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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底是誰在屋裡？

他把龐帝克開上私人停車道，停靠在他車旁。是他的野馬車嗎？他腦中不斷搜尋答案，這些房子外觀很像，他一定是開錯街道，開到一棟和他家很像的房子，其實不是他家；屋子前面停了一輛外觀相像的車子，其實也不是他的車子。太牽強了，但不無可能。

「你搞錯了，」他聽到她說。

「你馬上滾開，離我們遠遠的，」這名男子對著他咆哮。「否則你這輩子就準備吃牢飯吧！懂嗎？」

當他看到她眼光低垂，盯著他手上的推桿看時，突然打斷話。「噢，」他說。他讓球桿斜倚著門廊的牆壁。「我只想……請妳後退幾步，讓我看看屋裡，妳甚至不用拉開鎖鏈，」

一分鐘後，他又站在前面草坪上，注視著他那幢黑暗上鎖的房子。下一步該怎麼辦？他想。在野馬車上睡覺？還是龐帝克車？

她吞嚥口水時，他看到她的喉嚨在跳動。「沒錯，」她說。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抱歉，夫人，那些全是我的家具？妳到底想在這裡搞什麼鬼？夫人，拜託打電話叫救護車，因為我已精神失常？

他咬牙切齒，火冒三丈。「請開門，」他說。

這個想法很快不攻自破。但已給他一點時間下了龐帝克車，繞過它，仔細端詳他的野馬車，他的車子晚上多半不上鎖。鄰居曾警告他，最好不要這樣，這個地區有時車子會失竊，但他從來不在意。

又來了，又是一片死寂。簡直快抓狂。克里斯很想用高爾夫球桿敲打大門，命令她開門讓他進去。

他傾聽窗口有沒有任何動靜，但悄無聲息，怎麼會有？ｈｔｔps://ｍ•ｈetuｂook.com.ｃom他內心質疑。「沒道理，」他自問自答。

又是一片靜默，現在她到底在幹嘛？

他口乾舌燥，甚至可以聽到喉嚨似乎發出輕微的乾咳聲。「我可以……看看客廳嗎？」他問道。

「不是，」女人說。

她滿懷疑慮地看看他。

他全身顫慄抽搐，嚇出聲來，猛然抽回手，倒退幾步，盯著窗簾看，心怦怦跳。等一下，等等，他想。難道他走錯街，找錯房子了嗎？有可能……

「我要報警了！」她威脅說。

克里斯覺得，好像他頭上有把老虎鉗，正開始鉗緊壓迫他的頭蓋骨。「那，這就是我家，」他說，聽到他自己好像語帶懇求，他也感到驚訝。

他曾聽說有人因所見所聞過度驚駭，張口結舌，連下巴都掉下來了，現在他真的覺得極度震驚，合不攏嘴，站在那裡，目瞪口呆看著這個女人。發瘋就是這個樣子嗎？他在心中低問自己這個問題。

「你最好離開這裡，不然我要報警了，」女人打斷他的話。

他腦中自動跳出一個解釋：他因為工作分心，不慎把車留在家裡了。但那顯然不合邏輯，他怎麼去上班的？沒有任何人開車順道送他。綠洲村到帕拉迪恩之間也沒有交通車接送。

他穿過草坪，打開通往後院的門，沿著屋側通道走，屋裡一片漆黑，這也不意外，他下班回家時，屋裡總是一片漆黑。

「為什麼？」女人問道，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驚恐。驚恐？

她輕輕點頭。

前門鎖住了。一點也不意外，他平常上班前總會鎖好門再走。但他這下和-圖-書要怎麼進門？他皺皺眉頭，因為當他開丁斯代爾的車子回家時，根本完全忘了汽車鑰匙。

全是他的。

他想看清楚廚房更遠處一片黑暗的起居室。這下怎麼辦？他搖晃玻璃滑門，希望可以甩脫門閂。

天哪，他想。他注視著眼前的客廳，沙發、椅子、書櫥、電視、茶几、地毯。

他走上前面門廊，忽然想起他沒有鑰匙，鑰匙在汽車鑰匙圈上，而……

他嚇得全身發抖，想起他野馬車裡的登記證和卡帶，這是他家，千真萬確。

女人準備關上門。

「你是誰？」她問道。她的聲音真的在發抖。如果他真的犯了什麼錯，對她而言，他的聲音一定像個神經病。

下了野馬車，他站好，關上門。輕輕的。他馬上自問：何必如此？是什麼使他不由自主小心翼翼、悄無聲息的？他扮個鬼臉，發出自責的聲音。這一切應該有個簡單的解釋，他想。

「噢，狗屎蛋，得了吧，」他咒罵自己。他先是想像維爾林的帆布袋裡有把切肉刀，現在又幻想有人躲在他家裡。你該不會得了偏執妄想症吧？他想。

他走近臥室窗口，試圖往裡面看，但百葉窗緊閉。他努力回想，昨天下午出門上班前是否把百葉窗關上。通常他不會關上，但顯然他昨天一定是順手把它關上了。

「聽著，妳到底……」他開口說。

他聽到屋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不要，」女人說。

他覺得肌肉緊繃。該死，這下他非查清楚不可。他大步走到前廊，按了門鈴，聽到屋裡響起門鈴。這段時間，他手指緊緊抓住推桿把手。萬一在屋裡那個來路不和*圖*書明的傢伙不想見他呢？

但這實在說不通。

「好啊，」他說：「我求之不得。」

不，見你的大頭鬼！千真萬確，沒有錯！「我的名字叫克里斯．巴頓，我已經住在這幢房子二十七個月零十三天！」

他正想把手擠進打開的縫隙時，臥室有一盞燈亮了。

「因為我有話問妳，」他說。「因為你們在我家裡。」

「荒謬，」他喃喃自語。他不耐煩地站著，等那個不明人物來開門。這一定是某種惡作劇。差勁透頂，但一定是惡作劇。「快開門呀，」他說。

他盯著房子看，裡面一片漆黑，靜悄悄的。偷車賊是否正潛藏屋裡，從百葉窗縫隙往外窺探，手上拿著一把切肉刀……

但，為了更加確定，查證，再查證，是唯一方式，他聽哈利叔叔說過，他再打開置物箱，拿出裡面的文件，一張福特沙漠店的修理帳單，上面印有他的名字；登記證上面也有他的名字。「真該死，」他嘀嘀咕咕抱怨。

它就停在他家車庫前面，就像他平時回家後一貫的停車方式。

但他的門上沒有鎖鏈。

那還剩下什麼可能性呢？又是有人惡作劇？廠裡有誰和他那麼熟，竟可以開這種玩笑？一句話，沒有半個人。

身上穿著他的睡衣。

「哪位？」女人問。

他天人交戰，試圖理性地克服焦慮不安。好吧，有人擅自開走他的車，把它停在屋前車道上，再把鑰匙拿進屋裡，再和同夥的共犯駕車逃逸。

門猛然打開，克里斯迅速後退，一名男子站在門口狠狠盯著他看。這名男子年紀、身高和體重都跟他差不多。

誰？他腦子轉個不停。

他很想一把https://m.hetubook.com.com抽出皮夾，在她臉孔前晃兩下。但他家前門沒有鎖鏈，這個女人看來又好像真的心神不寧。他說：「聽著，」然後他突然又說：「我不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這裡是綠洲東道，沒錯吧？」

當他拐個彎到綠洲東道時，一眼就看到他的野馬車。

「請便！」他說。他急需外界援助。

「我不會幹什麼壞事，」他告訴她，被他自己顫抖的聲音嚇到。「我只想……」

「去他的，」他說。他四處搜尋，想找一塊石頭，砸破玻璃窗。但他只在草皮邊緣找到紅木碎屑。他低吼一聲，走到野馬車旁，打開車門，把駕駛座往前推倒，再側身到後座，在座位下摸索，直到手指摸到高爾夫球袋裡的推桿。他上次打小白球是多久前的事了？他腦中忽然閃過這個問題。答案：恐怕是上輩子的事了。既然如此，當初怎麼會想買高爾夫球？威爾森，他想起來了，威爾森告訴他，這可以幫他放鬆身心。想必如此，威爾森的家族說不定經營高爾夫球生意。

克里斯覺得背脊發涼，汽車鑰匙呢？如果在屋裡，那一定是有人把它拿進去了。

「妳胡說什麼？」他質問道。「這是我家。車庫前停著我的車，裡面有我的登記證。別告訴我，我搞錯了。」

「我老公跟我已經住在這裡八年了，」她說。

「怎麼樣？」他聽到她在問。

天哪，噢，老天，他想。難道真的是他搞錯了？

「妳是什麼意思？『不是』？」他聲音顫抖。「妳……」

「妳還在嗎？」他問。

「等等！」他強烈要求。但她還是把門關緊上鎖。「不！」他大叫。他握拳猛捶木ｗｗｗ•hｅｔｕｂook.cｏｍ.ｃｏm門。「開門！」

他想像自己正套用五〇年代科幻電影中科學家常說的話。他每次聽到都很不屑，但這一切的確應該有個簡單的解釋。清晨這個時候，他實在無意面對這麼大的謎團。

「24967號。」

之後陷入一片沉默。那個女人在幹嘛？他不寒而慄。她不會碰巧有槍吧？她聽起來好像真的很生氣不安。

他聽到門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但他聽不清楚她說什麼。「什麼？」他說。

他走上廚房門旁水泥砌的小門廊，試圖轉動把手，但也鎖住了，一向如此，也不意外。他走下門廊，繞到屋子後面，想拉開後陽臺玻璃滑門，上了鎖。

他走回臥室窗口，如果他敲碎玻璃窗，鄰居會不會報警？無論如何，他不應該打破前面的玻璃窗，最好是廚房門上的小窗子。他轉過身，很快又掉回頭。他發現手搖窗開了一點點，如果他能拿掉紗窗，就可以搖開整個窗子爬進去。這總比砸爛窗子要好。

當門鎖突然轉動，門開了點縫，讓她可以探頭看看他時，他忽然很緊張。克里斯覺得自己的胃部肌肉抽搐痙攣。門上有鎖鏈。

女人大概三十出頭，黑髮，挺迷人的。她不安迷惑地盯著他看。「你是誰？」她問道。

他從野馬車駕駛座這邊打開車門，看看車子內部。卡帶和零錢盒還原封不動，放在傳動軸隆起的座架上。他的錄音帶：馬勒、佛漢．威廉斯、柯普蘭，及三捲史密森尼爵士史也在，不可能是巧合，是他的野馬車沒錯，它被偷了，從工廠被偷走後停在他家。

到底怎麼回事？

她又盯著他看一陣子，然後讓開，不見人影。他的臉貼著門縫，努力往屋裡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