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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就出在這裡，你知道，」維爾林說：「如何區分。」

轉變方向。

「類似。」

「你的生活真不真實？」老頭鍥而不捨。

聽到這句話，克里斯顫慄了一下，但很快把它拋到腦後。老人家看起來挺和善的。見鬼，他說不定是大富豪霍華．休斯，他心中暗想。休斯其實沒死，現在他會因為我不嫌麻煩讓他搭便車而送我九千萬美元。

克里斯這回老實不客氣地嘆口氣。「我想，應該是真實的。」

「對。」

老天爺，我累斃了，克里斯想。我沒事幹嘛讓他上車？

「我想是吧，」克里斯說。到綠洲村還有多遠？應該不到九哩或十哩路了。

「你很確定，」老頭問：「你可不是……」

他關上車門走開，帆布袋甩在肩膀後面。克里斯再把車開上路，飛馳過他身旁。後會有期？他想。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永遠不要再看到這個老糊塗了。

克里斯等著，沒有下文。就這樣？他想，就一個啊字總結？這絕對不是他所碰過最偉大的哲學辯論結論。但去他的。

「現代人嘛！」維爾林說。

克里斯再迴轉，在老頭前面停車，他伸手穿過副駕駛座，打開門鎖。老頭打開車門，抓起一個帆布袋上車。「包準你畢生難忘，」他說。

「你『想』，」老頭很快回應說。

天哪，他快開課了，克里斯想。饒了我吧！

「謝謝你讓我搭便車和這次愉快的交談，」維爾林說，拿起他的帆布袋。

「我有個主意，」維爾林說。

「那高高的圍牆和警衛，」維爾林說：「你在政府機密部和-圖-書門上班？」

隨你愛怎麼說，克里斯想。「剛下班要回家，」他說。

「嗨。」克里斯點點頭。「克里斯．巴頓。」他不知道老頭要去哪裡，反正無關緊要，他最多只能送他到綠洲村入口處，接下來，老艾伯特得靠自己了。

「你是成本分析師？」老頭問道。

「啊！」老頭打斷他的話。

就像我最怕的，克里斯想，碰到一個大嘴巴。他猛踩油門。速戰速決，他想。「我只是比較晚下班。」

克里斯強忍住笑容，再度加快油門上路，老人家則把帆布袋放在車底，「等很久了嗎？」他問道。

維爾林不肯就此打住。「但你知道，什麼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什麼不是？」他再問。

和什麼區分？克里斯很納悶。他嘆口氣，禮貌地保持緘默，反正他快到綠洲村了，到時立刻叫這位史賓諾沙滾蛋，然後上床睡覺。

克里斯沒吭聲。他實在無法相信，這個頭戴棒球帽的老笨蛋會是外國間諜。但上有政策，總得遵行。「沒什麼機密，」他說：「統計，很枯燥乏味的差事。」

「實在令人惋惜。」老頭點點頭。「可憐蟲。」

放輕鬆，克里斯告訴自己。讓他繼續喋喋不休好了。「那當然，我很清楚每天會發生什麼事，」他說。一點點睡眠，一大堆工作，但他的計畫無解，他了然於胸。

「哪兒也不去he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ｏm，」維爾林說：「到處流浪。」

賭什麼？克里斯心裡在問。當他看到遠處綠洲村的燈光，心中暗喜。

「統計，」維爾林說：「很繁瑣。」

饒了我吧！克里斯內心怒吼。

稍安勿躁，克里斯告訴自己。他老了，讓他自以為說得頭頭是道。「這，」他說：「就一般人所知，什麼是或不是他們生命中真實的……」

「那你又何必工作到這麼晚？」維爾林咄咄逼人。

「像你這麼聰明的年輕人竟分不清楚虛實？」維爾林步步進逼。

「倒楣，」他說。

「我賭你不知道，」維爾林說。他口氣開始像維多利亞時期的老法官了，克里斯想。「我再說一遍，你是否願意拿你的生命安全在這場賭局中下注？」

「你確定要賭嗎？」維爾林追問道。

「那麼，你相信你知道你生命中什麼是真的，什麼不是真的。對嗎？」

「真實，」老頭說：「你如何分辨真實與否？」

「說到做到，」老頭說：「你可以讓我在這裡下。」

「好像不錯。」

「實在太遺憾了，」老頭說。

現在，這個笨老頭會打開帆布袋，他又開始幻想，拿出一把切肉刀，把我砍成碎片。這個幻覺使他半驚恐半好笑，這時老頭回答說：「是呀，人心隔肚皮，現在誰也不相信誰。」

「你一定是上夜班，」維爾林說：「或是大夜班，但如果你上大夜班，應該還沒有下班。」

「是呀。」

「在公路下頭那家工廠？」老頭問道。

「你相信你的生活很有條理嗎？」老頭問道。

「不要漫和*圖*書不經心隨便說說，」老頭警告。「再多想想。」

「後會有期，」老頭說。

天哪，我該不會載到公共電視網（PBS ）的老艾吧，克里斯想。他那個帆布袋裡不是裝著葡萄酒，而是威爾．杜蘭（Will Durant）的西洋哲學史。他現在幾乎巴不得裡面放的是一把斧頭。也許如果他不回應，老傢伙就會放他一馬。

「我跟你打賭，」老頭說。

克里斯很想說：你這老古董，那又干你屁事？但他不想傷了老人家的感情，他只不過是很囉嗦罷了。「我工作很忙，」他說。

「怎麼樣？」維爾林逼問。

噢，老天，克里斯想。戴棒球帽的哲學家。今晚真是倒楣透頂。

「國防計畫？」

「維爾林，」老頭說。「我叫艾伯特．維爾林。」

現在他到底在胡扯什麼？克里斯不明白。

「好啦，好啦。」克里斯把車轉到路肩。

當他的車開過綠洲村大門時，它忽然想起「維爾林」（veering）這個字的意思。

不能怪他們，克里斯想。「是呀，人心不古。」

「三更半夜的，你出來幹嘛？」維爾林問道：「還是我應該說，清晨這個時段。」

維爾林打開車門，走上路肩，又轉身斜著身子探頭進來。在微暗的頂燈下，克里斯看到他在笑。

噢，天哪，淋浴，看書，睡覺，克里斯想。或許他應該現在就把老傢伙趕下車，就說他得左轉到沙漠去。「我不知道，」他喃喃說道，再也無法掩飾他已經在暴怒邊緣。

「不客氣，」克里斯心不在焉地回答。滾吧，他想。

「和圖書當然，」克里斯輕聲低語。前面他已經看到通往綠洲村的大馬路了。感謝上帝，他想。

「我得請你在這裡下車了，」克里斯打斷他的話。「我住在這裡。」

「一切都在適當的地步，所有細節處理得宜，不會橫生枝節。」

克里斯幾乎失控哀嚎。

克里斯看看他，再回頭看著公路。「你要賭，」他說。

又來了？克里斯想。你說什麼？

克里斯真的受夠了。「你上哪兒去？」他改變話題。

克里斯打個哈欠。「是啦，對啦。」

聽到這個用語，克里斯咯咯地笑。「我想是吧，」他說。顯然，老頭兒帆布袋裡什麼也沒有，只有骯髒的內衣和半瓶葡萄酒。

「有條不紊？」克里斯不耐煩地看著他。

賭你個頭啦，克里斯心中暗想。他把車開到路肩，踩煞車。

「你『認為』你的生活是真實的，但你怎麼『知道』的確是真實的？」

但老頭兒仍不肯善罷干休。

「我以你生命的安全，賭你不知道你生命中什麼是真的，什麼不是真的。」

「好車，」老頭說。

在未來日子裡，他將不只一次想起這件事。

克里斯看看他，那到底是什麼意思？這老頭說不定腦袋有點短路。

克里斯原本想解釋車子不是他的，但他實在太累了，不想多費唇舌。維爾林的智商可能跟克萊恩差不多。他只簡單說聲：「謝謝。」

「幾個鐘頭前走過廠房，」維爾林說：「看起來神祕兮兮的。」

但他壓住怒氣，隨他去吧，老人家已經困在外頭好幾個鐘頭，他只想找人說話聊天，如此而已。

「我要賭，」維爾林說https://wｗw•hｅtuｂｏｏk•ｃoｍ.ｃｏm：「我要跟你賭一把。」

「賭不賭？」維爾林問：「你接受這個賭注嗎？」

「有任何私生活嗎？」老頭又問。

你已經惹得我心浮氣燥，你這臭老婊，克里斯想。我一片好心，讓你搭便車，因為你在黑漆漆的沙漠公路上看起來又老又孤獨。沒想到，你竟拿那套「米老鼠哲學理論」來轟炸我？

「現代人完全投入一大堆瑣碎的生活細節中，壓根兒沒空過私生活。」

「好幾個鐘頭了，」老人家回答：「沒有人願意讓我搭便車。」

克里斯瞄他一眼。老頭的問題惹火了他。關你他媽的屁事，他想。

克里斯差點問是什麼賭注？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瞎扯什麼，你這老糊塗，接著決定隨它去，他十五分鐘後就到家了。「當然，」他說。

「嗯哼，」克里斯回說。這下我連說話都像克萊恩了。想到這裡，他覺得有點好笑。

「你也在流浪？」老人家問道。

「你的生命有任何意義嗎？」他問道：「你有空做點有意義的事嗎？」

噢！天哪！我幹嘛讓他搭便車？克里斯想。「那好吧，」他說。千萬不要讓人搭便車，他決定給自己訂一條鐵律。

他們大概在一個月之後會發現我的殘骸，克里斯繼續天馬行空幻想，至於史考提．丁斯代爾的龐帝克則會在麻州被人發現。他皺皺眉頭，甩掉這個念頭。說不定他應該看芭芭拉．卡德蘭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