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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之戰2:隕星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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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1─29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奧蒂拉照做了。「你不知道我覺得這有多讓人興奮,傑拉德騎士。」她一面喘著氣一面低語道。
傑拉德張嘴想回敬兩句,卻看到隨行的騎士回身朝他們奔來。
在指揮帳前,獵獵飛舞的旗幟並不真的是一面旗子,比一塊像是浸了血的髒頭巾好不了多少。
「這是開玩笑。」奧蒂拉小聲說著。他們被敵人包圍,儘管鐵錘的叮噹聲震耳欲聾,但或許會有人偷聽到他們談話。「附近根本沒有他們的援軍。我們的巡邏隊每天都在城外巡查。軍隊在大老遠集結時就會被發現了。」
「她不會跑掉的。」薩繆瓦爾覺得好笑。
「把韁繩給我,手背到身後。」
傑拉德非常慶幸能有帽子,因為他可以移開目光又不讓她發現。然而,就算他想避開她,也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移走。他心馳神蕩地凝視著她。
他突然想起,他帶在身上的信不是梅丹元帥寫的,而是吉爾薩斯,奎靈那斯提的精靈王寫的。這封信如果落到黑暗騎士手裡會害死他。傑拉德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運氣那麼差。這封信對他有好處的時候,他把信留在龍身邊。當信會害死他時,它卻塞在他的腰帶裡。他這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壞事,老是讓他不停地走衰運?
騎士瞇起了眼瞧著傑拉德。「為什麼你想知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是的,長官。」傑拉德說。「我們遇上一場風暴,被吹離航線。藍龍認為自己能保持航向,但我們遭遇強風,我差點從鞍上掉下來,而龍則拉傷肩膀。牠盡力往前飛,但事實證明這很痛苦。我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我們本來以為在奈拉卡附近,但接著就看到城市的塔樓。因為自小在附近長大,所以我認出是索蘭薩斯城。擔心被該死的索蘭尼亞騎士發現,龍降落在樹林裡,躲進山洞中休息並療傷。」
米娜一言不發,只是微微點頭表示已經聽到並明白了。
牛頭人緊盯著傑拉德。他的雙眼不是一雙愚鈍獸類的眼睛,而是閃著智慧的光芒。
傑拉德在關押犯人的帳外坐下。他食不知味地嚼著肉乾。想起自己把水袋放在奧蒂拉那裡,他回帳裡去取。他躡手躡腳地走著,以為她睡著了。
「不需要,長官——」傑拉德想拒絕,但牛頭人沒理他。
傑拉德納悶她是怎麼知道自己並非她麾下的一員。沒有徽章或標記表明他是從奎靈那斯提、聖克仙城,或是安塞隆其他地方來的。他不情願地脫下帽子,並非擔心她會認出他,而是樂意能有它微不足道的保護,可以讓他避開她琥珀雙眼的凝神注視。
「他們就在附近嗎?」
傑拉德向她敬禮。
米娜彎下腰吻了吻奧蒂拉的前額。「我將妳的靈魂託付給唯一真神。」米娜說著,站起身,轉向傑拉德。
奧蒂拉瞪了他一眼。無論她原來料想會發生的是什麼事,都絕不是這樣。傑拉德在心裡嘆了口氣,搖搖頭。奧蒂拉回頭看向米娜,似乎打算拒絕。但接著,她的手朝米娜伸去。奧蒂拉訝異地看著自己的手,好像那隻手是在照自己的心意行動,而違背了她的意願。
「我什麼也沒做。」米娜柔聲說。「妳心中尋找著希望的那部份靈魂,向我伸出了手。」
傑拉德吸了口氣,繼續往下說。「梅丹元帥恭敬地提醒黑夜之主進攻奎靈那斯提將破壞巨龍之間的約定。元帥擔心瑪烈得知後,將在巨龍間爆發全面戰爭,一場很可能會將安塞隆大部份地區化為焦土的戰爭。梅丹元帥面對碧雷的命令時沒有考慮到自己。他是一名忠誠的奈拉卡騎士,因此他要求從長官黑夜之主處得到指示,該如何應對。梅丹元帥也恭敬地提醒大人,僅有廢墟的城市價值無幾,而且死掉的精靈不能進貢。」
傑拉德不寒而慄,從心底深處打著冷顫。
弓箭手先看到了傑拉德和奧蒂拉。他的眼神銳利而精明。他對騎士說了些什麼,於是騎士轉過身瞧著他們。傑拉德驚詫地發現那騎士不像他所猜想的是個年輕人,而是一個女孩子。亮麗的紅髮削得很短,望向他們並吸引住他們的眼睛是琥珀的顏色。他從來沒見過如此特別的眼睛。他在它們的注視下心神不安,彷彿再一次變成了孩子,而她在他偷蘋果或是欺負小妹妹時把他逮了個正著。她原諒了他的過錯,因為他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他只不過是個孩子。她或許會懲罰他,但這處罰是為了幫助他明白將來要如何處事才正確。
「我不……我不……」傑拉德說不出話來。他想編個謊話,但無論如何這都沒意義了。如果他相信她的話,奎靈諾斯的戰鬥明天一早就會開始,而且他確實相信她,雖然說不出原因。他疲憊地搖搖頭。「我想,現在這都沒關係了。」
他轉身對著嚮導發問。「軍隊的其他部份什麼時候到?和圖書
傑拉德毫不掩飾好奇心,專心地四處張望。他不是這支隊伍中的一員,有好奇心是很正常的。
「啊,是吧,或許吧!」傑拉德覺得有些不自在。他沒打算開誠佈公地坦白自己,當然也不打算跟她說出內心的想法。「難道妳就沒別的事好擔心了嗎?」他惱火地反問。
傑拉德扭動著將雙手脫出袖子,把衣服前後調過來,將奈拉卡黑暗騎士的徽標轉到身前。
一隊沿樹林周邊巡邏的騎手已出現在半里內之處。他們這站在草地裡的兩人一馬很輕易就被發現了。先遣隊整齊劃一地前行,現在正朝他們跑來準備進行盤查。
騎士繼續朝軍隊走去。傑拉德躲在帽子下小聲咒罵著他,但他別無選擇,只能跟著那個騎士走。
「對不起。」他靠著馬蹄聲的掩護對奧蒂拉道歉。「我以為他會同意,然後打發掉我們,暫離職位開一兩個小時的小差,然後回去報告。」傑拉德搖搖頭。「真倒楣讓我遇上有史以來這麼負責的黑暗騎士。」
「你努力過了。」奧蒂拉擰過手拍了拍他的膝蓋。「你盡力了。」
一幅燒紅烙鐵加上用刑鐵鉗的畫面很不愉快地跳進腦海。牛頭人命令他的一名騎士跟著他們。傑拉德不敢拒絕。向牛頭人行禮後,傑拉德想策馬前行,但他擔心馬兒會發現控韁的是雙不熟悉的手而不肯前進,但奧蒂拉腳跟輕輕一踢,馬兒開始往前走。牛頭人緊盯著傑拉德,害他直冒冷汗。但接著牛頭人就催馬離開了。他和先遣隊的其他人很快就奔入林中,不見蹤影。傑拉德停下馬,朝河水的方向去。
「天殺的!」傑拉德嘟噥。「這個大白癡現在想幹什麼?」
「等等。」傑拉德在騎士身後大喊道。「我得把俘虜安全地送到審訊官那裡去。我會拿到獎賞的。我不想她被拖去動私刑!」
「我奉命將消息帶給黑夜之主,」傑拉德頑固地回話,唯妙唯肖地演著一個指揮官副官的角色——專橫跋扈、剛愎自用。「如果塔貢爵士不在了,那麼我當奉命親手將它交給繼位者本人。」
「我是送信給塔貢爵士。」傑拉德答道。一說到信,他的心差點要跳出來,連忙伸手摸向袋子。
「你說我憎恨男人是什麼意思?」奧蒂拉問道。
奧蒂拉停下來喘了口氣。她的身體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我有個主意。解下妳的劍帶給我。」傑拉德說。
『你不是在奈拉卡』,那個騎士曾這麼說。傑拉德對此印象深刻,也為之忐忑不安。這不是一支為了劫掠和私利而打仗的傭兵軍。這是一支老練的部隊,一支紀律嚴明的部隊,一支專注於目標的部隊,無論那個目標是什麼。
傑拉德不得不開口問她。「妳看到了什麼,奧蒂拉?她碰妳的時候,妳看到了什麼?」
「我已經害一頭龍受了傷。」傑拉德反駁。「我可不想再害一匹馬。」
「我是什麼反應?」她追問,轉身瞧著他。「我的反應有什麼不對嗎?」
「妳得相信。」米娜說。她抬起奧蒂拉的下巴,逼著奧蒂拉不得不望進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我沒有騙妳。妳是在欺騙自己。妳死後,會到唯一真神那裡,那裡再沒有謊言。」
「塔貢和唯一真神在一起。」米娜回答,她的聲音肅穆而真誠。「他犯了錯,但他現在知錯悔改了。」
「你的名字、軍銜和長官?」牛頭人問道。他聲音粗啞,近乎咆哮,但傑拉德不難明白他的意思。
「對,我想你說的沒錯。」薩繆瓦爾隊長摸了摸下巴。「我賭她知道,是吧?」他拇指一戳,指著奧蒂拉。她茫茫然地走著,不在意自己要去哪裡,也完全不關心。
傑拉德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沒辦法知道。他只能提高警戒,準備跟上她的計劃。
「我擔心我的龍。」傑拉德說,「銳刃是元帥的龍。他們是多年的同伴。如果牠出了什麼事,我也別想活了。」他轉身對著那名騎士。「我要去看看那頭龍,讓銳刃知道出了什麼事。」
「妳應該休息。」他說。「除了等天黑,沒什麼可做的。我有腳鐐的鑰匙。我會幫妳找到護甲或是一件士兵的外衣——」
他們的嚮導跑在前頭,急著完成差事。他很不滿他們跑得不夠快,於是向他們揮手示意要求加速。傑拉德沒理他。他正想著牛頭人說的關於黑暗騎士圍攻索蘭薩斯的話。倘若真是如此,他可能正衝進一支萬人大軍。
傑拉德依言扶奧蒂拉下馬。「妳想害我們被殺嗎?」他一邊解開她手腕上的皮繩,一邊悄聲責問。「沒時間討論神學了!」
「你還是離目的地很遠。」牛頭人說著,瞇了雙眼。「捷列克在遙遠的東邊。」
「我的命令是帶你去見米娜。」騎士頑固地重複道。「你向她報告完之後就可以回去找那頭龍。你不必hetubook.com•com擔心那頭野獸,牠不會攻擊我們。米娜不會讓牠這麼做。至於牠的傷,米娜可以治好牠,然後你們兩個就能回奎靈那斯提去。」
奧蒂拉彷彿很痛苦似的抽了口氣。她想要掙脫,卻無法甩開手。但在傑拉德看來,米娜並沒有用力。淚水湧上奧蒂拉的雙眼,她咬住自己的嘴唇。她的手臂在發抖,身體打著顫。她大口喘著氣,像是在忍耐著痛楚,但下一刻她就跪下了。淚水湧出,從她的臉頰滑落。她垂下了頭。
「聽說他死了我很難過。」傑拉德有些無奈地瞟了弓箭手一眼,後者正朝他笑,似乎非常明白傑拉德在想什麼,有什麼感覺。
奧蒂拉狂亂地緊盯著她。
「我什麼都不會告訴妳。」奧蒂拉斬釘截鐵道。
「啊,閉嘴。」他嘟噥著,摸索著綁住她。「至少這時候別開玩笑。」
「她不肯說話,長官,但我相信她是從那裡來的。她能告訴我們城裡部署的守軍數量、城防工事的細節,和你的長官有興趣的其他情報。那麼,小隊長,」傑拉德最後說。「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和你長官的名字。」
「我沒睡。」她說。
先遣隊靠近了。他現在可以看個仔細,於是目瞪口呆地注意到其首領竟然是個牛頭人。傑拉德覺得活著離開的希望增加了。他以前從沒遇過甚至見過牛頭人,不過他聽說牛頭人都是些頭腦遲鈍的傻瓜。先遣隊的其他人都是奈拉卡騎士,從他們控馬的技巧來看,都是經驗豐富的騎兵。
敵方先遣隊奔過草原,馬匹在乾燥的草地上踏出一團團塵土。騎在最前面的牛頭人揮了揮手,先遣隊散成一個大圖,包圍了傑拉德和奧蒂拉。
傑拉德瞧著她,左右為難,無法下決心。他不敢看向奧蒂拉,儘管他想知道她會怎麼想,會怎麼反應。他不知道要怎麼辦,又意識到無論他怎麼做,自己看起來都很蠢。不知為什麼,他不希望被這雙琥珀色的眼睛認為自己很蠢。
他說出自己的姓名,重述了方才大半都是真話的故事。他自信地陳述著,但說出那些顛倒事實或是虛飾偽裝的部份時,卻有些困難。他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她對他的瞭解比他自己還要多。
傑拉德聳了聳肩。「我以為自己或許能湊一腳,就這樣。」
「你不用跟來。」傑拉德連忙說。「唉,看來你還不明白。銳刃一定聽到了號角聲。牠是頭藍龍。你知道藍龍的習性,牠們可以聞得到戰鬥的氣息。牠可能以為那些天殺的索蘭尼亞騎士出來搜查。如果牠覺得受威脅,也許會錯誤地攻擊你們的隊伍——」
「隨便你。」薩繆瓦爾說完便走開了。他顯然是看到了一個朋友,開始揮起手來。傑拉德看到之前帶領先遣隊的牛頭人正朝他揮手應答。
弓箭手向前傾身對米娜說了些什麼。她聽著,點了點頭。
「我正騎著梅丹元帥的藍龍前往捷列克,給黑夜之主塔貢送去緊急消息。」傑拉德流利地回答說。
「照她說的做,該死的索蘭尼亞人。」傑拉德下令道。
「眾神或許從妳身邊離開了,索蘭尼亞人。」米娜說道。「但沒有離開我。給騎士鬆綁,讓她下馬。別擔心,她不會逃跑的。再說,她能到哪裡去?」
「你說自己瞧不起女人,而我憎恨男人。你那話是什麼意思?」
就在他們進入營區周邊時,他們看到軍隊正在挖戰壕準備攻城。士兵們把營地建在城牆箭塔的射程之外。一些索蘭尼亞弓箭手想碰碰運氣,但他們的箭就勉強落在附近,他們最終只好罷手。可能是他們的長官要他們停手,省下箭枝。
「傑拉德.鎢斯.孟塔,梅丹元帥的副官。」
「在我們討論要怎麼稱呼你的時候說的。你說我們兩個比害怕死亡更害怕生活。」
「我的命令是帶你去見米娜。」那騎士說。
「但是,她還是我的責任。」
「我不知道她清不清楚。」傑拉德陰沉地答道。「她什麼也沒說,面對你的折磨也不會說什麼。她這傢伙是個頑固份子。我帶她去哪裡?謝天謝地可以擺脫她了。」
「這是什麼法術?」她嚷著,現在她感覺到了某種異常。「妳對我做了什麼?」
米娜淡淡一笑。微笑溫暖了琥珀的眼眸,它們像蜜糖般從傑拉德身上流過。「塔貢大人本來會被這樣的陳情深深打動的。那位已故的塔貢大人。」
「你說什麼?」騎士追問。
奧蒂拉閉上雙眼,發著抖。
「至於你的俘虜,」牛頭人繼續往下說。「你可以把她交給審訊官。他會安頓在鐵匠的火爐附近。」
兩名騎士守在指揮帳外。這是第一座紮好的帳篷。其他的帳篷現在正圍著它搭起來。一名軍官站在帳前,跟另一名奈拉卡騎士說話。從他的打扮看來,這名軍官是個弓箭手,因為有張巨大的長弓正掛在他和-圖-書一側肩膀上。那個騎士背對著傑拉德。他看不到騎士的臉。從細瘦的身形看來,這騎士不過是個不到十八歲的年輕人。他猜想會不會是某個騎士的兒子穿了自己父親的護甲。
「那頭龍在唯一真神的掌握中,跟我們所有人一樣。」米娜回答道。
「梅丹元帥要傳達的消息是什麼?」米娜問。
現在換傑拉德吃了一驚。「難道妳不相信那些話?」
「譬如擔心燒紅的針刺進我的指甲?」她冷冷地回嘴。「或者是我的關節被刑具拉得脫臼?我有一堆事要擔心,而我寧可談談。」
「我聽說過這個唯一真神。」奧蒂拉激動地插話。傑拉德擰了她的腿一把要她閉嘴,但她沒理他。「有人提起過這個神。一個從光明城堡來的冒牌密儀教徒。這是褻瀆!所有人都知道諸神離開了。」
牛頭人抬手行禮。傑拉德回禮,謝天謝地自己曾在梅丹元帥手下受過訓練。他一言不發地坐在馬上,等著比他軍銜更高的牛頭人先發話。奧蒂拉兩頰泛紅。冰冷而沉默地對他們所有人怒目而視。傑拉德只希望這樣的沉默繼續下去。
牛頭人眼中精光一閃,有那麼一會兒,傑拉德以為自己做得過火了些。但接著,牛頭人回答了他的話。「我是加爾達。我們的指揮官是米娜。」他說出那個奇怪名字時的敬重和尊崇之情,讓傑拉德覺得不安。「你帶往捷列克的是什麼消息?」
牛頭人皺起眉。「你離家很遠,龍騎士。是什麼讓你跑到那麼北邊來?」
米娜抬起琥珀的雙眼,注視著奧蒂拉。
他粗魯地朝米娜的方向推了她一把。奧蒂拉踉蹌了幾步,但在那女孩面前站穩了。米娜不過才到奧蒂拉的肩膀那麼高。
帳運裡沒有鋪蓋,不過隊長給犯人拿來了水和食物。奧蒂拉拒絕吃東西,但喝了些水,而且並未對這樣的關照表示感激。她躺在地上,大睜著眼睛,目光呆滯。
她在他走後沒有動過,只是閉上了眼睛。他正伸手去拿水袋時,她說話了。
「這個索蘭尼亞人,」傑拉德粗魯地戳了戳奧蒂拉的背。「看到我們降落。她追進山洞裡。我們打了一場,我卸下她的武器,把她俘虜了。」
薩繆瓦爾把東西遞給他。「伙房還沒搭起來,不過很快會有更多吃的。我打算自己解決。你要一起嗎?」
傑拉德一直把手搭在劍柄,準備隨時對上打算拉走他的索蘭尼亞俘虜去取樂的傢伙。他們走過時,士兵們都饒富興味地看著他們。有些人停步嘲笑索蘭尼亞人,但他們的長官很快就命令他們回去工作。
「別轉過來!」傑拉德惱火地喝道。「妳是我的俘虜,記得嗎?我們不該舒服地閒聊。」
「不,」傑拉德說。「謝謝了,我要盯著她。」
薩繆瓦爾將傑拉德帶到一個帳篷,鐵匠及其助手正在那附近安放簡易熔爐。薩繆瓦爾在鐵匠那裡停了一會兒,拿來一套適合的腳鐐手銬,幫傑拉德鎖上奧蒂拉。他把鑰匙給了傑拉德。
「抓住我的手。」米娜重複道,彷彿面對的孩子是個遲鈍的小孩。
傑拉德目瞪口呆。他的下巴掉了下來,大張著嘴。他覺得自己該為梅丹爭辯兩句,接著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這會暴露自己的身分。或許她已經知道傑拉德並不是裝出來的那個樣子,無論他是爭辯還是不出聲都沒什麼差別。他最後決定要問一個他一定得知道的問題。
「薩繆瓦爾隊長說,妳應該可以提供我們關於索蘭薩斯防禦工事的有用情報。」米娜淺笑著聳了聳肩。「雖然我不需要這樣的情報,但隊長相信他需要。因此在被處刑之前,妳會先被審問。」
他說出自己的真名,這麼一來萬一他們向梅丹元帥查證,元帥會認出傑拉德的名字幫他圓謊。他加上一句奎靈那斯提軍中的番號,就再沒說什麼。像任何一個真正的奈拉卡騎士一樣,他要對同伴有戒心。他只回答被問到的問題,絕不多言。
奧蒂拉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要不是傑拉德裝作抓住她的樣子扶著她,她就會倒下去了。其實他也不知道究竟他們是誰靠著誰。他需要什麼來支撐自己。他全身大汗,覺得自己快虛脫了。
奧蒂拉茫然而驚詑地看著她。
她轉過身。等在一旁的軍官們上前來,用各種問題煩著她。她走過去聽他們說,回答他們的話。傑拉德就被這麼打發掉了。
「沒有神為誰留下。」奧蒂拉以典型索蘭尼亞式的頑固堅持道。「不論是妳還是我。」
傑拉德原本打算迎上前去,但覺得這麼做會讓人起疑。他是一個在敵方要塞附近的奈拉卡黑暗騎士,被一名俘虜絆住,他有充份的理由對他人抱有戒心,就像他們對他一樣。
「一大批人馬,」騎士說。「比你想像的還多。」
「怎麼回事?」陪同的黑暗騎士追問。
「顯然他們確實沒和-圖-書有援軍。」傑拉德回敬。「索蘭尼亞人在援軍沒穿褲子時就把他抓住了。」
牛頭人饒富興味地瞧著奧蒂拉。「她從索蘭薩斯來的?」
傑拉德走到帳外,不知所措。他想最好是去吃點東西。在看到薩繆瓦爾手裡拿來的麵包和肉乾之前,他都沒意識到自己有多餓。
「感謝你送信來。我建議你不要回奎靈那斯提。碧雷不會讓你進城。牠在明天拂曉時分就會發動攻擊。至於梅丹元帥,他是個叛徒。他愛上那些精靈和他們的生活方式。他的愛在太后羅拉娜塞拉莎身上凝聚成形。他沒有照指示屠城。奎靈諾斯城裡滿是精靈戰士,準備著犧牲性命保衛自己的都城。國王吉爾薩斯為碧雷和牠的龍王軍設下了一個陷阱——我得說那是個狡猾的陷阱。」
不能用漂亮兩字形容她,美麗也不行。她的臉龐因從容而鎮定,因思想的純淨而讓人印象深刻。沒有疑慮的皺紋劃過她光滑的前額。她的雙眼清澈深邃,讓他無法看透。這是一個能為了善或為了惡而改變世界的人。他從這平靜自若的神情認出了她,米娜,這支軍隊的指揮官,她的名字被人們用敬重尊崇的語調提起。
「塔貢爵士死了。」牛頭人說。「米娜現在是黑夜之主。我是她的副將。你可以把信給我,我來交給她。」
米娜走近奧蒂拉。她撫了撫奧蒂拉又長又黑的頭髮。
「現在妳看到了。」米娜輕柔地說道。「現在妳明白了。」
「也許我們是有兩把劍,但現在有沒有這兩把劍並沒有什麼不同。如果索蘭薩斯城裡的每個索蘭尼亞騎士都決定衝進戰場,向六百個敵人挑起這樣光榮的戰鬥會怎麼樣?那些逃到騎士身旁要求保護的農民們會怎麼樣?農民們是會光榮地死去,還是會被敵兵的槍矛刺穿?那些肥滾滾的店老闆會怎麼樣?他們是會光榮地死去,還是不得不看著自己的妻女被強|暴,店舖被燒成焦地?在我看來,傑拉德騎士,我們曾立下誓言要保護這些人。但我們並沒有立誓要死得光榮,立誓要自私地在這種毫無勝算和意義的戰鬥中死掉。
傑拉德沉默了一會兒,接著他笨拙地開了口。「我不確定自己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也許只是因為在妳眼裡,男人不算什麼。不只是我。那是可以理解的。但我看過妳對評議會上的其他騎士是什麼反應,還有衛兵和——」
米娜握住奧蒂拉的手。
她掉轉馬頭,開始朝山洞的方向走。
「索蘭薩斯是大陸上最固若金湯的城市。克萊恩最強的攻城器也無法在它的城牆上打出一個洞。你們這裡有多少人?幾百?當然,很明顯地,你們在等援軍。」
那騎士搖搖頭。他踩在馬鐙上站起身,指著一個方向。「那是米娜的指揮帳。你可以看到旗子。你自己去吧!」
「碧雷……得到示警了嗎?」傑拉德口乾舌燥,勉強說出話來。
「很多。」傑拉德強調道。
「我想有很多人馬。」傑拉德說。
傑拉德抬高聲音壓過鐵錘的敲擊聲、軍官下令的嚷嚷聲,還有紮營時慣有的喧鬧聲。
「如果你加入我們的行列,我們會很高興的。」薩繆瓦爾建議說,「來,我告訴你把俘虜帶到哪裡去。審訊官的帳篷紮好了,不過他會忙到明天早上。我們可以找另外一個人。」他瞥了索蘭薩斯城一眼,城牆上黑壓壓的都是士兵。「你估計那裡有多少人?」
她嗤之以鼻。「既然你這麼想,我就告訴你,我喜歡男人。我只是碰巧發現他們都是騙子、惡棍和偽君子。那也算是他們魅力的一部份吧!」
「我選擇把消息報告米娜。」他開口道,很吃驚地在自己的聲音裡聽到同樣尊敬的語調。「我的消息如下:奎靈那斯提正面臨綠龍碧雷的進攻。牠命令梅丹元帥摧毀奎靈諾斯城,並威脅說如果他不從命,牠將親自動手實行。牠命令他消滅精靈。」
「你已經給我鬆綁了,對吧?」奧蒂拉回嘴,垂著長長的睫毛,瞧著他。
「我看到了神的心!」
「你不是我的騎士,閣下。」米娜說。「我希望能看到臉。脫下帽子。」
敵營裡沒人在意那些弓箭手,只是有人會不時偷瞥一眼在牆頭列隊的士兵,而且,通常在這樣的動作之後,就是同伴之間的幾句悄悄話,然後對話的兩人都挑起眉毛,搖搖頭,在有軍官注意到他們之前趕快回到手上的工作去。士兵們面對令人生畏的高牆重城看來毫無懼意,只不過有些困惑。
騎士輕蔑地瞟了他一眼。「你不是在奈拉卡,騎士。」他鄙夷地說完,揚長而去。
「抓住。」她對奧蒂拉說。
傑拉德下了馬,牽馬穿過這片井然有序的忙亂。士兵們心甘情願地埋頭苦幹。軍官們予以指導,但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威脅恐嚇。不必用鞭打來催人賣力。這個營地看來士氣高昂,https://m•hetubook•com•com士兵們彼此開著玩笑,哼著歌讓自己在勞動中放鬆。然而,他們一抬頭就能在城牆上看到十倍於己方的敵人。
「我有種感覺,覺得你已經思考慮過這件事很久了。」奧蒂拉打斷他的話。
傑拉德覺得自己的臉都燙了起來,很慶幸自己戴著能罩住臉的帽子。「我不記得了。有時候我說話沒經大腦——」
「我什麼時候說的?」
「敵人主要的目的是要殺了你。你每活一天,他們就失敗一天。你每活一天,就勝過他們一天——哪怕只是躲起來,躲在山洞裡等機會回到同伴身旁與他們並肩作戰。這對我來說,就是榮譽。」
「你是在閒逛嗎!」那個騎士斥責道。「走快一點。我還要回去值勤。」
「這種稱號對唯一真神而言毫無意義。」她回答說。「我是米娜,唯一真神的僕從。你可以把消息告訴我,也可以不講,說不說由你。」
「躲起來!」奧蒂拉轉過頭,吃驚地瞟了他一眼。接著她笑了。「我喜歡你,玉米——」她打住話,苦笑著改口,「傑拉德騎士。如果是別的騎士,就會堅持衝上前戰鬥。」她倠得筆直,將手搭上劍柄宣佈道。「我將堅守陣地拚死奮戰,哪怕以一擋百。榮譽即吾命。」
米娜沒有生氣,甚至沒有困擾的表情。她耐心地注視著奧蒂拉,就像是父母正看著被寵壞的孩子在發脾氣。米娜伸出了手。
「隨便你。」牛頭人匆忙答道。他有比跟一名元帥的副官廢話更重要的事要做。加爾達朝塵雲的方向指了指。「他們正在搭指揮帳。你能在那裡找到米娜,她正準備要攻城。我派個人給你帶路。」
這麼做很冒險,但他覺得自己被查問夠了,一直懦弱地回答盤問而不反問幾句實在不合身分。
「我會吃掉這個。」傑拉德說。「因為她不想吃。」
「要是你死了,榮譽對你有什麼用?它對任何人有什麼好處?我告訴你會怎麼樣,傑拉德騎士。」她繼續說。「他們會為你寫首歌。他們會在酒館裡唱這些該死的蠢歌,所有肥滾滾的店老闆在聽到這個以一對六百的勇敢騎士時都會掉眼淚,然後流著口水乾杯。但你知道是誰不會被歌頌?那些在索蘭薩斯的騎士們。我們的夥伴。我們的戰友。那些沒有機會以榮譽的名義打上這麼一場光榮戰鬥的騎士們。那些騎士不得不為生存而戰,為保護信任他們的平民而戰。」
「不!」奧蒂拉哽咽地大喊。「不,我不相信。」
「快點!在我們被發現之前掉頭,」傑拉德說。「我們可以躲進洞裡——」
她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望向別處。
「您是新的黑夜之主吧,女士?」傑拉德問。提出這問題本來在他的預料之中,但他為之心神不寧。「請原諒,但我奉命只將消息告訴黑夜之主。」
「不,別轉身。」他叫住她。「就這樣。快,別讓他們看清楚。」
「我從來沒這麼想過。」傑拉德承認道,他欽佩地瞧著她。「我看終究有些事妳是認真對待的,奧蒂拉女士。不幸的是,這看來全是徒勞。」他抬手從她肩上指向某處。「他們已經派出先遣隊防護側翼。他們已經看到我們了。」
傑拉德聽到塔貢已死時並沒有太吃驚。黑暗騎士的晉升往往是在夜裡趁黑朝別人身上捅一刀得來的。這個米娜大概已經拿到了指揮權。他絞盡腦汁想著面對事態新變化時,要怎麼處理這封會讓他遭罪的該死的信。他可以把這封和自己所說的根本不相符的信交給牛頭人,就這麼了事。接著會怎麼樣?他們會把奧蒂拉從他這裡帶走,把她拖去折磨,而他被謝過之後就會被打發去找自己的龍。
奧蒂拉解下劍帶塞進他手裡。他把它整個插|進自己的劍帶中,接著戴上帽子。他倒不怕自己被認出來,不過帽子至少能掩飾他臉上的表情。
米娜悲傷地看著她。「對,我想妳不會的。妳會白受罪,因為我可以向妳保證,妳說不出我還不知道的事。我這麼做不過是遷就薩繆瓦爾隊長而已。」
「她是你的俘虜。」他說。
騎士的聲音聽來很鎮定,但傑拉德注意到他的眼光在頭盔下飄忽。「援軍正在路上。」
「什麼——」奧蒂拉皺起眉回頭看見他戴上了皮帽。「哦!」她立即明白他的用意,開始解下自己的劍帶。「要知道,傑拉德騎士,如果你沒把外衣穿反的話,這詭計會更有效的。快點換過來,別讓他們看清楚!」
傑拉德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自己又回答了什麼。
但這話沒用。那騎士顯然跟條吸血蟲一樣死黏著他們。傑拉德只好加快步伐。
「我無法回答你。」儘管傑拉德並沒有問什麼問題,薩繆瓦爾隊長還是這麼回答著。隊長走過來問道。「米娜說梅丹是個叛徒,這是真的嗎?」
傑拉德謝過他,把鑰匙塞進靴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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