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我可以救她，人類！』
修瑪一開始還沒注意到，但塔克西絲說得沒錯。黑暗化為陰影，陰影消失無形，天空再度一片光明。塔克西絲盤旋了一會，對龍槍的力量大為惱火。
綠龍頭的目光緊盯著他不放。
她在哪裡？
『誰？』
龍后至少是銀龍的十倍大，祂的翅膀遮蔽了整個天空，利爪則似可輕易攫下銀龍的腦袋、再將之捏碎。
「這……這不重要。剛剛那一摔……加重了我的傷勢。感謝帕拉丁……你還活著。」
「修……瑪……！」
「他們哪裡在乎什麼均衡？他們會說，消滅邪惡才是首要之務。」
『我可以完全配合你的要求，我願意成為虛心的學生，接受你那愛的調|教。』
五顆龍頭窮凶極惡地一起看著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騎士，接著看向甫釋放龍后的牛頭人。五顆龍頭全露出奸險的笑容。
綠龍噴出一團惡臭的綠色毒氣，修瑪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其包圍。騎士往前一跌，這回真鬆了手，龍槍掉到地上，他也朝著龍后往下摔。
修瑪用上半身覆住她，為她擋掉些凜冽的寒風。「我不會讓妳死的。」
「其他的龍槍騎兵，有超過一百人之多，也就是百倍於祢現在的痛苦。我願意放祢一條生路，祢知道，他們是不會這麼做的。」
「離開克萊恩。」
「首先，祢必須投降。」
龍后並未回應。
「修瑪！感謝諸神！我們怕你和城堡一起滾下去了！」
雖然修瑪確定祂的五頭龍形還盤踞在山頭，但他可同時看見一名優雅的絕世美女，亮麗的黑髮隨風飄揚，僅著一層薄薄的黑色絲緞。祂的巧笑倩兮讓人願意讓此情此景永遠停留。
修瑪盯著兩人說。「一定要告訴大家，德瑞寇斯已不復存在了。同時，也請集結起其他龍槍騎兵。班奈特，你是上任天位騎士之子，也是現任天位騎士的姪子，你註定要成為領導的將才。」
『很好！你拒絕了我，你這是自掘墳墓……也是親手毀了你的愛人。』
修瑪張口無聲地嘶叫，並奮力爬到她身邊。騎士無視摩擦著粗糙地面的雙手已鮮血淋漓，也無視全身劇烈的疼痛。
修瑪說。「沒時間爭論了。班奈特，快回去。喀茲，跟著他。」
『帕拉丁沒辦法永遠保護你的！』
修瑪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把自己撐了起來，並跑向躺在地上的女子。
狂風止息，天空異常清朗，陽光讓修瑪暖洋洋的。
「黑暗之后塔克西絲，祢被打敗了。」
『真是太迷人了，甚至比你倆為了無法解決的諸多問題持續爭論時，還要有意思。』
『我誓言將離……離開克萊恩……』
騎士抬頭，山上似乎有東西在掙扎著，它異常巨大、彷彿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又是一聲怒吼。
地面凹凸起伏，渾身是傷的騎士連聲慘叫。
目前為止，修瑪尚未反擊。然而，黑暗之后並未釋出全副力量擊敗銀龍，十分耐人尋味。這表示龍后只能掌控部份力量，祂喃喃唸著咒語、希望能火力全開，但仍只能徒然釋出一小部份的力量。
況且，如果真要教祂，說不定還會得到附加的好處。
葛妮絲也變了。她變得更碩大、更有光澤、更加的美麗。她是隻閃耀著刺目白光的白金龍。
喀茲一僵，轉過身，並且抬頭看。
巨爪掠過修瑪上方，銀龍在千鈞一髮之際俯衝，逃過一劫。龍槍依然發出光芒，成為空中唯一的光源。
膿水激射而出，飛向修瑪，使得他的腿傷更加疼痛，差點讓騎士暈了過去。修瑪強迫自己忘記肉體的劇痛。
動作敏捷、較為嬌小的白龍忽然對騎士吐出一些能量，修瑪完全來不及反應，幸好葛妮絲輕易地躲了開來。
騎士心中開始被眼前的美女所佔據，祂擺出各式各樣撩人的姿態，讓他幾乎無法專心。祂的美的確傾國傾城、無人能敵，祂也願意成為血肉之軀，了解愛的真諦。如果他能教會祂怎麼愛的話，克萊恩說不定就不會再受邪惡和折磨之苦。
「不！」她流著淚說。「塔克西絲！你不能就這樣放祂走！」
「修瑪……」葛妮絲劇烈地咳嗽。她閉上了雙眼。修瑪一度擔心她已斷氣了，但她過了一會兒後張開眼和-圖-書，直直看著騎士說。「你是不可能……殺了祂的，但也不能放祂走。否則，整個克萊恩都會落入祂之手，承受巨大的苦痛。我的命……比不上克萊恩的未來。」她停了下來，說這幾句話幾乎搾乾了她所剩無幾的氣力。
『我會找好幾個像你這樣的傢伙，研究一下這個短暫無常、但很有趣的東西——愛，它似乎是這麼的……沒用。』
修瑪明白，黑暗之后從未親身體會過痛感。
當他再度睜眼時，天上高掛著潔白的雲朵，以及……久未露面的太陽，太陽尊榮地、帶著勝者之姿地發出耀眼的光芒。
黑暗之后不能了解愛為何物，但卻能隨時點燃恨意。
大門幾乎要消失於無形。
『你大可品嚐到無人能享受的狂喜。我從未看過像你這樣足智多謀、能屈能伸、剛猛強毅的戰士，你大可統率我的大軍。你大可僅需聽命於我，而你也絕對想像不到，我會提供多麼豐厚的獎賞。』
修瑪以眼神示意他噤聲。「喀茲，你一定要抽出插在祂身上的龍槍。」
霹靂在附近降落，喀茲不顧龍后幽然可見的身影，仍急急奔向修瑪。
「修……修瑪。」
他們開始垂直往山腰處掉，騎士在著地前再度呼喊了她的名字。接著，他覺得身體從鞍座中摔出。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用這個。」她指了指步兵用的龍槍。「我特意把它留下。」葛妮絲忽然緊抓住修瑪說。「你傷得重不重？讓我來幫你！」
「我不會放祂走！」
修瑪遲疑了一會才說。「放祂走。」
修瑪想到了嘉倫．德瑞寇斯的選擇——他寧可毀滅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也不願淪入黑暗之后溫柔的裁判。叛逆法師可是鐵石心腸，他曾冷血地凌虐瑪濟斯、殺戮不計其數的無辜生命。但最終，他卻是膽戰心驚，害怕接受女王陛下所謂的慈悲待遇。
騎士兩腳一夾，銀龍就活力充沛地衝了出去，龍槍則發出耀眼的光芒。
修瑪清醒時，他的整個世界都是紅色的——鮮血和疼痛。他似乎已躺在地上好幾個小時。騎士的雙眼被血刺痛，視線也是模模糊糊，有如霧裡看花。狂風依然呼呼地吹。
「看看我是不是在說笑。這是帕拉丁的力量。沒有凡塵的兵器能打敗祢……但龍槍可不是世間的兵器。」
『你……你要做什麼？』
這些可能全是他的幻想……但，龍后也看見了嗎？
龍后很明顯地也快不行了。只剩一個龍頭還盯著修瑪，其他三個開始無意識地抽搐。
修瑪記起眼前的巨獸就是傳說中的萬色返空龍，後者正狂妄地大笑。對龍后來說，剛剛的一擊只不過是開胃菜，就像貓兒會在老鼠死前恣意玩弄一番罷了。
這冰冷、殘酷的意念給了修瑪的心頭一擊。
刺骨的冰霜、快速的閃電、惡臭的毒氣、火紅的烈焰、飛濺的強酸——每顆龍頭莫不使出渾身解數對付一人一龍。葛妮絲為了躲避攻擊，一躲一閃、左挪右移、忽而盤旋而上、忽而急急俯衝。儘管如此，銀龍的雙翼還是被酸液腐蝕出許多小洞，她的背部也慘遭龍焰燒灼。修瑪則是穩穩地緊握龍槍。
修瑪發現，自己的盔甲開始發光，感覺起來也不一樣了——不論是外觀或觸感都像是白金，其上諸多的凹痕也瞬間消失。他的鐵手套也閃著和龍槍一樣的明亮的光芒。騎士想起自己初次見到龍槍時的幻象，以及那尊雕像。
葛妮絲對著綠龍頭噴出冰霧，但後者頭一晃就把它甩掉，宛如甩開落葉般不費吹灰之力。
儘管班奈特咬緊牙關，但還是勉強點了頭。他下了個命令，他的銀龍就轉了方向，但在轉頭之前，當然還是看了葛妮絲一眼，兩隻巨龍交換了某種眼神。修瑪記起，這兩隻銀龍是手足，分離對他們來說並非易事。
突然刮起一陣強風，銀龍差一點就被吹到山腰處，霹靂和喀茲也已往下飛。修瑪一手握緊龍槍，另一手抓緊護身符，有了這兩樣東西，他的心中便可燃起熊熊的希望之火。
『你還活著！到底要怎麼殺掉你？你只是個人類啊！』
「條件呢？」
「什麼？」喀茲一躍而起，認為騎士已失去了理智。「放htｔps://ｍ•ｈetubｏｏｋ.ｃoｍ•com了祂？祂會恢復全部的力量！到時候，我們要是能得個好死就是運氣好了。」
「黑暗之后，我問過嘉倫．德瑞寇斯這個問題，現在也要問祢同樣的問題——祢投不投降？」
龍后沒料到對手的攻勢會如此之猛，祂的身體微微傾斜，在此電光石火的一剎那，龍槍不偏不倚地刺中正中央那顆龍頭的頸子。
修瑪舉起龍槍，往下看著受到重創的龍后。
班奈特離開後，修瑪對牛頭人說。「就是現在。」
『我沒有！我不可能被打敗！』
「妳不能，」修瑪停了一會，才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他早已發現的事實。「我愛妳，我真希望能早點告訴妳。我不會讓妳死的。」
「別多說了。」
『那麼，快來吧，快投入我的懷抱。』
『他們殺不了我！』
「你贏了！你擊敗祂了！」喀茲突然停了下來，表情轉為嚴肅。「修瑪，我是你的證人。我……我絕不會忘記你的英勇行為，就像記得我的祖先一樣。」
龍后持續尖嘯，並用力拍擊翅膀。龍槍的固定軸嚴重歪曲，修瑪徒勞無功地試著穩住長槍。長槍的末端突然向上彈，敲中騎士的頭部。修瑪頭暈目眩地往後倒，頭上噴出鮮血。
起初，龍后仍是不斷扭動，並出於憤怒和痛苦，發出令人膽寒的尖叫聲。
塔克西絲和修瑪都看見空中飛來一隻巨龍，其上的騎兵正在大吼。
五頭龍一動不動，看起來幾乎像是……死了一樣。修瑪不再用槍尖指著巨獸，而是斜倚著長槍。
牠們像被催眠般不停邪惡地擺動，眼神從未離開修瑪。
修瑪給了葛妮絲一個指令，她轉過身，拉大自己和五頭龍之間的距離，接著她又是一轉，直接面對塔克西絲。修瑪則是緊握龍槍。五顆龍頭同時一僵。
祂躺在自己剛落下來時所撞出的凹洞內。
「我留在這裡盡量拖住黑暗之后，但一定要有大規模的攻擊。至少還有一百柄龍槍，帕拉丁保佑，我們應該還有希望。」
班奈特無法反駁，臉色突然間紅了起來。
修瑪並未指示葛妮絲撤退，反而促她前進。
「我能怎麼做？」修瑪連撐著自己都有困難。
「黑暗之后，祢的時間不多了。」
她的翅膀停在半空中。
空中出現一條尾巴，但其旋即隱沒於山峰之上。天空再度漆黑一片，塔克西絲用以進出無底深淵的大門儘管範圍縮小，但依舊存在。
他想到了葛妮絲，以及他們可以一起做的事。現在，戰爭終於結束了。
『人……人類！現在……還來得及！』
喀茲和班奈特面面相覷。
『那麼，教教我吧。』
『我……』
修瑪和龍后之間似乎毫無隔閡，塔克西絲高高在上，祂同時美得奪人心魄又邪惡得恐怖異常。
騎士快速回頭，看見霹靂被迫降落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喀茲只能絕望地緊抓龍鞍。
「修瑪？」
「別動，喀茲或其他人會來幫忙的。」
騎士不顧痛苦地笑著說。「我屬於帕拉丁，也屬於葛妮絲，他們絕不會讓祢得到我的。」
班奈特搖頭說。「修瑪，祂是神哪！祂隨便吹口氣就可以解決我們了！」
龍后宛若新生，翅膀大張、遮蓋了整個天際，五個龍頭全都仰望天空大笑著。祂似乎沒經歷過任何的痛苦和重傷。
騎士升起一個想法，他抽出腰間縮小的瑪濟斯法杖，並遞給班奈特。「把這個帶回敏加堡去，務必轉交給法師議會，高階法師會知道該怎麼處理的。這過去是瑪濟斯的法杖，現在我應該用不到它了。」
『你想怎麼樣？』
修瑪緊握龍槍，開始往山頂爬。他自然而然地就這麼做了，只約略明白下一步該怎麼辦。騎士的神智已經開始模糊，甚至直到看著龍后時，他才知道自己已爬到了山頂。
『你們兩個笨蛋，簡直比想要封神的德瑞寇斯還蠢。他用湮滅術躲過了我溫柔的慈悲，你們拿什麼救自己啊？』
「叫祢的巨龍也撤走，牠們再也不許來到克萊恩，把牠們帶走。」
修瑪嘆了一口氣。「喀茲，我無法阻止你。班奈特，快走吧。」
修瑪握著掛在胸前的護身符，點了點頭說。「該是我們正面交鋒的時候了。」
黑暗和-圖-書之后催眠一般的呼喚聲被另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
修瑪低下頭說。「我是索蘭尼亞騎士，也是帕拉丁、奇力喬里斯、哈巴庫克在這個世上的代言人。祢只要在克萊恩上，就是我的敵人，黑暗之后。」
綠龍頭忽然衝了上來，修瑪退得不夠快。
龍后的想法突然躍入他的腦袋，他嚇得差點丟了龍槍。接著，騎士開始倚著龍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現在你看見了，現在你相信了。』
牛頭人不情願地往前走。「榮譽……」他幾乎是自言自語。「……即吾命。」
風忽然變得更冷了。修瑪靜靜地思考著，要怎麼救？
修瑪只能點頭。他往上看，只見龍后必須使用的大門不斷擴張，祂的形象也愈來愈真實。
銀龍再度衝向龍后時，修瑪看見五頭龍終於從山頂向上移動。黑暗之后不再確定勝利必是祂的囊中物，祂已正式對修瑪宣戰，並誓言速戰速決。
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劃破空氣。
陽光普照大地，修瑪不再覺得寒冷，但他也不覺溫暖。他只想好好睡一場。
但他還是把龍槍拖到了山峰，並把槍尖調向前方。他已不在乎刺骨的寒風，冷風只讓他更加清醒，知道該怎麼做。
龍后的黑龍頭大吼一個咒語，騎士和銀龍瞬間便跌入一片黑暗。
他處傳來巨吼聲。葛妮絲張大雙眼，往上看去。
怪事發生了。
「喀茲，」修瑪痛苦地說道。「我承諾過祂了，這……這是關乎到我的榮譽，你知道榮譽的重要性。Est Sularis Oth Mithas……榮譽即吾命。」
風勢持續加強，銀龍被迫愈來愈往山壁靠近。龍后的五個頭都興味盎然地笑著。
龍后的尖嘯聲撼動群山，傳到了幾哩之外。四顆龍頭朝著痛源胡亂扭動著，藍龍頭則不自然地晃動，已經失去自主能力。塔克西絲狂亂地揮舞利爪，試圖奪下龍槍，但銀龍並未退後。四隻龍頭開始齧噬著葛妮絲。
修瑪義無反顧地回答。「但我們是索蘭尼亞騎士，騎士團是由以帕拉丁為首的三位神祇所創立的。自古以來我們的任務都是維護正義，以及確保克萊恩不會被邪惡勢力所把持。這是我們的最終，也是最大試煉，考驗我們是否真正信守騎士規章和信條。」
「別管我，別管龍槍。妳怎麼了？妳怎麼變成人了？妳可以治好自己嗎？」
「等他們到達，祢就沒機會了。就算我死了，他們也會攻擊祢，讓祢嚐嚐人類的慈悲。」
他感覺銀龍輕輕的一顫，但他無暇多想，龍后再度掌控他的想法。
黑暗之后超過六十呎高，祂的每個動作都結合了力與美，在警告騎士，想要違背祂的意念是多麼的愚不可及。
「葛妮絲！」
塔克西絲憤怒地亂抓，修瑪示意銀龍後退，但卻驚恐地發現無法抽出龍槍。銀龍血流如注、傷痕累累，覆滿抓傷和咬傷的翅膀開始放慢拍擊的速度，她的呼吸也急促起來。
天空爆出烈焰，喀茲不得不遮住雙眼。
兩隻善龍開始往上攀升，他們上方的五頭龍正不停妖魅似地擺動著。整座山，甚至整個天空，都因空中裂開的大洞而扭曲不已。這個大洞就是龍后降臨人世間必經的通道。祂在德瑞寇斯的協助下，之前已透過這扇大門凝聚了祂所有的力量、威勢。儘管修瑪粉碎了翡翠寶珠，削弱了龍后的力量，但大門仍然存在。塔克西絲再度汲取了所有的力量，祂在踏入世間前，從未像現在一樣的強。
一隻手，一隻人類的手。
她已變為人形，但仍舊是體無完膚。她一隻手臂折在背後、臉色死白、呼吸濁重且急促、身體不時痙攣，她有著裂傷、淌著血的嘴，不斷發出類似動物的哀嗚。葛妮絲的全身都是傷口和瘀青，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個奇蹟了。
『我懶得繼續玩遊戲了。妳振翅的樣子和一隻蝴蝶沒兩樣。』
祂笑了一下，伸出祂纖細、幾乎像雕刻出來的完美玉手。
修瑪調整了龍槍的位置，讓槍尖直對著五頭龍的正中央。
修瑪已見識過鮮少有人能經歷的奇境和極度恐懼，他對帕拉丁的信仰以及深信帕拉丁所代表的正義和美善，使他能一次又一次地披荊斬棘，此種信m•hetｕｂｏｏk.ｃｏm•coｍ仰讓他愈來愈堅強。修瑪已和帕拉丁一樣地愛克萊恩，他願意為了擊退黑暗、拯救世界，而犧牲自己的一切。
『修瑪，你都快要被我毀滅了，還有精神說笑話。你真是挺有幽默感的，應該可以永遠逗我開心。』
『那麼，放了我！』
喀茲本著他模糊的記憶，開始喃喃對著每位善神陣營的神祇禱告。他最後向白金龍（也就是人類所知的帕拉丁）禱告良久。
一聲怒吼。
接著他試圖站起來，卻臉朝下地摔至冰冷的地面。劇痛再度撕扯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她傷痕累累的臉上彷彿洋溢著幸福。
「我希望……希望……你記住我現在的模樣，這才是真正的我。我現在才像個真正的人類。」她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我和人類一樣懂得愛。」
修瑪有了另一個念頭，塔克西絲的動作開始稍有遲疑，也不再嘲笑騎士了。五對眼睛定定地盯著修瑪，似乎重新審視著他。龍后伸展翅膀，騎士認為這是不安的表現。
『我發誓。』
祂背部著地，翅膀以不自然的角度疊在身後。四顆龍頭胡亂地攻擊仍插在黑暗之后身上的龍槍，但龍頭一接近長槍，這柄神兵就會爆出火花，燒灼攻擊者，使得牠們不斷後退。
他無法止住疼痛。痛感已傳遍全身，受傷的腿已失去感覺。
『人類，你想要怎麼樣？』
「聽我說。」修瑪道。
『她……她……的痛苦！我還幫得上她！快點幫我……把這個抽走，我很樂意幫助你們！我以……天外天……神上神起誓！我保證！』
『但你是個凡人啊，索蘭尼亞騎士。』
『人類……你想做什麼？』
她的手從他掌中滑了出來。「我將會像人類般死去……終於知道你……」劇痛襲向葛妮絲，她閉上了眼睛。修瑪輕擁著不住顫抖的她。「……你……」
他聽見有東西折斷的聲音。
巨獸企圖起身，卻癱回地上。
修瑪努力坐直，只見一些固定軸的碎屑。塔克西絲已奪走了龍槍。
銀龍和五頭龍非常接近，修瑪一度正對紅龍的大嘴，幸而葛妮絲立刻飛開。
他到她身邊時，才發現她緊緊握著步兵龍槍，彷彿它是最後的希望。即使葛妮絲傷重至此，但仍拚命保住了龍槍，她知道，要是黑暗之后再度攻擊，這是他們唯一可與之抗衡的武器。
「聽我說。」他又重述了一次。
『血肉之軀的索蘭尼亞騎士啊，現在我可得要你好看了！你將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懊悔萬分，苦苦哀求我的原諒！你將會懇求我讓你速死、結束你的苦痛，但永遠都不會有這一天的。』
「動作快。龍槍。我的榮譽。其他人……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葛妮絲！」他往前靠。銀龍的呼吸開始不規律！嘴邊也淌出血沫。
銀龍照做，她是不會丟下他的。
「不！」騎士不假思索地大吼道。「祢休想用邪惡的魔法蠱惑我！祢絕不可能了解生命和愛的意義，我也不想和祢有任何牽扯。我的愛是屬於另一人的！」
龍后沒有回應。修瑪的眼皮開始往下垂，他旋即勉強地撐開，但眼皮彷彿有千斤重。
修瑪努力地把上半身撐起。
龍后沉寂了一會兒，很明顯地在天人交戰。
他發現亞維岱爾爵士給他的護身符，仍在他打開的掌心上。護身符上的帕拉丁像，在陽光的照耀下，放出明亮的光輝。修瑪覺得太刺眼了，他閉上眼睛，但卻無法握住護身符。但沒關係，等陽光射往別處時，他還要再看一次護身符。
五個龍頭都在嘲笑著修瑪，每個龍頭都代表著龍后的子嗣——狡詐冷酷的綠龍、固執的白龍、毀滅性高的紅龍、難以預測的黑龍、支配慾強的藍龍。
騎士不甚確定，但巨大的萬色反空龍又遲疑了一下。這回，兩隻龍面對面的衝突，以尖牙和利爪攻擊對方，互不相讓，這使得龍槍暫時施展不開。修瑪則作好準備，隨時準備出擊。
「祂……我……在那下面。我……不行……」
銀龍突然躍起，修瑪意識到這是塔克西絲第一次對葛妮絲說話。
「祂……」葛妮絲咳出血沫。「祂早晚會擺脫掉龍槍，你一定要在那之前有所行動。」
若他之前嚐過疼痛的滋味，那麼現在他可真知ｍ.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ｏm•ｃｏｍ道何謂劇痛了。他放聲大吼，但仍一息尚存。
修瑪低頭，看見葛妮絲正氣若游絲地盯著他看。
龍后的諸多龍頭轉向喀茲的方向，但只有陰險的綠龍頭緊盯著他，其他的都彷彿失去了控制，來回地晃蕩著。
「現在就離開！」
「諸神啊！」喀茲喃喃道，但在想到自己的誓言後，立刻閉上了嘴。牛頭人走到龍槍前，用力握住、並一鼓作氣地把它抽出。
「快發誓。」修瑪補充道。
牛頭人看了看騎士，又看了看龍后。他默不作聲，為難地聳了聳肩。
喀茲故作鄙視地用力哼了一聲。當龍頭似乎要攻擊牛頭人時，他往後退了一點。接著，綠龍頭的眼神轉向龍槍刺入的傷口。
「塔克西絲，他們快到了。」
騎士轉過頭，看見班奈特和喀茲飛在他附近。喀茲馬上說。「其他人回去找援兵了。沙苟納啊！……那是什麼？」
龍后痛苦地扭動，修瑪一度認為自己將被祂龐大的身軀壓死。
『首先，我會摧殘你的肉體，把你千刀萬剮……但你死不了。然後，我要讓你領略我黑暗領土的美麗。發瘋是救不了你的，我不會准你發瘋。接著，我要把你的愛抓來，慢慢地凌遲她……你只能在一旁無助地看著，卻束手無策。』
龍后之前釋出的暴風雨現在增強了十倍，喀茲和霹靂出於安全的考量，躲進石壁內側。他們只看見銀龍不畏狂風暴雨，以全速往前衝。接著，騎士和銀龍便消失在山頂處。
「祂說可以救妳……我們一命。」
修瑪覺得胸前一暖，便下意識地抓起了那個他相當熟悉的東西。
祂遲疑了。
修瑪搖著頭說。「不，祂發過誓了。我向你……保證……祂會……」他真想閉上眼睛。「……祂會離開。」
「我要真的聽見祢以祢最敬畏的神祇起誓。」
他開始爬行。舉目所及並沒有葛妮絲和龍槍的蹤跡。騎士一寸一寸地往前爬。
『他們不行！要維持均衡！你說過的！』
「你別無選擇。」她虛弱地笑了一下。
騎士下了第二道指令。
修瑪恐懼地想著——她不能死。
『光亮？你怎麼會有光！』
塔克西絲因痛感流遍全身而不由自主地抽搐。
他又輕喚了葛妮絲一聲。
龍槍深深刺進藍龍的頸子根部。喀茲懷著極度反胃和一點畏懼的心情，爬上黑暗之后塔克西絲的身軀。
修瑪往前爬，他不斷咳嗽，雙手不停顫抖。騎士吸入太多毒氣，剛剛那一摔更是讓他傷痕累累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他勉強讓自己坐了起來，但頭暈目眩。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
「怎麼了？」
「葛妮絲？」
『很好。』
喀茲的聲音發抖，青銅龍一臉疲憊，但他們仍在空中繞圈，準備靠得更近。
「他們可讓祢永遠受苦、萬劫不復。」
「繼續維持均衡。沒有善良勢力，邪惡勢力無法增長；沒有邪惡勢力，善良勢力會裹足不前。我知道我是殺不了祢的。」
班奈特毫無感情地說。「是黑暗之后，對吧？」
『我會帶著我的子嗣一同離開克萊恩，讓世界恢復原貌。我以……天外天、神上神起誓。』
至少修瑪可以確定，塔克西絲永遠不可能體驗人世間的任何情感。就這個層面來說，祂比任何一名人類都不如。
龍槍順著喀茲的手勁滑出，牛頭人重心不穩，跌下巨獸的身軀，但他的雙手仍緊握長槍。
修瑪趴在地上好一陣子，他的肋骨斷了好幾根，所以呼吸對他而言愈來愈困難。他也愈來愈無法集中注意力，眼前的景象總是模糊不清。
「祢的軍隊在撤退，祢的叛逆法師不是死了，就是四散奔逃，法師議會會逮到他們的，並且嚴密監控他們日後的行為。將不會再出現第二個嘉倫．德瑞寇斯。」
此刻是克萊恩命運的時刻，修瑪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龍槍差點自手中滑落。
顫抖平息。修瑪放下了她。葛妮絲的雙眼緊閉，臉上流露出安詳和平靜。
牛頭人先看了坐騎一眼，接著對修瑪說。「我同意必須有人回去，班奈特將能夠勝任這個行動。但我要留下來。我同樣發過誓，也必須信守誓言。霹靂也做如是想。」
「修瑪，」銀龍叫道，她的呼吸相當短促。「祂的攻勢太強，我擋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