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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三部曲2:時間軸

作者:羅伯特.查爾斯.威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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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進入西部 第二十二章

第三部 進入西部

第二十二章

「我們必須討論下一步怎麼走。」他說。
「可是他就是想要去那裡。」
那就像是宗教,麗絲心想。你不用對神聖的事物下賭注,你只是用開闊的心胸去追尋它,希望一切如願。不過她沒有對特克說這些。「所以當他們要去沙漠的時候我們要怎麼辦?」
「不是艾沙克!我給他艾沙克的可能性。否則我永遠不可能懷胎足月。」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聲音在麗絲耳裡聽來,就像是浪潮從一處古老沙灘退去。「這比成為第四年期的嚴酷考驗簡單多了。先是例行注射,然後過程中還要子宮內注射,使已經改造的嬰兒不會被我的身體排斥。大多數時間我都注射了鎮靜劑。我對懷孕過程的記憶有限。他在七個月就足月了。」
「我們必須把它從他身上拿下來!」
這是赤道洲山脈西邊地形和稀疏道路的標準摺疊地圖。麗絲站在特克肩膀後面,看他用筆和尺畫線。「這是在做什麼?」
「是的。」
下午過了一半,街上已經快恢復正常了。過去這幾個小時,沒有東西從落塵中長出來。偶爾塵灰會打起轉來,不過那可能是風吹的。一陣風吹了起來,空氣變得迷濛。風把灰色的廢物推向光禿禿的牆邊,也吹走一些落塵,露出了幾處柏油路面。
「我不知道。眼前有很多奇怪的事情發生,這只是其中之一。你感覺怎麼樣?」
「你要……什麼?」

「所以我們就跟著走,等他們弄完艾沙克的事,不管那是什麼意思,我們就繼續往海岸走?這就是計畫?」
「到外頭車上。」特克和杜瓦利博士把車移到離旅館房間近一點的地方,這樣也比較容易監視。「我們可以坐到車上。現在還算安全。」
「那……你是要和我們一起走呢,」終於他問了,「或者要等巴士回麥哲倫港?」
麗絲震驚地坐在地板上,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個東西、那個會飛的東西、那個她以為要攻擊特克的東西,已經進到房間裡。在一個恍惚的瞬間,她聽到它的聲音已經轉弱成為一種含著濕氣的鼓動聲。接著聲音完全停止,芮布卡太太開始大叫。
她是這個房間裡最近似醫師的人。芮布卡太太不太情願地讓黛安坐在男孩旁邊、量脈搏、用手指敲敲胸口。做這些事,麗絲猜測,要說是為艾沙克診斷,不如說是要讓他安心。不過她也確實仔細看了那東西碰過的左臉頰和額頭,沒有明顯的疹子或發炎。最後她檢查艾沙克的眼睛,那雙奇怪的眼睛,似乎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之處。
「是的。」杜瓦利博士視線越過麗絲,看著其他第四年期人。「這裡也是我們要帶他去的地方。」
「這是個冒險,」他也承認,「可是你可以事先計畫好,帶著工具、零件和汽油。」
這個問題有點露骨,不怎麼好開口問,但此時不問更待何時,麗絲打定主意要問。「這是怎麼發生的,芮布卡太太?我的意思是,這男孩,他是怎麼……我是說,如果這不是太私人的問題。」
「謝謝你替我找理由,亞當斯小姐。不過,是的,是我相信的。我們所有人或多或少都相信,所以才會聚在一起。只是我們不像艾夫蘭.杜瓦利那麼信心十足,而且我不得不說他……勇氣十足。我們也有疑慮,當然有,也有懊悔的時候。這絕不是個快樂的故事吧?我相信你正在問自己,我們怎麼會想出這種事,更不用說去做出來了。不過人是可以做出各種各樣事情的,亞當斯小姐,即使是第四年期的人。你要記住這點。」芮布卡太太閉上眼。「現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我累了,而且我也沒有別的事好說了。」
她鑽進前座,坐在特克身邊。
他又點點頭。

「等到我確定的時候,動脈瘤已經爆開了。他活了幾天,但是已經陷入昏迷。」
那個會飛的東西不見了。
「這裡就是他現在指著的地方嗎?」
嚇壞了的男孩把頭緊緊抵住枕頭。這個動物(或者生物,或者不管叫什麼名字或應該叫什麼名字的東西)蓋住了他的左臉頰,像是一塊厚實的紅色濕布。它一角纏住太陽穴上方的頭髮,另一角包住脖子和肩膀。艾沙克的口鼻沒被遮住,不過這東西冰涼的身體卻貼著他顫抖的下唇。透過這東西透明的身體,他的左眼依稀可見,而另一隻眼睛睜得好大。
「都好。我們當時並不確定他能不能活到長大成人。艾沙克是……是個實驗品,亞當斯小姐。艾夫蘭是保護我,不讓我受到更大的哀傷打擊。此外……雖然我想要做艾沙克的母親,但這孩子的性格很難捉摸。他不肯和任何人有親密的接觸,還是小嬰兒的時候就不願意讓人抱。他確實像是一種新的物種,似乎在最根本的生物層次上,他知道他跟我們不同類。」
但不行。現在還不行。她要等特克,他在一陣塵灰中飛快衝進來,她便用力把門摔上,小心翼翼地四下找尋那個會飛的東西。她想到有一年夏天,父母親帶她到阿第隆代克山上一間小木屋度假,一天晚上有一隻蝙蝠從煙囪飛下來,在黑暗中拍動翅膀飛來飛去,把她嚇得要死。現在似乎又身臨其境,想起那種隨時都會有個溫熱而且活生生的東西纏住她頭髮、開始咬她的感覺。
「他們說服你去做他們想要你做的事嗎?」
「昨天晚上你說你可以透過牆看東西。你說有道光,只有你能看到。現在還能看到嗎?」
她打了招呼。他很快看了她一眼,又轉頭回去望著牆。
「他們認為他可以跟假想智慧生物說話。」
「這不稀奇。」芮布卡太太不耐煩地說,「他一向指著相同的方向。西邊微微偏北。」
到了早晨,巴斯提恢復了一點生氣。街上有幾個行人、幾輛還開得動的車開始往南方較大城市前進。當地人張口結舌看著外星生命的殘餘物,它們或是貼著建築物的表面,或是散置人行道上,像是破損的、曾經色彩鮮豔的玩具。生命重新組合,麗絲心想,雖然是如此奇異。而她那支離破碎的生命,要接合起來卻要慢得多。
「特克,」黛安說,「你的羅盤還在身上嗎?」
「現在差不多是正西邊了。確切地說,有點偏南。」特克抬頭,意識到他們的表情有些異樣。「怎麼?這很重要嗎?」
只有幾個怪東西撐到隔天早上,大多數都和中間有眼睛的那朵花一樣,被那些活蹦亂跳的小東西攻擊(不如說吃掉了,麗絲心想),轉眼間小東西又消逝不見了。有些大一點的生長物看起來比較完整。麗絲看過一個像是色彩鮮豔的風滾草的東西被吹著在街上滾動,顯然是某個已經沒有生命了的東西的外殼。還有一個用脆硬的白色細管做的、鏤空花樣的東西貼在旅館對面建築上,遮住一塊原本寫著「汽車零件」的招牌,如今在這白色鏤空的東西下已經看不出是什麼字了。
她幫特克把補給品裝上車。他的動作有一種輕鬆的矯健,且旁若無人,跟他一起做事很快樂,不用想到芮布卡太太、艾沙克或杜瓦利博士,也不用想魯布艾爾卡里那裡會有些什麼。
「所以你就把艾沙克和*圖*書給他了?」
「我不相信。可是他們相信。至少杜瓦利相信。」
客觀看來。無疑特克以為他要給她從一個思慮欠詳的計畫中脫身的餘地。他過的生活中,運氣可以突然逆轉,命運的賭注也可以很高。她卻不是。這是他的涵義,而這話,當然,大致上也沒有錯。不過最近情況有些改變了。

「在我看來,你還不錯。」
這還有待觀察。蘇麗安.莫埃和黛安.杜普雷退到小小的廚房裡一處角落,熱切而安靜地談論著。杜瓦利博士謹慎地隔著一段距離看著芮布卡太太。艾沙克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他從芮布卡太太懷中起身,四下張望。那奇特而有金色光點的大眼睛閃耀著,他還打了幾次嗝。
「他們希望能得知一些深奧的事。」
黛安.杜普雷和火星女人停止對話。黛安說:「讓我檢查看看。」
他說:「我打算要跟他們一起去。」
特克目光盯著屋外街道。在塵灰迷濛的黯淡月光下,猶如鬼魅般空蕩蕩的一片,沒有任何動靜。從落塵中迸出的怪東西看樣子也不會再出現。終於他說了:「你想要談談嗎?」
「別急,這是有道理的。你看到地圖了,對吧?他們要去的地方,在往西岸路上四分之三的地方,從那裡一直到海邊有一條滿好走的路。西岸那裡,麗絲,只有漁村和研究站。我可以搭一條船走南線回到麥哲倫港,那時候已經不會有人找我了,這整個第四年期的事情也結束了,遺傳安全部也許也弄清楚了。我在第四年期團體中有足夠的朋友,或許可以弄到全新的身分證明。」
所以芮布卡太太告訴他說他們就要往西部去了,可以的話立刻就走。終於艾沙克接受了安撫,又沉沉睡去。
「你相信?」
芮布卡太太閉上眼睛,疲憊已經寫滿臉上。說是疲憊,不如說是某種深沉而頑強的絕望。「你的問題是什麼?亞當斯小姐。是問他是怎麼被改造,或是為什麼會懷了他?」
相對而言的平靜把人們從藏身處都引出來了。幾輛有大輪胎的車子隆隆開過,堆積的落塵還不至於無法通行。旅館職員敲了敲門,問每個人是不是都安然無恙,他多少也目睹早上那驚險的一幕了。特克說他們都很好。他又冒險出去了一次,這次他身後的門緊緊關上,麗絲在窗邊,隱藏住自己的焦慮。他從車上帶回足夠維持幾天的日用雜貨。
那個會飛的東西竟然停在男孩的臉上。
「我會考慮一下。」她說,然後下車,走入被月光照亮的夜晚,但願自己能睡得著。
特克口袋放著一個黃銅外殼的羅盤。在米南加保村時他不肯丟掉,還讓伊布黛安很惱火呢!他拿出羅盤,順著艾沙克手臂對準食指比的方向。
艾沙克鼓起勇氣問:「你是醫生嗎?」
「這是你自己相信的,還是他們要你相信的?」
「我不想把別人吵醒。」
她沒給他答案。他不配得到。
「第四年期人通常是相當有理性的人,可是你敢為這個結果打賭嗎?我可不敢。」

「是啊,不知道他們想要達成什麼目的。」
麗絲想要怎麼回答,不過芮布卡太太揮揮手要她不必了。「這是個很短而且不怎麼特別有趣的故事。我先生是講師,暫調到美利堅大學。他不是第四年期人,不過對他們很友善。要不是他是個虔誠而且傳統的猶太人,或許也會考慮接受這種療法。不過他的宗教禁止這麼做,他沒有接受這種療法因而過世了。他腦裡有個動脈瘤,沒辦法開刀。這種療法是唯一可能救命的東西。我求他接受,www.hetubook.com.com但是他不肯。我很傷心,也有一些恨他。因為……」
風在夜晚來臨時已經止息。天空一片朦朧,不過她可以看見幾顆星星。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父親就喜歡把星星指給她看。他會說,星星需要名字呀!於是他倆就為星星取名字:大藍、三角點,或者取些搞笑的名字:貝琳達、葡萄柚、羚羊。
「第四年期人的這趟車程可不輕鬆。他們希望能在那裡找到什麼東西。萬一他們想的沒錯怎麼辦?我是說,你看那個會飛的東西追艾沙克的樣子。也許他確實是很特別,也許他對於,呃,落塵裡長出的不管什麼東西,的確有特別的吸引力。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可就會是個大問題了。」
特克和杜瓦利博士正對著一張地圖在商議。
「這就是重點了。不是我。不管那東西是什麼,它要的可不是我。」
她意識到,那個拍動的東西已經降落了。
「因為你們把他造成這樣。」麗絲忍不住說。
特克從一個備用枕頭上扯下枕頭套,包住右手。
「給他們一些空間吧。」眼見不會再有什麼事發生,至少不會有可怕的事發生了,杜瓦利便要其他人退後。麗絲退下,抓住特克的手。他的手上又是汗水又是灰塵,但卻讓人無比安心。她不懂剛才發生的事,但眼前正在發生的卻完全可以理解:一個母親正在安慰一個受驚嚇的孩子。這是頭一次麗絲開始把芮布卡太太看成一個陰沉、冷淡的第四年期人以外的人。至少對於芮布卡太太來說,艾沙克不是一項生物實驗品。艾沙克是她的兒子。
男孩停頓了一下,彷彿正在評估。「比較好了。」他終於說。
「要用個東西去弄,」杜瓦利說,「手套、棍子、一張紙……」
因為,她當然要跟他一起走。走進未知當中,或是走到失蹤者最終所在,不管那是哪裡。
「不怕嗎?」
芮布卡太太衝過特克身邊,直撲向男孩。她坐在床上,把他摟在懷裡。仍不住喘著大氣的艾沙克彎身靠著她,把頭伏在她肩頭,開始啜泣。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到了半夜,她終於起身,跨過那些沉睡的身體走去浴室,用溫水潑了潑臉。她沒有回床上,而是走到窗前,特克正坐在一張椅子上守夜。
她想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合乎邏輯。「這個嘛,落塵。就算路通了,就算開著一輛好車,你還是可能會發不動車子、汽油用完,或是引擎出問題。」
她把她的困惑暫時拋到一邊。
「那麼那是什麼?那裡有什麼?」
「三角測量什麼?」
特克打開門,輕輕關上,兩人走出屋外。塵灰的味道立刻變濃。琉磺味,或是某種像硫磺一樣刺鼻的東西。為什麼落塵聞起來像是硫磺?假想智慧生物機器生長在寒冷的地方,至少麗絲在學校裡學到是這樣:遙遠的小行星,冰凍行星的冰凍衛星。那裡有硫磺嗎?她聽說過哪顆行星(土星嗎?)的衛星上有硫磺。新世界的太陽系有一顆像這樣的行星,那是一個冰冷的輻射巨星,離太陽非常遙遠。
「我也是……你的問題有什麼?」
麗絲忍住戰慄,退了開來。
那些第四年期女人都沒說話,只是凝視著。
芮布卡太太仍然在艾沙克身邊來回照料,艾沙克已經清醒許多,顯然也沒有在受苦了。此刻他坐在床上,面向著房間的西面牆,彷彿在向某個反方向的麥加祈禱。麗絲能理解這個一再出現的舉動,只是仍然覺得非常詭異。趁芮布卡太太去浴室的空檔,麗絲走到男孩床邊,跟他坐在一起。
「如果是停在你臉上,你就不會這樣說了。」
「可是他能坐hetubook.com.com起來,又沒有發燒,病得也沒有以前厲害。」
「只是護士而已。你可以叫我黛安。」
麗絲眨了眨眼,想把方才眼前發生的事再回想一遍。那拍動的東西「溶解」了。至少看起來是如此。它突然間變成液體,瞬間蒸發了。或者,不對,是「滲透」了,像是水坑裡的水被吸進濕土裡。沒剩下半點水氣,彷彿直接滲進艾沙克的皮肉中。
「它停在他臉上耶,特克。它滲進他皮膚裡了。」
芮布卡太太別開目光。「艾夫蘭堅持要他由團體養大,不能由我一個人帶。他說我最好是不要和孩子太親密。」
「他知道嗎?」
芮布卡太太離開床邊,坐到一張椅子上。麗絲把自己的椅子拉近些。
其他人回來了,帶回食物、瓶裝水、備用零件,還有(奇蹟似的)第二輛車(另一輛大輪胎的多功能車),特克說是用一個很誇張的價錢向一個賊頭賊腦的本地車商買來的。第四年期的人隨身帶的現金比正常人要多,或者說他們比較知道什麼時候現金已經沒多大用處了。
這天晚上,大家都睡著了,除了麗絲。她在床墊上聽著其他人發出的聲音,輾轉難眠。不論第四年期療法能治好什麼疑難雜症,它顯然沒治好打鼾。
芮布卡太太閉起雙眼。「變成艾沙克的是胚胎組織。我知道這聽起來有多麼殘忍,可是一想到要獨力撫養這孩子,我就無法承受。我本來是要墮胎。是杜瓦利博士說服我不要這樣做。他曾經是我丈夫最好的朋友之一,後來成為我的好朋友。他承認他是個第四年期人。他跟我說到第四年期團體中的爭議,以及成為一種比較好的人類,至少在某種意義上,是什麼情形。他也跟我說起假想智慧生物,這話題一向讓我很有興趣。他把我介紹給他團體裡的其他人。他們都很支持我。」
「好吧,他要說什麼呢?人類向你們致意嗎?請停止從外太空把亂七八糟的廢物丟到我們頭上嗎?」
「那個孩子就是艾沙克?」
「我還好嗎?黛安。」
「對你好還是對艾沙克好?」
男孩點點頭。
麗絲掙扎著站起來。
每年這個時節,沙漠的夜晚都冷得刺骨。椅墊冰涼,他們的話在車窗上結成水氣。「我可以看出幾個問題。」
第四年期的人團團圍住艾沙克的床,因為……
「他整個夏天都一直指著這裡,這幾個星期以來變得更急切了。」
「把門關上!」杜瓦利博士咆哮。
特克包著手走向那個東西,其他人從床前後退。但這時,另一件怪事發生了。

「不怕。嗯……不那麼怕啦。」

安娜。芮布卡太太的名字是安娜。麗絲腦子裡某個平靜得像傻瓜的部位把這個事實歸了檔。安娜.芮布卡,也是男孩的母親。
「怎麼搞的?」特克說。
最後是芮布卡太太勉強點了頭,表示同意。
「沒錯。責任全在我們。罪過也是,當然。我只能說,但願他對於我們了解宇宙的貢獻,能夠彌補把他製造出來的醜陋。」
麗絲陪芮布卡太太及艾沙克留在旅館房間,希望能再睡上幾個小時。結果事與願違,因為艾沙克又激動起來了。倒不是由於攻擊他的那個會飛的東西(這件事就像一場噩夢似的在他心中一晃而過),而是出於一種新的急切感,一種要趕赴遙遠西邊的需要,那兒有事正在發生。芮布卡太太問了幾個試探性的問題。他說有東西在「地下」,指的是什麼?但是艾沙克卻答不出來,他努力一試再試,卻變得更加挫折。
「發生什麼事了?」
真奇怪,麗絲想,這個會飛的東西在街上不和_圖_書理會特克、也不理會她或其他人,這些人全都是很容易攻擊的目標,但是它卻毫不猶豫停在艾沙克身上。這是不是意味著什麼事呢?不管這會飛的東西真正是什麼(她相信它是從落塵中生出的,和那有眼睛的花朵,或是新聞報導麥哲倫港那堆五顏六色的古怪東西一樣),有沒有可能是它「挑上」了艾沙克?
芮布卡太太看起來大約五十歲,麗絲原本猜想應該要更老,因為她是第四年期,而第四年期人看起來「大約五十歲」個幾十年。但是如果艾沙克是她的小孩,她就不可能那麼老。何況,麗絲心想,不是說第四年期的人生理上是無法懷孕的嗎?所以芮布卡太太懷孕一定是在她的「轉變」以前。
從進到這裡以後,麗絲就沒離開過房間,這個主意讓她很高興。她穿著唯一條牛仔褲和一件大號襯衫,那是她從第四年期人的圍場借來的。她把鞋子穿上。
芮布卡太太繼續叫著男孩的名字。她朝這東西伸手過去,企圖把它拉開。但杜瓦利抓住她的手,「不要碰它,安娜。」他說。
「該死!」特克又說了一遍。「孩子還好嗎?」
「據我所知,什麼也沒有。那裡什麼也沒有。」
「它住在地底下。」男孩說。
是的,毫無疑問。她說:「第四年期的人要把艾沙克帶往西部。」
艾沙克遲疑了一下,但照做了。
「不是你說的那麼簡單。他們沒有一直對我強迫推銷。我喜歡這些人,我喜歡他們甚於那些沒有改造的人。那些人來看我是出於一種義務,他們不斷表達同情,私底下卻漠不關心。第四年期的人很真誠,他們說的都是他們相信的事。而艾夫蘭.杜瓦利相信的事情之一,就是與假想智慧生物溝通的可能性。他逐漸讓我相信,我或許可以對那個重要工作有所貢獻,因為我沒有被改造過,而且又懷孕了。」
「不一定非我們兩個人不可。」他語氣中有些尷尬,即使在車內的陰暗中,麗絲都能感覺得到。「如果你想待在這裡也沒關係,等落塵清空以後再坐車過隘口。你有選擇,而我沒有。也許這樣比較安全,客觀看來。」
第四年期的人當下就取得一致決議,要去購買補給品。杜瓦利博士、蘇麗安.莫埃、黛安.杜普雷和特克四人去查看在當地商店裡還能買到什麼東西。特克甚至還說幸運的話,也許能弄到一輛車。
麗絲說:「那是什麼,艾沙克?」
事實上他現在說起話來比過去幾天都要有條理。「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艾沙克倒吸一口氣,突然坐起身子,伸手摸摸自己剛剛還佈滿塵灰的臉。
「在哪裡?你能不能指出來?」
「我們在做三角測量。」特克說。
「因為你當時已經懷孕了。」
「之後呢?」
杜瓦利以稍嫌不自然的耐性指著地圖上一個點。「這裡是你遇見我們的圍場,亞當斯小姐。我們離開這裡,往北走了差不多三百二十公里到這裡。」一個小點標示著「巴斯提」。「艾沙克在圍場時一直感應到的某個方位,我們已經畫出來了。」一條通往西邊的長長直線。「可是在現在這個地方,他的方向感似乎略略改變了。」另一條長長的直線,和第一條微微不平行。兩條線在通過琥珀色的大片沙漠、深入國際採礦特區範圍內時逐漸接近,而在魯布艾爾卡里交叉,這是一片佈滿砂石的台地,包括了赤道洲的西部地區。
「我也想過這一點,不過沒有聽說有任何人被那些東西重傷到,除了意外受傷不算。甚至艾沙克。不管他發生了什麼事,似乎並沒有讓他身體變差。」
「我睡不著。」她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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