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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林傳奇1:靈魂熔爐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丹.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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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並沒有這樣做,起程的時候他第一個就先將錢箱裝好,牢牢固定在貨車座位下面。
他安靜了一會兒,接著目光轉向升上樹頂的太陽,瞇著眼睛不看那對兄弟:「海文鎮對於法師的接受度不高,勒穆爾比較不一樣,他沒什麼危害,所以大家不在意。但是應該不會接受別人了。」
「謝我?」奇蒂又揚起嘴唇微笑:「謝我救你嗎?」
「您已經送我很多書了。」雷斯林還是堅持不肯收。
烏合之眾開始一聲又一聲「貝佐!貝佐!」連綿宛如發瘋失控的禱告。雷斯林心中希望已死,恐懼此時活了過來。但在這混亂的誦經與叫鬧之中,卻有一個嗓音突圍而出。
「一定會的!」對方完全沒聽出雷斯林的嘲諷。「也許你會有興趣——」
「坎德人!」有人怒罵起來:「去攔住他!」
「才不讓你對我們用邪術!」其中一個人說。
「為什麼要投案?我並沒有做錯事。」
「沒事,先生,我沒什麼大礙,多謝您關心。我現在只是有點暈。」
雷斯林悶哼一聲,將對方的手拉開,趕緊登上車廂。那男人還是站在車子旁邊,四處張望。
「他根本沒有對裘蒂思動手,史東。」卡拉蒙平和冷靜地說:「我們進去那房間的時候,她人已經死了。」
卡拉蒙將酒灌進雷斯林口中,酒精流過他唇上的傷口,刺鼻的味道落入喉間,一下子使他回復神智,又喘又咳地連忙將酒瓶推開。
「不用幾天他們就會改變立場了,等他們看見神殿門口掛著燒焦的法師,相信他們知道該怎麼辦。還有人不從,下場就跟他一樣!」
隔壁的幾間牢房傳來坎德人興奮的嘰嘰喳喳聲,他們站在板凳上,靠著窗台想要看清楚外面,口中抱怨自己被鎖起來了,沒辦法親眼看看法師要怎麼烤。有人這時候提議他們再把門鎖都給打開,可惜的是守衛鑰匙給偷了一次,所以門上都加裝掛鎖以及鐵鍊,所以要解開難度大增。但坎德人什麼也不怕,馬上著手進行。
一個祭司走到了他的牢房前面。
「是。」雷斯林酸溜溜地說:「謝謝妳救我。」
他又想到了另一把刀,落在謀殺案受害者身旁那把刀。他知道那是奇蒂拉的刀。
卡拉蒙在一旁面色鬱悶,最後索性別過頭。
雷斯林做了個很糟糕的夢,但卻感受到更強烈的危機,如電擊一般驚醒過來。他本能反應是保持不動,在薄薄的毯子下發著抖,直到心智清醒、可以思考,然後試著辨別危險的來源。
祭司一邊誦經祝禱、稱揚貝佐名號,一邊拉著雷斯林在海文鎮上遊街示眾。音量跟火光驚動了睡夢中的居民,大家紛紛開窗觀望,然後急忙套了衣服上街參與。酒館裡頭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也放下酒杯跑出來,很快混入暴民之中,跟隨祭司隊伍前進,所以誦經聲之外又加上了醉鬼的叫囂。
史東有點困惑地看看這對雙胞胎:「卡拉蒙,我以為你不會撒謊的。但是如果是為了你弟弟的性命,或許不一樣。」
「讓他過來吧,卡拉蒙。」看見哥哥想把好事的人都給攆走,他出言制止:「那是我朋友。」
卡拉蒙扯住纏著弟弟的繩子,將昏倒的弟弟挽在懷中,捧著他走下柴堆,將他安置在地上。
「嗯,也謝謝你,泰斯。」雷斯林將匕首從坎德人手中取回來。「還要謝謝你,史東。你的舉止真的非常勇敢,雖然太莽撞了,但的確有勇氣。」
佛林特也到場,與抓住泰斯、想將他拖進神殿的幾個僧人打成一團。矮人出手兇狠,對方過沒兩招就連忙將坎德人放開落荒而逃。史東也回到戰線,滿面鮮血的他出劍速度飛快。
勒穆爾憂心忡忡地看著他:「他們有沒對你怎麼樣啊?」
「我才差一點被燒死,卡拉蒙!你現在還要毒死我嗎?」雷斯林上氣不接下氣。
許多海文鎮民還幫著僧侶們架構火www.hetubook.com•com葬場,看見他被押過來開始冷笑,但其中不乏幾個鐘頭前嘲弄貝佐教徒的人。雷斯林不覺得意外,他又一次看見人心醜陋的證據,就讓這些人受到貝佐的欺壓愚弄橫奪,『什麼樣的人造就什麼樣的神。』
結果警長卻是來道歉的。他的態度很不情願也非常尷尬,但是那個年輕的女祭司後來承認,自己聽見慘叫聲峙,的確見到了雷斯林與雙胞胎哥哥在一起,之前沒有說出實情,是因為自己當下並不希望貝佐教行騙的事情給一個法師揭穿,然後垮台。然而主祭事後的行為卻使她駭然,所以不想與那個教團再有牽扯。
「裘蒂思以前見過他們,她都跟我提過了,完全不必擔心。那個女人是個盪|婦,矮人除了喝酒什麼也不會,半精靈雖然是雜種,但還是跟精靈一樣懦弱怕事。那些傢伙不足為懼,一定溜得比誰都快。開始唸經!」大主祭很不耐煩:「要讓大家覺得一切都是貝佐的旨意!」
「謝我做什麼?」雷斯林苦笑道:「謝我毀了他的工作?如果那個警長不知道裘蒂思和貝佐教那群人都是騙子,那他就是阿班尼西亞最蠢的人。但如果他知道,則代表他一定收了人家很多好處,才會什麼都不管。不管是哪一種狀況,他都幹不下去了。你塗些藥膏在手上吧,哥哥,看起來好像很痛。」
「是你的朋友勒穆爾給的,他說要——」
「對了,藥膏——」勒穆爾拿出個小罐子:「我自己做的,有蘆薈、還有——」
幫哥哥清理傷口、抹上藥膏以後,雷斯林準備上貨車躺下,將打包工作留給其餘人處理。他真的是累壞了,疲憊得像是生了重病,但就在他要登上車廂時,一個穿著棕色袍子的人忽然靠近。
但又出現一位意外的訪客,海文警長親自登門造訪,想要見雷斯林一面。奇蒂拉抽出劍,叫小弟躲著別出去,氣氛彷彿一觸即發,可是雷斯林卻要姊姊放下武器。
兄弟交換一個眼神。
貝佐神殿在不遠處聳立,石材建築沒被火焰打垮,應當只有內裝受損。神殿前面有一片寬廣草地,已有群眾聚集,還有個穿著藍色袍子的祭司在那兒立起木桿,其餘人將一堆堆柴火疊在旁邊。
「我跟你們把話講清楚,」一個守衛喊道:「白天就會舉行審判,你們對那對法師有什麼指控,等那時候再跟警長說!」
「還要謝謝您送來的匕首。」雷斯林繼續說下去,將刀拿出來想物歸原主:「幸運的是,我還沒用到。」
「倫青!快去找警長!」老獄卒叫道。
戰場才是奇蒂拉生存的地方,她面色紅潤,眼睛發亮,雙唇也充滿血色,簡直像是喝下了剛剛殺傷者的鮮血。她還在笑著,勾起坦尼斯手臂依偎著他。「我說你的劍術可真不錯,這種身手一定可以大賺一筆,真搞不懂你怎麼沒去當傭兵?」
「你們怕的,不是我的魔法。」雷斯林為自己聲音平穩無波而驕傲:「你們怕的是我所說的話,所以你們才一定要趕在審判之前就把我殺死。你們很清楚,如果給我機會說話,我一定能讓大家知道你們根本就是一群強盜跟郎中。」
史東.布萊特布雷德站在大街中央,擋住隊伍去路,橫隔在大木樁與即將受死的人中間。無數火炬照耀下,史東看來威風凜凜,挺直的身軀毫無懼色,長長的鬍鬚抖擻軒昂。他臉上堅毅的表情超過實際歲數,手中長劍出鞘,反射著光芒好像劍身燃著火焰般。驕傲、威猛、冷靜又莊嚴,史東成為亂流中那靜止的一點。
雷斯林被拖出去以後,現場響起一陣歡呼,但在大主祭一聲令下大家立刻安靜。他們的靜默之中帶著一股肅殺之氣,將雷斯林團團包圍,靜候領導者的指示。
「我們應該是希望沒有下次才對。」坦尼斯微笑回答。
「閃開,你們這些乞丐!」佛和圖書林特吹鬍子瞪眼,揮手要大家退下:「給他點新鮮空氣。」
「他們無權在公正審判進行以前就將你處決。他們做錯事,我有責任要阻止,不過……」
勒穆爾到底說了什麼,雷斯林根本聽不見,因為現場一陣喧囂蓋住所有聲音。許多人驚聲尖叫起來,火焰之中有刀光劍影,忽然卡拉蒙擋在雷斯林身前,他見到哥哥差點就喜極而泣。卡拉蒙彷彿不會痛一樣,抓起整片燃燒的柴堆往旁邊一拋。
「那年輕人有沒受傷?」有人很關切地問著:「我有燙傷藥膏。」
「我們把他帶回神殿去,在那裡處決他!殺雞儆猴,讓大家看看與我們作對的下場!」
「這樣會少賺一天錢喔。」坦尼斯提醒他。
這群旅伴也上路返回市集地,雖然還有一天生意可做,但是佛林特卻說他要打道回府。
「他不是應該要謝謝你?」卡拉蒙既不解又不甘。
勒穆爾又將匕首推過去:「這是我爸的東西,他應該會希望是你這樣的法師拿去用。這玩意兒我用不著,拿去院子剷土可能是不錯。這把刀上面有個精心設計的皮帶,我爸都把匕首綁在自己手臂上,可以藏在袍子裡。他說這是法師最後一道防線。」
「謝啦!」佛林特自己大大灌了一口,才將瓶子交出去。
「可別把他打昏了!」另一個僧侶斥罵說:「讓他保持清醒,他才會感覺到烈火焚身的滋味!」
他躺在車上想要睡一覺,可是一閉上眼睛就看見火焰,感覺到高溫,嗅到煙霧的味道,然後驚醒過來,全身抖個不停。
雷斯林的手摸到了刀柄。
雷斯林轉過身,希望對方識趣主動離開。那人的模樣像是個牧師,但雷斯林最近見到太多這種樣子的人,這輩子都不想與他們有牽扯。
「他在這裡!這一間!」
「這法師的朋友怎麼辦?那個矮人跟半精靈,還有一些新來的?」
「這種鬼地方我一分鐘都不想多待。這裡的人都傻了,真的是傻了。一開始有蛇,後來要吊死人,接下來又放火,亂來!」他對著自己鬍子嘀咕:「一群瘋子。」
「多謝您。」雷斯林接了過去:「其實我沒燙傷,但是我想我哥哥得要擦一些。」
老獄卒躲在門旁,低頭垂眼不敢動作。年輕的守衛看來先前嘗試反抗,現在倒地不省人事,頭顱底下有一攤血跡。
「她會有事嗎?」卡拉蒙有些擔心。
有人遞給矮人一瓶白蘭地:「給那勇敢的年輕人喝一些吧!」
佛林特也不打算開店,關著窗板將貨物運上車子。後來有幾個商人終於忍不住好奇心,過來打聽究竟,卻被矮人繃著臉斥走,令他們頗覺難為情。
「那要不要謝謝我啊,雷斯林?」泰索何夫在他身邊又叫又跳:「你看你看!」坎德人把辮子舉過肩膀,冒出濃重的燒焦氣味,「我的頭髮被燒掉啦,不過打得還算精采啦,只不過沒看見你被綁住燒掉的樣子。有點失望啦,可是我想你也沒辦法。」說著便給雷斯林一個安慰的擁抱。
「等這個法師死了之後,」大主祭繼續說:「告訴大家根本沒有人見過巨大的坎德人,叫花錢找來的樁腳也對大家這麼說,很快鎮上的人就會開始懷疑是他們自己發神經。整件事情就是這個法師害怕我們貝佐神的力量,故意引起一場暴動,趁機暗算了女主祭。」
那個牧師還在附近逗留,囉哩囉唆地說著他心中的神。雷斯林把袍子的罩帽拉上來蓋住臉,好不容易才逼得他離開。雷斯林對這人沒留下太多印象,後來根本忘記這回事。
有非常短暫的一瞬間,他心中閃過了卡拉蒙,然後燃起一絲希望。可是很快他就認為這個想法不切實際。市集地距離監獄很遠,卡拉蒙也不可能會知道這邊的情況,所以早上才會過來,但那時候一切都太遲了。
「一下子就好了,年輕人。」陌生人拉住雷斯林的袖口。「hetubook.com.com我明白你這一天下來已經累壞了,但我還是要感謝你打垮了貝佐那個假神。我們這群信徒欠了你很大的人情。」
「站住!這是在做什麼!」
「希望你跟你這些朋友有時間跟我喝杯茶!」勒穆爾禮貌地鞠躬。
匕首本身的確相當精緻,以上好的鋼鐵打造而成。握在手中有些輕微的麻癢感,雷斯林猜測這兵器上面附有魔力。最後他將匕首別在腰帶上,很感動地與勒穆爾握手。
火把的強光照得他什麼以看不見,偶而有些人的臉龐從視野掠過,都是些咧嘴而笑、眼神奸險的人。他們的臉孔一張一張從夜色中浮現,更迭不休,但其中他也看見一個年輕女人,就是失去寶貴女兒的那一位。她臉上痛苦、同情、害怕,伸出了手想要把雷斯林帶走,卻被僧侶凶狠地推到一邊。
「鑰匙在這兒。」那個低沉的聲音又說:「你們兩個,去裡頭把他帶出來。」
下巴腫脹,雷斯林的頭疼得不得了,皮膚被繩索繃緊,加上祭司挾住手臂,所以他得努力支持才能站好,不然一定會摔得灰頭土臉。現在的狀況沒有真實感,所以他尚未恐懼。
一行人與他寒暄一陣、互相介紹鞠躬,也答應離開時會去拜訪,勒穆爾這才離開,要趕回去將各種植物埋回原位。
雷斯林唇上有傷,雖然痛卻還是擠出一個冷笑。想到那群朋友,他心中絕望稍減,燃起一絲信念。這些僧侶抓他來不是為了要他死,而是為了要做場面,在鎮民心中樹立貝佐的威嚴。然而為此拖延時間對他則十分有利,這番喧鬧動亂還有光線一定都會引起注意,即便遠在市集地的人都會知道。
柴薪堆間立著高大的木樁,他踩斷木枝時發出清脆的聲響。有些突出的木頭鉤住他的長袍,在僧侶推擠下扯碎了衣服。僧侶很不客氣地將他扭了一圈,逼他面對群眾嗜血的眼神與飢渴得合不攏的嘴巴。乾枯的木柴上有人倒了什麼液體——從氣味判斷是矮人烈酒。這根本不是貝佐教徒,而是喝醉的那些暴徒想鬧事。
「你留著吧!這只是一點點心意。我要多謝你,年輕人,這樣子我就不用搬家了!」
雷斯林抬起頭。
人群因敬畏而安靜,前導的祭司也為之怯步。或許這個年輕人尚未真正受封,但是他的器宇、姿態、勇氣都毫不遜色,直逼傳說中修瑪年代的騎士。前排的祭司非常不安,只能回頭看看大主祭怎麼吩咐。
「不知道。」卡拉蒙低頭盯著靴子,腳步在路上揚起許多塵土。
僧侶將雷斯林一直押送到神殿正前方的集子上,已經快要抵達處決地點,卡拉蒙到底在哪裡?奇蒂、坦尼斯人呢?會不會遭到另一幫祭司攔截,已經打了起來?搞不好他們現在也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正在市集那一頭奮鬥著,根本沒有辦法過來?說不定——伴隨這個念頭升起一陣寒意——說不定他們認為前來援救終究徒勞無功,所以根本就放棄了?
祭司趁機趕快將人押到木樁處。雷斯林看了朋友一眼,史東倒在地上喘息,全身沾滿血痕,隨後暴民湧上,再度將兩人隔開。
「不會。」警長聳聳肩:「年輕一輩的祭司跟大家一樣,受到受害女主祭與她丈夫的蠱惑。大家都一樣,需要平復心情就是了。」
「一群飯桶!」大主祭怒不可抑連聲罵道:「他才一個人,你們怕什麼?趕快趕走他,繼續前進!」
「那還真要祝你們成功。」雷斯林說。
許多人圍過來,也伸出援手想要救助這個年輕人。但他們不久前還那樣急切想看著他死。
史東凝視卡拉蒙一陣子,之後點了一下頭,終於接受他的說法,於是一行人繼續前進。
「我們之後會去府上打擾,將書運走。」雷斯林順便一提。
泰索何夫一邊咿咿呀呀說著話,同時拿匕首切斷雷斯林手腕上的繩子。
「警長無權管轄這個案件和圖書!」有個低沉的聲音答覆:「那個法師謀殺了我妻子,我們教裡的女主祭!他跟所有淫邪的女巫一樣,今天晚上就得燒個乾淨!閃開,獄卒,你們才兩個人,我們有三十幾個人,但是我們也不希望無辜的人受傷。」
「你太天真了!」奇蒂拉聽了不大高興,粗魯地將劍收回鞘中:「去吧、去吧,這次可別指望我會去救你。」
坦尼斯竄到卡拉蒙背後,用刀背將襲來的火炬與棍棒彈開。奇蒂拉與愛人同進退,但她可不是以刀背出招,已經有個祭司血流如注地倒在她腳下。奇蒂一邊戰鬥,臉上同時露出冷笑,她的黑色瞳孔看來享受這一切。
「我要感謝你們大家。」在空蕩的街道上,雷斯林開口說:「也要跟你們道歉,害你們捲入這麼危險的狀況。你說得對,坦尼斯,我太低估這些人,沒有搞清楚他們到底多危險。下一次我會小心。」
海文鎮民雖然本想看到燒死法師的場面,此刻看見有人英勇劫囚也樂得高興,牆頭草般的小混混對著英雄們歡呼,掉頭朝祭司下手。主祭趁亂倉皇躲進神殿,那些勉強站著的狐群狗黨見苗頭不對也轉身逃跑,卻還遭到群眾以石塊追打,甚至計劃衝進去全部抓起來。
一行人架住雷斯林手臂,推他出了牢房,動作很快,他差點就滑倒在地上。雷斯林步履蹣珊跟著,幾乎要小跑步才不會跌倒,只要稍微放慢速度,後面就會有人狠狠一推,或者揪住他的手臂。
還留在原地的只剩下這群朋友。包圍神殿的群眾已經散開,據傳貝佐教徒已經從地底密道逃進山區,而本地人打算組織一支隊伍去將其一網打盡。天色快要亮了,晨風冷冽,酒醉的人體力不支也想休息了,男人想到自己還有農務要忙,女人也想到家裡頭還有孩子。海文鎮的人零零落落離去,至於那些僧侶就去跟山裡頭的地精、食人魔作伴也罷。
雷斯林吐了口氣,確定自己已經安全,不會葬身火海。鬆懈下來的瞬間渾身無力,連著身上的繩子就要栽了下去。
「拿去,這個應該有點用!」泰斯連忙說。
「守衛隊長跟警長呢?」有人問:「他們不會插手嗎?」
回到市集地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很多商家正在開店,準備一天的生意。大家把雷斯林當成英雄一樣迎接,為他的義行喝采,走回佛林特店鋪的一路上都有人鼓掌,可是卻沒有人敢上前直接攀談。
一個祭司出手摑他一巴掌,將他打得往後一退,有顆牙齒鬆動,嘴唇也裂了。他口中有血的味道,牢房和這群僧人在他視線中搖搖晃晃。
「也謝謝妳,奇蒂拉。」雷斯林說。
他看了看卡拉蒙的手掌,上頭已經燙起了水泡。卡拉蒙臉一紅,這才發現自己受了傷,將手縮到背後。
「我叫做韓德瑞克,職稱是大神官。」他提及身分時臉上頗有尊嚴:「我代表的是一個新的信仰。現在貝佐教那幫騙徒被趕走了,我們就可以在這裡好好紮根。我們是一群叫做『追尋者』的人,因為我們想要找到真正的神。」
他勉強站起來,不顧卡拉蒙絮絮叨叨地要他先休息。暴民已經圍住神殿,叫嚷著要將貝佐教眾全部燒死。
「我現在過得也不錯,而且安全得多。」他雖這麼說,但臉上還帶著笑,顯然很高興受到她的賞識。
雷斯林跳了起來,用盡辦法想要壓抑心中慌張,並且思考自己可以怎麼辦。腦海浮現一些咒語,可是進牢時被獄監沒收了施法材料。更何況身心俱疲、手足無措,他有沒有精力施法大成問題。
雷斯林沒興趣。帳棚、睡袋等等捲好了搬上車他抽了一條毯子攤開,倒向疊好的帳棚上。
打鬥聲從外面傳來,然後是大喊、咒罵、慘叫。
雷斯林重重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閉上眼睛,好好放鬆。
當時那種無助的感覺深深烙印在心上,他伸手觸及那把匕首,指尖輕輕摸著邊緣,https://www.hetubook•com.com冰冷、鋒利,但令他安心。從這一刻起,他會隨身攜帶這把刀,這是他最後的防身武器,即便意義在於可以親手了結自己性命,而不是任敵人宰割。
「或許,」卡拉蒙也承認:「但是這一次我並沒有撒謊。我可以對著我父觀的墳墓發誓,雷斯林這一次真的是無辜的。」
「嘖嘖。」奇蒂不屑地說:「安全是老人家的顧慮!我們應該要並肩作戰哪,我說啊……」
雷斯林已經絕望。卡拉蒙和其他人趕不過來,他認清自己即將死去,而且是以最可怕痛苦的方式。
旁觀的人群中飛出一塊碎石,直直打在史東額頭。他伸手壓住傷口,腳步稍微動搖,但不肯離開站立的位置,也堅持不放下武器。血流如注,他閉上了一眼,這時他卻高舉長劍,氣勢騰騰朝著祭司走去。
「別客氣!」奇蒂笑著拍拍他肩膀:「真的不用客氣。」
兩個守衛寡不敵眾,所以鑰匙已經給祭司搶走。坎德人還忙著解鎖,看見他們又哭又求,但是祭司們不理不睬,直接將雷斯林的牢房打間,抓住他以後用繩子綁住他雙手。
「已經有弟兄去料理這件事,今天晚上他們不會過來。去把那個法師給抓來。」
「嗯,我說雷斯林啊,」背後忽然跑出個聲音:「這很刺|激吧?我沒看過有人在木樁上燒死耶!當然,不是你的話比較好啦——」
「我沒犯罪。」他說這句話時,眼神重重落在姊姊身上。
穿著天藍長袍的祭司群出現,高舉火炬搜查每一間牢房。雷斯林抗拒心中混亂慌張、想躲在陰暗角落的念頭,因為他想像得到自己會毫無尊嚴地給人拖出來。他強迫自己堅忍鎮定,靜候對方找上門來,自尊與驕傲是他僅剩的財產,一定要保留到最後。
「謀殺女主祭……」史東皺著眉頭,認為雷斯林還在故作輕佻。
祭司將雷斯林手腕緊緊捆在木樁後面,又拿更多繩子將他的胸部、腹部全部纏住,他用盡剩下的力氣還是動彈不得,難以逃脫。大主祭還在演講的時候,不知那個醉漢搶在教徒都還沒把他綁好以前,就扔了一把火上去,差點連主祭都沾火上身,他和一干教眾跳下木堆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而薪火堆在酒精助燃下熊熊燃燒,所到之處一片焦黑。
此外,就算能施法,又能奈對方何?他想到這點充滿無力感。自己不可能將三十來個人都催眠成功,當然也許可以用法術將牢門鎖死,可是以他目前的體力,這招也無法撐很久。他沒有別的武器,徹底地無助!完全任憑對方宰割!
他嗅到火炬散發的煙霧昧,也聽見監獄外頭有人聲吵雜,便先按兵不動,戒慎恐懼地想聽個明白。
「我才不要這些蠢人的錢,」矮人大剌剌地說:「搞不好會被詛咒。我還在想要不要把賺的錢還回去。」
羅瑟濛的孩子已替她報了仇。
雷斯林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不肯讓人看見他在顫抖。面對這些祭司,他露出了寧死不屈的神情,戴上冰冷孤傲的面具掩飾心內恐懼。
嚐到鮮血滋味的愚民想看到更多的暴力,只要受傷的不是自己就好。好幾個流氓衝了出去,從背後撲向史東,在叫罵與扭打間將他壓制在地。
「這有用嗎?」他一個手下語帶懷疑:「看到的人就是看到了。」
史東忽然停在路中間,姿勢僵硬。他用手按住受傷的肋骨,然後面對雷斯林:「我走過來的一路上仔細想過,我還是得堅持請你向海文鎮警長投案。」
煙霧飄進雷斯林眼裡,一下子就燻出了淚水。他閉上雙眼忍著火焰與濃煙,暗自埋怨自己的無能無助,也在心裡準備好承受火焰燒灼肌膚時那殘酷的痛楚。
恐懼是之後的事情。在他眼中暫時一切都只是惡夢,只不過這個惡夢好像沒有醒來的一刻。
「你們知道是誰下的手嗎?」史東問起。
她將坦尼斯拉到一旁,壓低聲音說話。顯然之前兩人的不愉快已經冰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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