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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之戰1:落日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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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祝你健康

30 祝你健康

「葛勞。」傑拉德伸出手推了推睡夢中的龍人。
「讓我進去!」一個精靈的聲音在門外對衛兵說。這個聲音還算平靜,但語氣裡潛藏著一份緊張和焦慮。「我給國王帶來他母親的消息。」
「西瓦諾謝已經死了,陛下。」普蘭切特提醒他。「被食人魔殺了。也許鵝正走在他的墳墓上。」
傑拉德滿是鮮血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謝謝您試圖保護我,太后,但元帥已經知道我是個索蘭尼亞騎士。實際上,我是元帥的俘虜。」
羅拉娜啜飲著她的酒,沒有回答。
葛勞抽出一把彎刃匕首,飛上天空,拍動翅膀飛到傑拉德頭頂上,然後揮舞匕首用身體撞向騎士。
「我奉命而來,」傑拉德固執地說。「如果你出了什麼事,元帥會唯我是問。」
「我只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吉爾薩斯低聲說。「似乎有隻鵝在我的墳墓上走動。」
「祝你健康。」說罷,傑拉德把瓶子送到自己嘴邊。他用舌頭壓著瓶口,假裝喝酒的樣子。「好了!」他似乎不大情願地說,然後把瓶塞塞上。「夠了!我們應該上路了。」
葛勞用蜥蜴般的斜眼盯著他看,舌頭在空氣中輕彈。牠把手從傑拉德的頸上放下來,向後退去。「抱歉,」牠嘀咕道。「你嚇到我了。」
「能相信他嗎?」羅拉娜問。
他已經快完成這首詩,正要派普蘭切特把它送到那些對國王的文學才華有興趣的人手裡。這時,吉爾薩斯突然渾身發抖,握住羽筆的手指搖晃起來。他匆匆放下筆,在手稿上留下一團墨漬。他的前額上冷汗淋漓。
元帥被國王的突襲弄得措手不及。梅丹沒有移動。年輕國王的手指顯得出乎意料的強壯,他應該也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幹得好,傑拉德爵士。」元帥接過卷軸。他望著騎士,望著黑色甲胄上的鮮血。「你受傷了嗎?」
「哈哈!六天!」葛勞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精靈們連六分鐘都沒有!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碧雷的軍隊大概正越過邊境!這是一支大軍,渾沌之戰後安塞隆上最龐大的軍隊。龍人、地精、大地精、食人魔、徵來的人類士兵。我們從外面進攻奎靈諾斯,你們奈拉卡騎士從裡面進攻。奎靈那斯提將被包圍在水火之中,無路可逃。我終於能看到那些尖耳朵垃圾們統統死光了!」
「我帶來一樣也許能讓我們兩個人的旅途輕鬆點的東西。」傑拉德補充道。他掀開斗篷,露出掛在大腿上的一個長頸瓶。
「碧雷不會在乎的。」葛勞邊說邊靠到一棵樹幹上。「不管牠是明天還是明年的明天拿到這封信,牠早已經開始執行進攻精靈的計劃。」
「太后!」普蘭切特倒吸一口氣。他丟下手中的匕首,跪倒在她面前。「原諒我!我不知道是您。」
突然葛勞的喉嚨噎住,透不過氣來。鮮血從龍人嘴裡噴出,濺在傑拉德臉上,讓他看不見東西。葛勞的身體僵硬起來,牠大聲怒吼。龍人騎在傑拉德身上,舉起匕首,然而刀子卻從牠手裡滑下。葛勞又撲倒在傑拉德身上,但這次牠再也沒有動彈。牠死了。
「你來保護我?」葛勞的喉嚨裡發出一陣咕嚕聲,也許是笑聲。「啐!回你溫暖的被窩裡去吧,奈拉卡人。我知道怎麼對付精靈廢物。」
「我們!」吉爾薩斯怒吼道。「你手持劊子手的斧頭,元帥!斧頭懸在我們的頭頂上,不是你的頭頂!」
梅丹的臉紅了起來。他似乎要說什麼,但又改變了主意,突然轉向國王。
「原諒我,陛下。」說著,梅丹深深一躬。「我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這麼久,它幾乎成了我的家。」
守衛們離去了,很快就能聽見他們響亮地命令所有人離開王宮。僕人們的聲音則顯得茫然或恐懼。現在還是清晨,早餐已經準備好,但還沒送上來,地也沒有掃。守衛們很堅定。接著傳來一大片喧嘩聲,王公侍臣們滿心恐懼地高聲爭辯,還有一個過於激動的女僕尖叫起來。守衛們把所有人引出門外,然後遵照命令在外面的崗位站好。
凱勒文卓斯疾步衝進室內。他頭戴兜帽,身披斗篷,兜帽遮住了他的臉。普蘭切特在他身後關上門。凱勒文卓斯掀開兜帽,臉色像死人一樣慘白。
傑拉德出手了。他竭盡全力把匕首刺進龍人的肋骨中,希望一擊穿心。
「我試過了,陛下。」凱勒文卓斯說。「但衛兵們沒有帕塞隆的命令不肯放我進來。」
傑拉德格擋住這一擊,並成功地將劍從葛勞手裡震飛。那把武器飛入樹叢中,正好掉在傑拉德腳邊。他看到葛勞想上前拾www•hetubook•com•com取,連忙把它踢開,然後將靴子踢在葛勞的下巴上。龍人向後退去,但沒有摔倒。
「是的,謝謝你,元帥。你想和我一起喝杯酒嗎?」
龍人順著一條穿過樹林的主要道路來到荒野。然後,牠突然鑽進森林,走上一條小路,讓傑拉德大吃一驚。傑拉德猜想,這條路一定只有龍人知道。從牠在盤根錯節的森林裡移動的速度可以看出,龍人有超凡的夜視能力。月光漸弱,但星光的閃耀和奎靈諾斯的燈光仍舊提供了足夠的照明。森林地面上滿是灌木和藤蔓。穿著沉重鎧甲的傑拉德發現要跟上龍人的速度很難。當他招呼龍人停下來時,甚至不必假裝得很疲憊。
「我告訴過你的那個,」羅拉娜說。「陪著帕林和坎德人一起來的騎士。」
葛勞嘆了口氣,打個響嗝,順手用一隻長著爪子的手抹了抹嘴。
「老實說,大人,我說不上來。」說著,傑拉德扮了個鬼臉。「我身上幾乎沒有一處沒受過傷。不過,即使我受了傷,傷勢也不會很嚴重,要不然我就死在大街上了。」
「我母親!」吉爾薩斯咬牙切齒地說。「她在哪裡?」
葛勞的爪子讓傑拉德感到皮膚上一陣火燒感。「是我的錯,」他生硬地說。「我不該突然把你吵醒。」他遞出卷軸匣。「這是元帥的答覆。」
「出了——」
「碧雷會親自來確保牠的勝利嗎?」他問道,心裡希望這句沙啞著嗓子說出來的話,會被當成是烈酒帶來的副作用。
當普蘭切特去拿酒時,元帥走到門邊。他用力把門推開,來到走道上。守衛們連忙立正。
「讓你的命令見鬼去!」葛勞咆哮道。
羅拉娜蒼白的臉上露出堅毅的神情。「它不是玩具,梅丹元帥。如果帕林說的沒錯,它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魔法寶物。我不能把它交給碧雷,哪怕奎靈那斯提被夷為平地也在所不惜。」
「不,不。」葛勞失笑道。「牠把精靈交給我們處理。碧雷要飛到斯克西去摧毀所謂的光明城堡,順便去抓倒楣的法師。嘿,奈拉卡人,別喝那麼多!」
「我們繳稅了——」吉爾薩斯開口說。
「那麼,太后,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元帥說。「紙筆在這兒,寫信給馬哲理吧!」
葛勞受了傷,但並不很重。牠的痛呼迅速升高為怒吼。牠從樹叢裡跳出來,狂怒地吼叫著,用爪子摸索牠的佩劍。龍人狠命劈出一劍,想要切開對手的腦袋。
吉爾薩斯從椅子上跳起來,大跨兩步來到元帥面前,用雙手勒住梅丹的脖子,把這個驚訝的人類重重地推到牆上。同時,普蘭切特走到侍衛面前,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把它們反剪到背後,然後將一把匕首抵在他耳根上。
「你當然不知道,普蘭切特」說著,羅拉娜摘去頭盔。「吉爾薩斯,放了元帥。我很安全。至少目前跟你們一樣安全。」
「我試圖要阻止他,陛下。」凱勒文卓斯難過地說。「但我失敗了。」
「我不能說。」羅拉娜回答。「碧雷知道寶物的存在本身就已經夠糟的了,我不會再向牠提供更多線索。」她平靜地抬起她的藍眼睛,正視他憤怒的目光。「你知道,元帥,我有理由相信我正被人監視中。」
「逮捕?!」吉爾薩斯驚訝地重複道。「誰幹的?誰敢這麼放肆?為什麼?有什麼指控?」
龍人的體重加上衝力把傑拉德撞倒,他背朝下重重的摔倒在地。葛勞撲在他身上,唾沫四濺地咆哮著,想要用匕首結束他。龍人發狂似的搧動翅膀拍打傑拉德的臉,並揚起塵土蒙蔽傑拉德的眼睛。他在驚慌中拚死搏鬥,用匕首刺向葛勞,同時想要抓住龍人的匕首。兩人在塵土中翻滾。傑拉德感覺他的匕首不只一次地刺中目標。他身上沾滿鮮血,但他說不清楚這些血是他的還是葛勞的。即使如此,葛勞還是不肯死去,傑拉德的力氣在不斷減弱,只有恐懼帶來的動力讓他支撐到現在,但現在它們也開始衰退了。
「我必須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弟弟,大人。」凱勒文卓斯說。「他快急瘋了——」
她朝梅丹看了一眼。他把手伸進甲胄裡,拿出龍送來的卷軸,帶著一種嶄新而明顯的敬意把它交給國王。
傑拉德猶豫起來。「我奉命——」
「說點碧雷的故事來聽聽吧!」傑拉德說。
「矮靈酒,」傑拉德說。「元帥的禮物。他要我們一安全跨過邊界就與他共飲,慶祝精靈們的完蛋。」
「不要相信他,陛下。」普蘭切特輕聲說。他過來給國王斟酒。
吉爾薩斯皺起眉和*圖*書頭,似乎覺得這一切難以置信。「母親,坐下來,您看起來精疲力竭。普蘭切特,給太后拿點酒來。」
「不,元帥。」羅拉娜堅定地說。「我已經反覆思考了這件事。碧雷絕不能得到這件裝置。我寧願先死一百次。」
他無言地盯著吉爾薩斯看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在脖子被掐住的情況下盡可能清楚地說,「要不就是小狗仔變成了野狼,要不就是我身邊站著個相當優秀的演員。」梅丹注意到年輕精靈眼裡無所畏懼的決心、剛毅的下巴、有力的十指和極具技巧的握持,他已經知道了答案。「我想是後者。」他喘著氣說。
他總是很小心的注意從背後窺探他的眼睛。有一次他感覺威脅迫在眉睫,便拔劍出鞘,猛然向後轉身,要迎擊一把刺向他背後的匕首。然而,他什麼也沒看到。儘管如此,他卻能肯定有人在那裡,也許那人只是忌憚騎士的沉重戰甲和鋒利長劍而已。
梅丹露出一絲苦笑。「您自己琢磨吧,太后。」
葛勞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悅交出酒瓶。牠死盯著傑拉德,為騎士喝掉的每一滴酒唉聲嘆氣。傑拉德剛把酒瓶從嘴邊移開,牠立刻把它搶了回來。
房中一陣死寂。每個人都靜靜地聽著,沉浸在這個消息帶來的衝擊中。沒有人望向別人的眼睛。沒有人想看到自己恐懼的倒影。
怒火迅速轉成貪欲,貪欲又立刻被掩飾住。
「昨晚!」吉爾薩斯苦惱地喊道。「你為什麼不馬上到我這裡來?」
「母親,出了什麼事?」
即使當傑拉德安全地走到奈拉卡騎士團司令部後,他也不能放鬆。危險不再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後。危險就在他的正前方。
「我相信您是想把他拉回來,陛下。」普蘭切特看起來有點震驚。
「我想不是這樣,陛下。」梅丹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後說。「我希望您能好好想一想,我把您母親護送到王宮來,我也可以把她送進死牢裡去。我來向您警告龍的意圖,而我也可以把囚犯們押到廣場上去讓我的弓箭手們練習射靶。」
「龍不可能是這個意思。」他緊張地說。
「看來,我終究不能得盡天年。」他說著又給自己斟了杯酒。
「普蘭切特,」吉爾薩斯說,「去給元帥斟點酒。」國王繼續守護在母親身旁,怒視著元帥。
「啐!錢對牠來說算什麼?牠要你們繳稅只是因為牠能從你們的苦難中獲得快|感。魔法才是牠渴求的東西,舊世界的魔法,諸神的魔法。真不幸這個倒楣的裝置來到牠的土地上。更不幸的是您試圖對我隱瞞它的存在,太后。」元帥嚴厲地說。「如果您把它交給我,就有可能避免這場悲劇。」
「一隻鵝,陛下?」普蘭切特張口結舌。
「昨晚,梅丹元帥將太后逮捕了。他從巨龍碧雷那裡得到命令,要把……把太后處死。」
「我不認為喝一小口有什麼壞處。」傑拉德說著取下酒瓶,拔去瓶塞,往瓶子裡嗅了嗅。辛辣、濃重、帶著麝香味的矮靈酒氣味灼燒著他的鼻孔。他哼著鼻子把酒瓶拿到一臂遠的地方。「一年陳酒。」他流著眼淚說。
羅拉娜驚訝地瞪著眼前的一幕。
元帥一點也不害怕。他的手就握在匕首柄上,能隨時把它抽出來刺入國王腹內。然而,這麼做不是梅丹到這裡來的目的。
「嘿!」傑拉德喊道,他伸手撥開龍人的進攻。「冷靜點好不好?」
「把那些衣服藏起來!」他急切地嘶聲說道,同時做了個手勢。
「怎麼這麼久!」軍官不滿地咕噥道。「你簡直無法相信那東西的打呼聲有多響!」
「有人來了,陛下。」普蘭切特用通用語報告說。
梅丹聳了聳肩。「不過,紙包不住火,這消息終究還是洩露出去了。現在您必須把裝置拿回來,太后。」他重申了一遍。「我將盡我所能來拖延時間,但頂多只能拖個幾天。派您的獅鷲獸送信到城堡去,通知帕林.馬哲理把裝置和帶它來的坎德人交出來。我將親自把他們送到龍那裡去。也許我能驅散這個籠罩在我們頭上的厄運——」
梅丹沒有關上他身後的門。「我想聽見外面發生的事。您還好嗎,太后?」
他們能聽到守衛們立正敬禮時腳後跟的碰撞聲,聽到他們手中長槍擊打地面的聲音。一名守衛開始敲門,但還沒等敲門聲停下,梅丹就推開房門,在一名頂盔貫甲的侍衛陪同下昂然而入。
「母親,您受傷了嗎?」吉爾薩斯問道。「他有沒有傷害您?如果有,我發誓——」
「對了,」傑拉德說。「元帥告訴過我,牠給精靈們六天https://m.hetubook.com•com的時間——」
「太后。」傑拉德向她鞠躬。
「陛下!」普蘭切特警覺起來。「出了什麼事?您不舒服嗎?」他放下整理國王文件的工作,馬上來到吉爾薩斯身邊。
「我也相信。」吉爾薩斯皺起眉頭,晃了晃腦袋。「我記得當時又氣又怕。怪事。」他聳了聳肩。「無論如何,這種感覺已經過去了。」
她迎向他的目光,與他對視,沒有眨眼或者退縮。
羅拉娜似乎要說什麼,但她瞥了梅丹一眼,克制住自己。
陽光從水晶窗戶湧入太陽詠者的王宮。吉爾薩斯沐浴在陽光下,沉浸在他的作品中。他正要寫另一首詩,內容是關於他父親在長槍之戰中的冒險,其中還暗藏了送給兩個精靈家族的消息,提醒他們已經被人懷疑同情叛軍。
在傑拉德看來,今晚有種不祥的感覺。他走在精靈首都的街道上,手握劍柄,用警覺的目光注視著每一個陰影角落和黑暗門廊,搜尋可能出現的鋼鐵閃光。如果遇到小巷,他就走到街道另一邊去,而不從它的前方通過。他的目光審視著每一扇閣樓窗戶的布簾,看看它們有沒有被人掀動的跡象,彷彿每扇窗後都有名弓箭手正搭上暗算的毒箭。
「你對我母親做了什麼?」吉爾薩斯質問道,他的聲音冷峻而陰沉。「告訴我!」他把梅丹的脖子勒得更緊。「告訴我!」
「指控是窩藏法師帕林和幫助他帶著坎德人弄來的魔法裝置逃跑。我不知道梅丹把太后帶到哪裡去了。我先到騎士團司令部去找,但就算她被關在那裡,也沒人肯告訴我。我派人找了她一整夜,他們一有消息就會去向留守在家裡的卡林達斯報告。最後,一名我們的衛兵朋友確認了這件事。」
傑拉德掙扎著站起來,靠在一棵樹上。他把葛勞的血從眼睛上抹掉,拚命吐口水直到嘴裡再沒有那股噁心的味道。他休息了一會兒,等待心跳平緩下來,等待戰鬥的狂怒從他的眼前消失。當他終於能看清眼前的東西時,他從龍人的殘骸上找出卷軸匣,把它取走。
傑拉德走到龍人身邊,那個生物正在呼呼大睡,全身抖動不已,喉嚨裡發出奇怪的打呼聲。
「噓!」普蘭切特警告。「有人來了。」
「出了什麼事,凱勒文卓斯?」吉爾薩斯不動聲色地問。「你看起來像活見鬼一樣。」
酒漿順著龍人的喉嚨汨汨而下。傑拉德對這傢伙的酒量暗自吃驚,開始擔心一瓶酒可能不夠。
他走進司令部,發現只有一名軍官在值勤,而龍人正在地板上熟睡。
「我相信,我們還會多知道什麼消息的。」普蘭切特說。這時他把耳朵豎了起來。「那是梅丹踩在樓梯上的沉重腳步聲,整幢房子都震動了起來。他快到了!」
葛勞的蜥蜴眼裡閃現出怒火。
「跑者凱勒文卓斯,」衛兵宣稱。「來見陛下。」
「在早晨的這個時間?我沒想到會有人來。我希望不是帕塞隆。」吉爾薩斯說。「我得寫完這首詩,告訴他別打擾我。」
「人類!」葛勞冷笑著說。牠呼吸平緩,但還是停下腳步,回顧身後的騎士。確切地說,龍人是在看酒瓶。「不過,走這段路確實令人口渴。我想喝一口。」
傑拉德深深吸了口氣,又把它吐出來,然後尾隨龍人而去。
「瓶子裡是什麼,奈拉卡人?」葛勞問,舌頭從利齒中探出。
於是葛勞對傑拉德的陪同也不再有什麼異議。兩人走過奎靈諾斯的靜謐街道時,傑拉德又感覺有眼睛在盯著他們,但沒有人發動攻擊。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龍人畢竟是個可怕的對手。
傑拉德意識到這一刀沒能致命,於是抽回鮮血淋漓的匕首,猛地站起身來,順手拔劍出鞘。
他這一刀也許能刺中人類的心臟,但龍人的心臟顯然不在這裡。或者,也許這些生物根本沒有心臟。傑拉德並不因此感到吃驚。
「你們有沒有意識到你們在做什麼?你們把整個國家判了死刑!沒有任何魔法裝置值得這麼做。」梅丹怒氣沖沖地抗議道。
片刻之間,王宮就被一片奇怪的、不大自然的寂靜所籠罩。
葛勞接過它,掃了一眼以確保封印完整。牠滿意地把卷軸塞進鱗甲上的皮帶內,轉過身去,咕嚕了一聲便走向門口。傑拉德注意到這個生物沒有披掛甲胄。他也陰鬱地想到,龍人不需要披甲,牠們身上長滿鱗片的厚皮作為防護就已綽綽有餘。
吉爾薩斯不由自主的站起來。
「我懂了。那麼你是元帥的俘虜。是不是他對你做了這些事?」吉爾薩斯慍怒地追問。
吉爾薩斯玩弄著他的鋼筆,露出一https://m.hetubook•com•com幅沉思的姿態。他靠在椅子裡,把腳搭在一個軟墊上,用羽毛尖端來回摩挲他的嘴唇,眼睛則瞪著天花板。
梅丹舉起酒杯,做出一個乾杯的姿勢。「祝賀您,陛下。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被騙,也是唯一的一次。您那些虛弱、搖擺不定、喜歡吟詩誦詞的舉動徹底騙過了我。我長久以來一直在納悶,為什麼我那些完美的計劃會泡湯。我相信,現在我找到了答案。祝您健康,陛下。」
牠開懷暢飲。傑拉德假裝自己也在喝。
「你在一片敵對的土地上。黑夜已經來臨,我奉命將你安全地送到邊界上。」傑拉德說。
「我不認為我們曾經見過面,閣下。」她冷淡地說。
一陣嘶嘶聲後緊跟著一聲咆哮,然後就是拍打翅膀和腳爪刮擦地面的聲音。一對爪子勒住傑拉德的喉嚨。
「有話直說!」吉爾薩斯乾脆地說。
「索蘭尼亞騎士?」吉爾薩斯大吃一驚。
梅丹一飲而盡。吉爾薩斯轉身背對著他。
「我的副官。」梅丹說。
他遞給傑拉德一杯酒。
「陛下!」凱勒文卓斯用顫抖的聲音低語道。「太后被逮捕了!」
夜幕籠罩在西瓦那斯提的戰場上,遮蔽了將要按照禮俗落葬的屍體。同一個夜晚又像碩大無朋的風衣,將精靈首都奎靈諾斯緊緊包覆住。
「不,吾兒,沒有!」羅拉娜安撫他。「元帥對我非常尊敬,甚至很客氣。他昨晚把我帶到他家。今早,他讓我穿上這身偽裝。元帥擔心我有生命危險,他為了我的安全才將我監護起來。」
「沒必要累死我們,」傑拉德氣喘吁吁地說。「休息一會兒如何?」
「但你的任務——」
「你是我們的征服者。」吉爾薩斯說。他故意一字一句強調著,帶著苦澀逐一將它們吐出。「你是我們的主子。你是我們的獄卒。奎靈那斯提永遠不會是你的家園。」
「你不用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或者其他任何人。坐下來,保持安靜。」
一名騎士走進房裡,他的黑色甲胄上沾滿鮮血和灰色的塵土。他一動也不動地站了片刻,低著頭,沉重地呼吸著,似乎剛才那幾級階梯吸走了他身上最後一點精力。過了許久,他抬起頭,遞給元帥一張卷軸。
「不,陛下,」傑拉德說。「是龍人幹的。碧雷的信使。或者說,是碧雷的前信使。」他癱坐在一張椅子上,嘆了口氣,把眼睛閉上。
「這是梅丹元帥給碧雷的答覆。」傑拉德說著敬了個禮。
「梅丹元帥,陛下。」凱勒文卓斯哽咽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件——」
「陛下——」
普蘭切特突然停下話來,朝吉爾薩斯做了個手勢,要他也安靜下來。僕人躡手躡腳地溜過房間,把耳朵貼在門上。
梅丹微微一笑。「我想死在我的花園裡,陛下。得盡天年,如果有這種可能的話。」他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傑拉德的手則放在匕首上。他緩慢地、悄悄地把它從皮帶裡的刀鞘中抽出。他等待葛勞再次舉起酒瓶。瓶子幾乎空了。龍人仰起腦袋,不願放過最後一滴酒。
「陛下,您有什麼看法?」
傑拉德心頭一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漠不關心。他坐到龍人身邊,伸手去拿酒瓶。
傑拉德最後看了一眼那堆曾經叫葛勞的土灰,然後轉過身,在黑暗中疲憊地踏上歸途,走向奎靈諾斯的搖曳燈光,一路上仍在拚命吐著嘴裡的污穢液體。隨著黎明臨近,燈光已經開始暗淡。
「我在這裡,吉爾薩斯。」羅拉娜答道。她的聲音是從一頂奈拉卡騎士的頭盔裡發出來的。
「那麼告訴我這件寶物的奧妙。」梅丹說。
「不,大人,」傑拉德接過酒杯,但並沒有喝。「我們沒有。龍欺騙了我們。碧雷的軍隊已經在途中了。葛勞估計,牠們也許正越過邊界。自從渾沌之戰後安塞隆上規模最大的軍隊正開往奎靈那斯提。」
「來一些酒。」梅丹下令。「龍不會再從奎靈那斯提得到任何消息。」他滿意地補充道。「為了得到我的答覆,碧雷至少得等一天。當牠沒有接到任何答覆後,牠一定會派另一名信使來。我們至少能拖延一些時間。」
「啊!」葛勞把酒瓶舉到月光中。「為我的龍女士,可愛的碧雷乾杯。也為精靈們的死亡。」
傑拉德停下來顫抖著鬆了口氣,但他失算了,他太晚才想起梅丹的警告——一個死龍人就跟一個活龍人同樣危險。傑拉德還沒來得及把葛勞的屍體從自己身上推開,巴茲龍人已經變成堅硬無比的石頭。傑拉德感覺彷彿一座墳墓壓在他身上。那具石頭遺骸把他壓到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裡,他不能呼吸,正慢慢窒息。他竭力要把它推開,但它太重了。他斷斷續續地吸了口氣,準備用盡身上所有力氣做最後一搏。
葛勞轉過身。「你在幹什麼,奈拉卡人?」
「坐下,吉爾薩斯,讓我來告訴你。」羅拉娜說。「或者,也許你自己看看更好。」
「我同意母親的決定。她告訴過我這件裝置的事,向我描述過它的力量。我不會把裝置交給龍。」
梅丹凝視著她。
吉爾薩斯的旅行服裝整潔地堆放在一個箱子上,這是在為下一次星夜之旅做準備。普蘭切特把衣服塞進箱子裡,然後關起箱蓋上了鎖。他把鑰匙扔進一個種著新鮮玫瑰的大花瓶裡。做完這件事,他便走過去開門。
「牠就是這個意思。」梅丹冷冷地說。「把所有的疑慮從您的腦海裡打消掉吧,陛下。碧雷長久以來一直想找藉口摧毀奎靈那斯提。叛軍的進攻越發大膽。加上牠原本就懷疑是精靈們把威萊斯塔給藏起來,故意不讓牠找到。而帕林被發現躲藏在太后家的不幸事實更讓龍確信,精靈和法師在聯手搶奪牠的魔法力量。」
吉爾薩斯走到窗前,展開卷軸,把它湊到昏暗的曦光下,緩慢地仔細閱讀起來。
衛兵響亮地敲門。普蘭切特對吉爾薩斯使了個警告的眼神。國王坐回到他的椅子上,繼續書寫。
「我拿到它了,大人。葛勞死了。」
「然後我就直接到您這裡來了。您什麼都沒聽說嗎?」凱勒文卓斯焦急地望著國王。
傑拉德的胃抽痛起來。碧雷的軍隊正越過邊境!也許離奎靈諾斯只有一天路程了!
「沒有。」吉爾薩斯說。但他蒼白的嘴唇擠不出一點聲音。
羅拉娜馬上注意到這段插曲,朝凱勒文卓斯投去銳利的目光。精靈不大自在地瞥了她一眼,依將軍的吩咐坐了下來。
「這些慷慨的行為需要我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呢?」吉爾薩斯冷冷地質問道。「你給我們的生命開出什麼樣的價碼呢,梅丹元帥?」
他們能聽見走廊上傳來腳步聲,有人三步併作兩步地向他們走來。
「如果陛下允許的話。」元帥微微一鞠躬。
「陛下不要激動。」普蘭切特有意瞥了房門一眼,提醒國王,小心別讓衛兵聽見。
「衛兵們,根據報告有叛軍在城區裡活動,陛下的生命處於危險之中。清空王宮,讓所有僕人回家,每個人都回去,沒有人可以留在王宮裡。明白嗎?在所有入口部署警衛,不准任何人進來,除了我的副官外,他一來就把他直接帶到國王的臥室裡。快去!」
「這是句人類俗語,我的朋友,」吉爾薩斯微笑著說。「你從沒聽說過嗎?我父親曾經用過它。這是形容你沒來由地感覺脊背發涼、頭髮直豎。剛才我就有這種感覺。更奇怪的是,有那麼一瞬間我突然強烈感受到我表弟西瓦諾謝的面容!我能清楚地看見他,就像我能看見你一樣。」
「梅丹把太后帶到哪裡去了?」普蘭切特問。「對她的指控是什麼?」
梅丹重新走進房間裡。「你要去哪裡?」他看到凱勒文卓斯正要離開,便追問道。
「這個值得,元帥。」羅拉娜說。「你必須相信我。」
「別急!」葛勞搶過瓶子,拔出瓶塞把它扔到一邊。「坐下,奈拉卡騎士。」
忽然,石像坍塌成一堆塵土。
「您願意死一百次,太后。」梅丹陰鬱地說。「那成千上萬人的死又如何呢?您的人民會怎麼樣呢?您願意犧牲他們來換取某個法師手裡的玩具嗎?」
葛勞搶過酒瓶,把舌頭伸到瓶口邊緣上。
吉爾薩斯放開梅丹,元帥從牆邊走開,用手揉著自己瘀腫的喉嚨。
龍人一把抓過酒瓶,立刻湊到嘴邊,喝了一大口,然後放下酒瓶,滿意地嘆了口氣。「好極了。」牠打著嗝嘶聲說道。
「我對此存疑。」吉爾薩斯若有所思地說。「我向你保證,表弟看上去不像死人。他身著銀甲,就是西瓦那斯提戰士常穿的那種。我看到煙霧和鮮血,戰鬥在他身邊激烈進行,但他一點也沒被波及。他站在一座懸崖邊上。我伸出手,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把他拉回來還是推下去。」
「陛下一定是打了個盹。您近來睡得太少——」
吉爾薩斯無言地瞪著他,臉上血色全失,似乎有人用匕首劃開他的喉嚨。他臉色蒼白,身軀顫抖。普蘭切特慌忙從門口來到國王身邊,用一隻堅定而撫慰的手搭在吉爾薩斯的肩頭。
「讓他進來。」吉爾薩斯懶洋洋地說。
「陛下?」他焦急地又問了一遍。
梅丹元帥懊喪地笑了起來,搖搖頭。
「別擔心。」吉爾薩斯將酒杯脆弱的杯腳在手指裡把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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