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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馬修.史坎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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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 26

牛津

26

父母親就坐在靠近他的地方,神情焦慮地照料他,妲可裹在一床亮閃閃的銀色毯子裡,看著醫生將什麼東西注入布雷克頭上那個透明的塑膠氣囊。液體滴進連到布雷克腕上的管子裡。
父母親把妲可拖走了。
老人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他已經退回個人記憶的私密世界裡。「是啊,那本書會讓你變成那樣,」他說,「它會讓你對知識、對力量貪得無厭。」
「我也是,孩子,我也是。」教授喃喃說道。
「黛安娜.班特利比你更想要那本書。」布雷克說。
「對啊,警察爬上屋頂去救你,」媽媽說,「那一刻,我以為黛安娜.班特利就要殺了你。」
他一定是在醫院。
「不要移動你的頭,寶貝兒。」
「就像我一樣。」妲可柔聲說。
布雷克搖搖頭。「我還是不懂為什麼。」他喃喃自語,這時候護士進房來告訴他們,探病時間已經過了。
「何況,我聽到你們的真心話,」他拍拍妲可的頭,妲可不舒服地蠕動,「說波斯柏.馬雄又回到這附近。我不能忍受他對你們的媽媽展開攻勢,於是昨晚就直奔機場,跳上飛機,今天下午很早就到了牛津……趕上尖叫聲與警報聲。我就曉得你和妹妹八成忙著惡作劇。」
布雷克的父母親感覺到他們需要一點隱私,於是起身。「失陪,」父母說,「我們出去一下。」
布雷克再次夢到雪,雪落在身上像毯子一樣蓋住他。但當一片雪花觸到他的眉際和_圖_書,溶化之後,他就浮出了夢境,發現父親坐在身邊,滿臉疲色卻充滿愛意地看著他。父親怎麼會來到這裡呢?
卓里昂聽到男孩最後一句話,笑了。
可是,這句話絲毫沒有阻止妲可,她還是上前輕輕敲了敲布雷克的額頭,「喂,裡面的,有人在嗎?」
卓里昂頓了頓。「我以為他指的是我,」他說著,內疚地換了一個姿勢,「但是我錯了。」
布雷克沒有力氣說話或做事,只能假裝繼續睡。他不願意完全睜開眼睛,唯恐一家人終於安全無虞、團聚一起的幻像消失不見。
布雷克伸出一隻手,但還是無法完全控制,結果指著地板。
「可是她找不到那本書,」布雷克說,「起碼,在我們出現之前。」
令布雷克驚訝的是媽媽居然流起淚來。
他瀏覽四周。床又薄又硬,像擔架一樣,漿得硬硬的床單簡直像外科手術一樣鋒利。寂靜之中又有嗶嗶聲。還有使用呼吸器的規律吸氣聲,幸好那東西不是連到他身上。他偷偷用手指揉揉鼻子。
妲可踮著腳尖靠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她好奇地問。
布雷克感覺他的頭好像塞滿了棉花。一波反胃的感覺湧上來,被他嚥了回去。
「對。」教授說著,看著地板。「她覬覦終極之書甚於任何東西——比任何人更想要。她引誘我,又利用喬治,最後利用吉利爾斯爵士的財富和影響力,要把書弄到手。她被那本書的力量吞噬掉和圖書了。」
布雷克眨眨眼睛,很困惑。
「我嫉妒喬治.撒瑪納札,」教授絲毫沒有掩飾地說,「他找到那本無字天書。我們倆是好朋友,可是我想自己讀出裡面的內容,而毀了一切。我想要解謎。」
「我也想你,」布雷克說,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容,「很高興你來了。」
「他還沒有醒來嗎?」妲可嘀咕,她感覺到布雷克的眼皮後面有點動靜。
「妲可!」父母親同時警告她,迅速將她拉開。
卓里昂凝視自己的大拇指沉思片刻。
「我只是想確定,」爸爸說,溫柔地伸出一隻手攏著媽媽的肩膀,「我想念妳……你們三個。」
一個吻讓他醒了。
「那爸爸呢?」他筋疲力竭地問,「你怎麼會——」
「我已經出發往這裡來了,」克里斯多夫.溫特斯握起兒子的手,塞回被子底下,「我一直嘗試與你們連絡,試了好幾天。我想念你們。」
「或許你該問問你爸爸。」教授神祕兮兮說著,帶著妲可朝門口走去。
爸爸一臉憔悴,眼睛下方出現了眼袋。他一身衣服皺巴巴的,可是在汗臭與沙塵味之下,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恐怕那本書喚醒了我們心裡頭的陰影,」卓里昂承認,同時在想,「除了你以外。」
「是愛麗絲哦!」妲可說得興高采烈,但媽媽沒理她。
「他不會有事的,」醫生說,「我們已經用繃https://www•hetubook•com•com帶幫他把食指包紮過了,也把其他的割裂傷縫好了,不過他的頭部遭到重擊。我們會將他留院觀察,以避免腦震盪。他已經捱過來了。」
「黛安娜.班特利已經被逮捕了!」
一切都是夢嗎?
布雷克搖搖頭,竭力從轟隆轟隆的聲音之中聽出意義。他的耳朵裡都是回音。
「是的。」
「走開!」布雷克吼她,但是發出來的聲音不過是低沉嘶啞的沙沙聲。
那股味道讓布雷克感到溫暖而安全。他翻身側躺,又睡著了,笑得一臉幸福。
他睜開眼睛。一開始除了一片素淨的白光之外,什麼也感覺不到,那片光像枕頭一樣圍著他。接著他的腦海開始拼出一堆被丟棄的影像,他緊緊抓牢它們,掙扎著清醒過來。身上的疼痛提醒他,那場夢魘是真有其事。
「她說是你破壞那個搭釦。」
「放輕鬆。」教授口氣溫和地說,伸出一隻手擱在布雷克的肩上再三保證。「那本書在等著你,我保證。它會再找上你的,只要你準備好了。」
這好像一場夢,他不想結束這場夢。
卓里昂介入調停,「不用,不用,你妹妹也有權利聽。恐怕我對你們倆並沒有完全坦白。」
「她是啊。」布雷克試著說,可是話卡在喉嚨裡。
教授的聲音變混濁。「我試著從他那裡偷走,」他回憶,「到今天我仍後悔這樣的行徑。那本書一定覺得我不配,m.hetubook.com.com因為它拒絕了我,不久之後,喬治便失蹤了。我相信他一直留在牛津附近,或許是為了密切守護那本書吧,可是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開口。直到吉利爾斯爵士發表演說那晚,他才告訴我陰影越來越接近。」
布雷克的信心突然瓦解了,「可是,卓里昂教授,我不曉得那本書到哪裡去了!我在圖書館的屋頂上把它掉了,然後……」
「我想還沒有。」爸爸說。
「很高興再見到你,卓里昂。」布雷克的爸爸私下補上一句。
茱麗葉.溫特斯搖搖頭。「你怎麼會以為我——」她開口說。
「那當然,」布雷克的爸爸說,「我們只是等不及要帶他回家,就這樣吧。」
布雷克躺在那裡,從半閉的眼簾之間模模糊糊瞥見他的家人。爸爸伸出那雙堅強的手,一手擱在妲可肩上,另外一手摟住媽媽,緊緊地,摟住媽媽的腰。令布雷克吃了一驚的是,媽媽在哭。
布雷克的頭側一股劇痛。他發出呻|吟。
「然後警察就來了……」妲可將故事迅速拉到後來。
「唔?」他昏昏沉沉地哼道,一陣痛楚又湧上頭部。他往後沉坐,精疲力竭。
「嗯,實際上是那條狗救的,」媽媽說明,「牠開始叫得歇斯底里的,一直朝圖書館的大門撲過去。我原本以為是狂犬病。狗主人是個怪人,他一直指著屋頂,咕咕噥噥說些我不懂的話……」
布雷克露齒一笑,卻無法將他所聽到的全盤吸收。「你認識馬雄教授?」他終於問。
「你www•hetubook•com.com救了我!」妲可大聲說。
「怎麼會?」布雷克滿腹懷疑地問。
「走吧,那孩子需要休息。」另外一個聲音在病房的邊上說。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室內一淨空,卓里昂便說。布雷克那雙藍眼睛熱切地集中在這個人身上。「曾經有一度……我也在找那本書。就像黛安娜一樣急著拿到那本書。」
布雷克伸長了脖子,看到一個滿頭白髮而熟悉的身影,龐大的身軀擋在門口。這一動引起他的頭部一陣大痛,他的身體一縮。
「然後,當然了,警鈴大作,」媽媽繼續說,「我看到你在塔頂上揮著妲可的雨衣,對抗那個可惡的女人。那情景就好像電影裡的鏡頭。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相信我。你是最合適的守護天使,布雷克。恩狄米翁.史普林看上你是有道理的。」
布雷克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五馬分屍,再用有刺的鐵絲網縫回去一樣。雖然陣陣抽痛,他還是試著坐起來。
爸爸身體微微一僵,點點頭說:「他和你媽在我,嗯,介入之前,曾經很登對。」
「可是怎麼會呢?」他覺得想吐,含糊問道。
「不要吵醒他。」媽媽補上一句。
「看吧?我就說他醒了。」
妲可喘了一口氣;她已經設法偷偷溜回來。
「妲可!」
過了幾個鐘頭,他驚醒過來。
一個呵欠打斷他的敘述。
「你平安無事,我們就放心了,寶貝兒。你有很多時間可以把一切告訴我們。」
家……不知怎麼的,這個字眼聽起來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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