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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祭

作者:恆川光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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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的夢話 6

草的夢話

從他們當時一身輕裝,以及用扁擔載運女人的情況來看,他們的根據地應該離此不遠。
午餐時間在即。我掀開廚房水井上的木板,朝水裡下毒。然後就返回林中,沒讓任何人瞧見。
我放走那四匹馬,確認過那七具焦黑的屍體後,傾倒了一些土到坑內。
花梨一把推開我,緊抱著絹代哭泣。我們替絹代穿上衣服。
這時,有人走近的聲音傳來了,我急忙走出屋外。
我將綁起來的男子們逐一扛上馬廄旁的拖車,運往他們挖掘的垃圾坑,往裡頭傾倒。把大貫屍體也算在內的話,共有七個人,所以我來回走了不少趟。有人完全昏厥,有人雙眼骨碌碌地亂轉,也有人以嘶啞的聲音討饒。
我得想辦法救這些女人脫困才行。
交給我來辦。別把此事告訴任何人,回村裡去吧。
想到山賊大本營,原本腦中浮現的是洞窟那樣的野蠻景象,但眼前的宅邸與其說是山賊的藏身處,不如說是供主君行幸用的別館。
黎明前,我手握短刀,走進宅邸裡。
再次環望四周,發現河灘、濕地、草叢、樹林中昏暗的腐植土是如此平靜、遼闊,與我和他們一決生死的那晚相較,宛如不同時空。
屋外一人,屋內六人。合計共有七人,全部昏倒在地。因為他們喝了下藥的飲用水。
我從屋裡捧來一桶油,朝躺在垃圾坑裡攢動的男子們潑灑,放火焚燒。
我點頭。花梨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語不發地蹲下身。我再次以手勢向她示意。
宅邸裡傳來男人的咆哮聲、女人的尖叫聲,以及翻倒東西的聲響。
我感覺到光和水孕育的生物特有的氣息。感覺到昆蟲、小動物。只要想做,任何事都辦得到。心中那熟悉的世界又再度出現了,彷彿我失去語言所換來的補償。
我就像個掏空的軀殼。不斷傳來的誦經聲,在我體內的空洞迴響。
我站在他身後。我無言以對。龍膽停止誦經,背對著我自言自語。
既然木已成舟,想再多也無濟於事。
「當時絹代約莫五歲。我……到妓院去買|春。那天突然下起豪雨,我猜過不了多久便會雨停,於是便到那裡打發時間。」
接下來的事全部交給我來辦。你先回村莊,別再來這裡了。別把這裡發生的事告訴任何人。
「她落河身亡的時候……」龍膽說的是他過世多年的妻子。
我收集這一帶唾手可得的材料,當場調配毒藥。我有許多年不曾製作毒藥了,但我沒花多少時間便調配完成。
「該怎麼辦才好?」
絹代在隔壁房間,全身赤|裸,早已斷氣。
還有許多事非做不可。
我真的動怒了。要是官差們和山賊掛鉤,那他們得為絹代的死付出代價。雖然不知道會死多少人,但只要井中下毒的事引發軒然大|波,眾人暫時就無暇顧及山賊的事了。https://m.hetubook.com.com
屋裡仍留有吃剩的酒席。
若是留他們生路,肯定會遭報復。如果他們全部命喪於此,只要花梨不說,就沒人知道這裡發生了何事,也沒人知道誰收拾了山賊。絹代已遭殺害了,此刻的我也變得心狠手辣。
為了避人耳目,我在遠離道路的樹叢間穿梭,返回春澤的村莊。
事後細想,當時我應該要用身上攜帶的刀子刺傷這名男子、引發騷動的。這麼一來,這群喪失武士風範的暴漢可能會替男子療傷,也可能會對敵襲展開警戒,就沒空侵犯女人了。
將他們全部綁捆完畢後,花梨以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神望著我。
他們的本行果然不是山賊。
我沿著牆壁繞行時,一名渾身酒臭的男子出現在外廊,他正是先前被我以石頭擊中臉部的男子。有一瞬間,我進入了男子的視線範圍內,但也許是左眼腫脹的緣故,他似乎沒發現我的存在。男子從外廊緩步走向地面小解。
最後,大貫被情緒激動的花梨給活活踢死了。
我們以繩索捆綁其他男子,將他們丟向庭園。花梨也很清楚這些人是什麼身份,知道自己一旦對他們出手,會有什麼後果。雖然她一時激動踢死了大貫,但此時的她面如白蠟,拿繩子綁人的雙手不住顫抖。今日這件事,並不是叫官差來處理便能了事。
花梨流露恍惚的眼神,舉腳踢向男子的身軀。她發聲怒斥,流下不甘心的淚水,不斷猛踢倒臥在地、目光黯淡的男子臉腹https://www•hetubook.com.com。喝下藥而四肢麻痺的領主嫡長子,以聲若細蚊的聲音說「你這個鄉下人,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敢這樣對我,你以為我會饒了你嗎?」「住手,快去叫官差來」之類的話,但他每說一句,花梨便踢他的臉一次,他才終於闔上那滿是鮮血的嘴巴,不再多話。
現場能動的人,除了我之外,就只有花梨了。
我帶了自己調配的「藥」,是使牛馬沉睡用的藥。不論是馬、牛,還是鹿,像這類大型動物,要獨自一人壓制住牠們需要相當的蠻力,而且又危險,但只要讓動物服下我調配的藥,包管牠們全身麻痺達半天之久。當然了,對人一樣有效。
瓦片屋頂、外形窄長的雄偉建築,容納十人居住綽綽有餘。馬廄裡繫著四匹馬。雖然既沒大門,也沒圍牆,卻有一座鋪滿沙粒的庭園。週遭沒有其他民房,從它的距離和地理條件來看,我確定這裡便是他們的大本營。
我與宅邸保持距離,緩緩巡視四周。水井,小間倉庫,茅房。岩壁附近有個發出惡臭的幽暗坑洞。
走進山路後,我靜靜地走著,保持敏銳的五感,不想放過任何氣息。我前往之前遇見山賊的場所,確認周邊的地形。
我比手畫腳向她示意。
失去母親的少女,拖著沉重的步伐離去。
當時我很慶幸自己沒被人發現,躲進了樹叢暗處。
和圖書來這傢伙有這種癖好,不僅看了噁心,更令人憤慨。
我繞到廚房後門,確認四下無人後,將藥粉倒入廚房的貯存用水中。
座燈的燈光從隔壁房間洩出。龍膽面朝阿彌陀如來像,全神貫注地誦唸佛經。
「你又不能說話了是吧。」花梨以疲憊的神情道。
也許龍膽不會原諒我。要不是我從山賊手中救出那名女子,要不是我被人跟蹤,就不會發生這件事。
山野的香氣飄入鼻中。走著走著,養牛的男子向我喚道:「喂,今年春天你給我的喉嚨藥有效耶。」
我走上我鎖定的一片河灘上,走著走著,在月光下發現有人來過的痕跡。留在石頭上的許多腳印,沾在泥巴上的草鞋碎屑,燒剩的柴火餘燼,剛留下不久的草地踏痕,車輪壓痕,河中架設的魚籠,近處的馬鳴聲。
花梨被囚禁在宅邸內的房間,她以無法置信的眼神望著我,她臉上有遭人毆打的瘀痕。我切斷捆綁她手腳的繩索。
燈光從宅邸逸洩而出,無人守衛。那條塞進絹代丈夫嘴裡的小布袋,只是他們故意用來惹惱我的道具,他們可能沒料到我會單槍匹馬潛入這裡。村內不知此處的人可能只有一小部分,畢竟村裡的商人和官差們不可能不知道這裡建造了這麼一座富麗堂皇的宅邸。一切都在默許下進行,我強烈感受到這股氣氛。
我從後門潛入空無一人的官府後院。我常幫藥商跑腿,四處露臉,所以這件事對我來說輕而易舉m.hetubook.com.com
「你打算怎麼做?殺光他們嗎?」
我本想開口回應,卻說不出話來。僵持了一會兒後,我朝他低頭行了一禮,就此轉身離去。
龍膽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了一下。彷彿在嘲笑某個他很瞧不起的對象似的,他又喃喃重複了那句:「竟然跑去妓院買|春,跟畜生根本沒什麼兩樣。」說完後不發一語。
他的沉痛向我傳來:「她把絹代留在家裡,在滂沱大雨中趕往河邊。因為隔壁鄰居的孩子遲遲未歸,她和人一起在雨中出外找尋。」
我走出戶外。
我暫時離開宅邸歇口氣。
不久後,我發現一座宅邸,就位在河邊的林中深處。
是丟棄垃圾用的坑洞。寬九尺、深七尺,裡頭除了牛馬的屍骸、骨頭、銅片、稻草屑外,甚至還有穿著衣服的人類屍體,應該是從山路或村莊擄來的人吧。我定睛細看裡頭有無絹代和花梨,但似乎沒有她們的身影。
倘若他們人數眾多,又在此盤桓數日,那麼他們的根據地附近應該有河川或泉水之類的水源;斜坡處無法入睡,所以應該是位於平地;他們還曾在妓院出入,那表示離村莊不遠;還有那天三人前往的方向。有不少線索可以查出他們根據地的位置。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趴在昏暗的房間裡。我已回到寺內了。
在她身旁的,想必是那名領主的嫡長子,亦即山賊口中的大貫大人。此人只有脫在一旁的衣服有點看頭,不僅長相猥瑣,身材更是缺乏鍛煉,他身軀半裸倒臥在一旁。絹代的頸部明顯留有勒痕。
乾脆縱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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