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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七步

作者:理察.麥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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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森打斷他的話,一把抓住他的臂膀,他不禁畏縮皺眉。「時光飛逝,克里斯小子,」他說。他舉起腕錶,但克里斯看不清楚到底幾點。「馬上辦。」威爾森看來火冒三丈。
「靠……狗屎蛋,」克里斯喃喃自語。他鼓著腮幫子,大聲吐氣。深夜這個時候,一個老人家孤伶伶站在沙漠裡。他的腳不再踩油門,車子開始減速。
克里斯看了看這個人的名牌,9939,難怪,九這個數字老是愛作怪,他可以嗅出這個名為克萊恩(F.Crain)的人有問題。
克里斯上公路時,匆匆瞄一眼汽車儀表板上的時鐘,快凌晨五點了。「天哪,」他含糊抱怨。一路開車,他眼看著月亮下沉,旭日東升。他痛苦呻|吟,兩眼有如兩顆高溫的撞球,他得趕快看書睡覺。
即便如此,他還是簡短地試圖推測,他的車子到底可能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那個門一向上鎖,」克里斯說。
「我實在不明白怎麼……」
威爾森發出一聲怒吼,踉踉蹌蹌舉步往前走。克里斯扭過身子,看著他大步走上走道。他想大喊:我很抱歉,但這個我實在一竅不通!
他看看叉路口的路標,車子飛馳而過,他應該右轉到拉斯維加斯去。如果他要日以繼夜,不眠不休,何不痛快享樂一番。
突然間,令人驚訝地,這些演員聚攏形成一個方程式。「這看起來挺像樣的!」他喊道。
「喂,且慢!」當他們開始走位時,他高喊:「站在原地別動。」
「別鬧了,」他抗議說:「這實在太瞎了,我不是舞臺指導,我只是……」
還是出了某種緊急情況,要徵用他的車?難道他們不跟他說一聲?
他扮了個鬼臉。白癡,他罵自己。他看看路面,再看看停車格和用白漆寫的名字:克里斯.巴頓。
所有可能情況似乎都不合乎邏輯,但車子的確不見了。
夢境在記憶中翻攪。演員穿著數字衣?他暗中竊笑。夢有多明顯的寓意?對佛洛伊德,這易如反掌,不用大腦也知道。數字、字母、符號、圓括號、方括號?小孩子都懂。還有布景上那口鐘和威爾森的錶呢?「別瞎扯蛋了,」他說。
他猛然停止,好像看到有個人影坐在陰暗處。「幹嘛?」他不耐https://www•hetubook.com.com煩地問道?
「什麼?」他張口結舌、震驚地看著這位比他年長的男子。「我以為你才是導演。」
這時車子已經快速通過他,這名男子的身影正急速後退。
「沒錯。」
「克里斯!」有人在他左邊高聲叫他。
別再嗯哼嗯哼,否則我要抓狂了,克里斯心生反感。「怎麼樣呢?」他問道。
事後每憶及這點,他真希望自己從來沒有產生這個念頭。
他得放空,不能再想了,他的腦子有如一團漿糊,等他睡飽後就能抽絲剝繭,找到答案。
他又疲憊地嘆口氣,這下怎麼辦?他看看遠處的警衛室。這下你得步行一百哩路到警衛室,然後說:「我的車子不見了,」他的大腦告訴他。
「有何貴幹,巴頓先生,」他說,一副認識克里斯的樣子。
克里斯咕噥著拉開辦公室的門,太重了,他想,腦子開始不由自主地估算重量,他皺皺眉喊卡。真是夠了。
「你還好嗎?」他自言自語。
克里斯咒罵一聲,踩煞車,好吧,好吧,他想。他在路肩停車,減速迴轉,方向盤往左打,總不能把這個可憐的老傢伙孤孤單單地丟在這裡吧,他想。
天哪,克里斯可以聽到他的大腦倒楣的哀嚎。他力圖保持鎮靜沉著。「聽好,克萊恩先生,」他說:「我已經上了十七個小時的班,我已經精疲力盡,我家離這裡有十八哩遠,我得趕回家上床睡覺,但少了我那輛藍色野馬車、或可以替代那輛藍色野馬車的東西,我寸步難行。」
演員開始大笑並走動,換位子。
「別問我,」威爾森回答:「你是導演。」
今天是個月圓之夜,沙漠籠罩著一層銀光,很有意境的畫面,克里斯暗想。一片荒涼,但怪異地險惡,有著黑色的輪廓和閃閃發光的沙海。他注視著前面不斷開展的公路,加快油門,時速七十二哩,他最好保持這個速度,他的注意力開始有點渙散。
他們穿的衣服上大半有數字,〇到九,全亂了套,沒按順序排列。其他人衣服上有字母,有的大寫,有的小寫;有的衣服上有加號、減號;有的出現大於、小於、圓https://m.hetubook.com.com括號、方括號等數學符號,全像羊群在舞臺上打轉,亂兜圈子。
「該死,留在原地別動!」他吼叫,開始加快腳步想阻止他們。他聽到舞臺上的鐘發出響亮的滴答聲,那噪音使他產生沉重的壓迫感。「消除時鐘滴滴答答的噪音!」他要求。如果他真的是導演,老天,他總得維持起碼的秩序!
「還有個後門,」克萊恩意有所指地說。
但他沒有。他回頭看看舞臺,心中盤算著該怎麼做。時光飛逝,克里斯小子。這句話再度浮現在他腦中。他緊張兮兮,猛吞口水。他還有多少時間?
他身體微微傾向威爾森,輕聲低語:「怎麼讓它們歸位?」
沒錯,那些演員的確正在形成「間隔區域的光學厚度」
時間,他想。是他在自說自話嗎?快點清醒過來。為什麼?事有先後,那就是為什麼。一切事都被時間切割:他和他那張床;他和他那個計畫的解決方案;他和他那輛車。
他回到現實中來,看了看,現在離警衛室只剩五十哩路了,日出前應該可以趕到。「真是狗屎蛋,」他低聲咒罵。哪個狗娘養的渾蛋開走他的車?
當他猛然癱在桌上,臉頰緊貼著一層口水,他那模樣,好像有人用棍棒敲打他後腦勺,打得他往前趴在一堆紙上。
克里斯頹然後倒,痛苦地悲鳴。他想:我是導演?怎麼可能?他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麼戲碼?
有位叫史考提.丁斯代爾的員工中午之前不會下班,因此克里斯開著警衛的電動車到丁斯代爾的部門,拿到車鑰匙。克萊恩不能擅離職守,那是當然的,事關國家安全。
他轉身看看停車場。有人移動他的車子?開個玩笑?不,不可能,他極目四望,根本看不見它的蹤影。剩下的少數幾輛車都不是他的。他嘆口氣,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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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現在」開什麼車,克里斯在腦中糾正他的文法錯誤,車子又沒死。「福特野馬敞篷車,藍色的,」他說。
燈光突然熄滅。「該死!」他發飆怒吼。「靠!正當他們好像快成形時,你竟他媽的把燈關了?」
他再看看那些演員。他們是演員嗎?他們沒有臉孔,只有數字、字母、符號、括號。他仔細看著他們這群人,他們正準備形成「散射相函數」(scattering phase function)嗎?他自問,站起身,開始走上走道,或許如果他再走近一點看。
他拖著腳跟走在柏油路上,步履沉重地往警衛室牛步前進。他深深吸一口氣。他從來不喜歡白天的沙漠,夜晚倒還不錯。至少每年這個時候,空氣冷冽清新。他頭往後仰,看看天空,有如鑽石拋灑在黑色天鵝絨上,他暗忖。「真他媽的如詩如畫,」他含糊地說。
「這齣戲的名字,」那個人說:「叫達摩克利斯。」
他今年三十七歲,但當他伸展四肢,癱在一堆用鉛筆塗寫著數字的紙張上,面對嗡嗡叫的電腦,他可能會被誤以為已經五十歲。臉色蒼白。眼睛下面有黑眼圈。太陽穴上青筋暴露。體重太輕,使他的襯衫好像大了好幾號。容貌瘦削,毫無血色,顏面緊繃,他的神色十分焦躁不安。
但茫無頭緒。「你想它到那裡去了?」他質問道。他很快打量了一下,克萊恩五十七歲,兩百四十磅重,五呎七吋高。
「你過去開什麼車?」警衛問。
「嗯哼,」克萊恩說。
噢,這下可好,我們總算要想出一個解決方案了,克里斯暗想。現在,他隨時會開始口吐白沫,克萊恩將被迫叫救護車。「這無助於找到我的野馬車,對吧?」他說。
他瞪著他停車的地方。
「不是這齣戲的導演,」威爾森說。
「是喔,」他低聲抱怨。他不會到賭城去,這還用說嗎?他要回家,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如往常洗個澡,淋個浴,穿上睡衣,爬上床。他左邊床頭櫃上有平裝本的懸疑驚悚推理小說,右邊則有科普、普通小說、奇幻小說和恐怖小說,他在想這回要挑哪一本來催眠。
他看看牆上的鐘。「天哪,」他嘀咕著。舞臺上那口鐘在記憶中一閃而過,接著它又消失了。他站起來,發出一聲呻|吟,再度伸伸懶腰。他為什麼不在辦公室架張床,放個冰箱?那他就永遠不用回家了,他可以一直計算,直到地老天荒。
克萊恩並非像旋風般有效率。克里斯最後被迫打電話到威爾森家,把他從睡夢中挖醒,並再三道歉,再解釋他的窘境。脾氣暴躁的威爾森指示警衛去查查公司裡當時誰最晚下班,再看克里斯能不能借別人的車來開。他得在對方要用車前歸還,如果克里斯的野馬車到時還是沒找到,他可以先租車,直到買一輛新車為止。這一切資訊遠遠超出克萊恩的智商所能理解的範圍,等克萊恩搞清楚威爾森的指示時,克里斯可以聽到他在電話另一頭嘶吼尖叫。還好是他不是我,他想。
實在太超過了,他心中暗自想著。我絞盡腦汁工作到凌晨三點,當我終於要回家時,我的車子竟然不見了。
他打開警衛室,走進去。那位坐在櫃檯後面穿著制服的警衛一陣抖動……他一直在打瞌睡嗎?他看看克里斯的服務證。
他眼睛半睜半閉,盯著電腦螢幕數字看。錯了,他告訴自己。一仍照舊,他啪一聲關上電腦,再伸展四肢,骨頭發出喀拉喀拉的爆裂聲,他皺緊眉頭。他想,我快油盡燈枯了。
「問題是,克里斯.巴頓的車子不見了,」他抱怨。
等等,他的腦子開始自動尋找合理的解釋。難道是他記錯了,開到東側出口停車場而不是西側停車場?他自怨自艾嘆口氣,揉揉頸脖子,和平常一樣,十分僵硬。
他的車子飛馳過這個人時,幾乎沒看到他。然後他很快回頭,有個影像閃過他腦海。這個人年紀很大,衣服老舊,頭上戴了頂棒球帽。
克里斯彷彿可以看到自己的床鋪,床兩側的床頭櫃上堆滿了書。他渴望先從第一個床頭櫃拿一本,倒頭睡個夠,再從第二個床頭櫃拿一本書來看。和_圖_書他無意在接近凌晨四點之際,站在這個小屋裡和9939號的克萊恩討論他失竊的野馬車。
現在他正開著丁斯代爾琥珀色的龐帝克轎車,沿著公路開,希望能在昏迷不醒前到家。
但一想起這個老人家引頸企盼,好像在說,啊,救我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時,這些幻影瞬間消失。
「嗯哼,」警衛說。
我應該停嗎?他心中暗忖。他可以想見這個老頭對著他嘮嘮叨叨,害他抓狂;他彷彿看見老頭子抓抓鼠蹊部,臉上露出笑容,牙都掉光了;他又似乎看見老頭抽出斧頭,一把砍入他的頭蓋骨。
他第一次發現,抽象布景牆上有個巨大的時鐘。他想看清楚到底是幾點,但時針分針秒針分不清楚。他眨眨眼,努力使眼睛聚焦,還是辦不到。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衣帽架,扯下身上淺藍色夾克,兩臂穿進袖子裡。他想拉上拉鍊,但一開始就卡住了。他腦中浮現一則新聞標題「數學鬼才不會拉拉鍊」。他想看看威爾森看到這個標題時的表情。
當他沿著走廊移動時,頭頂一方方發著冷光的燈管從上頭飄浮過去。這個部門所有人都走光了。實在很意外,他想。什麼白癡會在凌晨這個時候工作?
「我值班後沒看過那種車經過這裡,」克萊恩回答。
「嗯哼。」
「算了吧,」他低吼,我拒絕把問題帶回家……R2(x,y,z),他的腦子試圖潛入這個方程式,但他馬上喊卡。別再想了,他命令自己。他用口水沾濕食指指尖,塗抹在眼皮上,短暫的涼意,使他產生錯覺,以為自己已經清醒。
「真的是幫不上忙,」警衛說。
其實沒有任何外物打擊他,除了精疲力盡之外。在工作十九個小時之後,小睡三個半鐘頭,再工作十八小時後,又睡了五個小時,再接著一口氣工作十七小時,最後的結果就是這樣。
「多謝雞婆,」他說。
他和廠裡的任何人還沒熟到可以亂開玩笑的地步。不管怎麼說,這又算哪門子玩笑?它也不可能被偷,何苦來哉?划不來,停車場有其他更高級的轎車,何況,偷車賊不會跑到政府部門有警衛看守的停車場偷車。
「時間到,」他說完後坐正。
「我的車子不見了,」克里斯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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