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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之戰2:隕星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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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索蘭尼亞騎士評議會

1─23 索蘭尼亞騎士評議會

「玉米餅和矢車菊。」奧蒂拉說著瞟了犯人一眼。他耐心地坐在被告席上,顯得很疲憊。她又把目光移回金月身上。「也許信,也許不信。不過,正如您說的,只有透過提問我們才能得到答案。我要盡其所能地證明或者否定他的故事。」
謎琢滿懷希望地四處環顧。無人響應,於是他又坐了回去。塔斯佳爵士看上去相當吃驚,但他點了點頭,表示侏儒的證詞應該被記錄在案。
「我只想說,我這輩子從來沒看到過這些人當中的任何一個。就在幾個星期前,這個坎德人跑來破壞我製作樹籬迷宮地圖的努力,而這個女人則偷走我的潛水艇。我要設立一個法律援助基金。有沒有人願意捐款?」
金月以為她的美貌和年輕讓他們陶醉,但她錯了。農民和貴族們一開始也許是因為她很漂亮的關係才幫助她,但他們馬上會注意到她的眼睛。在那裡,他們能看到她的悲傷和追尋,從而被它們深深打動。農民與她共用一塊麵包,接受她的謝意;貴婦親吻她,祈求她的祝福。他們在金月的悲傷裡看到自己的恐懼和焦慮。他們在她的追尋中看到自己渴求更多、更好的願望,看到自己追求信仰的期盼。
「你說什麼?」尤瑞奇爵士困惑地問道。
「星辰長,你還記得我們坐在星空下的那個夜晚嗎?我們談起你在年輕時對諸神的感悟,以及如何在孩提時就夢想著要當一名帕拉丁的牧師。」
星辰長邁克利斯看起來很不自在。他顯然想克制住讓自己不去看她,然而卻又無法將眼神從她臉上移開。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把臉轉向一旁,結果又忍不住投去迷惑的目光。
玫瑰騎士兼評議會之首塔斯佳爵士插嘴道。「我們對那段故事都很熟悉了,坎德人。你不可能出現在那個地方,所以還是省掉你的謊言吧!現在,請告訴我們,你究竟是怎麼鑽到墳墓裡去——」
「不!我不想拖到明天或者他們認為合適的時候。如果我在現場,他們就無法拒絕我的發言。還有,你不要跟他們提起這個所謂的奇蹟。」
金月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在評議會召開前她等了足足有兩小時。她利用其中一部份時間小憩片刻,但她的睡眠一如既往地被光怪陸離、像漩渦般令人目眩的形象和畫面所打擾。她被人們就座的聲音吵醒。眾人用奇怪的眼神望著她,有人直盯著她看,其他人則小心翼翼地盡量不去看她。當騎士首領們走進來時,他們每個人都在她面前深深一鞠躬,有一位還跪下來祈求她的祝福。
金月把頭靠在牆上,閉上眼睛。她現在只想靜一靜,遠離喧囂、嘈雜和混亂,遠離這一切。
她陪伴星辰長邁克利斯來到會議廳,後者要衛兵讓她進去。當他們走進房間後,他想詢問金月是否舒適——金月能從他的嘴唇上讀出這些話來——不過他終究還是閉上了嘴。邁克利斯結結巴巴地道歉說,他要去把她到來的消息通報給騎士們,於是他離開了。金月在大廳裡坐下了來,四周用來裝飾的政瑰花,香氣撲鼻。
「傑拉德!」那個聲音喊道。「看這邊,傑拉德!是我!泰索何夫!泰索何夫.柏伏特!」
「她是金月。」奧蒂拉女士小聲說。
金月把背靠在牆上,閉上眼睛,似乎是睡著了。人們已經開始審判某個騎士,但金月對此毫無察覺。單調乏味的嗓音是她睡夢中的一股暗流,在夢境中她又回到了塔西斯。那座城市遭到大群飛龍的襲擊,牠們五顏六色的巨翼把白晝變成最幽深的黑夜,她在恐懼中畏縮地不敢抬頭。泰索何夫在喚著她的名字。他在告訴她什麼東西,什麼重要……
「提卡的玉米餅。」奧蒂拉女士說,她的綠眸正盯著他的頭髮看。「你的頭髮跟提卡的玉米餅一樣黃。」
「當然,大師,一切如您所願。」邁克利斯說。
騎士評議會由三位騎士組成,也就是騎士團中三個位階的首領——聖劍騎士、玫瑰騎士和皇冠騎士,現在他們已經齊聚一堂。前來旁聽的貴族大人和少數平民正安靜地魚貫進入大廳,騎士們則獨自站在走道的盡頭。騎士評議會的過程十分莊重,很少有人說話,偶爾出現的交談聲也都很輕。奧蒂拉女士要犯人停下,把他交給衛兵們,然後自己去把犯人送來的消息通報給傳令官。
「我很遺憾,你必須戴上鐐銬,」她輕聲告訴他。「法律是這麼規定的。」
「您是說有一位神靈存在?」奧蒂拉皺起眉頭。「您提起過一個唯——」
『在我手裡,藍色水晶杖四分五裂。』
「大人,我有話要說!」傑拉德掙脫企圖制止他的法庭守衛,高聲喊道。「你們喜歡如何處置我都行,願不願意相信我的故事也隨你們便。」他提高音量,壓倒騎士首領們反覆要他閉嘴的命令。「但我懇求你們!派人去援救奎靈那斯提精靈,不要讓巨龍碧雷毫無顧忌地屠滅他們。如果你們不把精靈當成同類,那你們至少應該看到,如果碧雷摧毀了精靈,牠就會把注意力轉向索蘭尼亞——」
「正是如此,」金月說。「帕林.馬哲理和泰索何夫.柏伏特來到光明城堡與我會面。我認出了泰索何夫。他可不是一個能被輕易忘和圖書記的人。帕林告訴我,泰索何夫擁有一件能讓他在時光中旅行的魔法寶物。泰索何夫在可怕的風暴之夜來到最後英雄之墓。那是個充滿奇蹟的夜晚。」她帶著苦澀的諷刺口吻補充道。
「這個坎德人——」塔斯佳爵士瞟了泰斯一眼,不知如何是好。「聲稱正在此地受審的騎士護送他到奎靈那斯提,在那裡,在半精靈英雄坦尼斯的妻子羅拉娜家裡,他們遇見了帕林.馬哲理。」
「這是幹什麼——」傑拉德怒氣沖沖地開口說,但她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史東.布萊特布雷德。」泰斯提高了嗓門,「你聽過史東嗎?他是個長槍英雄。就像我一樣。」說著,泰索何夫謙虛地把手放到胸前。他看到騎士們正用空洞的眼神望著他,決定現在是添油加醋的時候了。「雖然在德瑞克爵士企圖以怯懦為理由把史東趕出騎士團時我並不在法王之塔內,但我後來從我的朋友佛林特.火爐那裡得知此事,那是在聖白石會議和我打碎龍珠之後的事了。當時精靈和騎士們正在爭論該如何處置龍珠——」
金月實際上一個字也沒聽見。她對活人毫不在意,對簇擁在她身邊的死靈也是如此。
「她是索拉斯最後歸宿旅店的老闆娘。正如我說過的那樣,我就駐紮在那裡,如果妳想用這個來試探——」
這片建築群裡曾經還包括帕拉丁和奇力.裘理斯的神殿,騎士們對後一位神祇特別尊敬。在諸神離去之後,騎士團很有禮貌地允許牧師們繼續留下來。但是,在失去祈禱獲得的力量後,牧師們覺得無用且難過。神殿中的悲傷回憶無窮無盡,因此他們選擇了離開。他們走後,神殿依舊敞開,變成騎士們最喜愛的研習場所。到了晚上,他們就在此進行漫長的哲學討論。據說神殿有種寧靜氛圍,有助於思考。許多年輕學生覺得這件事十分奇妙。
她的身體十分強健,但她累了,累壞了。她覺得自己像一根蠟燭,在裝飾精美的提燈裡燃燒著。火焰搖搖欲墜,燈蠟融化罄盡,燭心幾無殘餘。而她看不見的是,在燭焰衰微時她的燈火卻愈加明亮。
金月食不知味,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吃什麼。她的身體要求獲得繼續前進的動力,而她除了乖乖遵命外,別無他法。她不得不繼續前進,追隨死靈河川。那條河川召喚她,將她裹挾在冰冷而可怕的水流中。她在鬼魅般的面孔中尋找她認識的人:河風、提卡、卡拉蒙、她自己的女兒……所有離開這個世界並把她拋在身後的老朋友們。她沒找到他們,但這也不令人驚訝,因為死者的數量像大河中的水滴般無窮無盡,讓她頭暈目眩。
「大師,我向您保證——」
「騎士傑拉德.鎢斯.孟塔已經陳述了他的辯詞,」塔斯佳爵士說。「我們也已經聽到自稱泰索何夫.柏伏特的坎德人,和奧蒂拉.溫德絲女士……呃……還有首席大師的證詞。我們現在要退庭審議這些證詞。」
「那邊有人聲稱認識你。」奧蒂拉女士回應說。她看到他正在掃視人群,心裡已經猜出他的念頭。
她想要回憶起夢境,她在其中發現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因此她才要告訴坦尼斯。可是,坦尼斯當然不在那裡。他們都不在。她孤身一人,也不記得到底夢見了什麼。
金月堅定地望著他。「不,大人,我沒有。我只能說,如果沒有神,那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就不可能出現。」
旁聽者們坐在這個巨大的長方形房間的另一頭,騎士首領們坐在前方,他們左邊則是犯人和衛兵的被告席。還有一些人坐在右方靠近圍牆處的椅子上,他們中有來議事的,有來遞交陳請的,也有來提供證詞的。
「坎德人,你聲稱參加過之前的一次騎士評議會。」聖劍騎士尤瑞奇說,他顯然不遺餘力地要讓坎德人明白局勢的嚴重性。
「可是,大師,」邁克利斯也站起來。「騎士們一定還在飯桌前。他們也許會在那裡再待一段時間。另外還有這樁關於間諜的事。這裡很舒服,您應該留在這裡——」
「有嗎?」他如釋重負地說。「會是誰呢?是不是傑弗瑞爵士或林奇博爵士,或者是格蘭圖爵士?」
塔斯佳爵士允許侏儒發言。索蘭尼亞人對侏儒總有種親近感。
金月聽到「靈魂」兩字,心中不由得一驚。她顫慄著環顧四周。房間裡充斥著死靈,它們有些望著她,有些像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有些企圖觸摸她,還有些對她毫不在意。它們不會停留原地太久,而是被迫繼續移動,追隨奔騰向北的河流而去。
當那些坐在樓座裡的人都到齊了之後,騎士首領們便在幾名高舉索蘭尼亞騎士團寶劍、玫瑰和翠鳥徽記的侍從引導下步入室內。索蘭薩斯城的旗幟緊隨其後,然後是組成評議會的騎士首領們自己的旌旗。
「妳不該相信,」金月說。「妳應該提出質疑,孩子。妳總是應該提出問題。只有透過提問,我們才能得到解答。」
「金月的女兒?」傳來一個關切的聲音。
他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請她關心這件事。他不想再跟這個喋喋不休的女人說半句話,因為她只會趁機大玩文字遊戲。他要到騎士評議會去,以免騎士團和*圖*書首領大人們在他缺席的情況下做出什麼先入為主的判斷。他已經想好應該把哪些事情和盤托出,以及對哪些事情隻字不提(譬如說進行時光旅行的早該死了的坎德人)。他的故事雖然有些奇怪,但卻毫無漏洞。
「您為何要我問起諸神的事,首席大師?」奧蒂拉女士問。
他在樓座上傳來的竊竊私語聲中蹣跚走進來。騎士首領們坐在一張擺放在大廳前方的木頭長桌後面。傑拉德知道程序。他以前也曾旁聽過騎士評議會召開的會議。他走到大廳中央,垂首向三位坐在那裡將要裁決他命運的人致意。騎士首領們一臉凝重地望著他,但傑拉德覺得,從他們讚許的表情和點頭來看,他已經給他們留下一個好印象。他抬起頭,轉身走向被告席。這時候傳來一個聲音,毀了他所有的希望和期盼,他不禁開始思量,也許他應該馬上召喚行刑官,省得大家麻煩。
經過好多個小時令人精疲力竭的盤問後,審問官向上級報告說,犯人不肯說實話,並且聲稱自己只能向騎士評議會說明真相。審訊官還補充說,以他的意見,這個犯人有可能說的是實話,或者他是當今最狡詐的間諜。無論真相為何,犯人應該被帶到騎士評議會上接受訊問。
他們來到騎士們開會的大廳裡,據說這是整個索蘭薩斯最古老的建築,根據傳說,它的建造日期還要回溯到騎士團創始人維納斯.索蘭那斯的一個兒子創建城市的年代。會議廳由花崗岩砌成,外面貼上了大理石。起初它只是一座簡陋的房子,後來人們不斷擴建,加上側房、望樓和尖塔,因此它現在已經變成一大片環繞在內院周圍的建築群。人們還設立了一座學校,用來指導想要多充實知識的騎士。由於騎士們只會將一小部份時間花在打仗上,因此除了戰爭藝術外,他們還要學習騎士規章以及如何解釋它的條款。身為各區首領的貴族大人們,將要在此聽取陳請並做出裁決。儘管這一大片建築早就超出了「大廳」的範圍,但騎士們出於尊重依舊如此稱呼它。
傑拉德心裡明白,他應該站在騎士們這一邊,但他也不得不為銳刃捏一把汗,因為藍龍是個忠實勇敢的夥伴。雖然銳刃一定已經意識到傑拉德遇上了某種麻煩,但龍依舊甘冒性命危險留在這裡,這讓傑拉德大為感動。
唯一真神。金月不記得自己提起過唯一真神。她什麼也沒說,但她卻夢見過唯一真神。相同的夢境頻繁出現,一遍又一遍,於是她在睡眠中也變得與清醒時一樣精疲力盡。
金月挽起奧蒂拉的手臂,用手指緊緊抓住它。「我說打開妳的心靈,孩子。對世界打開它。」
「因為它需要被人問起,孩子。」金月回答。
「妳怎麼會認識提卡?」傑拉德驚訝地問。
「啊,」奧蒂拉女士說。「那位提卡。」
「我有話要說。」謎琢帶著他那種特有的尖細鼻音說。他從椅子上滑下來,緊張地拉扯著鬍子。
「不,」她迷茫地說。「只是這個壞消息……」
星辰長邁克利斯又回來了,並且保護般地坐在她身旁。邁克利斯用夾雜著敬畏、惋惜和困惑的眼神望著她。顯然他無法瞭解,為什麼她不肯跑到大街上展示這份賜予她的神蹟?他們沒有人能瞭解。他們把她的耐心錯當成謙恭,因此他們尊崇她也怨恨她。換成他們之中的任何人,都會對這份禮物欣然接受,然而她卻沒有一點歡喜的樣子。
當奧蒂拉女士與傑拉德一起走向大廳時,她一直打量著他的頭髮,這個舉動讓他很不安。他的頭髮一定翹得亂七八糟的,因為它從來沒平順過。
旁觀者們開始交頭接耳。騎士們彼此交換懷疑的眼神。星辰長無助地盯著她,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麼才好。那個叫傑拉德的騎士已經把頭埋進雙手中。
就在金月被帶到會議廳時,奧蒂拉女士正護送傑拉德從牢房到騎士評議會。他並沒有受到什麼非人道的待遇,至少按照黑暗騎士團的標準來說是這樣。他既沒有被綁在肢刑架上,也沒有被綁住手指。他被帶到審問官面前,那個人連續好幾天用各種問題反覆煩擾他,一直用不同順序提出同樣的問題,在時間和地點上跳來跳去,就是要抓到他言辭中的漏洞。
「因此妳現在就用伶牙俐齒把它緊緊地關起來。傑拉德.鎢斯.孟塔說的沒錯,奧蒂拉女士。哦,對了,他們要派人去索拉斯和他的家鄉證核他的話,但妳我都很清楚,這需要花好多個星期的時間。那樣就太遲了。妳相信他,對嗎?」
有人碰了碰她的手。她睜開眼睛,看到奧蒂拉站在她面前。
「是的,」她喃喃地說。「我在做夢……」
騎士們瞪著她看。傑拉德抬起頭,一絲希望之光照亮了他的臉頰。
「我從來不覺得舒服,」她的語氣裡夾雜著慍怒和不耐。「所以我留在這裡跟坐在一個四面會吹進風來的大廳中並沒有什麼兩樣。今天我必須在評議會上發言。誰知道那樁有關間諜的事會拖上多久,也許他們會派人給我傳話,要我明天再來。」
騎士們回來了。金月聽到他們在談論裁決的結果,但他們的聲音很遙遠,似乎被阻隔在一條寬廣和-圖-書的大河對岸。
每個人都點點頭。於是騎士們起身告退。在他們走後,有些人回到座位上,但大多數人急忙走出大廳來到走廊裡,用激動的語氣討論著方才發生的事情。這些話在大廳裡能聽得清清楚楚。
「不,它不是。」金月疲倦地說。「是我,但又不是我。這不是奇蹟,而是詛咒。我不指望你能明白。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的東西,我又如何能期望別人瞭解呢?我知道騎士們尊崇你。我請你來是要麻煩你一件事。我必須在騎士評議會上發言,但我不能等到下個星期或者下個月,或者其他時間。你能讓他們馬上見我嗎,就在今天?」
傑拉德面臨選擇。他可以從頭到尾把他的故事全盤托出,從一個在時光中旅行的死坎德人開始,一直到他自己迫於無奈為臭名昭著的黑暗騎士團魁首之一梅丹元帥當副官為止。或者他也可以反覆聲明自己是個被沃倫爵士派去執行秘密任務的索蘭尼亞騎士,這樣他就有非常合理的理由來說明他為什麼會穿著一身黑暗龍騎士的皮甲,騎在藍龍背上到來。是的,這些他都可以在騎士評議會上詳細地解釋清楚。
「我們當然不懷疑您的話,首席大師。」騎士首領看起來有些尷尬。
「謝謝你,星辰長,」金月說。「你沒嚇著我。我走了很長一段路,我累了。城堡遭受攻擊的消息讓我心慌意亂。我不知道。這是我頭一次聽說——」
「噢,但他的確在那裡,各位大人。」金月說著站起身來。「如果你們如自己聲稱的那般熟知騎士團歷史的話,你們就會知道泰索何夫參加過聖白石會議,他也的確打破了龍珠。」
「首席大師!」邁克利斯失聲驚呼。他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唇邊。「果真是您!果真是一個奇蹟。」
「泰斯!」她脫口而出,隨即坐直身子。「泰斯,快去找坦尼斯!我必須跟他談——」
「我知道她逃走了。」金月毫不客氣地說。「星辰長,你心裡很清楚,我不是金月的女兒。你知道我只有兩個女兒,其中一個已經……死了。我是金月。我來索蘭薩斯是為了在騎士評議會上陳述我的故事,看看他們是否能幫助我,以及給他們一個警告。當然,」她補充道。「你肯定已經聽說過發生在我身上的『奇蹟』。」
「我們已經裁定,在沒有與更多的證人談過之前,我們無法對本案中的關鍵問題作出決斷。因此我們將派使者到光明城堡和索拉斯的沃倫爵士那裡去。與此同時,我們將派審訊官尋訪索蘭薩斯各處,看看有沒有人能夠知道被告的家庭,或者辨認出他的身分。」
「妳在哪裡聽——誰說——」
「把妳的想法告訴我,孩子。」金月沒理會星辰長。她的目光聚焦在奧蒂拉身上,似乎大廳裡只有她們兩個。「說出妳心裡的話,提出妳的問題。」
「金月,首席大師,」邁克利斯柔聲說。他伸出手,撫慰般地拍拍她的手。「您做夢了。」
不過坎德人既不會被武力炫耀嚇倒,也不吃華麗排場這一套。他不為所動地對騎士首領們敘說了他到索拉斯的經歷,和此後發生的事。
「不久前,我們的一些年輕密儀教徒們剛剛去城堡朝聖過。」他承認道。「他們帶回了您領受奇蹟的消息,說您被重新賜予青春。我原本以為這是年輕人在過度興奮下的誇大其詞。」他停下話,開始毫不閃躲地看著她。「這真的是您嗎,首席大師?請原諒,」他笨拙地補充道。「但我們已經接獲情報,有黑暗騎士混進密儀教徒中……」
他有些納悶地望著桌上的杯盤碟碗和一個曾裝滿麵包的籃子。金月的奇怪身體已經吃下一頓足以填飽兩個人肚子的大餐,籃子裡連一點麵包屑也沒剩。
在索蘭尼亞人喜愛的一套正式禮儀過後,騎士評議會宣告開始。這種拘泥形式的動作充斥在索蘭尼亞人生活中,從生到死的重要時刻。如果事先沒有宣讀過無數莊嚴的聲明、文本,以及大段大段地引述騎士規章裡的詞句,那麼就不會被認為真正生效。
「你又是怎麼認識提卡?」她回敬道。
「很好,我正想這麼做。」奧蒂拉轉過身去面對騎士評議會。「大人們,首席大師金月已經超過九十歲了!這個女人年輕美貌,身體強健。在諸神離去的情況下,這個奇蹟怎麼可能發生呢?」
「把犯人帶上來。」法庭守衛喊道。
傑拉德決定選擇後者,雖然他也承認這可能不是最佳的選擇。
「我很遺憾,」他還在說。「我們沒有接到妳母親的消息。而這可能是好消息,證明金月沒有在襲擊中受傷。」
他的表情和聲音都像受了委屈。他對她有點失望。在他眼前明明有一個奇蹟,她卻不准他加以頌揚。
塔斯佳爵士在秩序恢復後繼續說道。「首席大師將由星辰長邁克利斯照顧。我們要求她在信使回來之前不要離開索蘭薩斯城。」
大廳裡的每個人都在盯著她看。她突然的叫聲打斷了議程。星辰長邁克利斯做了個「一切正常」的手勢,於是騎士首領們把注意力重新轉回到手頭的案子上。他們召喚騎士犯人站到他們面前。
「各位大人,泰索何夫對我說了同樣的故事。我沒理由懷m•hetubook•com•com疑它。如果你們不相信他的故事,或者對我的話有所懷疑,那麼有個很容易的方法進行驗證:與索拉斯的沃倫爵士取得聯繫,並向他詢問。」
「我很榮幸您能成為我的客人,首席大師。」說著,邁克利斯輕輕推了她一下。
「您有答案嗎,首席大師?」塔斯佳爵士問。
「首席大師,您是說,您認同他的故事?」皇冠騎士奈格皺著眉頭問。
「但你們應該要懷疑的,大人們。」奧蒂拉女士說。她站起身,面向金月。「我們怎麼知道您是自己聲稱的那個人?您口說無憑,我們為什麼要相信您?」
「可以!」邁克利斯微笑著回答。「我不是他們唯一尊敬的密儀教徒。他們要是聽說首席大師金月光臨本地時,一定會很樂意見到您。因為晚餐的原因,評議會剛剛散會。他們正在進行一項特別的議程,決定一名間諜的命運,但這不會太久。一旦那項令人作嘔的差事結束後,您將成為一縷透進黑暗中的亮光。」
「噢,如果你在關心那頭藍龍的命運,那麼你也許會高興地得知,牠躲過了我們的追殺。我們發現山洞裡空空如也,但我們知道牠就在附近。我們接到了牲畜失蹤的報告。」
聞聽此言,星辰長變得神色不安起來。「孩子,不要對妳母親說這樣不敬的話。」
「我擔心我只會更加深黑暗,不過反正都一樣。」金月站起身來,拿起木頭手杖。「帶我去會議廳。」
在夢中,金月又一次身處古城沙克沙羅斯的神殿裡。她手握藍色水晶杖。在她面前是醫療女神米莎凱的雕像。雕像的手彎曲著,似乎握有手杖,然而又沒有。如同許久前做過的那樣,金月把魔法手杖遞給雕像。那次,雕像接受了它,而金月也理解了諸神對子民們的愛。但在夢裡,當她試圖把手杖交給女神時,水晶杖卻裂成碎片,把她的手割得鮮血淋漓。她的喜悅立即被恐懼淹沒。
傑拉德本人從未到過索蘭薩斯,但他聽父親描述過這座城市,於是他在腦海裡回想父親的描述,努力想分清楚每棟建築的名稱。當然,他認得會議廳,因為它的尖屋頂、飛扶壁和雕花石砌非常引人注目。
「謝謝你。」金月驀然醒來。「但我不會逗留太久。」
「是的,這正是問題所在。」說罷,金月坐回椅子上。
奧蒂拉女士注意到金月面無血色、步履蹣跚,於是把她直接帶到將要召開騎士評議會的大廳裡,替她找了個舒適的小房間,並在房裡點起溫暖的爐火。騎士命令僕人端來食物,為金月洗去一路風塵。直到確信她已經盡其所能舒適地安頓金月後,奧蒂拉女士才去處理她的囚犯:泰索何夫和謎琢。與此同時,她派了一名跑腿到密儀神殿去通報金月的到來。
傑拉德一邊等著他們各自就座,一邊掃視人群,希望能找到某個認識他或他父親的人。但他看不到任何熟面孔,於是他的心沉了下去。
金月之前在光明城堡中已經聽過這個故事。她記得泰索何夫談起一個陪伴他去奎靈那斯提尋找帕林的索蘭尼亞騎士。聽著坎德人的發言,金月意識到眼前的騎士正是發現坎德人出現在最後英雄之墓中的那個人,正是他在卡拉蒙死去時陪在老人身邊,也正是他留下來與黑暗騎士對抗而讓帕林能夠逃脫。就是他構成了這一長串事件中的第一環。
金月顫抖著醒了過來,迷惑不已。
奧蒂拉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搖搖頭,不肯回答他的任何問題。她的手像鉗子般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她的手比一般人來得大,而且相當有力),心不在焉地催促傑拉德跟上她的步伐,也不管他腳踝上的鐐銬讓他只能非常痛苦和彆扭地小跑跟在後面。
「我清楚坎德英雄泰索何夫.柏伏特做過這些事,大師。」在對她說話時,塔斯佳爵士就換上一種尊敬的溫和口氣。「也許您的混淆來自於這個坎德人自稱為泰索何夫.柏伏特的舉動,毫無疑問,他的名字是為了紀念那位同名同姓的坎德英雄。」
「與此同時,」塔斯佳爵士最後宣告。「犯人傑拉德.鎢斯.孟塔、叫泰索何夫.柏伏特的坎德人,以及侏儒謎琢將被拘禁起來。評議會宣佈休會——」
金月的目光在大廳裡遊移不定,望著不安分的死靈在活人中間穿梭往來。騎士首領們的聲音在她耳裡變得單調起來,她不再去注意他們說了什麼,直到他們招呼泰索何夫作證。他站在被告席上,在一群衣著光鮮的衛兵中間顯得特別渺小寒酸。
「有些人被殺害了。」邁克利斯說著在她身邊坐下。「我們為他們感到悲傷,並相信他們的靈魂已經前往來世。孩子。」此時他突然擔憂地問。「妳病了嗎?我能幫妳什麼嗎?」
她沒有多加解釋。邁克利斯是個好人,大公無私,但他不會明白死靈們什麼地方也去不了,也不會懂得它們實際上是被禁錮起來的囚犯。
她悚然一驚,連忙放下手,看到星辰長邁克利斯溫和的臉上寫滿焦慮的神色。她曾經見過邁克利斯。他在光明城堡裡學習過,當時他是個卓越的學生,能幹、脾氣隨和的醫士。這個土生土長的索蘭尼亞人後來回到索蘭薩斯,現在他是城裡光明神殿的執事。以前和*圖*書他們經常在一起聊天,如今他卻認不出她,金月不禁搖頭嘆息。
「我沒有混淆,」金月尖銳地說。「那個改變我身體的所謂『奇蹟』,並沒有影響我的心智。我認識你指的那位坎德人。當時我就認識他,現在我也認得出他。難道你們沒有在聽他的故事嗎?」她不耐煩地問道。
「我的頭髮是黃色的,」他最後終於脫口而出。「它需要好好梳理。我平常不會——」
現在她開始饒富興味地打量著騎士。他走進大廳時一臉陰沉,看起來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但現在坎德人開始為他辯護,而他則站在那裡,一副神情沮喪的模樣。他靠在被告席上,低著頭,雙手垂蕩在身前,似乎他的命運早已注定,只等著被帶去監牢。泰索何夫則不用說,正自得其樂呢!
星辰長眨了眨眼。「請原諒,首席大師,但您聽見騎士說——」
奧蒂拉微笑起來。「我曾經敞開過我的心,首席大師。結果有人進來把它翻了亂七八糟。」
她猜測這個夢境的意義。一開始她覺得這意味著某件事情,隨後又彷彿是另一件事。她苦思著,最後各種影像開始在她的腦海裡旋轉,彼此追逐,好像一條蛇在追咬自己的尾巴。她閉上眼睛,用手按住它們,想要把蛇逐出腦海。
漫長的旅途讓金月感覺疲憊,似乎她的身體依舊是那麼虛弱和蒼老,而不是現在這個奇怪的、年輕強健的軀體。她已經習慣於像藉助手杖般使用這個身體,把她帶到命運召喚之地,無論那是什麼奇異的命運。每天這個身體都不知疲憊地承載她走過漫長的路程。它能吃能喝,年輕美貌。人們被它迷得神魂顛倒,都很樂於幫助她。農民們留她住宿在自己的陋屋裡,邀請她搭乘自己的農車,讓她的艱辛旅途盡可能輕鬆一點;領主大人和貴婦人們招待她住進自己的城堡,用他們的華麗馬車接送她。就這樣,她的身體讓她到達索蘭薩斯的速度比預期中快得多。
「她沒有,」金月乾脆俐落地說。最好結束這場戲,盡快說出真相。她時間不多了。死靈河川正推著她。「金月沒有在襲擊中受傷,因為她不在現場。她跑了,讓她的人民去面對龍群。」
金月這才明白邁克利斯已經把她返老還童的奇蹟說出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迷茫地環顧四周。
奧蒂拉把他帶進會議廳裡。他看了巨大的廳堂一眼,那是平日召開市政會議的地方。奧蒂拉護送他走上一條蜿蜒曲折的石梯,隨後又穿過一道回音繚繞的長走廊。一盞盞油燈被放在高大沉重的燈座上,而燈座本身又是從走廊兩側石牆上的雕飾中延伸出來的,看起來就像石雕少女們伸出雙手高舉燈火。刻畫這些雕塑的手藝可謂登峰造極,每個少女都栩栩如生而又神態各異。但傑拉德心事重重,因此對它們沒有多加留意。
泰索何夫突地站起身來。「我有答案了。」他主動說,但法庭守衛迅速把他按回椅子上,並摀住他的嘴巴。
金月幾乎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她感覺自己在世上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年輕的身體已經無法再禁錮渴求擺脫肉體和情感束縛的靈魂。生命在每一下心跳聲中流逝,每一下都比原來更虛弱乏力。然而,她還有事要做。她還得去某個地方。
起初她對此不大高興,甚至有點生星辰長的氣,因為她已經明確要求他不要這麼做。不過她轉念一想,就覺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他總得為她改變容貌一事做出點解釋,而他的行為正好免去她反覆說明的麻煩,也省得她一遍遍重溫那場可怕的改變和那個風暴之夜。她耐心地接受騎士的敬意和尊崇。死靈像往常一樣在她四周疾速掠過,但它們總是源源不斷。
「噢,是的,」泰斯回答說。「史東.布萊特布雷德的那次。」
房間背對著午後的陽光,所有蠟燭在騎士們離開後都熄滅了,於是她便一個人在黑暗中等著。僕人們提出要點亮燈火,但金月寧可獨守在黑暗中。
他驚訝地望著她。終其一生,他也休想猜透她心裡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傑拉德不情願地向她點點頭,躲開她的手,逕自走過她身邊。也許他不得不戴著鐐銬叮噹作響地走進會議廳,但他至少要高昂著頭,驕傲地自己走進去。
奧蒂拉女士抓住傑拉德,把他帶到大廳裡。
奧蒂拉女士搖了搖頭說。「不,不是。不是那些人。實際上根本不是個騎士。他是來為你作證的。請接受我的哀悼。」
「各位大人!」星辰長邁克利斯大吃一驚。「首席大師跟我是老朋友了。我可以證實她的確是光明城堡的首席大師金月。」
「我累極了。」她告訴他們所有人,然後拿起手杖走出門外。
「很抱歉,」他和氣地說。「我不是故意要嚇著妳,孩子。我本來不會不敲門就來,但奧蒂拉女士擔心妳可能人不舒服,所以推測妳大概睡著了。不過我很高興看到妳的胃口不錯。」
法庭守衛叫來其他衛兵終於把傑拉德制服。奧蒂拉一言不發地注視著這一幕,然後將目光移回到金月身上。她看上去已經睡著了,頭垂在胸前,雙手放在膝蓋上,就像一個在壁爐前或暖暖的陽光下打盹的老婦,不在意眼前的一切,而沉浸於對未來的遐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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