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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擂台

作者:理察.麥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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輓歌

輓歌

當他們走近火箭時,葛雷轉身面對他們。「你們自己也承認,在你們飛離地球那一刻,你們自己就發動戰爭,展開殺戮,還對跟你們不同的族群懷有偏見,那個族群拒斥你們,再把你們拋棄到太空中!那是你們自己說的!各位,我實在很抱歉,畢竟,你們可能沒什麼惡意,但我實在抱歉。」葛雷嘆口氣說。
「這又怎麼說?」弗萊登問道:「仔細看清楚,機長。」他拿一本小冊子給韋伯機長。
「但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要飛越數百萬哩,千里迢迢把屍體運送到這裡,在地球上就可以提供同樣的服務?」
「有人嗎!」皮特森副官大叫,他已經走過八排長長走道的藏書。「哈囉!」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俯視躺臥著的女人,他兩眼無神地看著暗紅色的開刀切口處,但他是靜止的,護士也是靜止的,醫學院學生也是靜止的,沒有任何人在動,連桌上那位面帶微笑的中年女人也是靜止的。
韋伯機長看看那些動也不動的人。「有何不可?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我們身在何處?」葛雷面帶微笑。
他從一扇小門消失。
「不知道你在胡扯什麼,我們來自地球,那裡即將爆發另一場大戰,『最後大決戰』,我們逃走了,朝火星飛去,但中間出了點差錯,有個叫艾波頓的組員不慎誤扣了扳機,其他人也不喜歡火星人,我們沒必要上那兒去,登陸火星沒有成功。我們被迫離開,開始流亡,麻煩接踵而至,最後我們終於迷路了,但太空船上只剩一點點燃料和日用品。這時弗萊登發現這個城市或不管這是什麼鬼地方,我們的燃料也只夠迫降這裡。」
韋伯機長也搖搖晃晃往上爬,當他抵達艙口時,一陣狂咳。
「實在太奇怪了,」副官皮特森說,他撿起一塊石頭。「我們正在任何星系圖上都沒標示的一個星球上,可能只存在歷史檔案中。」
五十年來,「洞天福地」一直是人文薈萃之地,今天很榮幸宣布一項百年之後福利計畫的新措施。現在各位可以在定格於「現在這裡」的環境中享受來世。往生的親人可以真正享受永遠的幸福,對那些感嘆人世無常、生命脆弱的人,「洞天福地」很榮幸提供下列服務:
「葛雷,我得跟你談談。」
頭髮稀疏的小老頭在機艙內不同的隔間和房間裡到處走動,清理一番,收拾整齊;接著走下梯子,回到小木屋裡,自顧自地哼著歌曲。
韋伯機長環視房間裡的蕾絲窗簾、針織掛毯和薰衣草圖案的壁紙。
「走吧,上去!」
這六位穿著制服的男子,跟著這名頭髮稀疏的小老頭默默走著,但不時東張西和_圖_書望,引頸企盼,驚異納悶……
「還有我!」
「痛苦會再持續片刻……這是不朽藥劑的副作用,」葛雷說:「好啦,各就各位了嗎?好,很好。現在,機長,看你臉上的神情,已經了然於胸,這使我更加欣慰,我的處境十分為難!但我只是一部機器,只能照表操作,而在目前這種情形下,就是要得到永生。」
「機長,我們在墓地裡頭。」
「那你自己又扮演什麼角色,葛雷先生?」
葛雷緩緩點點頭。「了解……你說,地球上有一場殊死戰?」
「這……」
葛雷拿出武器。「叫他們,機長,叫他們爬上梯子,否則他們現在就會死在這裡。」
「是,怎麼啦?」
「先生,接下來呢?」
「你們還不至於討厭這艘太空船吧……至少,周遭環境不會引起你們反感。但願我有更大的權限就好了!但這裡一切自動運作,其實,這件事沒什麼真正的選擇,這些弟兄們最好不要在地板上不停地扭動打滾,叫他們各就各位,堅守他們平常最喜歡的崗位。動作要快!」
他舉槍做出防衛的姿勢。
米爾頓坐上駕駛座……
「很好,長官。」
另一位組員奇威克眨眨眼,瞇著眼睛打量四周。「我們到底在哪裡?」
「我叫韋伯,這些全是我的組員。」
這個身上已經出現斑點、瘦骨嶙峋的男子坐在梯子頂端,沒有任何回應。他手上抓著一本書,正專心看書,沒理會皮特森副官。
組員奇威克沿著樹籬走,審慎地東摸摸西碰碰,保持微妙的平衡。當他走到一扇門口時,停下腳步,四下張望一番,然後進門。
複製那些和離開地球往生者一模一樣的軀殼。只要付出不同的代價,也可以提供公園、遊樂場、住宅、辦公大樓、旅館或房屋等等,所有手工和建材都調適到K星球的情況,並保證永恆不朽。
「酒喝完了嗎?很好,說不定你們願意跟我到處溜達溜達?」
組員米爾頓腳步踉蹌,身體差點失去平衡。「我們……我們不應該喝那杯酒,我們中毒了!」
葛雷欲言又止,他接著笑說:「沒問題,機長,我願意幫助你們,但我們要先回你們火箭上,拿點日用品。」
小老頭聳聳肩,手指了指,他們走進一棟辦公大樓,裡頭擠滿靜止不動的男男女女和孩童。
韋伯機長瞪著葛雷,他突然感到一陣劇痛,嘴巴不斷痙攣抽搐。
韋伯機長斜倚著小老頭的臂膀,他想張口說話,但最後頹然跌坐在控制座上。
「空氣純淨,適合人類呼吸,長官。」
「抱歉,各位,請立刻回你們的太空艙。」葛雷揮揮手叫他們往前走。m.hetubook.com.com
「當然是來自洞天福地。」
他動也不動。
組員弗萊登手指不斷敲著椅子把手,他看看空的酒杯,輕輕打個嗝。
火箭旁一扇門打開了,裡面的人開始往外爬,「看哪!」組員米爾頓指指外頭說:「樹木、綠草、潺潺流水上有座小木橋。」
連空氣都懸浮在半空中,靜止不流動。
小老頭垂下眼簾。「我是這裡的總管,你知道,但我身體毛病也不少,胃痛、肝臟也有問題,還有心悸,這裡痛,那裡痛,所以我決定讓他們……改造我。等我被送到這裡時,可以說,你可以說,我幾乎已經形同一部機器了。現在,每當那層透明薄膜被刺穿時,我就會醒來,執行我被分派的任務。」
「機長……」奇威克大叫,眼睛眨個不停。
韋伯嘆口氣,站起來。「弗萊登,你留在這裡,等弟兄們回來。」他跟著葛雷走到外面門廊,然後步下階梯。
戈伯林開始移動……
查爾斯.波蒙
房間裡黑暗闃寂,同時傳來一股異味。奇威克試著往前走幾步,伸直了手,碰到類似生肉的東西;他很快縮回手。「不好意思,」他說,然後「啊!」的大叫一聲,他的臉竟貼著一大片濕漉漉的紅肉。
「好,太好了。」
「是的,各位,我們那位威德邁耶先生由於經常探索不同的行星和衛星,他想出這項計畫:為了延續我們貴賓來生的理念,他買下這個小行星。鑑於巨大的需求和營業額,洞天福地提供這項計畫,複製我們客人生前最喜愛的環境,一模一樣的環境,以保證他可以享有隱私和永恆。」
奇威克開始全身打顫,他抓狂似的猛眨眼睛,伸出手去,碰觸到更多肉,冰冷僵硬。
這裡有各式各樣豐富的藏書,但上面全蒙上一層薄薄的灰,皮特森副官停下腳步,開始檢查一本大部頭的書,這時他正好擡頭看。
「我也是!」
有張桌子,一個女人在桌上,還有很多人圍繞著桌上的女人。組員戈伯林揉揉眼睛,凝神注視。
葛雷跟著走進機艙。
「那層設定可以包覆密封整個小行星的薄膜,除了火箭,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進出這個小行星,然後它會自動再密封起來。他們先拋開整張薄膜,再用防腐劑或永恆不朽的製劑覆蓋我們。現在好啦,除了我的通訊系統,一切運作良好……」
一排排的人,手指怒張,嘴唇張開,但動也不動,沉默不語,他們的身體匍匐在地。而在一個論異黑色的祭壇上,一個銀髮小女人,右手拿著長長的神杖。
「還有呢?」
「我們來自地球,」韋伯機長說。
韋伯機m.hetubook.com.com長頭點到一半,乍然中止,他的眼神已經永遠凍結定格。
戈伯林也突然抱住自己的腹部。
韋伯機長點點頭,他們走出大樓。

「我聽見他的話了,先生,這傢伙已經瘋了。」
皮特森爬上梯子,憤怒地瞪著他,他接觸到那個人,不由倒抽一口氣,他望進那個讀書男子的眼裡,立刻連滾帶爬下了梯子……
「葛雷先生,我想請教幾個問題。」
一個身材矮小、頭髮稀疏的男子從樹叢中輕快地現身。「哎呀呀,坦白說,我還真沒想到會有貴客光臨,」這個矮個子咯咯地笑,接著又說:「天哪,瞧瞧你們,把貝爾先生的地搞得亂七八糟的,我希望你們沒傷到他……幸好沒有,我發現他人還好端端的。」
一切都是靜止的,除了牆上的馬賽克磁磚,上面的顏色在跳躍,其他一切全都凍結凝固。
「請各位多多包涵……已經好一陣子沒有客人上門,請坐,坐那邊……那邊。請別拘束。」
韋伯機長轉過身子,再伸展四肢。「很好,副官,查過大氣層了嗎?」
「真希望你們把太空船停在別的地方,機長。貝爾很挑剔的,但你也看到了,他的院子已經毀了,無可救藥。」
保證摯愛的往生者可以在他喜愛的環境氛圍中,確保真正的永生。
「是,」矮個子說。
「我想,可能是我的通訊系統故障,我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聽到辦公室的消息,但你不是告訴我地球爆發了一場戰爭?問題就在這裡,機長,誰也無法保證,自己在地球上會怎樣,尤其在發明所有那些新式炸彈和其他精靈武器之後。」
韋伯機長慢吞吞地說:「葛雷先生,我們這群弟兄已經精疲力盡,這裡有湖光農舍,我們想重新開始……我們充滿期待……你可以幫助我們嗎?」
這時,弗萊登和其他組員回來了,奇威克眨眨眼。
「你是什麼意思,你很抱歉?」韋伯質問道。
「你可以看見,機長,威德邁耶先生的計畫有多成功,這裡有如烏托邦,可以找到恆久不變的幸福。在這裡,我們情同手足,沒有戰爭、仇恨或偏見。現在,你們這群從地球出走,以逃避戰爭和仇恨的人,想在這裡另起爐灶,展開新生活?」
熊熊燃燒的金屬腳架墜落冷冽的空氣中,周遭溫度霎時爆升,燒焦了一片綠地,還撞出一個巨大的坑洞。電光石火夾雜著烈焰,不斷發出撕嘶聲和爆炸聲,有如一頭巨獸疲憊的呻|吟聲。
韋伯機長吐口氣。「弗萊登,你留守,其他人四處走走,看看有什麼發現,我們在這裡守候。」
那是間開刀房,戴口罩的男女,手上拿著閃閃發光的剪刀和*圖*書和鋸子;而在上面,學生正從上面窗口觀摩:座位坐滿了人,連走道上都擠滿了人。
「這是那種老式的墓地!」韋伯說:「我還記得曾看過這種照片。」
當他們走過一個有如石像般靜止不動騎單車的婦女時,韋伯機長停下腳步。
「很好,其他人呢?」
樹林那頭有排磚房,沿著一條冒著泡沫和水珠的小溪蜿蜒伸展,釣魚竿從窗口探出頭來。
火箭在鰭狀三腳架上轟隆作響,旋即在發出低鳴後陷入一片沉寂。熱氣也很快消散了。
一頭紅髮的老頭子坐在樹下,顯然正在看書。
「請問您尊姓大名?」韋伯問道。
「我覺得很痛苦。」
這個小老頭走近一個抽雪茄的中年男子,把他的外套拉直。
「不,不行……根本不可能。」
「真是恐怖的新聞!我想請問機長,你現在可有什麼打算?」
韋伯機長遲鈍地命令奇威克到廚房,戈伯林到機房,弗萊登到領航室……
「我嗎……葛雷,他們沒告訴你嗎?」
「你也來自地球?」
「是的,是的。」
「你還好嗎,長官?」
遠遠近近的石屋、磚房和木屋,上面有著各種不同的顏色,大小不一;更遠處,金色麥田任由東西南北風往不同的方向吹。
他開始讀小冊上的簡介:
他們走過一個花園,裡面種滿樹木花朵,及一片有著流沙的褐色小沙丘,還有一頂條紋帳篷。他們行經草莓園,還有飛機機庫和煤礦坑;再走過海邊石灘,另外還有一個大型動物園,裡面形形色|色的動物全張著空洞的眼睛注視著他們;所到之處,季節溫和的更替:秋高氣爽,綿綿夏日,和風春日,及寒冷雪白的冬天……
韋伯機長猛地轉身,面對葛雷。「你是說,所有這些人都死了?」
葛雷再走進起居室,手上端著托盤,裡面放滿酒杯。「這是杏桃酒,」他說,把酒杯分給客人。「但其他人呢?出去散步了嗎?噢,沒關係,他們等會兒再喝。順帶一提,機長,你這次總共帶了多少人來?上次來了十二個人,人也不算太多,他們都偏愛很普通的東西,除了多明格斯太太,天哪,她要一拖拉庫的東西,她想要一個動物園,你們可以想像嗎?……一個普通的動物園,她自己則關在鳥籠裡。噢,他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拼裝好!」
「那還用說,當然是在這裡定居!」
當他踩到一個留著兩撇鬍子的大塊頭的腳趾頭時,他一轉身,循著光源,從屠夫的肉舖拚命往外跑……
「他們將引爆最致命的X彈。」
「不,不盡然,」葛雷笑道:「只有最重要的貴賓,其他人都是仿製的。樓上那位康克林先生是一家大企業負責人,他熱愛工作,你知道……那種和*圖*書工作狂。因此,我們不只複製他那間辦公室,還複製整棟大樓……甚至包括大樓裡所有員工。康克林先生則坐在二十樓的安樂椅中。」
所有組員都爬進太空艙裡。
「當然,沒問題。但首先,為了慶祝今天這個場合……」這個小老頭一一打量他們,然後搖搖頭,「對了,你們都想來一杯美酒吧?我馬上回來,不好意思,各位先生。」
「你是什麼人?」他逼問。
一棟三十層樓高、鋼鐵打造的建築,靠近頂端有抹粉紅色雲彩。隔著樹籬,有個褐色帳篷,前面架了個燒烤窰,黑煙如一條僵硬的絲帶從煙囪裡往上竄。
第一頁正中央是張照片,這是張黑白照,莊嚴肅穆,上面有個白衣小天使,巧妙地停在花崗岩墓石板上,照片下面印著幾個字:洞天福地。
「你真的了解嗎?」葛雷問道,把武器收好。
「薄膜?」

而他們周遭那些人,不管老少、中壯年,白人、棕色皮膚或黃種人,全都靜止不動。
不同方向的風吹亂了這群男人的頭髮。
等他把所有空酒杯全洗乾淨收拾好之後,他坐在大皮椅上,並調整修正到最舒適的姿態。他的眼神像蠟般滿意地凝視著樸實的居家環境,牆上貼著薰衣草圖案的壁紙和針織掛毯……
這些人離開房間。
「我們別無選擇,燃料已經耗盡。」
他們走過一個木造門廊和一扇有著鐵絲網的門。皮特森副官打頭陣,然後是韋伯機長、弗萊登及其他機組員,葛雷殿後。
寺廟的門很難打開,組員米爾頓呼吸開始不順暢,等他走進去後,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由於我自己也胡裡胡塗的,」韋伯機長說:「或許我應該問清楚,你到底以為我們是什麼來頭?」
「真的嗎?噢,那就沒話說了,今天風和日麗的,你不覺得嗎,先生?幸好,除了卡林教授,所有來我們這裡的貴賓都喜歡好天氣,陽光普照,據說對大環境較好。」
韋伯機長放下酒杯,外頭有個穿著溜冰鞋的小孩,停在人行道上動也不動。
「天哪,當然!但請先跟我到一個地方去,我們可以更舒適自在的聊天。請跟我來。」葛雷朝燒焦的樹木和草叢旁一條小徑走去。
「我簡直不敢相信,」韋伯機長說:「這簡直就是個公園……距離可能有公園的地方數百萬哩遠的一個公園。」
葛雷開懷大笑,然後抿了一小口酒,他背靠著椅子,翹起腳。「啊,」他繼續說:「你們不曉得這種感覺多棒,我在這裡偶爾也會感到寂寞……噢,我還記得威德第一次告訴我。『肅穆的責任,』他說:『肅墓的責任。』不用說也知道,威德很有幽默感。」
「還有那裡,右手邊!」
米爾頓離開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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