝在聽卡林達斯閱讀一段古老的精靈散文。實際上,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我要去哪裡?」
線民告訴我,帕林.馬哲理和坎德人已經攜帶寶物逃往光明城堡。我給精靈國王吉爾薩斯三天時間追回寶物並逮到攜帶它的盜賊們,以及另外三天時間將他們交給我。
梅丹元帥已經變得極其厭惡這幢建築,他的厭惡簡直與精靈不相上下。他寧願在家裡處理絕大多數的公務。在那裡,他的工作場所是一座沐浴在陽光下的涼亭。他寧願傾聽雲雀的歌唱而不是犯人的慘叫,寧願嗅聞玫瑰的芬芳而不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有人說間諜很管用,說他們用見不得人的手段弄來的情報也許能幫助我們克敵制勝。我們騎士的回答是,用這種手段贏來的勝利根本不是勝利,而是徹頭徹尾的失敗。如果我們放棄了自己為之而戰的榮譽信條,那我們又比敵人強在哪裡呢?
傑拉德的房間雖小,卻很舒服。在至今為止的兩天內,他的工作還算輕鬆。梅丹元帥是個喜歡早起的人。天晴時,他喜歡在花園裡用早餐;如果下起雨來,他會把用餐地點改在俯視花園的露台上。此時傑拉德就站在元帥的椅子後面為他沏茶,並為元帥打發那些他心目中不共戴天的大敵:蚜蟲、蜘蛛和飛蛾。他替元帥處理信件,接待或回絕訪客,以及將手令從元帥家裡帶到可憎的司令部去。在司令部裡,其他騎士用羨慕和妒嫉的目光盯著他看,他們免不了要對這位「暴發戶」、「馬屁精」和「跟屁蟲」評頭論足一番。
傑拉德也注意到他與周圍的景致格格不入。在纖細優美的精靈軀體對照下,他的身體顯得臃腫不堪。他的稻草色頭髮在精靈中並不常見,也許會被當作天生畸形。他那張凹凸不平的刀疤臉以人類的標準來說已經醜得可以,在精靈們眼中一定是極度猙獰可怖了。
卡林達斯倒吸了一口氣。凱勒文卓斯嘶吼著撲向梅丹,想用雙手掐住他的脖子。
傑拉德發現元帥正在花園裡散步,這是他的飯後運動。元帥聽到腳步聲,便朝四周看了看。
騎士哼了哼,回到他的崗位上。
哪一個?她傷心地問自己。是哪一個?
「不,不,你最好等在這裡。我得給牠一份答覆……」他打開卷軸閱讀起來。
「是的,大人。」傑拉德說。
「我寧願留在這裡。」元帥說。「告訴你的女主人,到這裡來見我。告訴她,」他咬牙切齒地補充道。「她最好穿上外出時穿的衣服。今晚很涼,她會需要斗篷的。告訴她快點來。」
「龍人信使硬要自己把公文帶來給您。您的騎士認為沒這個必要,他們堅持要牠留在那裡等您的回覆。」
「而您也必須信任我,大人。」傑拉德笑著說。
它上面封著蠟,但這是小事一樁。他摸出匕首,把刀子放在一塊被太陽曬得發燙的平整岩石上。當金屬變熱後,傑拉德小心地將刀刃插|進蠟封底下,完整地移去蠟封,把它放在一塊樹皮上以確保安全。傑拉德望著卷軸匣,動手要去打開它,卻又猶豫起來。
此外,精靈國王還要交出精靈女人羅拉娜塞拉莎的首級。她把法師和坎德人藏匿在家裡,並唆使和幫助他們逃走。
「這就是牠的意思,牠也會這麼做。」梅丹嚴肅地回答道。「看看牠對坎德摩爾做了什麼。成千上萬的坎德人被殺死。坎德人死不死倒也沒什麼,但這證明牠會說到做到。」
「來吧,太后。」梅丹元帥說。他向羅拉娜伸出手。火炬劈啪作聲,黑煙升騰而上。掛在門上的蘭花在熱浪中萎縮。
梅丹點了點頭。他是個謹言慎行的人,因此他沒有把力氣浪費在進一步的談話上,而是坐到桌邊。他取來筆墨。「我們必須拖延時間。」他邊說邊快速書寫。「你要把我的回覆帶給龍人葛勞,但牠絕不能回到龍那裡去。你明白嗎?」
「我會把公文交給元帥。」傑拉德回答。「曾經有過幾次暗殺元帥的事件發生,因和*圖*書此,他不准陌生人隨便近身。我以榮譽向你擔保,它會被直接交到元帥手裡。」
傑拉德聽到爪子刮擦的聲音和一句惡毒的詛咒,馬上轉過身來,持劍在手。如果這傢伙還不肯罷休,他也不在乎奉陪到底。隨後出現了令傑拉德大為驚訝的一幕,三名奈拉卡騎士抽出劍來,擋在龍人面前。
精靈剛要這麼做,梅丹一把搶過斗篷。元帥沉著臉親自將斗篷披在羅拉娜肩上。
「去吧!」騎士對傑拉德說。「我們會看著牠的。」
葛勞嚇了一跳,本能地把卷軸丟在地上,伸出右手去摸佩劍。傑拉德一轉身,極其迅速地撿起地上的卷軸匣,隨後站起身來,帶著沉重的甲胄用肩膀和手肘撞向龍人。葛勞在劍和劍鞘的撞擊聲中向後倒去。牠拚命拍打翅膀、揮動手臂,但還是無法保持平衡,只得一屁股坐倒在一張長凳上,把它壓得粉碎。
梅丹元帥走在從花園通往羅拉娜樸素居所的路上。夜幕已然降臨,他帶了一枝火把來點亮前路。一路上,火焰舔舐著懸吊在他頭頂上的花朵,讓葉片焦黑萎縮。他能聽見它們發出的嘶嘶聲。
傑拉德在頭一次走進梅丹元帥家裡時感到震驚和目眩。元帥自豪地告訴傑拉德,他自己監督了整棟房子的設計,並完全根據自己的品味佈置整個花園,這讓傑拉德感到加倍驚訝。
傑拉德迅速離開司令部。它所在的街道上空無一人。精靈們從來不肯自願靠近這裡。大多數士兵們不是在值勤就是在呼呼大睡。
精靈們不會在元帥家裡住得太開心,因為對他們的品味來說,這幢房子未免過於錯落有致。元帥不喜歡精靈們用活樹做圍牆、把藤蔓當簾幕的做法,也不想拿綠草來充當屋頂。精靈們喜愛生機盎然的外牆在他們身邊喃喃低語,但梅丹則寧願家裡的牆壁能讓他安心睡覺。建造房子的材料是粗糙挖起的石頭。他特別關照不要砍伐活樹,因為這種舉動在精靈們眼中無疑是滔天大罪。
傑拉德跳過正式稱呼,直接來到信的內文上。
傑拉德決定只在元帥身邊留到能找出到底是誰在刺探太后為止。到時候,他將把消息通報給羅拉娜並想辦法溜走。他做出決定後便放鬆下來,感覺好多了。
「大聲唸!」梅丹命令道。「也許我看錯了,也許有些部份我沒弄清楚。」他的口氣裡含譏帶諷。
「是嗎?」羅拉娜相當平靜。「對我的指控是什麼?還是說到底有沒有指控?」她問道,然後轉過身,以便卡林達斯能把斗篷披在她肩上。
梅丹開始在走道上踱步。「該死的被詛咒的精靈!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拯救他們,現在全完了!該死的太后!如果她能聽聽我的話就好了!但她沒有。她就是要和叛匪及其一夥勾搭,結果呢?她把自己和她的人民送上絕路。除非……」
梅丹接過公文時皺了一下臉。他沒有立即拆開公文。他對打架的事要感興趣得多。「爭吵是怎麼回事,傑拉德爵士?」
卡林達斯去拿她的斗篷。凱勒文卓斯與羅拉娜一起來到大門口。梅丹元帥還站在那裡。
梅丹使勁推了他一把,弄得他踉踉蹌蹌地退到房間的另一端。「去把你的女主人找來!」他命令道。
「我是元帥的副官。把信給我。」
不,傑拉德告訴自己,他現在除了送交文件外什麼也做不了。做其他事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中,而他也許是唯一能擊敗巨龍邪惡計劃的人。
一陣暈眩感席捲他全身。他感到全身發涼,癱坐在溪岸上,無法置信地繼續讀下去。在仔細閱讀過公文後,他開始思考自己該做什麼。他的第一個念頭是把這張可怕的文件燒掉,讓它永遠到不了元帥手裡。但他不敢這麼做,因為太多人看到他取走文件了。他考慮把它燒掉後用另一份文件假冒,但他立即放棄了這個瘋狂的想法。他沒有羊皮紙,也沒有筆墨。再說,梅丹也可能認得替龍起草這份敕令的人特有的筆跡。
「好吧,你有何感想?」梅丹追問道。
傑拉德離開司令部所處的街區,走進新城區,也就是城市郊區。他現在走在居民中間,面對著另一個危險。梅丹曾建議他穿戴好盔甲,等夜幕降臨後再去司令部。他可以感覺一張張美麗面孔上的杏眼,用不假掩飾的仇恨盯著他。有些和-圖-書精靈故意移開目光,以免這張醜臉壞了仲夏日可愛的黃昏景色。
過了很長時間,元帥終於轉過身來。他瞟了一眼被揉成一團的公文,又看看傑拉德。「把它唸出來。」他說。
梅丹站起身來。「當你完成任務後,直接到王宮來。我會下令他們放你進去。我們必須趕快行動。碧雷是個狡詐多變的惡棍,不能相信牠的話。牠也許已經決定自己行動。」
「元帥的副官說得對。」一名年紀不小的騎士說。他在奎靈那斯提已經服役多年,甚至還娶了個精靈妻子。「我們聽說過你的事,葛勞。也許正如你說的那樣,綠龍命令你親送公文給元帥。或者,也許牠是派你『親自』來解決掉我們的元帥。我建議你坐在椅子的碎片上耐心等待。如果元帥想見你,他會親自前來。」
常春藤和牽牛花攀附在石牆表面。房子本身隱藏在絢爛的花叢裡。傑拉德難以置信如此的美景居然存活在這個人心中,要知道,他可是一個自稱追隨黑暗信條的人!
凱勒文卓斯喘著大氣向後退去,充滿恨意盯著梅丹。卡林達斯抓住哥哥的手,但凱勒文卓斯怒不可遏地把他的手甩開。
傑拉德在昨天下午搬進屋內。遵照梅丹的命令,奈拉卡騎士的醫士們傾其所能把自己不斷衰弱的力量注入索蘭尼亞騎士體內,幾乎使他完全恢復了健康。他的傷口以令人驚訝的速度癒合。傑拉德不禁暗自竊笑,想像他們在得知自己把有限的力量浪費在敵人身上時的滿腔怒火。
梅丹抬起頭。他已經做出決定。「這一天要比我預期的來得早。我不會參與這場大屠殺。我對在戰場上殺死另一名戰士並不內疚,但我不會屠戮無力還手的平民。這麼做是怯懦的行為,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屠殺將打破我成為騎士時立下的誓言。也許有個辦法能阻止龍。但我需要你的協助。」
他停下腳步,把手背在身後,沉思起來。他那件精靈設計、精靈裁剪、精靈製作的長袍垂在身後,袍襬上的銀絲帶輕輕拂著他的腳。傑拉德一言不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他對龍妄圖摧毀精靈的計劃感到狂怒,又對自己和同胞們長久以來對巨龍暴行的無所作為而氣惱。這些念頭在他腦中亂成一團。
他雙手環抱胸前,沉著臉轉過身去,茫然地凝視前方,直到恢復些鎮靜為止。傑拉德默默地站在原地。現在也許是告退的好時機,但他急著想看看梅丹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你必須信任我。」梅丹揚起眉毛。
傑拉德開始意識到,梅丹並不是把羅拉娜視為一個女人來傾慕。他愛她,是把她當成自己第二故鄉中所有美好事物的化身。
龍人像人類一樣用兩條腿站立,不過牠的身體上覆蓋著鱗片。牠的手很大,手掌上也有鱗片,手指末端是鋒利的爪子。牠的臉孔與蜥蜴或蛇的腦袋沒有太大的不同,咧嘴一笑就會露出尖牙利齒和一條不停捲動的長舌。從牠背後長出一對粗鈍的短翅膀,不斷輕輕拍動,搧起牠身邊的空氣。
傑拉德走上通往梅丹家的道路。他的部份自我在他離開精靈們生活的街道時發出嘆息,似乎他剛從一場美夢中回到枯燥的現實裡來。他的另一部份自我則感到如釋重負,他再也不必時常回顧身後,不必害怕有人從背後捅他一刀。
「是的,大人。」傑拉德說。「您要去哪裡呢?我在哪裡能找到您?」
然而,梅丹並沒有興奮的表情。他臉上沒了血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灰暗的色澤。他讀完公文後,又盡可能詳細地讀了一遍。然後他詛咒著把公文捏成一團扔在走道上。
傑拉德對自己感到惱火,於是邁著堅定的步伐走進司令部內。他走過龍人身邊,後者隨著一陣腳爪拖在地板上的刮擦聲站起來。
「是的,謝謝您。」
「我的命令是親手把它交給元帥。」葛勞宣稱。
梅丹元帥很少光臨設在奎靈諾斯城內的司令部。這座由人類建造的要塞外形很醜陋,整幢矮胖方正的建築物由沙岩砌成,上面安裝著有鐵柵的窗戶和沉重的鐵門。它的設計本意就是要顯得醜陋,那是對精靈們的一種侮辱,用來提醒他們到底誰才是主人。沒有精靈會自願走到它附近,儘管有許多人曾參觀過它的內部,尤其是地下深處的一個房間。那些被m.hetubook.com•com下令「帶去訊問」的人就會有幸見識到這個房間。
元帥沒有穿著他的精靈長袍,而是披掛著全副禮儀鎧甲。梅丹敲門後,凱勒文卓斯出來開門。精靈很快就注意到這個變化,警覺地望著元帥。
「那也是給元帥的。」他朝龍人指了指,那個生物獰笑著抬起頭。「葛勞有一份公文要給元帥。」
如果我在這六天結束後沒收到精靈叛徒的首級,以及寶物和竊賊的話,我將下令摧毀奎靈那斯提。那個卑鄙國家裡的所有男女老少都將被火與劍屠戮,無人能夠倖免。對光明城堡中那些敢窩藏罪犯的人,我將摧毀他們,把他們的城堡夷為平地,在骨骸和灰燼裡取回魔法裝置。
「我明白了。」羅拉娜說。
「確實,強在哪裡呢?」傑拉德捫心自問。卷軸匣依然躺在他手裡,沒有打開。「我猜一點也沒有。」他迅速一翻手腕,打開匣蓋,朝森林中望了最後一眼,抽出卷軸,將它展開,然後閱讀起來。
透過某個忠於我的線民,我注意到,不法術士帕林.馬哲理在我的國土上非法逗留。期間,他發現了一件最珍貴、最奇妙的魔法寶物。我認為這件寶物理所當然應該歸我所有。我希望得到它,我一定會得到它。
羅拉娜把手放在元帥的手臂上,回顧站在門口的兩兄弟。他們臉色蒼白,眼裡泛起陰雲,目送她被帶到死亡之路上。
距離僻靜的元帥家大概要走一里路。這條路在閃耀的白楊、水楊和曲柳間蜿蜒而行,繞過一條汨汨的小溪。天色晴朗,氣溫在一年中的這個時節顯得格外涼爽。傑拉德走到這條路的中點,小心翼翼地朝兩邊看了看。他傾聽了一會兒是否有別的腳步聲,但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也沒有看到任何人。於是他離開路面,走向小溪。他蹲在溪邊,假裝正在喝水的樣子,開始審視卷軸匣。
值班軍官取來當日報告,傑拉德接過便轉身要走。這時軍官叫住他。
「太后也許想知道為什麼。」凱勒文卓斯猶豫地說。
傑拉德知道每一行的內容,它們就像在他腦子裡燃燒一樣。他能透過梅丹臉上表情的變化來推測他的閱讀進度。梅丹抿緊嘴唇,噘起下巴。傑拉德已經下定決心,如果元帥表現得很開心,那就當場把他殺了再說,不管後果如何。
他占據了房屋的一翼。這個地方在他來之前一直閒置著。自從梅丹的上一任副官被發現往魚塘裡撒尿後,這位副官就一直被禁止走進元帥的屋子。梅丹把那個人派遣到精靈國土上最遙遠的前哨崗位上,這個哨位緊靠被稱為灰燼平原的荒地旁。元帥希望那傢伙的腦袋早點被熱氣熏得炸開。
傑拉德幾乎要慶幸自己已經讀過一遍,不然,他也許無法如此平靜地把它讀完。即使如此,他的話音也哽在喉中,讓他不得不用劇烈的咳嗽來掩飾自己的情緒。他讀完公文,抬頭發現梅丹正在注視他。
那個臭名遠播的房間在這些日子裡已經沒什麼人進出了。被懷疑謀叛或通敵的精靈們,每每在奈拉卡騎士逮捕他們之前就消失了,就像太陽躲入雲層後的陰影般絲毫不留痕跡。梅丹很清楚,精靈們一定有什麼偷偷溜走的途徑,也許是地下隧道。在以前,當他剛剛接掌占領區的大權時,他會把奎靈諾斯整個翻過來,不放過裡裡外外的每一寸。他會命人掘地三尺,反覆刺探,找來棘刺騎士用探尋魔法偵測,或者折磨成百上千的人。現在他再也不幹這些事了。他很滿意騎士們只逮捕這麼點人。他已經變得憎惡折磨和死亡,而且,他已經深深喜愛上奎靈那斯提了。
葛勞猶豫著,恨恨地盯著騎士們。兩名衛兵也拔出劍來加入他們。龍人咆哮一聲,一邊詛咒一邊收劍回鞘,咕噥著什麼需要新鮮空氣之類的話,走到窗前,站在那裡凝視屋外。
葛勞一咬牙,發出不和諧的咯咯聲。牠取出卷軸匣,但沒有把它遞給傑拉德。
「我猜是你的意思吧!」梅丹微微一笑。「你做得很對,我得提防葛勞。鬼才知道牠的蜥蜴腦袋裡在打什麼歪主意。不能信任牠。」
傑拉德看看自己的衣袖,發現它已經被鮮血浸濕。他把心思都放在公文上,忘了自己的傷勢,忘了與龍人的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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