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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祭

作者:恆川光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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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的夢話 5

草的夢話

胸前染血。
我的記憶將大蛇花草屋歸類成「吸人魂魄的可怕土地」,我從沒想過要再次造訪。
經我這麼一問,三人就停住了腳步。其中一名男子瞪大眼珠,立刻拔刀。
這位嫡長子最後以形同斷絕父子關係的形式被趕出城外。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表現優異,頗有人望。
另一人瞇著眼睛說道。
一切聲音和光線宛如退潮般逐漸遠去,我失去意識。
進入樹叢後,他們變成只會厲聲咆哮的笨拙生物。我提高速度,躲進草叢中,一面變換位置,一面朝他們丟石頭。我讓其中一人在長滿山白竹的斜坡上滑倒,一路滾下坡去。我用曬乾的鹿胃製成的小布袋被樹枝勾中,遺落在該處,但我的損失僅只於此。
每當我對絹代投以憧憬的眼神時,花梨總會面帶慍容,因此我在花梨面前總會盡量不靠近絹代。
這塊土地的領主,其嫡長子是個蠢材。他淨做強|奸、殺人的勾當,然後請人幫他解決後續麻煩。家臣一再向他勸諫,他非但不聽,反而心生怨恨,將矛頭指向那些勸諫者。他一無是處,唯一會的就是驕縱,大家都說只要他繼承家業,終有一天會走上毀滅之路。
「不可以。」絹代沉著臉搖頭道。
我先繞往他們前方。爬上路旁一塊巨岩上,向他們搭話。
「美麗的深山裡。」我如此應道。花梨或許是覺得我的回答很有趣,捧腹大笑。我年紀比她大,但她總是不把我當哥哥看。
「山賊早晚會消失的。所以不必插手管這件事。」
「住進美麗的深山之前,你又住哪裡?」
「去去去。不准把你看到的事說出去,忘了這件事。」
「天,你最近最好別外出。也許為了工作,還是非得外出不可,但我不希望你走山路。要是再遇上他們,記得要趕快逃命。」
絹代總是這麼和圖書溫柔。我曾問她為何待人如此溫柔,她回答道,要是有人溫柔地待我,就一定要以十倍的溫柔回報週遭的人。因為溫柔會向外傳播,總有一天會再傳回自己身上。絹代對這種天真無邪的想法深信不疑。我問她:「要是最後沒傳回來呢?」她皺起眉頭應道:「傻瓜,那有什麼關係。不要這麼斤斤計較嘛。」輕鬆化解了我的問題。
我心想,大人們常提到的山賊指的就是他們呀。我想出手解救那名可憐的女子,但那三人手上有刀,我沒把握能獨力對付他們。
他們厲聲怒吼,三人聯手追向我。我的目的就是要他們追我。我假裝跑得氣喘吁吁,讓他們以為就快追上我了,一步一步誘他們走進深山中。
「才不是呢。」
村莊外有河流行經,客棧和妓院面朝大路比鄰而建。一里之外的礦山工人和旅客會前來此地,讓這裡熱鬧萬分,有時還會有市集。附近的居民只要一提到「春澤」,大多會聯想到大路沿途鄙俗雜亂的景象以及妓院。
「也許你已不是處女了,但能夠被看上,算你運氣好。大貫大人會好好疼愛你一番的。」
他們畢竟不是專業的山賊,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山裡。他們甚至有時還會大搖大擺地上春澤的妓院,花錢擺闊。一旦他們對這個村莊厭膩了,淫邪的目的得到滿足,應該就會從村莊附近離開吧?大家心裡都這麼想,所以一直在忍耐。
一擊命中,男子仰倒在地。
我躡腳朝聲音的方向靠近,發現一名被五花大綁,放在扁擔竹籃上的女子,以及圍著她席地而坐的三名男子,其中一人正抽著煙管。
「已經抓到他們了嗎?」我問。
雖說是遭到放逐,但他畢竟是領主正室的兒子。以血緣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看,他是最有希望的繼承人選,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帶領數名心腹,從領主正室那裡收下大筆的資助金,就離開了。名義上是前往春澤山外的國境,擔任戍守邊界的工作。
紙門被人撞破了,衣櫃整個翻倒。絹代的丈夫雙目圓睜,躺在庭院裡,已氣絕多時。
官府也知曉此事。一有災情,便組成「山賊討伐隊」,形式上做做追捕的樣子,其實根本沒認真處理此事。山賊首領原本就是他們在路上遇到便得跪地磕頭的大人物。鄉下的官差要是處理不當,項上人頭恐怕就不保了。光是隨便散播謠言,便有可能被捕入獄。因此他們只能裝傻充愣,一遇事就視而不見,避免和他們有所瓜葛。
回途,絹代在我的空籃裡裝滿了西瓜。
「你之前住在什麼樣的地方啊?」
「也有狐狸嗎?」
「天,聽說你遇到了山賊。」
絹代叫我一起坐在外廊喝茶。我照做了,絹代坐我身旁。
「不可以做這麼危險的事。」
女子一面發抖,一面向我道謝。我問她是哪裡人,她說自己住在春澤。於是我拉著她的手,沿山路逃跑。她光著腳,一路上我多次背著她跑。
我的說話能力已完全恢復了。
他們在打什麼主意,沒人知道,據說他們很少在戍衛邊界的關塞露面。從數年前開始,不時有山賊犯案,有人推測:只要他們這麼做,等到哪天那名嫡長子同父異母的弟弟來到大路上時,就能佯裝成山賊暗殺他。一旦次男喪命,就再也不必擔心被人搶走世子的位子了,為此,必須事先製造出「這附近有山賊出沒」的事實,化身成山賊行事的意義就在這裡。
村落的東邊有一座共用的大水井,許多村民都從這裡汲取飲用水。
「他在發抖。小鬼,快點下來啊和圖書。」
隔天,村莊一片嘩然。
數年後,我在這個村莊——春澤,找到了自己的安身之所。
龍膽說,天已完全恢復成一個普通人了。
我和花梨相處融洽,兩人常常一起採山菜,坐在河灘的岩石上,腳泡進溪水裡,聊天說地。
男子露出粗俗的笑臉。
絹代接下來向我透露的事果然如她所言,相當難懂。
「早晚?」
嘴裡塞著那天我在山上遺落的小布袋。
「你放心,我可以和官差們同行。」
隔了片刻,絹代才自言自語般地開口說:
「如果他們還躲在山上的話,只要我出馬,一定能找出他們的藏身之地。」
絹代已年近三旬,比起當初剛邂逅時,她現在給人的感覺更顯豐腴。我現在還是很愛慕絹代。其實不只是她,我對絹代的丈夫、絹代的女兒花梨也同樣愛慕。他們闔家團聚的時間,給人一股開朗、甜美之感,我很喜歡在一旁欣賞。
「你們在做什麼?」
我一面啃著她端出來的西瓜,一面提醒自己多加留心。
隔天,據說官府派出討伐隊前往追捕山賊,之後結果如何就不清楚了。我向人打聽此事,得到的淨是些含糊的回答,也不知到底有沒有成功討伐山賊。
山賊事件過後幾天,龍膽請我幫忙送些蔬菜到絹代家。
「也有狐狸、兔子、狸貓。這一帶也有啊。」我伸手指著山上。「那一帶有很多熊會走的路徑哦。」
「臭小鬼,讓我抓到,絕對有你好受的。」一名山賊如此喊道。
我略感得意,將山上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說給他聽。這番話她應該已聽龍膽或其他人說過了吧。絹代仔細聆聽,頻頻點hetubook.com.com頭。
我住在龍膽的寺院裡,定期到村莊的藥商家裡工作,工作內容就是遵照店主吩咐,將感冒藥、喉嚨藥、治療腰痛的貼布、壯陽藥等等送往官府、妓院、村民家中,或是上山摘採藥草。
「住海邊,但我已記不太清楚了。」
藥商的藥草知識在我眼中與其說平庸,不如說是近乎無知。他深信自己販售的藥草有效,但其實沒半點功效,而且他似乎感受不到野草散發的各種獨特氣息。
「在你下黃泉之前,我們會好好疼愛你的。」
我將驚慌狼狽的山賊留在胡蜂的蜂巢下,自己迅速回到原來的地點,割斷女子身上的繩索。
「有松鼠嗎?」
「不,最好殺了他,他說話的語氣聽了就不爽。喂,你給我下來。」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有點難懂。但你也算是這村莊的一員,我不該瞞著你,或許知道比不知道來得好。」
絹代說,出沒於春澤的那群山賊,就是其武士同黨。
藥商終日板著張臉,對事物的理解力相當駑鈍,對錢更是錙銖必較。由於他很中意我,所以我從沒想過要告訴他,光是利用附近的野草,能用的藥草種類便能增加三倍之多;我也沒有糾正他的錯誤知識,因為我明白他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我也沒忘記叔叔的教誨——「不能向人透露自己的知識」。
「我問你,你一開始是假裝不會說話是嗎?」
每逢春暖時節,位於井邊的高大櫻樹便會開滿櫻花。將水桶放到井底汲水時,總會有花瓣浮在水面上。
空閒的時候,我總是在植物堆裡打滾。
我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就算有人做壞事,但只要他們去別的地方就行了——這麼消極的想法,不該是人類社會的規則吧?又不是大雨或乾旱。況且,誰又知道山賊早晚會消失?
「今天的晚餐,我請客。」
某天,我一如m.hetubook.com.com往常入山摘取山菜和藥草,遠處突然傳來樹枝彎撓聲、撥開山白竹的沙沙聲,以及男子說話的聲音。
還不到傍晚,我和她便已平安回到村莊了。
河面出現鮮魚的背鰭,我站起身,迅速以右手擊向水面,以胸部接住躍出水面的鱔魚。
「來採山菜的是吧?只是個小鬼嘛。」
不久,男子們扛起裝著女子的扁擔,開始動身,我躲在樹後一路跟蹤。跟蹤扛著扁擔走山路的人是易如反掌之事。
走過大路、過河往深處走,便可來到春澤的村落,相較之下,這裡寧靜得多了,居民大多是農家。
從三人的裝扮來看,他們像是武裝農民集團,肌膚泛著油光,臉上虯髯叢生,腰間插著佩刀,狀似在休息。被捆綁的女子臉上有遭毆打的痕跡,衣服零亂,雙目圓睜,透出驚恐。
一早便有人衝進寺院裡通報消息。
我出言挑釁,從岩石上躍下,衝進樹叢間。
我和龍膽撥開聚在絹代家門前的人群。
那班人變裝潛入村莊,發現我之後,一路在後頭跟蹤。他們可能以為我是絹代家的孩子,說不定他們確認過我在此進出後闖進屋內,看上屋裡的女人,就決定擄人了。
「很多。」
「不知道呢。」
花梨抬頭瞇起眼睛,望著我指的山,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確認好退路。鼓起渾身之力,將藏在身後的石頭擲向離我最近、手中握刀的那名男子。
不見絹代和花梨的蹤影。
絹代的丈夫到田裡工作了,不在家中。我將整籃蔬菜交給她。
當時龍膽正在寺院裡為葬禮誦經,我告訴他事情的經過。這是重大事件。我救出的那名女子,在河岸邊的客棧工作,她帶著葛餅前來答謝,並和龍膽說了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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